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传》之命世之英

第一节

　　轩辕东征的北路联军从黄河壶口过河，从北面打通了后勤保障的粮道，保证了战争物资从桥山源源不断的供应（这一条线路的最远点，在西陵氏领导的鼠龙部落联盟——巴蜀地区和西王母的西土昆仑，各种战争物资越过岷山、翻过秦岭，顺着渭水东行，又在桥山集中，从这里再运往河东）；南路联军在挥的指挥下，严格执行轩辕的“和睦三苗”政策，终于与三苗和解，使蚩尤失去了中条山上的关隘——九龙山这个九寨相连的南部屏障。战争形势发展得这么快，局面这么好！统揽全局的摄政王姬轩辕，事先也没有想到。从南北两个方向传来的信息，使本来还心怀忧虑的、已经在黄河东岸的万荣通化一带驻扎下来的轩辕兴奋不已！战争的整体发展态势，都在按照自己事先设计的样子推进着，就像挟风裹雨、滚滚东去的黄河水一样，正以不可逆转的势头迅猛地向前奔腾……面对着依然冰封着的、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出鞘长剑一样的华夏民族伟大的母亲河——黄河，轩辕心潮澎湃。这条一向摧枯拉朽、狂放不羁的大河，现在依然在冬日寒风的长鞭一次次笞过颜面的抽筋般的疼痛中保持着沉默。啸叫的只有顺着开阔的河道铺展开来的黄尘和狂风。然而，在轩辕的脑海里，席卷而起的却是黄河壶口那嘶叫着喷薄而起的黄尘巨浪；那接踵而起、前仆后继、汹涌奔腾的图腾形象；那激动人心、荡人魂魄的怪兽嘶鸣……这是一个民族不屈的心在怦然巨跳，在嘶喊抗争——他曾经在那冲天而起、一阵阵扑面而来的冰冷的水雾中站了很久，额发、颜面，还有裹着腰身的黑色熊皮，都已经被冲得湿漉漉的……“正义之师，势可挡乎？”轩辕自问一句，手掌向下，双手插到后腰去，极目远方，锁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两道浓重飞扬的黑眉毛下，眯缝的眼影很重的眼中射出锐利的炯炯神光。

　　他一会儿舒展眉头，一会儿又眉头紧蹙，就这样在翻卷着黄尘土浪的黄河东岸来回踱步，风一次又一次迎面掀动他兽皮帽下的额发。他挺着胸，来回踱着步，想尽量平复一下自己激动和兴奋的心，然后再细想一想将要面临的、与后土部落结盟的事。虽说和后土结盟之事，事先已经和对方有过联系，后土的反映也很积极。但是，轩辕就是这样一个既豪迈粗犷又心细如丝的人。大的方面，他可以以磅礴的气势大刀阔斧；而在细节问题上，他又总是要把每一个细枝末节，事先都考虑得尽量周全——末节关乎大局，决定成败！

　　后土既是猴龙部落酋长，又是北方部落的代表。他的影响在北方，尤其在河东地区非同小可，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和后土搞好了关系，整个河东的事就好办多了。好在轩辕前面和后土有过一些交往，在桥山祖地修黄城的时候，还特地请他主持过一次祭祀土地之神的仪式。这位有着温文尔雅风度的猴龙部落酋长，自从那次享受到最高的礼遇后，对轩辕一直心存感恩。这是现在让轩辕感到最为欣慰的一件事了。但是，后土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我们虽说是受炎帝之邀，以摄政王的身份前来征讨蚩尤，但是我们毕竟是来到了后土部落所在的河东之地，踏上了他们的地盘……入乡随俗，到了河东，就要顺应这里的人文背景，事事谨慎，相互尊重。这就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事先约法三章的……轩辕仔细地想了想，就列出以下几条，准备通令中、南、北三路兵马，共同遵守：一则尊河东之习，入乡随俗；二则勿效尤扰民，禁绝抢掠；三则倡助人融情，增进友情。谋定之后，轩辕踏上黄河东岸的黄土高坡，来到旌旗招展的大帐之前，请值日干将，分头把天老帝师、吴权、鬼容区、马师皇等王师，应龙、大挠、常先、大鸿、容将等武将和沮诵、赤将、胡曹、伯余、孔甲等文臣，以及重光、屠维、敦、阉冉、玄子等部落酋长和代表，都请到中军大帐来，把这个“约章”对大家讲了一遍。老脸天老等四位师臣交口称赞。英气勃勃的应龙、大挠、常先、大鸿等武将和文质彬彬的沮诵、赤将、胡曹、伯余等文臣，神态各异的重光、屠维、敦、阉冉、玄子等部落酋长、代表都没有意见，即使是有一些意见的小部落酋长，也随了大流。第二天，由孔甲用朱笔手书在龟甲上的“约章”，就快马送往南、北各路主将手中。“约章”的事定下了，而前去参拜后土的事，有好多细节问题还在研讨之中。几乎各种可能的方式都已经提到了，皆被轩辕一一否决，大家也觉得不是最佳的方案。经过几天的争辩，大家的心都像九月的谷穗一样焦躁起来了……最后，还是肤色腊黄、一脸洪荒的老脸天老，以帝师的威望说服了大家：“最高礼仪，筑坛参拜！后土者，一方之主，享此礼，必终生庆幸、炫耀。如此礼遇，彼必与吾人密结一体！强敌当前，虽有言曰：‘举大道，天下往'，然必盟友多、战士多矣！”大家一致说好，轩辕对天老“筑坛参拜”的方案也很满意。于是，这个决定就被绘于兽皮之上，快马送往后土所在的宝井之地。轩辕的人马一路向南前进，身为猴龙部落酋长，同时作为北方部落代表的后土，早已经在宝井这个地方翘首以待了。宝井这个地方，名为井，实则为一眼旺水的宝泉。后土的猴龙部落的大聚落，就选在有宝井之泉的黄河东岸的高高的土台之上，与河西只是一河之隔。因为这一带，黄河的河道极为开阔，而一向横冲直撞的黄河水，在这个季节里，只剩扭来扭去的一条细长的冰带。

