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老朱同志接到任务后,立即秘密勘察铁路线路:最后选择了牛山车站西边三四公里处的张谷铁路珞桥作为爆炸地点,该桥是水泥钢骨桥墩,安放炸药比较方便,另外,此桥距新浦和西新安镇(今新沂市)都有七八十公里路,敌人呼应增援时间较长,一时到不了这里。
谷牧和方晓等人审查了作战方案,认为还可以。于是,谷牧说:“为确保有把握,我们要准备了两手打算:除了安放炸药之外,还得把铁轨加以破坏。现就着手准备,没有工具的马上设法搞到,越快越好!”
沈兰舫接到找工具任务后,又通过霍礼忠从牛山车站搞来一把大扳钳准备在安放炸药的同时,将桥中间钢轨接头处的夹板螺丝卸掉,即使爆炸不成,也得使强盗的列车脱轨而出,造成翻车事故。
行动的那天,我们白塔埠车站的内线人员张永堂送情报给谷牧等人说:“今晚铁甲车要在九百零二次客车走后巡逻。两车间隔时间十分钟。”
李明德感到为难了,他无可奈何地说:“如先埋炸药,客车被炸,不仅车上旅客要遭殃,而且打草惊蛇,不能达到预期目的;如让过客车再行动,时间就来不及了。”
谷牧听到后感到很有道理,于是就同方晓、李明德、张永堂、宋继柳等同志反复商量,最后决定,等客车到白塔埠车站加水时,制造一点人为的故障,拖延开出时间,让铁甲车先开过去。
商定之后,两个武工队的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等待行动命令。这时,谷牧把陈士榘派的那个加强连也调了上来,配合武工队一起行动,这一下更鼓舞了大家的士气。连部就驻扎在爆炸点不远的彭宅子,—排配备三挺重机枪和武工队精英一起,由谷牧和李明德、孟冲三人直接指着。
此时此刻,铁路两边的高粱、玉米都还没收,他们利用青纱帐掩护,有秩序的埋伏在张谷铁桥附近,天黑之后他们一边派人在东西两头警戒,一边把准备好的炸药包绑在预先选定的地点,并在炸药包上捆四个手榴弹作引爆,把手榴弹的引线加长,由伏在草堆里的宋继柳亲自牵着。
另外,由两名队员将桥中的靠近南边的钢轨夹板螺丝卸掉。所有这一切均在十分钟内,紧张而有秩序的完成。
晚上九点钟一刻,铁甲车由东向西呼啸而来。
在离张谷桥一百二十米的地方,宋队长见谷牧手一举,拉开了手榴弹的引爆线并急速翻滚离,这时的铁甲车以每秒十几米的速度向桥上开去。
于是乎,孟冲见此一声令下:“打!”三挺重机枪及近百支步枪一齐开了火,鬼子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炸药包爆炸,前边的车厢受到激烈的震动,跳了起来,又重重的往下一跌,中间的火车头来不及后退,以巨大的惯性冲击力压了上主来,铁轨因接头处夹板螺丝被卸掉,失去控制,被一震一挤迅速错开,直直的钢轨成了弯弓形;铁甲车被一颠一撞,整个车身在窄窄的铁路桥上;失去平衡牙,向南倾斜下去。
又是一阵轰隆隆巨响,铁甲车一个倒栽葱,报销了。
另外,车上一百二十多个鬼子有六十一个见了阎王,另外一半被摔得半死不活。鬼子队长气得嗷嗷直叫,挣扎顽抗。
指挥阻击的方晓见敌人已成为待宰的猪狗,双枪同时开火,并大声下命令:“打,把他们的统统消灭掉!”
云夺一听带头冲了上去,立即同孟冲带的人包上敌人的铁甲车,大家一起往车里和车底塞手榴弹,几声巨响,使铁甲车内的鬼子全部上了西天。
“达达……”的机枪从来增援的另一辆铁甲车,东西两端交射过来了。子弹在这列象条巨大的僵死的黑蛇样的空车上空嗖嗖的乱叫。
方晓和徐云夺等人带着那个加强连一二排和部分武工队员,趴在这列车两头的路基上,向开来的铁甲车阻击。铁甲车在拆了两节铁轨的地方停止,不能逼近。他们掩护着炸车的同志,给队员们争取时间,多卸些物资,支援军区。
谷牧带着队员卸完了物资,分给每个人扛着,然后离开了铁甲车,向南边的山坡上走去。宋继柳和方晓把掩护部队撤了下来,敌人的掷弹筒朝他们射过来,小炮弹象雨点样落在谷牧的四周爆炸。他的衣服已被打穿了几个窟窿,可是他还是那样沉着的把队伍安全的向南撤去。
这个从新浦出动的增援的铁甲车上的鬼子,向这边打了一阵,就从铁甲车上下来,从左右两个方向,向这出事的铁甲车冲过来。
于是乎,两路鬼子在这“出事”附近会合了。可是这列车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押车的“皇军”一个中队的尸体,和车厢上被他们刚才交射过来的枪弹射穿的洞孔。气喘的车头下部在嘶嘶的乱响,大概是被射过来的炮弹炸坏了汽缸,哗哗的直往外流水。
鬼子气恼的又向铁路两侧黑黑的田野乱扫着机枪,乱打着炮弹。他们只能用火力追击,而不能派队伍去追击,因为他们是守卫铁道的兵团,他们的任务是来接应这列出事的铁甲车车。
