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本这个老家伙愣了一下,迅速恢复了常态,摆了摆手,鬼子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赶上了部队。
“大队长先生!”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了腾本的思绪。
藤本抬起头来,一个鬼子军官站在面前,惊恐地望着这个老家伙,压低嗓音报告说:“董毓珮方面有人来了。”
藤本象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幸似的微微一震,急促地问道:“怎么来的?叫什么名字?”
“说是突突围出来的,叫什么……蒋……亦良。”
“把他带来。”
蒋亦良带着不到一个排的人马,拚死突出重围之后,便商量今后的出路。处在当前被动挨打的混乱局势之下,依靠他们这不到一个排的力量,显然创不成家业,只好先投奔个相宜的主子,安下个窝,慢慢再想办法。
开始,这个老家伙曾经想到直接去投奔韩德勤,不见得捞好脸。就算被接收了,万一这个家伙为了联共抗日之大计,把他们往八路军那里一送,岂不是自投罗网后吗!
于是,一个手下警卫员建议道:“升官,咱们索性去投奔鬼子,如果鬼子能够侥幸赶到大坟地救出了董毓珮,我们便是突围报信的有功之臣。至于说打死了李营长,那是因为李营长先向蒋楚九下了毒手,李营长的行动证明了他怀有阴谋,从而打死李营长 ,正是效忠党国和董毓珮的好表现。”
“这样行吗?”
“行!这样,不但很好地掩饰了他们原来的拆台的阴谋,反而会博得董毓珮的信任与赏识。如果鬼子兵赶不及,八路军消灭了董毓珮,他们就跟随鬼子去城里。鬼子不会纵容八路军在滨海地区,特别是赣榆县胡作非为的,总要想办法对付这支部队;他们熟悉赣榆地区的情况,一定会得到鬼子的重用。”
“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多了,这是我们手抓两只奶头,左右饿不着。”
“好!”蒋亦良采纳了警卫员的建议,带着亲信人员,绕过游击大队的阻击线,找到了鬼子的部队。
蒋亦良和手下跟随着鬼子军官走来,满身灰尘,神情沮丧,警卫班长连连闪动着乜斜眼,惊魂犹自未定。藤本一见蒋亦良等人的来到,便急切地询问大坟地方面的情况,蒋亦良和手下互相补充着说了一遍。
藤本皱起眉头听着,脸色阴沉,沉思了半晌,问道:“你们一路上可曾注意到八路军的阻击设防情况?”
蒋亦良的警卫班长望了望藤本的脸色,机灵地回答:“从苘庄湖到赣榆城一线都布置着八路军的部队,看样子,一是为了牵制支撑部队,二来是预备二线阻击。关于这边的情形,大太君已经知道了。”
“韩德勤方面有没有什么动静?”藤本又问。
“没有。”警卫班长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藤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沉默了一阵,突然直截了当地问道:“依你们看,董毓珮能不能守到天黑?”
蒋亦良粗鲁地不假思索地回答:“只剩下了几百个人,伤号一大堆,没吃没喝,军心大乱,难啊!”
藤本怔着说不出话,八路军的层层阻击设防,韩德勤另外人马一时也赶不到,董毓珮的绝望处境,促使他的增援决心更加动摇了。
这时,一个鬼子军官气喘吁吁地跑来,打了一个立正:“报告少佐,电报!”说着把一份电报呈给了藤本。
电报是董毓珮和相明星发来的,从那简短的电文上,可以猜到发报时的紧迫心情:“八路军倾其全力发动总攻,势危,速援!弦!”
藤本紧紧捏着寿电报,一时不知如何措置才好。又一个鬼子军官手持电报赶来报告:“大队长,海州大本营急电。”
藤本急忙展开电报,上面赫然写着:据报:陇海铁路东海段遭敌破坏,海州军需仓库被炸。又悉,援军受阻,迟滞不前。为确保军事交通运输,巩固基地,速返赣榆城,不可再误!
“海州司令官告我的状啦。”藤本决定借梯下楼了,望了军官们一眼,快快地一挥手说,“我们的,快快的撤回赣榆城。”
在回赣榆城的路上,藤本怎么看蒋亦良也不顺眼,就把气撒在了蒋的身上。于是,就轻蔑地说:“真没有想到咱日本人的老祖宗徐福的家乡——赣榆,竟有象董毓珮这么的大饭桶!当然你蒋亦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国民党县党部书记,并不是一个大饭桶,只不过每顿吃的大米比咱们大日本皇军吃得多一点吧了!嘿,嘿嘿!”