　　如果是在夏季，河道里就尽是连接东西两岸的大片绿洲，黄河水，就是飘在其间的一条浪漫的银丝带。自从上一次在桥山姬轩辕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后，后土对身为后生的轩辕的胸怀和为人一直很推崇。虽然二人之间年龄相差很大，但是，在后土的心目中，轩辕这个小弟兄，怎么都是一位值得仰视的人物。他们之间萦绕的友情，完全是一种超乎常情的“忘年交”！河东面临着危局，轩辕受命东征，救万民于水火，尽地主之谊，后土当仁不让。此刻，出于这种“忘年交”的情谊，后土更加急切地盼望着与轩辕见面。他早就听说轩辕应炎帝榆罔之邀东征犯境河东的九黎，已经从冰冻的黄河河面来到河东之地。可能是心情过于急迫的原因吧，你越是急切地盼望着实现某一愿望，就越是觉得度日如年，越是觉得它姗姗来迟。就在后土焦急地等待着轩辕到来的时候，传来轩辕要“筑坛参拜”的消息。展看着用红色褚石绘于兽皮之上的“拜坛”示意图，轩辕的雍容大度、宽厚胸怀、包容与谦逊的品格，深深地打动了后土，让这位河东的老兄长诚惶诚恐，大为感恩戴德……所有可能的症结和不和谐，都因为轩辕的此举而冰消雪化，全部融汇在一片阳春的融融暖意之中。“想吾后土，十二氏之一，以猴龙名天下，河东一方诸侯，举为北方代表。然空有虚名，于炎帝榆罔，不值一提……”炎帝榆罔来到河东之后，对后土是既利用又排挤，而蚩尤的到来，更是如洪水猛兽，让各部落都备受摧残。好在猴龙部落联盟地盘较大，人口众多，又有相当一部分部落身在山区，地形复杂，加上与炎帝的臣属关系，双方配合联防，使猴龙部落基本上保留了原有地盘，不像羊龙部落那样彻底遭遇灭顶之灾，沦为九黎仆从。实践对人是一种磨炼。猴龙部落在这一场生死存亡的角逐争斗中，变得越来越坚强，终于成为河东地区各部落的中流砥柱。强盛的轩辕率领的华夏部落联军的到来，无疑给河东的兄弟部落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大家在危难之中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一点，后土尤其坚信。后土又焦急地等待了两三天，就干脆起身向北而来，亲自去迎接轩辕。轩辕在南下和后土见面之前，就已经让应龙率领各部落的兵马南下，以荣将为先锋，荣将的骑射队伍运动作战，其它部落的酋长与兵马给予配合，很快就在万荣一带打开了局面。如今，这一带华夏部落联盟与九黎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也算是轩辕给后土和河东各部落的一个见面礼。这样，轩辕才可以从容地去拜会后土，后土才消除了后顾之忧，感恩戴德地亲迎轩辕的到来。可以说，轩辕的这一举动，更是打开后土心扉的一把钥匙和灵丹妙药。它让后土和轩辕，在心灵上提前完全沟通了。后土率领他的各位助手和巫师北行几十华里，就遇到了南下前来拜见后土的轩辕。前哨探知后，后土就停下队伍静待。老远的，一看到轩辕迎风招展的天鼋大黾与龙图腾，一看到他黄色居中、五色错落的旗帜排布，后土就命令部下：“摆开阵势，迎候轩辕！”轩辕、嫘妃、天老、吴权、马师皇或者骑马，或者坐车，左右相拥着走在前面，各位文臣乘车随后，应龙等武将与戊己卫队护卫着。整个行列，只有数百人——对待朋友，是用不着那么多兵力的！骑在白龙马上的轩辕，看见后土在前面山包的路口摆开了阵势迎接他，老远的，他就骑着白龙马越过一道“S”形的徐缓谷道，一马当先冲了过来。他翻身跳下马来，扔了缰绳，张开双臂，向后土奔去。后土也一反往常的温文尔雅，从小山包上扑下来，扑向迎面而来的轩辕。两位忘年交许久不见，急切地见面后，不由眼热一番……来到几步远的时候，受轩辕的感染，后土也伸展双臂，做出了相互拥抱的姿势，可是双方却突然“定格”，只是相互用火热的眼神，盯着对方，上下打量着。终于，这一“僵局”，被激情的洪峰冲破：“轩辕吾弟！”后土一激动，竟忘了称呼轩辕为摄政王。“后土仁兄！”轩辕也不假思索，脱口喊出了他许久以来就想对后土喊的称谓。后土毕竟是比轩辕年长了许多，脸上布满了皱纹不说，原本高挑的身材，也在不知不觉中缩短了一些，和血气方刚、正处于人生黄金阶段的轩辕拥抱在一起，轩辕虽说是站在下位，但是从视觉效果上，他俩是一样高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