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后土的提议,“嘻!”“噫!”的欢叫声连成一片。炎帝榆罔受这一气氛感染,邀轩辕一同站起,于是,红脸膛的花甲人和扎了发髻、披了一头油黑长发的中年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相互传递着心跳的节拍、感受着血脉沟通、融合的温煦和团结的力量。赤松子带盟曰:“炎黄二人,非同生矣,求共死矣!”轩辕黄王(摄政王)和炎帝雄浑尖细的嗓音和在一起:“炎黄二人,非同生矣,求共死矣!”在一片“嘻!”“噫!”“噢噢”的欢呼雀跃和整齐的击爵声中,早有人扭断一只大红公鸡的脖子,将喷涌而出的冒着薄雾一样热气的、泛着白色泡沫的鲜红热血,滴入黄王和炎帝盛满清冽冽玄酒的陶爵中。然后,两人举爵相碰,飞溅出晶亮、腥甜的礼花。赤松子大声提议:“为闻喜之盟,干杯!”众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共同举起陶爵,欢庆轩辕、榆罔结为兄弟。此时是轩辕四十二年新春。在炎帝榆罔和轩辕等欢聚一堂、共叙兄弟情谊的时候,蚩尤并不甘心他在九龙山的失利。看到轩辕南路的兵马不战而退,九龙山只剩下三苗的人防守,从来都没把三苗放在眼里的蚩尤,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他调集了羊部落训练出来的兵士作前队,与两曎的黄黎兵士一起,前去攻打三苗所守的九龙山,一则为漏尤兄弟报仇,二则想恢复九黎与外界的联系。让蚩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从来都没放在眼里的三苗人,竟然像变了魔法似的,变得如此勇猛顽强!他们凭借着有利的地形固守,滚木、礌石雨点般落下来。蚩尤的进攻,只能是隔靴搔痒,有劲儿用不上。更让蚩尤束手无策的是,平时看起来训练得还过得去的羊龙部落的人,一打起仗来,就四散奔逃,就是铜刀架在脖子上,也无济于事。经常是,仗还没打起来,兵就跑掉了一大半。蚩尤愤愤地想:尔等羊龙,如此怕死!其实,羊龙部落的人,并不是真的就怕死到这种地步,只是被迫而行,谁会为九黎真的去卖命?所以,即就是蚩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强管束,羊龙部落的人,还是越打越少,真正能拉上战场的,还是九黎子弟兵。越是在危险的时刻,越能检验出人心的亲疏向背来!但是,这仗确实打得太残酷了。那些滚木礌石像长了眼睛似的,专对着进攻的蚩尤的弟兄们狠砸,你就是铜头铁额,也会被打得晕头转向。蚩尤的弟兄们被砸得鬼哭狼嚎,焦头烂额,损伤残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无果之战,让弟兄们的心也涣散起来……为了凝聚人心,蚩尤把兵力集中起来,每天集中打一个寨子,并不断给弟兄们打气——“首上城寨者,封为副帅,赏食、奴一千!”可是只有靠近北面的几个寨子能接近,而这几个寨子又几乎是同样的坚固,每天的狭路相逢,总有许多弟兄倒在三苗人的滚木礌石面前。仗再也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再这样打下去,就纯粹是拼消耗。而蚩尤现在最承受不起的,就是拼消耗!而在三苗这边,因为大家明确了战争的目的:为正义而战,为了三苗的荣誉而战——刚刚与轩辕之兵和解,挥放心地将防守九龙山的任务交给了三苗人,三苗人就是拼死,也不能丢这个面子……刚刚获得自由的三苗,再也不想回到过去了。三苗人刚刚尝到了做主人的好处,就再也不想丢弃它,而是拼着性命来保卫它。当然,这也和三苗小帅灵枫的积极调动有很大的关系。自从挥率领轩辕南路的兵马离开九龙山北进,把留守九龙山的任务放心地交给了三苗人,灵枫就感到了肩上任务的重大。他立即将黄、青、白三苗的将领节木、番禺、枫叶、节风、支牙、龙娃、虎娃和雷娃等召集到自己的大窑里,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守住九龙,此事天大!群策合力,各守一寨!”“群策合力,各守一寨!”“宁死,勿回过去矣!”“九寨互援,共渡时艰!”
