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恩多办公室里,张志刚稚气的脸上露着笑容,勤快地提水,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端饭……
万毅望着泡好的茶水,转身离去的张志刚,笑容可掬地向常恩多说:“大哥,这就是那次在埋人坑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家伙吧?”
“是的!常恩多兴高采烈地,“真是个好苗子,小家伙挺勤快的呢。”
“常兄长,”万毅沉思一下,“小弟不知道你这位师长,能用多少名卫兵?”
“这……”常恩多怔了一下,困惑地,“万弟此话从何说起?”
万毅站了起来,美孚灯的光把他魁梧的身影投在墙上,万毅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说,你能把小张子救出埋人坑,还能把他留在身边当卫兵,可是,咱们东北军的五十七军的几万名弟兄,现都处在水深火热、朝不保夕的境地,你能把他们都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留在身边当卫兵吗?”
“啊……”常恩多那双睿智的眼睛暗淡了,无力地,“这……”
万毅旅长在室内踱着大步:“兄长,三年前,我们退出东北后,张少帅被老蒋扣押,老蒋软硬兼施,把咱们东北军五十七军,调防这苏北鲁南,名为抗日打鬼子,实则是想借日本人和八路军之手,铲除异己,坐收渔人之利。如今,被鬼子和八路军夹在中间,弯弓盘马,引而不发。现咱们进则被八路军消灭,退则被鬼子吃掉。”
“这个么……”
“缪澄流见势不佳,派人同鬼子勾搭,说是曲线救国,脚踏两只船,可谁知道他搞什么明堂?现天天在上海等地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苦就苦了你我和几万东北弟兄,困守在这弹丸之地,进退两难,衣食不周,疾病流行,一筹莫展,坐以待毙!兄长,你说,咱们为什么要同共产党八路军过不去?为什么要对日军讨好?”
常恩多只得苦笑:“这还要问,调咱们驻防这里,不是老蒋的命令吗?”
“哼!”万毅一拍桌子,虎眉一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老蒋上百万部队,都灭不了八路。我们这点人,又能有何作为?他把咱们逼上前线,却连咱们的死活都不管。咱们的粮饷,不及他嫡系部队一半。而且一拖再拖。再这样拖下去,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死?”常恩多猛地站了起来,眼里闪灼着痛苦的,“自从戎马以来,我每天都准备着死。可是,在死之前,活着一天就坚决为工农劳苦大众奋斗一天!”
“可是,”万毅不以为然地苦笑说,“可是,在这弹丸之地,怎么为劳苦工农大众奋斗?我的好兄长,事至今日,要认真地想一想咱们五十七军的出路问题了。”说完,他戴军帽,大步走出门去。
常恩多目送着,内心涌起狂涛。
他的心里话:“每时每刻何曾不在想呢?可五十七军的出路在哪里呀?”
对灯独垂,顺手拿过书案上一本线装的《孙子兵法》,随便翻到一页,凝神地抱看着,眼前浮现着往事:
东北军原大校场,张学良在抗日誓师大会上讲话。
张少帅将五十七军一一一师长委任令递交常恩多。
南京,浦口火车站,唐生智率众官员欢迎缪澄流一行及东北军五十七军。
苏北,缪澄流召开军事会议。
鲁南,五十七军进驻……
此时的常恩多推窗向外望去。只见窗外,星月无光,大地失色,好似掉入无底深渊……
骄阳下,林中开阔草地上,树与树之间用绳子拉挂起一溜小碟,一排士兵手持双枪正在打靶。
宋继柳一身便衣,由刘曼生陪着走来看景。
一士兵连发几枪,没中几靶。宋继柳一把将枪夺去,笑眯眯地说:“小朋友,请牢记,玩手枪的绝招,”他双手打着手势,“一是出枪要快,二是甩枪瞄点要快!”话声落时,他双枪连发数下,远处的挂碟炸飞一溜。
“好汉真是神枪手!士兵们欢呼着望着宋继柳。
“小伙子们,加劲玩吧!练好这百步穿杨之功,走遍天下都有本钱!”继柳将双枪撩还给那士兵,欢悦地朝前走去。
刘曼生(谷牧)看了着继柳高兴的样子,脸色难看地说:“缪澄流叫人偷偷地同小鬼子联系,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继柳猛地收住笑容睁大眼睛地说:“他敢!他要是投日,我们就宰了他!”
“杀他对你我来说并不是件难事,可把他们杀了,就给蒋介石的‘限共、溶共、反动’政策找到把柄!”
“那,那只有把他捉住送到老蒋那里了?”继柳挠挠头皮说。
曼生向四边扫了一眼说:“这个家伙的关系网很多,这个军里的上屋大多是他的老部下和死党,为此不能盲动。只有在收集了大量证据之后才能行动,让老蒋和他的手下口服心服。”
“你叫俺到这里来,原来就是叫俺们帮你收集证据呀?”继柳拍拍自己的的脑门说。
“是的。另外,还要你给我们当个帮手……”曼生说到这里发现有人来了,就停了下来同继柳并肩走了。
这时,万毅正躺在病床上看书。书皮醒目地显出《孙子兵法》。卫兵走进去低声说:“刘曼生带一人来见!”
万毅惊喜地:“叫他们进来!”他将书放到枕边。
刘曼生和宋继柳推门走进,刘曼生关切地问:“旅长病了?”
“喀!打摆子,到底把我也染上了!”万毅不以为然地说完,急切地问,“怎么样,找到了证据了吗?”
刘曼生摇摇头:“没有。听人说,联络员早被缪澄流藏起来了。”
万毅惊异地:“噢!”脸上漾起失望的神情。
万毅看了继柳一下:“其实,他在那边更好找。你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宋……”他盯着宋继柳的脸看。
“万旅长,别拿咱开涮啦!”继柳笑嘻嘻地道。
万毅旅长郑重地点了点头:“看来要找到证据,只有让宋大侠帮忙的这条路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一定小心谨慎,另外,我还得找常恩多商议商议!”
“常恩多?”刘曼生一怔,“你认为跟他商议合适吗?”
万毅从床上爬起来:“没问题,我对他最了解。他对老蒋早就不满。倘若真要走这一步的话,我们必须和他联手一起来干,才有更大的胜算!”
这天晚上,五十七军一一一师部,灯火通明。常恩多、万毅等人正在听收音机里播送消息:
“……四0年七月的一天,陈毅率新四军一部,北渡长江,到达苏北黄桥地区,将苏北部队近万人整编为三个纵队,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这时,在日军的诱降政策下,国民党顽固派掀起反动的逆流。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集中兵力围攻我黄桥守军,新四军被迫反击,爆发了有名的黄桥大战。新四军歼灭了韩德勤的主力,沉重打击了顽固势力……”
常恩多随手关了收音机。
继柳忍不住大骂起来:“他娘的,不去好好地同日本人干,他老蒋还有心思叫姓韩的同新四军打,这一下吃了苦头民吧!”
万毅心绪沉重地:“这种窝里斗,是在帮着小鬼子的大忙呀!”
常恩多:“好了,咱们不多说了!今天叫你们来,就是商最一下我们怎么办。这两天听到国共摩擦的消息,部队都炸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