中国的人心和文化

第十节 心中的风水

　　一

　　指南针是四大发明之一，有人对比中西文化后作出一个评论，西方人用指南针去航海，而中国人却只用它看风水。

　　这的确说明了中国人性格和西方人的不同，西方人更外向，所以想着往海上跑，而中国人更重安居，所以用指南针看风水。

　　不过在古人看来，看风水的重要性，并不低于航海事业。

　　传统风水观，建立的基础是阴阳五行八卦等思想。古人相信风水的好坏，特别是家居和墓葬的风水好坏，对人的祸福影响巨大。墓葬在古人心目中，也是一种家居，只不过是已故的人的家居。而故去的人的家居好坏，会以一种神秘的感应影响到活着的人，给活着的人带来灾祸或福佑。

　　和风水有关的故事比比皆是，一旦某个人有所成就，就会有人指出其家的风水格外好。为了争夺一块好风水的祖坟地，很多人可以说是不惜代价。甚至在国共战争中，军阀何键也会专门去破坏毛泽东家的风水，试图以此扭转战局。

　　西方的科学思想进人中国后，和阴阳五行以及建立在其基础上的风水格格不人，因此，吸收了科学思想的新文化运动，对风水采取强烈的攻击和排斥的态度，斥之为迷信，贬为愚昧无知。科学以其魔法一样神奇的力量，可以移山倒海，上天人地，传统的阴阳五行基础上的技术当然难于匹敌。因此，直到现在，风水依旧是一个禁忌，在多数人心目中，依旧是一个纯粹的迷信和愚昧无知的产物。近代中国由于战争失败等原因，落后于世界各大国，使得民族自信心大为衰弱，也更使得多数人对中国文化中这些“迷信”的东西不屑一顾。

　　二

　　“风水”思想对于中国人的心灵，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的确，迷信风水有其弊端，那就是给中国人带来一种“疑神疑鬼”的性格。

　　从人的心理规律看，感到难于把握自己命运的人，都容易迷信神秘的力量。古代专制社会的民众，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因此，容易迷信各种神秘力量，包括风水。而同样地，越是迷信这些神秘力量，人就越缺少自信和对自己命运的把握感，人就会变得越容易疑神疑鬼，性格也就越容易变得胆怯。

　　但是，风水观念也并非没有益处。

　　从环境心理学的角度看，所谓风水实际上反映了中国古人的一个基本心理态度，相信环境对人心理的影响，重视人和环境的和谐。这本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长处，也是中国人性格的一个长处。

　　风水的许多原则，实际上都是考虑了人的心理需要、心理偏好。例如，家居中床的安排上，要求床不能正对房门，如果床头对着门就更不好。这个禁忌的道理非常简单：因为门是比较开放的位置，如果我们的床对着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感到不安全。古人特别是原始人的生活环境比较危险，如果床对着门，万一有敌害闯进来，房主人首当其冲；而如果床不对门，则在这种情况下至少还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对现代人来说，实际危险的大小似乎更和住宅区的保安措施以及防盗门的质量有关，和床的位置关系不大。但是，在心理层面的安全感却还是和床的位置有关。

　　另外，环境还有心理象征以及心理暗示的作用。

　　专制皇帝接见臣子的房间中，座椅会放在一个很高的台子上，使之离其他人位置较远并且高高在上。象征意义就是皇帝的社会地位高出其他人。任何一个人，不论他是不是了解这一点，站在下面仰头看上面椅子上的人的时候，都会直接产生一种受到压迫的感觉。当然，在此之后他也许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会反抗这种压迫，产生愤怒和敌对情绪；而有的人会屈服这种压迫，产生畏惧的情绪。不论是什么反应，都说明了环境对人有深刻的影响。

　　心理象征以及心理暗示和人居环境风水的关系更为密切。心理象征和心理暗示对人的心理影响巨大，这个影响是潜意识的，不论房主人是不是承认这个影响，这个影响都持续存在。通过心理象征和心理暗示作用，环境可以对人的自信心、心境和性格产生巨大影响。

　　在心理意象的研究中，我们发现房子本身就是一个有象征意义的意象。房子作为意象的象征意义是代表我们的身体或心灵，房子的各种状态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心态的象征。因此，当房子象征意义不好的时候，这个不好的消极意义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人的身体或心理状态。

　　例如，作为意象的房子中，门窗的大小、透明与否是人的开放性的象征。如果一个人住的房子门窗很小，象征意义就是缺少开放性。如果人大量时间在这个房子中，他的心理上的开放性就会在不自觉中逐渐减小，性格就容易走向更自我封闭的方向。

　　再例如，为了防盗，有些人在楼房的窗户外加了铁栏杆。不论在任何时代，铁栏杆都象征着一种阻隔、一种对外防御，也是对内部人的一种禁锢。每天生活在铁栏杆内，人就不断地受到一种暗示：“世界是危险的，别人是可怕的，而自己是不自由的。”这样人的情绪一定会受到消极影响。虽然我们不能把城市人际关系冷漠归罪于一个铁栏杆，但是铁栏杆对城市人性格的冷漠化或多或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传统人居环境风水认为，房子的各层门都对着，是风水不好的，会导致破财。从象征意义上看，里门外门在一条线上，在门打开的情况下是一览无余的。这象征着过分的开放以至于没有个人隐私。如果一个人的性格这样开放，当然对自己不利，会有可能受到别人的伤害或危害。如果我们把“财”做广义理解，理解为无论物质或精神方面的有价值的东西，那“破财”象征着有所损失。没有个人隐私和自我保护意识的人当然会更容易有损失。

　　三

　　风水不仅仅是一种“客观存在”，它也同时是，甚至更多是一种心理的存在。风水不仅仅存在于房子，更存在于心房。重视风水的中国人和中国文化，以这样的方式找到了环境和人心之间的连接点。

　　以风水研究为例，我想说我们也许可以逐步找到越来越好的方式，让来源于西方的东西和本土的东西更好的相互融合，不是进行你死我活的竞争，而是采用联姻一样的合作，这样，也许可以产生一些更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