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南住的房间虽然在景昔的隔壁,事实上还相隔着一小段距离,匀速走路的话,十一步刚巧可以走到。
她的房间干净明亮,也有大大的落地窗,悬挂在窗顶轨道上的,是定做的田园风的碎花窗帘。地板上放着从景昔那里搬来的几盆仙人球系列的小盆栽。
屋子里有暖气,于窗外的寒气碰撞产生了朦胧的雾气附在玻璃上。
这就是北方和南方的不同吧。
在南方那个小镇时候,阴冷潮湿,根本没有这样被称做暖气的、不大的白色长方状物体,保证在冬天可以温暖地过到春天来临。
那样变换频繁的天气,有钱的人家会开空调,大部分家长都会选择给孩子备一条电热毯。
林向南却没有,空调和电热毯的说法也是从学校听来的。
天气降温,她的衣服薄厚依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天气变热,到了夏天,她就光腿穿牛仔裤,脱下外套,里面是洗得快退色的宽松版黑色半袖。一年四季的衣服屈指可数。
林向南从带有红色藤条花的白色衣柜里找出一条纯白色的睡裙,扯得很大的领子精致的绣着荷叶边,七分略微收紧的娃娃袖,裙摆很飘,快到脚踝的长度。
她的个子走在同属十七岁的少女中是非常出众的,原本快临近170CM的身高,再加上蜻蜓一样的纤细身体,衣服挂在她身上称出精致锁骨,略微松垮的感觉,总会被人猜年纪超过实际,时常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永远走不了可爱的路线。
在狭长餐桌上——
“住得还习惯吗?”那个男人问她。
“还习惯,谢谢景叔叔。”她回答。
“嗯,我和你妈妈都不常在家,你有什么事就找哥哥吧。”那句“哥哥”说得很自然,说着用手中的刀叉送入口中一块牛排肉。
林向南尽量让自己看得不那么客人。
杨芝芝笑着接下话:“向南,我在你的抽屉里给你留了信用卡,你喜欢什么就买。”
“我不需要钱的,东西都有了啊。”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你留着就好了。”杨芝芝做了个“嘘”的手势,“快吃饭。”已经快四十的女人了,还有这样不做作的魅力,给她的美丽增加光芒。
林向南点点头,有点尴尬地动了下嘴角,手中的银筷子只是夹起白饭,和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中的鱼香茄条。
没怎么动的米饭旁,瓷白的盘子中忽然多了一块糖醋小排。
“尝尝这个。”
是一直没说话的景昔,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拘谨得连菜都不敢多夹。
她抬起头看景昔,没有说话,手中的银制体碰撞发出声响,染着糖醋的浓烈颜色。
心里哪一处忽然涌出感动。
“你们这次要多久走?”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空中转了个方向。
“这次挺急的,主要想回来看看你们怎么样。”杨芝芝端起高脚杯,她和男主人的食物都是西餐,相应的,配了红酒。
“我们只待一天的,抱歉噢,实在是太忙,小景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向南。”男人无奈地说。
看样子像很少回家,居然用了“抱歉”。
“向南你对新学校不熟,我让辉叔每天接送你吧。”这句话是冲着她说的。
“不用了叔叔,我坐公交车就好,那样会比较方便。”
“也好。”
周而复始的两点一线是每一天的必修课程。
“你是哪个班的?”站在学校门口的值周生摊开手中的小本子,做了一个准备记名的姿势。
林向南知道她指的一定是自己没有穿校服,早就听老师告诫过。
“我昨天才转学来的,校服还没取到。”
“少找这样的大众借口了,到底在哪个班,什么名字?”随即用笔敲了敲手上的本子,不耐烦地再问了一次。
林向南懒得再理,在门口没有动,看到景昔朝这边走来,手上拎着一个不大的袋子。
打扮稚嫩的女生马上愉悦地变换了表情,有点意外地挥起手打招呼:“学长!”
景昔礼貌地笑了笑,眼神扫了下站在旁边困扰的林向南:“让她进去吧,她是新生。”
“嗯嗯,我猜也是,都没有见过她呢。”女生接过话,很努力地附和,侧了侧身,眼睛笑成了月牙,“哪,你进去吧,下次记得穿校服啊!”
态度转变太快,林向南跟在景昔身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在擦身路过女生身边时,又看见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恢复了本色。
“你认识她?”林向南和景昔一并朝教学楼走,同是高二,教室也离得很近,(7)班和(9)班的距离。
“不认识。”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这个给你啊。”
林向南打开看,袋子里是罐装奶茶和面包。
“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还是再确认了下,“给我的吗?”
“嗯。”是想起那天她晕倒,医生讲给他的话,“你营养不良,脸色也不太好。”
“是吗。谢谢你啊。”
感觉到不该对女生有的关心,景昔不自然地补充了句:“我只是不想你再晕倒给我带来更多的麻烦。”
话是这么说,还是在预铃响后告诉女生快点跟上自己。
林向南有猜测过,到底是什么让景昔对她有这样的转变。记得她与他的初次遇见,他明明是那么排斥她,甚至嫌弃到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快上课的原因,学生三三两两地在走廊里快速朝各自班级走着,还有怕迟到边跑边喊着“借过”的。
林向南不乏一路背后都充斥着议论,耳旁偶尔可以零星地灌入“转学”、“和景昔走得很近”、“不知道什么来路”、“长得还挺漂亮”这样的词。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一个新生都该得到这样从头到脚的关注。
正式的上课铃声打响时林向南刚迈进教室,压着“铃铃……”的拖长音。自己没有穿校服,和其他坐在书桌前抱团聊天的同学相比更显得格格不入。
有女生在几个人围成的小圈子里突然换了话题,从“昨天我在我家楼下的饰品发现个发卡超级可爱”到刻意降低了声音的“快看,她来了,你们上学来的时候看没看见……”这样的更让人兴奋的谈话中。
随着林向南身后进教室的是昨天跟她打招呼,妆很精致的那个女生,背着玫粉色的单肩包,在路过她身边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错身而过,马上和那个小圈子里的人摆手:“我来啦。”
林向南顿了顿,盯着女生的背影再没有任何反应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隐约还听到那边八卦声放大。
没有收入眼底的,是刚加入那群女生堆里的新成员,那张听到八卦后越来越写满怨恨的脸。
英语课上到尾声,林向南的笔记上整洁黑色的字迹越来越轻,手指握紧笔身用力地在旁边的空白纸上画了几道断断续续凹进纸张的斜线,原来是断了油。而笔记本上,刚好抄到“remember”这个单词戛然而止。
年轻的老师毕业不久,暂时处于实习的状态,在课堂还不够老练。她把手中的板擦放下,才想起有事情忘记说了。
不得不在一片笔尖触到纸张上“嗒嗒”响的气氛里,清了清嗓子:“我要说一件事,大家先放下手中的笔。”
开始有零星的脑袋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