弟兄们高呼低喊,纷纷响应,连灵枫还没说出的话都说了出来,这让灵枫感到振奋。大家这样心齐,就是灵枫,事先也没想到。
有了这样的思想基础,三苗的人才同仇敌忾,变得勇猛无比,让向来骑在三苗头上任意拉屎的蚩尤也感到头痛起来。三苗九个寨子的人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每天把石块和木头堆积起来,单等蚩尤的兵来送命。仗打到这份儿上,蚩尤进退两难。眼看着自己的老营越来越陷于四面包围之中,他再也不能在这里拼老本了——黄黎是九黎的定海针啊!蚩尤向两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老谋深算的两曎和蚩尤不谋而合:“速撤为上!”夕阳映红了山头,披着晚霞的三苗人一片“噢——噢——”“嘘——嘘——”的欢呼、口哨声,处在山下阴影中的蚩尤和两曎,率领黄黎的兵士,顺着来时崎岖不平的、鼓着料礓石的羊肠小径匆匆撤下山去。灰头土脸的蚩尤,心情灰暗却并不服输,继续扬起头,对三苗嗤之以鼻:“哼!彼勿神气!待收了轩、炎,再除尔等奶娃!”周围一片昏暗,山色凝重,盐池泛起最后一片青色。打着火把的蚩尤被烟熏红了牛眼,他用脏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老态龙钟的半截人两曎,眨着两只小而聚光的眼睛,被人搀着行走。他们就这样带着被三苗打得焦头烂额的黄黎残兵败将,匆匆地撤回到蚩尤城中。这座位于盐池南岸、九龙山北麓缓坡台地上的土城,虽然没有以后的土围子城那样高大的城墙,但却被深深的土壕环护着,还将盐池的水引了过来作为“护城河”。一向以骄傲自满和雄心勃勃为特征的蚩尤,虽没把蚩尤城的建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但还是用了一些心思。虽然蚩尤的主要目标,就是不断地扩张、扩张……而不是防守。而现在的局势却逼着他,不得不仔细考虑起蚩尤城的防卫来。为确保万一,回到蚩尤城后,蚩尤和两曎就一起商量着,要把“护城壕”再挖宽一些,也学着轩辕的样子,给蚩尤城再筑一圈“城墙”……这个任务一提出来,黄黎下面的小酋长们就像烧滚的水似的吵吵起来。长得块儿很大、木囊囊的横木第一个站出来抱怨:“弟兄辛苦,刚撤下来,喘息一时吧!”“是啊,急不在目下。让弟兄们休养几日,缓过劲儿来,再挖不迟!”平时处事中庸的仲黄,也接着横木的话茬这样说。
周围一片纷乱的吵吵声,直吵得蚩尤头疼起来。他不耐烦地一摆手:“罢罢,不劳尔等亲赴!只需将羊龙逃回之人抓来,他们下苦,尔等监督!”听大酋长这么一说,大家才算压住了满腹的牢骚。可是,先去抓谁?谁去抓呢?人心不古,现在的事情,可不像从前那样好办了。近一段时间,九黎的兵士晚上都不敢单独出去,出去了就不一定能再回来。大家无奈地摇摇头:“唉,多想亦无用!”蚩尤指着横木和仲黄:“横木、仲黄,此事大矣,务必办好。”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其他七位小酋长看带头说话的人被派了任务,都赶快闭住了嘴。抓人挖壕筑墙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黄黎的其他小酋长都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只有横木和仲黄不得不忙了起来。羊龙部落从九龙山战场上逃回来的人不下数千,怎样才能把他们再抓起来呢?横木和仲黄终于想到一个以后被实践累次证明有效的办法,就是半夜三更突然袭击,让那些羊龙部落的人插翅难逃。这样,在蚩尤统治的渤澥一带,白天里依然保持着“平静与安宁”,羊龙部落的人,继续从事着他们在盐田里的苦力;不得已,继续有一大批人被抽出来进行军训。此时的军训较之过去,更加不避风雨地严格了起来。可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听到狗叫(先是一只狗叫,接着是一片“狗的合唱”),只要你是从九龙山逃回来的,那就在劫难逃——聚落早已经被蚩尤“铜头铁额”的兵士围得水泄不通,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所有的人,不管男女长幼,统统被赶起来,聚在中心广场的空地上,哪怕胡乱披挂或者赤身露体的你被春夜的寒气直袭得浑身筛糠、嘴唇发紫、双腿打颤……九黎兵士可以任意拉出一个人来,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抓去服劳役,是高看了你——唉,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土地,这已经是被奴役和蹂躏的土地。他们可以随意地侮辱霸占任何一个他们看中的女人……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