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选下了一处水势稍微平缓的浅滩,用渡船先将20名骑兵斥候送过河去。
渡船小得可怜,跟木筏子差不多,连人带马一次只能运载一伍的骑兵。
将近中午的时候,斥候回报,四下安全。
黄炎这才下令众军,全体登船,渡河!
二十余条小船,前后整整摆渡了十余次,这才将全部人马,安然送去黄河北岸。
站在河滩上,黄炎抓起一把干土来,随手扬下,确认了一下此刻的风向。
深秋初冬季节,东北风,四到五级……
随后,又举起自己的望远镜来,四下仔细瞭望一番。
似乎并无异常……
黄炎刚要轻舒一口气,忽有斥候快马传报——西边突现大队骑兵!
糟糕!
黄炎心头顿时一惊!
看来,这部并州土匪,已然远远地就发现了这边的渡河队伍!
估计之前早就藏身在某个土丘后头了!
众军随之一阵轻微的慌乱……
“快!带着弓箭手,全速撤往东北方向去!”事发突然,黄炎冲着夏侯惇急急吩咐道,“直奔远方那处树林!进入树林后,弓箭手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娘哎!”抬眼望了望前方,夏侯惇一脸的委屈,“那片林子距离此地,估计得有好几里地呢!即便跑得过并州骑兵,也得跑死在半路上!”
“少罗嗦!快去!”黄炎急声大吼道。
“周仓!率领百名骑兵断后!即刻洒下一片铁蒺藜!”随后,黄炎又对周仓命令道。
陈到被留下训练新兵,顺便协同守城,周仓临时客串了一把骑兵小队长。
“先生,这样会伤了战马的……”周仓轻声提醒了一句。
“保命要紧!”黄炎沉声说道,“我另带百名骑兵,前头再设路障,以此拖延敌军追兵的步伐!尽量给弓箭手争取时间!”
“是,先生!”周仓应声而去。
就在河滩边的那条土路上,一片铁蒺藜随即被铺了下去。
夏侯惇率着500弓箭手,把那吃奶的、拉屎的力气全都用上了,一路疾奔,径直往东北而去!
周仓则率领百名骑兵,于队伍之后,缓缓而行。
黄炎等人急急奔出三四里后,命令骑兵即刻将手中的短矛,悉数斜插在地上!
矛头所指——追兵逼近的方向!
虽然,短矛不如长枪的阻击力度大,却也可以稍稍减缓一下骑兵追击的步伐!
再次擎起望远镜来,遥遥望去,西边的地平线上,漫地卷起一道黄土尘暴!
匈奴的骑兵不做长枪突击,自然也不会将队伍列成尖锥阵。
放下望远镜来,黄炎又带着队伍,再次向东北撤去。
这会儿,已经距离那片树林,仅有二三里的路程了。
骑兵只需几个呼吸间,便可骤马急冲过去。
土路上拦起一道绊马索之后,黄炎这才端起望远镜来,冲着后方远望过去。
千余名来势汹汹的并州狼骑,已经越过了那片铁蒺藜。
速度明显迟滞了一下,身后的尘土中,尚有数十名敌兵在做满地翻滚!
虽然看不清其面部表情,也听不到一丝声音传来,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对方一定濒临死亡,痛苦至极……
只是可惜了那些四散奔去的战马啊……
片刻之后,周仓率队先行赶了过来。
夏侯惇还在催促着那500名弓箭手,做最后的冲刺!
“带上所有的骑兵,万一夏侯将军不能躲过追击,只能让骑兵迎头阻击一下了!”放下望远镜来,黄炎甚是焦虑着对周仓吩咐道,“我先赶去那片树林里,另行布置一番!千万注意自身安全。”
此刻,已然变成了敌我双方,争分夺秒,生死存亡的千钧一发之际了!
快一步,弓箭手便可以安然退去树林中!
随后张弓搭箭,立时反击!
慢一步,夏侯惇等人可就性命堪忧了……
普通弓箭手对上匈奴骑射手,生还希望绝对渺茫……
“腿脚都利索点儿!”
“加大步伐!”
“快!再迟一步,匈奴骑兵的弯刀可就抹在咱脖子上了!”
“……”
夏侯惇的嘶喊呼吼声,不绝于耳。
可众军士的双腿,实在是软了又麻,麻了又僵,直至举步维艰了……
好在第二道障碍,那片斜插入地的短矛,又一次阻住了敌兵战马的疾奔!
并州狼骑的队伍,再次陷入短暂的混乱!
“将军!”对方领军将军整好了队伍,刚要再次下令追击,身边的副将上前拦道,“末将以为,曹军是在有意诱我深入!前方那片树林,怕是早有埋伏!”
“你多虑了,”敌将遥遥观望过后,一脸轻笑道,“这部曹军刚过得河来,并无援军呼应,哪儿来的伏兵?况且,他们已经惶惶如丧家犬,此刻正是将其剿杀殆尽的最佳良机!”
