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凝视那影子,手足俱全,肢体完整,虽然没有清晰的面目,但剪影一般的体态变化却将自身的情绪全都表现出来。
“真是宝刀。”林轩轻轻叹气。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说法,宝刀通灵,只要是有邪魔鬼祟,刀就会在匣中雷鸣。空沙手中的复活之刃来自古埃及的法老王,竟然也有这种功效,可见天下武学,同出一脉。
“你说,杰夫斯基究竟遭遇了什么?”空沙抚摸宝刀,但那影子却深陷在刀身里,并不因为空沙的抚摸而停止跃动。
“只有深入地球轴心,才能了解那些。”林轩苦笑。
空沙随即追问:“你说,当我们到达地球轴心后,会不会也像杰夫斯基一样?成为冷血不死人?”
田梦停止了雪地上的疾书,低声插话:“他并非是不死人,如果真的不死,就不会在那一刀下断颈掉头。我想,二战纳粹元首当年想要的,并非是这样的不死勇士。”
空沙茫然:“那他是什么呢?没有血液和脉动,也能直立行走、开口说话、追逐杀人。试想一下,在我们此前的历史中,哪有这样一种人存在?就算是西方神话中的吸血鬼和狼人,也不可能达到杰夫斯基这样。”
不知不觉中,空中又飘起了雪花,不到五分钟,雪花变为小粒冰雹,敲打着营地里的帐篷顶,发出嗒嗒噗噗的的混乱响声。
林轩感觉到,一股带着浓烈寒意的白雾正从西面弥漫过来。白雾过处,地面立刻结上了一层晶莹的薄冰。
“好像有点不对?”林轩自言自语。
空沙摇头,伸手接着冰雹,并将半把冰雹放进嘴里去。他从埃及大漠来,那里干燥无比,肯定极少有看到冰雹的机会。
“没什么不对,雪山上下冰雹,岂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空沙说。
林轩走到营地中央去,慢慢地扶起萨曼莎,她的脸上已经结了薄冰。此刻珠峰绝顶的气温肯定已经很低,至少下降到摄氏零下十五度左右。
“萨曼莎,萨曼莎——”林轩焦急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左手食指屈曲,轻轻敲击对方的太阳穴。这种靠钝性打击来唤醒沉睡者的方法,是雪山旅行者经常用到的。如果不能及时唤醒,也许萨曼莎就要在沉睡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还好,萨曼莎慢慢睁开眼,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萨曼莎,我们已经控制局面,现在我必须得要求你联络总部,看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那座移动中的天外峰?”林轩说。
萨曼莎无力地转动脖颈观察四周,然后用虚弱的声音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帮我拨这个号码……这种天气,对于普通登山者来说是坏天气,但这也许是我们登上天外峰的……唯一机会……”
说了这些话,萨曼莎已经气喘吁吁。
林轩立刻取出电话,拨了那个号码,再把电话递给萨曼莎。
等到电话里有了人声,萨曼莎立刻变得精神抖擞。
电话那端有人用俄罗斯语说话:“需要什么帮助?”
萨曼莎立刻用俄罗斯语回答:“我们必须看到天外峰,然后采取可行的办法登上去。珠峰上的天气糟透了,现在是白雾加冰雹,说实话,我讨厌这鬼天气。”
对方回答:“云层分布图显示,低温雾气越来越重,又没有东西向的大风吹走它们,珠峰绝顶的气温还会进一步下降。按照趋势图分析,将会下降到零下四十度左右。这是坏消息,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萨曼莎大笑:“当然要听,我们根本就不想听什么坏消息。”
对方回答:“好消息是,以往的资料显示,天外峰就出现在寒冷的浓雾天里,据科学家分析,是低温冷冻让运行着的物体减速,最终能够被人类的眼睛看到,才能顺利登陆。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萨曼莎略想了想:“理解。”
对方大笑:“只要你理解了这件事,就能冷静面对珠峰上的一切变化。我们只是俯瞰者,无法做出更多对人类有益的事。萨曼莎,你好好保重吧。”
电话到了这里就挂断了,正好一分半钟。
萨曼莎苦笑:“等吧,我们等等看,是不是能获得奇迹。
在等待的过程中,空沙也救了骆原,并把他送到帐篷里去。
田梦连续书写了七八遍之后,颓然收手。
林轩走过去,与田梦一起面对遍地狼藉。
田梦转头,看着林轩,嘴角衔着苦笑:“林轩,我现在怎么忽然觉得人生无味起来了?”
林轩了解她心中所想,明知故问:“怎么会这样?”
田梦回答:“父亲生而死、死而生,机关算尽,颠倒黑白,只为来到这里,为并不确定的宝藏而出生入死。他的一生,真是可悲之至。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告诉过我活着的人生目的是什么。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任何事都不知情,是不是应该感到很悲哀?”
她脸上的悲哀如同一枚完美生长的洋葱,一层层剥开,一层层清晰地写着悲观失望。
林轩揽住田梦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像他那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一生辛苦,只为最后一鸣惊人,自己做不到,就寄托于下一代。如果下一代也愚昧无能——像我一样,他的人生岂不是已经完全落空?”田梦的悲观情绪正在蔓延。
林轩挥手打散雾气,再把田梦额头上的细碎冰雹拂去。
“别太苦了自己,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要扛。无论是陌生人还是亲人,古今都是一理。你不要试图担起所有的责任,那样根本就做不到。古往今来的大人物,越是劳心劳力、想要做一番大事业,就越要在创业初期,胼手砥足,艰难前行。”林轩安慰田梦。
他听懂了萨曼莎的电话,只要有足够寒冷的天气,就能将高速运行的天外峰冻住,人类就能由珠峰绝顶上山。
那么现在,不怕它太冷,反而是要担心温度降得够不够低。
至于田雨农,这个人的想法太多,只能利用却不能借用,而且还要好好防着他。
“让该来的都来吧。”他对惊魂稍定的萨曼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