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终于意识到,那地方并不在地球的物理表面,而是必须通过一种奇特的途径才能抵达。”原先生苦笑起来。
按道理说,揭开了一个苦思冥想的巨大谜题后,他应该极为高兴才对。
联想到原先生之前说的那些内容,林轩脑中突然跃出了四个字——“向死而生”。
“原先生,我猜那种途径就是‘向死而生’,或者是‘先死后生’,对吗?”林轩缓缓地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
从心理学的层面看,人类处于濒死状态时,灵魂与肉体处于半游离状态,能够最客观地反观自己的人生经历,从而对自己得出最透彻的结论。那一刻极为短暂,只有几十秒到十几分钟之间,但却能想透一切人生的困惑。
向死而生,说的是一种决绝前行的态度。
先死后生,则是一种为追求目的不惜献出生命的过程。
二者同样值得敬佩,但生命只有一次,一旦献出,自己就将沦为冢中枯骨了。
“向死而生?没错,正如尼采说过的一些看似前后矛盾、逻辑混乱的话,真理往往就在那些拗口的文字里面。”原先生回答。
尼采的确说过“我的时代远没到来,有些人要在死后才出生”等类似的话,那正是对死亡的高度推崇,认为正是死亡开启了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就像我们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是通过某种极端的方式,才突破禁忌,突破屏障。反之,那些久负盛名的大探险家们踏遍西藏的千山万水,磨破了靴子与脚掌,也只是徒劳无功。”原先生继续说,。
“时候快要到了。”林轩低声说。
与其坐而论道,不如身体力行,只有穿越那个危机四伏的洞口,才能获得光明的未来。
“是啊,时候快要到了,能由石窟到这里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我想石窟里那些人肯定都没想到应该怎样突破冰层、镜面的壁障,时代的进步导致了知识呈几何数增长,而且又碰到你这种聪明、执着的年轻人,看来那谜题是到了揭开的时候了——走吧。”原先生回应。
“你还能不能撑得住?”林轩看得出,原先生已经是强弩之末。以这样的状态进入洞中,稍有不慎,就要跌进岩浆里。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你看——”原先生向后一指。
远处,岩浆此起彼伏地向上炸开,像一锅煮沸了的赤米粥一般。更可怕的是,岩浆的液平面正在缓缓升高,相信很快就要淹没一切落脚点,让他们无立足之地。这种情形下,只能前进,无法后退。
“我在前,你在后,随我来吧。”林轩说着,大步向前,纵身一跃,身子平展展地贴到了对面的石壁上,犹如一只敏捷的壁虎。
这种“壁虎游墙功”正是江湖前辈们模仿壁虎捕食时的动作研究出来的,气息吐纳之间,使得自己的手掌出现一种内吸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牢牢固定在比较光滑的平面上。同时,全身放松上移,以手掌为支点,支撑着超过五十公斤的成年人身体挪移前进。
现代化的最新科技亦将“壁虎游墙功”革新,变成了两个收放自如的橡胶吸盘,即便是在九十度直角的立面上,也能轻松移动,比真正的壁虎还灵活。
林轩向前移动,感到石壁也被岩浆烤热了,双掌与石壁的贴合非常勉强,好几次都是咬着牙坚持,才能艰难移动。
在这里,岩浆的液面距离洞顶最多不超过两米,只要林轩的身子稍稍下坠,双脚就会淹没在吃人的岩浆里。幸好,洞顶不是绝对光滑的,而是有很多可供利用的裂缝和突起,使得林轩每向前一步都坚实稳定。
那段路程约有五百米左右,到了尽头,岩浆果然进入竖井。
那竖井也是方形的,宽度三米,纵向距离约有十米。
林轩贴着石壁停住,向竖井深处察看。岩浆一泻千里,落差至少百米,气势惊人,非常震撼。
这竖井的结构有点像一根弯曲的管子,源源不断地把岩浆输送到远方。这种结构,让林轩想起了很久之前一个著名的“海洋热源妄想论”,是由美国地质科学家科莫提出的。
该理论的核心是:在洋中脊钻透地壳(钻探厚度约6到8公里),安上两根独立的大管子,一根用来灌入高压海水,海水与岩浆发生反应后,产生高温高压蒸汽,从另一根管子里释放喷出,最大限度地开发岩浆热能。
“如果这竖井就是科莫提到的那种管道……人类的智慧比起大自然的神奇构造来,简直微不足道。科莫想到的那种提取蒸汽的结构,原来自然界中早就存在了。”林轩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人类虽然自称地球上的高级动物,实际却连“高级”的含义都没弄懂,只是在向着大自然做“邯郸学步”的游戏而已。
“继续?”跟上来的原先生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林轩回应。
两人沿着竖井向下,因为体力消耗的缘故,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在此期间,有个问题是林轩想都不敢想的,一旦竖井尽头通达地球轴心后是完全封闭的,他们就等于是自取死路,再没有力量爬上来了。
大概下行一百二十米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竖井侧面出现了横向的洞口,两人如释重负,落地休息,累得四肢打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洞口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横向直径约五米,自然形成,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从岩石的表面状态分析,应该是很久之前岩浆融化了石壁,用难以估计的高温在石壁上硬生生地“烧”出一条路来。
冷却的岩浆与原先的石壁已经交融在一起,形成各种色泽诡异的涡流纹路。
至少休息了两个小时以后,两人才有力气站起来。
在他们侧面,岩浆继续下泄,进入无止境的深处。他们唯一的去路,就是沿着山洞向前。
那山洞的走势极为曲折,时而左右盘旋,时而上下起伏,可见当时的岩浆为了突破石壁的障碍做了多大的努力。
向前走了约五公里,前面仍然不见出口,但两人耳中却听到了一种奇怪的轰鸣声,似乎是一台工作中的发动机被棉被层层裹住后隐约传出的声音,噪声存在,但被多层屏蔽,变得不那么明显。
“就在前面!”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叫出来。
林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最后竟然小跑起来。他知道,真相就在前面,秘密就要被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