小鬼子指挥官认为,至于到铁路两侧去出发扫荡,那是步兵的事。而且现在他们也不敢离开铁路线,一离开,八路军再乘虚来袭击他们的铁甲列车,他们的责任就更大了。所以这路鬼子只有守在自己的铁甲列车旁边,向远方盲目射击,一边打电话给新浦报告情况。
谷牧和继柳把队伍拉到彭宅子村,方晓和孟冲把从铁甲车上搬下的军用物资撤到三十里之外,找个秘密的地方藏了。方晓告诉孟冲,等军区有队伍来时,就交给他们带到山里,解决一下部队里的困难。
杜维贤派胡长荣带一部分标语,连夜赶到新浦去。接着他们开了个紧急会议,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敌人的报复扫荡,决定所有部队在天亮前都离开这个地点:首先是所有地下工作者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都回原工作岗位;谷牧和方晓跟随加强连回滨海二分区的驻地;孟冲的武工队分散在铁路两边活动;宋继柳的队仍回赣榆南部。
当夜,谷牧叫孟冲把他的武工队分散到各个有组织的村庄,去动员群众空舍清野。谷牧、方晓和继柳研究处理从火车上缴来的枪支,把短枪留下,配齐了各队员的每人两支。三十八个队员,每人都有两棵短枪,把缴来的一百多支大盖子步枪和九挺机枪送给加强连,作为这个连队配合作战的礼物。
在讨论研究中,谷牧充分的表现出他在敌后工作的才能。
宋继柳望着他的老伙计的细长眼睛,静听他那么清楚的分析着情况,确定着对策,提出布置分工的意见。继柳在敌后的武工斗争中,是多么熟悉敌人的活动规律呀,正象自己和云夺熟悉赣榆及黄海边的敌人的规律一样。
此时,继柳完全服从谷政委的决策:在敌人扫荡期间避免和优势敌人正面接触,因为短枪是不适于野外战斗的。
散会后,一个加强连和两个武工队等人,都按照谷牧的指示,分开行动了。
宋继柳他们回赣榆南部之后,就按照谷牧和方晓的见意分小队活动,由宋继柳、徐云夺、戚万红各带一、二、三小队,彭大村留队部作通讯员。白天分散,减少目标,晚上集中,便于执行任务。由正中队长、两个副中队长三各掌握一个小队。
当他们正在研究第二天怎样对付敌人的时候,彭大村已经走在回彭宅子的路上。他抄着小路,急促的走着,因为宋队长给他的任务是天明以前要赶回赣榆大岭南。不然天亮以后,情况紧张,带着枪不大好走,而且武工队也要转移了。
彭大村不时回头望望西南方向刚炸过火车的地方。
目下,敌人的另一辆铁甲车还停在那里,枪声不象刚才那样激烈了。在雪白的探照灯下,有人影在蠕动,大概鬼子正在赶修被拆掉和炸毁的铁道。
于是,彭大村更加快了脚步,他想在敌人还没回兵前潜回麻汪村,危险性会更少些。敌人扫荡滨海山区,这里的兵力就不多,这次又抽去接应铁甲车那么多,附近的敌人兵力就更少了。
刚从山西回来的彭大村,一闪就钻过了桥洞,走到一个土窑边停下。他们上天来这里执行任务时就在这里集合,听谷政委和宋队长的动员。
此时,彭大村又爬在这里了,因为他发现前边有敌人的巡逻兵在通过。他抹着脸上的汗,端着手里的短枪。当敌人过后,他借着熟悉地形,很快地转到陈庄边,象只小黑猫一样敏捷地溜进庄里了。
彭大村在黑影里溜到一个屋边,没敢叫门,悄悄的从矮院墙上跃进院子里。他扒向东屋的小窗边,轻轻的叩着窗,低声叫道:
“老张哥!老张哥!”彭大村小声叫。
“谁呀?”屋里的床动了一下,打旗工人张永堂含着惊恐的声音问。
“我呀,赣榆的彭大村!把声音放低些,老张哥!”
屋门轻轻的开了,老张一把拖着大村,到黑洞洞的屋里去,他正要划洋火,被大村拦住了。
“你从哪里来啊!大村!”
“从东海的彭宅子那边……”
“你要注意呀!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听说最大的那辆铁甲车在西边出事了,上半夜鬼子的另一辆小的铁甲车往那边出动了。刚才还听到炮声,你们可要注意啊!”
“正为这事,上面派我来找你!有要紧的事托你做!”说着大村摸黑把一束标语,塞到老张的手里。
“怎么?”听到为大铁甲车的事,老张着急的问,“出了什么事了?”
“那就是我们和东海武工大队干的,我们把大铁甲车炸了。车上的一中队鬼子杀得一个也没剩,这是配合山里反扫荡的第一次战斗。我们是想把进攻山区的敌人兵力拖回来。为了把新浦新安镇的鬼子闹翻天,谷书记令宋队长请你想办法把这些宣传品贴到车站上和新安街上。
“行!行!”老张坚决的回答。
“那么,我现在要走了!”
“咱们队上没有吃亏么?”
“没有,一个也没有!”
说着大村就又翻过院墙,在黑影里不见了。老张在门边望了半天,他的多皱的脸上,浮现了笑容。他关好了屋门,低声赞道:“他们武工队真有种!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