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中外历史,任何外族的强暴政治和强加在人民头上的统治力量,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一句话,就是“人民是不可战胜的”。凡是与人民为敌者,都避免不了失败的命运,最终的胜利者,还是人民。不管那些入侵者当初是怎样的张狂和怎样的不可一世,人民反抗入侵者的事业,永远是正义的事业。反抗和压迫的力度是成正比的,这就像压力和弹簧的关系一样,压力愈大,反弹力也愈强。越是压力巨大的时候,就越是火山快要爆发的时候。羊龙部落的人物——风后,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九黎入侵以来事态的发展,积极地寻找着反抗的突破口。通过一个槐枝传递的信息,一直消极抵抗的羊龙部落的人,接受了蚩尤免费而又费劲的军事培训,经过近于苛刻的训练,变成了一个个准军事人才,从原来只知道终生下苦流汗的盐民,变成了好械斗的兵士。然而,这对蚩尤与九黎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些将灭族灭种受人奴役的屈辱埋在心里的人,就像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这些由九黎训练出来的人,迟早都会是九黎的叛逆者和掘墓者。所以说,他们为九黎干活时“磨洋工”,替九黎去打仗时临阵脱逃,都是理所当然的。谁愿意为自己的敌人去卖命呢?本来羊龙部落的人就是一堆只待点燃的干柴,因为蚩尤的错误举措,更给其加了一把火。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现在,在蚩尤的高压政策下,就是“时候未到”,零星的反抗,也一日日地形成了一种风起云涌之势,所以才会有九黎的兵士经常失踪的现象发生,他们或者冷不防遭遇不期而至的一块石头结果了性命,或者是被埋进了“死海”深处,抑或“人间蒸发”,永远地变成了一个“未解之谜”……这些自发的行动,虽没有人统一指挥,却随时都可能发生,就像一把悬于头顶上的剑一样,让九黎的人不得安生。
态势的发展,让蚩尤昼夜不得安宁,整天忙着去“扑火”。然而,此消彼长,由于他的无道行为,到处都是可怜的盐民,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对手。这一点最让蚩尤恼火,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羊龙部落反抗的人中,有一位突出的代表,他就是力牧。这个力大无比的勇士,浑身都是紫铜色的肌肉疙瘩,他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道铜墙铁壁。力牧是一位不善言谈的人,他看似生得五大三粗,却极内秀,凡事肯动脑子,善于思考和总结经验。他的目光非常锐利,盯着谁,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盯着远处的东西看,能将小的东西给放大了,就像戴着一副隐形的望远镜似的。所以,他百步之内射出的箭,总是能准确地命中兽形靶心。力牧早已经压不住心中的一腔怒火了,可是一直苦于没有动手的时机。自从“槐枝传信”的行动之后,他知道其中必有高人指点。可是这位“高人”是谁呢?他又身居何方?力牧一直在悄悄地打探着,从“大泽”一直找到了盐池西南的“海隅”,才算打听到了风后这个人。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认定他必是人中之杰后,才以拜师的名义前去暗访。这一次见面,被安排在一个黑得像掉进了漆锅的夜晚,天空中不但没有月亮,就连那些平时在寒气中瑟瑟发抖的星星,都藏到了锅底一样黑的天幕后面去了。他们见面的地点,就在风后的这间小泥屋内。坐在屋内的人,还有那位从轩辕的“十干”卫队里被抓来的己人。己人自从受到风后影响而在精神上找到了安慰之后,就活得有了奔头儿和指望。这一阵儿,他已经改变了先前那前胸贴着后背的可怜相,人变得较前壮实了一些。可是,当他微弓着腰,小老头式的体格往力牧面前一站,就一下子“小巫见大巫”了。塘火闪烁在红铜色脸上的力牧,比己人高出一大截,在风后这个小泥屋内,他高大雄阔的身躯,简直是“顶天立地”了!就是跪坐在草蒲团上,他也比其他人明显地高出一截。“自槐枝传信,余即神往于汝,千方打探,终于得见。先生世外高人,某敬仰已久,且受后生一拜!”力牧先跪直了身子,双手献上几张经过熟化的柔软的虎、鹿之皮,向风后表达自己倾慕已久的心情。己人先代风后接了,再转交过去。三人成品字形跪坐。风后自谦道:“余非高人,浪得虚名,唯随师学常人之不学耳,不足为奇。”他也不过多自谦,紧接着就把话题一转,直击时弊:
