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懋扬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可是那时候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够去民政局领一本结婚证。
她最终没有跟他去民政局,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到,这样的婚姻她无法心安理得坦然的接受。没有他家里的支持,她也无法对自己的父母交代。
父母养她这二十年,不是要让她连结婚都偷偷摸摸的。
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她唯一一次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
刚开始那段时间她时常后悔,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想那么多,如今的局面会不会要好一点?可是后来才知道,即使悔青了肠子她也还是现在的孔半夏,她和方懋扬已经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她当初对方懋扬说“不要紧,我们再忍一忍,咬咬牙就过去了。”她以为时间长了他父母就能接受她,她以为时间长了,他父母就能知道他的坚定。
可是原来咬咬牙的时间还没熬过去,他们已经散了。
那些日子她整日整夜的恍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他的脸就飘在眼前,那么清晰,清晰的好像张口就要朝着她笑。她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身体窝成一团,抖的像筛糠的筛子。这样痛时她还要想一想他是否也和她一样!
搅碎的五脏六腑仍不放过她,自虐一样可悲的想着他的一切,仿佛不是这样自虐便不能够解脱!
她两个星期瘦去十斤,在那样关键的时刻消沉的像楼道阴影里走出来的鬼魅。她跪在老师面前想要回那曾经她拒绝掉的保送名额。虽然为时已晚,可导师后来依然千方百计的为她要来了名额。
谁也再不知道那段时间她心里撕心裂肺的痛和绝处逢生时下的决心。
她哭着打电话回家,父母惊慌失措,都以为她在北京出了什么大事,直安慰她不要紧,天塌下来都有爸妈顶着。
到后来听到她说想要读研读博,两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想起骂她胡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是好事呀。。。我和你爸还以为你真出了什么事,你爸坐在我旁边气都不敢出,就怕一出声把你吓跑了,挂了电话我们再也找不到你。”
她泪流满面,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不孝。这些年来一颗心扑到方懋扬身上,到头来方懋扬成了一抹影子,一圈泡沫,只有她的家人才在最后做了她最坚强的后盾。
她硕博连读,争取公费,只为减轻父母肩上一直落不下的担子。
她省吃俭用,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只盼将来有一天她便能靠这满腔学识出人头地,抬头挺胸的站在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人面前。
她不要再低人一等,亦不是配不上那些龙凤的卑微麻雀。
后来她才知道方懋扬的母亲妈态度已算是很好的,那么客气,亦没有用污秽不堪的语言羞辱她。她同寝一个不言不语的女孩,有一次喝醉酒后语出惊人,泪流的稀里哗啦说起自己的初恋,哭诉对方母亲如何打来电话劈头盖脸的折辱她。
她眼里泪层出不穷,滑进嘴里浑然不觉,那是她从没有在半夏面前流露过的疯癫丑态。
“半夏,他妈妈说‘我们家不是扶贫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价’。。。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了。。。”
孔半夏听了,当即愕然。她没想到这样经历相似的两个人居然被分排成了室友,从此以后对那女生比对别人都亲切和善。
她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同她交换,却与她有相同的痛。那几年看到她的不言不语,就更加下定决心要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她后来顺利毕业,跟在导师手下卖命,最初的一年什么苦累的活都干过,慢慢生活给予她回报,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孔半夏收拾起心情,翩然赴约。晚间七点的街道非常拥挤繁忙,车流穿梭,大小的红绿灯络绎不绝,性急一点的只恨不得弃车而去。可她向来准时,七点差两分的时候推门走进咖啡厅,那个男人已经衣冠楚楚坐在窗旁,正在翻阅某本杂志。
她走近瞥一眼便发现是最新一期的中国心血管病研究杂志,她的样刊也是昨天杂志社才寄到的。
“谭先生也发表了文章?”
他闻声抬头,眸光炯炯并且面带微笑。“我刚看了孔小姐的文章,你关于心力衰竭的研究角度很新,这个方向国内研究确实少有涉及。”
“谭先生过奖了。”
“孔小姐想吃点什么?”
“和上次一样好了。”
其实她早已不记得上次吃的什么,可对方笑一笑,招来Waiter点单,随意说道
“原来孔小姐也是一个念旧的人。”
他这样说的时候眸子里有了了星光,叫她莫名。
她轻笑反驳,“只是一道菜,何以见得?”
他笑答“每个人的思维都有固定模式,你常吃同一道菜,证明你并不是一个喜欢放开自己的人。也许你只是觉得上次吃的菜并不坏,又怕再新点的口味会不合胃口,其实你本来未必记得上次吃了什么。何不放开心胸去尝试?”
她一怔,直觉的不赞同,
“你怎知我没有尝试?”
他的眼神突然定住,直晃晃的盯向她。
她佯装坦荡的回视,目光里却带上一点防备。
谭谏严眼底眸光一闪而逝,看着她满副武装的模样,坦然好笑的解释
“你怎么跟刺猬一样?我只是刚好知道这的厨师是美国人,想推荐你尝尝这里的烤什锦腹嵴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