蒋亦良一听这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心里暗暗地说道:“他妈的小鬼子真不是东西,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骂人呐?士可杀,不可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处,咱爷们不陪你小鬼子玩了,这就找机会走人。”想到这里,就双眼挤出了几滴眼泪说:“大太君,我们得去救董县长,你们就先回吧!”
这个坏东西没等腾本同意,就带手向回走去。走了两三里后,就转了一个大弯,向程圩村方向而去。
这时的董毓珮面如白纸,两眼茫然,走投无路。自从先头突围失败,蒋楚九和突围部队大部被歼之后,董毓珮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急处境,藤本的援兵又迟迟不到,使这个坏东西这唯一的指望也濒于破灭的边缘。
八路军一经发动了总攻,这个坏东西防御体系全面崩溃,他的精神也就随之完全瓦解了。他驱部属在战壕外拚死顽抗,他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思谋一下自已。
相明星又到另一块棺材板上坐卧不安,面如土色,目光迟滞,聆听战壕外阵阵的杀声,浑身打着哆嗦,象老母猪筛糠一般。
董毓珮抢前几步,揪住相明星,咆哮地大吼道:“我问你,你们的援兵在哪里?他妈的!韩德勤这个骗子手,和了一堆稀泥不管了。”
“八路军行动太快,实在是出人意料……”相明星结结巴巴为地解释着,这个坏东西瞥见董毓珮那双恶狠狠的目光,不敢再过多地解释—下去,急忙改口说,“兄弟也是为人作嫁,能有什么办法?眼下你我都是患难兄弟,好歹……”
“他妈的!谁跟你这个‘丧门星’的汉奸是患难兄弟?你是老子的催命鬼!”董毓珮破口大骂,猛推了一把,相明星猛地倒退了几步,沉重地摔倒在地。董毓珮举枪就向相明星头颅就是几枪,只见死狗相明星一阵抽筋,也到东洋去找他的天皇姥姥去了。
董毓珮又用枪抵住了自己的脑袋,其实这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家伙,真要自戕的时候,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时,大战壕外面一片脚步声,猛然跃进来了几个八路军战士。随着一道寒光,董毓珮的手枪被打落在地。“山纵”二旅副旅长刘海涛、独立团长朱其藩也一起冲了进来 ,他们用凶狠的眼光扫视着董毓珮,只见朱其藩举着手枪大声喝斥道:
“别装蒜了,还是省下你的那颗子弹吧!还是我老朱帮你一把吧!”话止枪响,董毓珮脑袋瓜子立刻开了花。
一边的刘海涛没有想到一团之长的竟会杀俘虏,当他发现朱其藩真的要下手时,已经来不及上前制止了,气得把的手枪下了下来……
躲在一边的董竹庵和两团长李风和、黄泥头等早就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趁此机会落荒而逃,几个八路军战士追了上去。可惜的是,虽然这些战士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还是让这帮家伙给溜之大吉了。
蒋亦良带特务连溜到程圩村后,还没有回过气来,宛如一群丧家之犬的董竹庵等人也不例外地赶到了这里。他们对军队进行了休整,另外还在这附近招兵买马,强拉壮丁,妄想东山再起。
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二旅长经侦察,得知这一情报后,立即组织一支由独立团副团长张树仁为总指挥,赣东游击大队三中队长宋继柳为先锋的突击队。突击队连夜赶到了程圩,董顽残部一触即溃,没费吹灰之力就活捉了蒋亦良,消灭了特务连大部人马,余之四下逃窜。
至此,国民党顽固派董毓珮的军政机关全部溃散。后来,李凤和等残部投降日寇,组织伪“剿共团”,成为日本侵略者的走卒。顽政府由董竹庵代理县长,流亡于东海、灌云等地。韩德勤一个兵也没有调来,只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手下让八路军吃掉,悄悄地溜走了。
此时此刻的一九四一年一月六日(农历腊月初九),赣榆西部、北部的四、五、六、八区获得解放,成为抗日民主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