“想吾羊龙,洋洋万众,却沦为人奴,乃过于善良矣!无戒备之心,亦无能者久矣;顺从之习,是可忍,孰不可忍;吃苦耐劳,怨而不怒,予人柄机……”他拧了眉头,痛心疾首,目光却烁烁的,就像正燃烧着的一个火把。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把话锋一转说:“大丈夫之为,奋力自救,以身作则,告之世人:羊龙,非任人宰割之羔羊也!”力牧虽说力大无比,却又是一位善为人徒、谦虚好学的人。他诚恳,专注,好胜心强,一件事,如果不搞个水落石出,他决不会善罢甘休。这一点,从他此刻面部凝固了的表情和专注的目光里,就可以得到验证。力牧仔细地听着风后的话,一双能放大远物的特训出来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在他倾慕的眼光里,风后的确是一位难得的高人:他的脑门儿特别地大,这种奇特长相,加上他的学问和口才,特别是他那敏捷得让人难以跟上的闪电式思维,都是别人难以企及的;他有一种和项先生非常接近的白晰透明的皮肤,又有一双晶亮的洞察秋毫、神韵幽然的单皮眼;偏长的长方形白脸,下巴却尖,嘴唇极薄,讲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一层一层的,语言又简捷明了,让人一听就懂。你只要经他一点拨,立即就会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风后先生的一席话,让力牧茅塞顿开,他只顾了不住地点头,来不及插话,也插不进话去。风后先生说过一段后,口舌笨拙的力牧才插进话去:“先生所言极是!吾人如何做起?”应该说,一见到力牧的长相,风后就打心眼里喜欢——此人不正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最典型的武将人选吗?他年轻力盛、雄健若虎的体魄,力大无穷,只要脑子再灵活,能掌握和熟练运用军阵兵法,就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将……这样想着,风后就把自己受九黎人集训启发推演出的“八阵”,介绍给了力牧:“老夫不才,演一八阵。如蒙不弃,愿详告之。”听说风后有一“八阵阵法”,力牧立即喜上眉梢:“力牧早有此意,然苦于无门,闲了一身气力。承先生洪恩,能得教诲,真乃三生之幸。”力牧自谦,他绝对不是一位“闲了一身气力”、无所事事的后生。他早已经从过几位师傅习武,狩猎练就了他的目力;驱赶羊群,成就了他准确投掷的本领。风后把他尖下巴上稀疏的几根细胡子捋了又捋,一边用枝条在地上画着,一边郑重其事地告诉力牧:“凡演八阵,始于队而成于营。伍者,五行生成之数;阵者,八方对应之象;游兵者,二十四之气数。五人为伍,十伍一队,配五旗。军之数五十有五,终于生成之数。八队一阵,计四百四十人;八阵一部,计三千五百二十人,此‘小成'也,可演两阵。八部一将,计二万八千一百六十人,而为‘中成'。八阵皆可变,终于六四之卦矣。八将一军,计二十二万五千二百八十人,而为‘大成'。”一番导语之后,风后才具体讲起排兵布阵的方法来:“布阵之法,于将台左列四阵,右列四阵,两层驻扎,而为小将;左列四部,右列四部,亦分两层,而为中将;左列四将,右列四将,亦为两层,此为大将。此阵制式,以千人布六(华)阵,每面六十步。
以小成三千五百二十人,布八阵,每面用一百二十步;以中成二万八千一百六十人,每面用六百步;以大成二十二万五千二百八十人,每面用一千二百步。小成者,每队相离十八步;中成者,每阵相离八十六步;大成者,每阵相离一百七十二步。内余数步者,加中军而为闰……”看力牧听得入迷,风后就不再详细解释,只管朝下讲去:“以天后冲四队,东北、西北风云各二队,定作一号;以地后冲四队,东北、西北风云各二队,定作二号;以地轴、地后冲各二队,左右后天衡各二队,定作三号;以后地轴四队,左右后天衡各二队,定作四号;以前地轴四队,左右前天衡各二队,定作五号;以前地轴、地前冲各二队,左右前天衡各二队,定作六号;以地前冲四队,东南西南风云各二队,定作七号;以天前冲四队,东南西南风云各二队,定作八号。将队号书于旗,以旗为标,布阵下营,不错乱也。”“此定式也,何为八阵之变?”力牧一边紧锁眉头捉摸着,一边认真地提问。“见中军举号,每阵皆间队一、二、五、六号先出,三十六步止,单摆开,战毕,仍收为八阵,此为一阵;中军二次举号,三、四、七、八号再出,过一阵前,三十六步止,单摆开,战毕,仍收作八阵,此二阵也;中军三次举号,一阵又间队,每阵出五、六号,过第二阵前,行三十六步止,单摆开,战毕,仍收作八阵,此三阵也;中军四次举号,二阵又间队,每阵出七、八号,过三阵前,三十六步止,单摆开,战毕,仍收作八阵,此四阵也。再次,见中军举火、点鼓,每阵又间队,一、三、五、七号不动,二、四、六、八号出,前行十八步止。天前冲,四阵居前,天后冲,四阵居后,天衡十六阵居两端,地轴十二阵居中间,地前冲,六阵居前,地后冲,六阵居后,风八阵居四维,云八阵居四角,而成八阵之规也!”风后边演示边讲解,薄嘴唇开阖不止,嘴角挂了白色的唾沫。力牧则全神贯注,像一块吸水的海绵一样汲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