“可是……”副将也随着查看一番过后,再次提醒道,“对方也有着一股骑兵,正在前方,严阵以待了。”
“哼!区区数百名骑兵,怎挡得住我等千余名并州狼骑?”敌将又是一脸的不屑,“再者,中原人的骑兵,某从未将其放在眼里!”
“众军听令!全体突击!”喘~息片刻之后,敌将果断大喝一声,下令冲锋!
“杀!”
“……”
时间就是生命啊……
夏侯莽汉这会儿深有感触!
虽然自己胯下有着踏雪乌骓代步,可身后那股嗜血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已经重重压迫在肩背之上了!
待500名弓箭手,一路狼狈慌逃,直窜进树林中时,心底那股濒临死亡的恐惧,这才稍稍散去……
还未等众军士喘~息匀和了,夏侯惇又是一声喝令——
“快!即刻各就各位,听候命令,随时射击!”
吼声未落,周仓已经率队,随后撤近了林边。
并州狼骑又一波冲锋袭来,却在百步疾奔之后,十余名先锋被绊马索撂倒在地!
后续的队伍,猛勒战马嚼子,这才堪堪止住急冲的步伐!
“将军!不能再追了!”前方形势不明,副将再次高声提醒道。
“众军向前!灭掉那部骑兵!突击!”接连遭遇三场暗算,敌军主将已然被气昏了头,只想着杀敌泄愤!
轰隆隆——
千余骑的战马奔踏声,震耳欲聋!
且越逼越近,杀气也愈发浓重!
周仓率队抢先一步,赶过了树林,身后随即浓烟突起!
“将军!有伏兵!”敌军紧追而来之时,副将再次高声呼喊道。
“些许烟火,有何可怕!继续追击!”主将铁了心要将前头那股骑兵,彻底拿下!
马队又突进两步后,刺鼻呛眼的气息,迎面扑来,副将又是一声惊呼:“将军,是毒烟!”
“不能止步!一旦掉头,曹军必当于后掩杀!”事已至此,敌军主将也只能咬牙硬上了,“扬鞭催马,全速通过!给我冲!”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无奈之下,副将只得扯起衣袖掩住口鼻,打马硬冲。
可当马群刚一接触到浓烟的时候,顿时哀鸣一片,惊跳不已!
千余人马当场陷入一片混乱中!
战马彻底失去了控制!
骑兵也随着恐慌起来,间或着几声惨叫哀嚎!
各级将领军头士卒,上下之间根本约束呼应不得!
大片的浓烟,在东北风的助力下,须臾之间,便将所有敌军吞噬!
屋漏偏逢连夜雨!
形势还在混乱中,猛然又见着路边的树林里,铺天盖地着,劈头洒下一蓬箭雨!
骑兵的哀呼声愈发凄惨!
战马的嘶鸣声更是高亢!
“……”
“众军听令!即刻撤往西去!”危急之下,副将急高声喝令下去。
“张文远!你敢擅作主张!篡改军令!”面子大失的主将,恨声怒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将军!即便我等冒火突烟,闯过此地,可前头必然会遭到曹军伏击!”副将不惧生死,据理力争。
“放肆!违抗军令者,斩当场!”主将双目赤红,不知道是暴怒所致,还是浓烟所致。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狂怒之下,敌军主将扬手一刀,直劈向对方!
事出意外,副将一时躲闪不及,腰口间被生生划开一条口子!
争吵正激烈中,浓烟上头,曹军的骑兵突然而至!
恐慌混乱中的并州军,战意全无,一窝蜂似得掉头向西,溃逃而去!
形势逆转,回天乏术之下,敌军主将只得随着一道,逃往西去。
而那位副将,却趁着眼前浓烟弥漫,战势混乱,单人独骑,往北而去……
“先生英明!”浓烟上头,黄炎一行人正驻马观战中,小二一脸媚笑着恭维道,“咱这刀不血刃,又不费一兵一卒,便一战告捷!”
“告你大爷啊!”话音未落,便见夏侯惇灰头土脸着,从树林中钻了出来,怒骂道,“你个兔崽子!你可知道,刚才你夏侯大爷,逃得何其狼狈?!”
“呃……”小二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黄太极!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随后,暴怒中的夏侯大将军,又将矛头指向了黄炎,“你这辨的什么风向?都特娘的刮到树林子里去了!”
对方一顿咋呼后,黄炎这才注意到,夏侯莽汉这会儿,何止一个狼狈哟……
说话间,简直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泪如泉涌,鼻涕成行,面相悲催又凄苦……
“呵呵,这个……”黄炎拼死憋住了笑意,讪讪着赔礼道,“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
刚说到天有不测风云,忽听小二一声咋呼:“先生,有情况!有人冲过来了!”
咴律律——
来人座下的战马,被浓烟之外的数道人影,给惊了个腾空直立!
噗通!
马背上的骑士,则应声摔落马下!
众人一阵惊愕!
咋回事?
你这是,主动送人送马送军功来了啊?
“先生威武!”见此情景,小二忙又一声恭维,“不但兵不血刃,而且敌军竟然争着抢着,主动投降!”
话音刚落,来人高呼一句豪言壮语——
“雁门张文远!宁死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