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和后土接过龙符,两个人回到各自的大将和酋长中间后,两个金色龙符就在大家之间热烈地传看着。应龙接着继续他的工作,这一次他的手中拿的是玄色和赤色旗:“戊、己卫队接令——”中戊、中己卫队的队长著雍和屠维,从后排走上前来,一个白而雍容,一个黑而威武。他们向台下扫视了一眼后,旋即转过身去,面对着应龙主将和他身后的炎帝榆罔和摄政王轩辕。应龙将两个龙符的一半分别交到戊、己卫队这两位年轻的队长手中:“中戊、中己,兵之后备也,策应主攻、两翼,看令旗动之。”“诺!”著雍和屠维,由于一个的“喏”音拉得长了一些,所以两人的不同声调,就几乎完全地重叠在一起了。
一黑一白戊、己卫队队长著雍和屠维接过龙符后,就各自回到点将台下自己的队列中去。经过这么一番点将之后,轩辕在车盘这片开阔的沙土地面上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演兵,就徐徐地拉开了大幕。各路兵马,分别在导引兵的带领下,开到为自己指定的位置上。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金色的阳光直射着大地,把各种景致立体地显示出来。远近的景色清晰可见,大小的已经开过花的绿树,枝叶已经绿得茂盛,就像一把把绿色的伞盖。绿树后面,在东南方向被金色阳光渲染了的透明气流中,耀眼地浮动着银色盐湖的一溜儿亮白浅影。一层薄纱轻绢式的岚气上面,中条山,就像一个庞大无比的拱起的牛脊梁,横在天际,蓝得可爱。应龙事先安排好一支假想的“九黎兵”在车盘后,就站上高高的点将台,将手中的黄色旗指向“九黎兵”,对中路的大将大挠说:“着令你部,迅速推进,正面迎敌,不可有误!”“诺!”大挠率领中路军各部落兵马前去迎敌后,应龙双手将青色令旗和白色令旗同时举起:“祝融、后土,各率本部,左右迂回,三面合围。”祝融、后土领命后,也分别率领本部人马前去参战。这时候,戊、己卫队的人坐不住了,纷纷请战。著雍一向以性格稳健而著称,这会儿也坐不住了。看到炎帝和河东的兵马都已经投入了“战斗”,作为直接受轩辕领导的河西人,又怎能甘居人后呢?心里这么想着,他就抢上一步去向应龙请战:“河东人苦斗矣,我等一衣带水之河西人,岂能坐观?”屠维也不甘示弱,上前请战道:“作为轩辕直系,理应直冲敌阵,勿坐享成果矣!”看大家的战斗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应龙指挥作战的权威也树了起来,轩辕打心眼里高兴。他和炎帝榆罔对视了一眼,双手示意大家稳住情绪,大声告诉著雍和屠维:“尔等勇气可嘉,然此非参战之机矣。务请察以令旗,随时出战。”著雍和屠维点头称是,其部下也都逐渐安静了下来。应龙接着轩辕的话题说:“何时出战,且耐心待之。”过了一会儿,身着黄色、青色、白色战服的传讯兵,先后前来报告了中、左、右三路目前的位置:“中路位定矣!”“左路祝融位至矣!”“右路至位!”“善哉!”应龙大喝一声。三位传令兵迅速离开后,应龙立即举起了玄色旗和赤色旗的令旗:“著雍、屠维,左右合围,全收‘九黎'!”著雍和屠维分别率领本部主力前去合围,现场就只剩下少量的戊、己兵马了。他们任务重大,维系着中军帐的安全,所以也不能随便全给调上“战场”。点将台上,站着炎帝榆罔、摄政王轩辕和前线总指挥应龙大将。他们居高临下,观看着战况。轩辕黑眼影下睿智的目光盯着前方,不时地和炎帝榆罔说着,比划着,炎帝榆罔欣慰地点着他老农式的灰白头颅。应龙则皱着眉头,机警地随时关注着各部的最新动态。
从日头直射到太阳偏西,他们只能远远地听到兵士车马的喊杀和喧哗声,看到黄雾一样扬起的土尘,也不断地有传令兵前来报告各部的进展情况……直到天近黄昏——已经橙红得像一个熟透大柿子似的夕阳,顶在西天大团大团的云朵上的时候,各部的传令兵才先后来到。应龙将报告的情况汇总在一起,向炎帝榆罔和摄政王轩辕报告:“全收‘九黎'矣,联合演兵之目的,已经达到——”榆罔平时的主要精力,依然专注于他对农业和医学的研究,而对部落之间的军事斗争,他几乎是一窍不通,所以也不好具体表示什么,只是说:“请转告各部,尔等苦练,吾当亲去慰问矣!”轩辕看榆罔也说不出更多来,就对应龙说:“传令各部,就地休整,以备大战。”各部落的兵马就地扎营休整后,榆罔、轩辕和应龙就带着少量卫士,在各营间巡视,帮助大家协调沟通,进一步确定了各部落间的具体联络与协作方式,终于改变了部落联军过去的涣散、相持与矛盾,形成了一个协调统一的战斗整体。车盘演兵,也充分调动和发挥了各部落兵马的优势和长处,形成了车、马、步三军协同作战的战斗格局。经过车盘演兵集训的各部人马,相互协调和整体作战能力明显提高,在前线总指挥、大将军应龙的指挥下,一下子铺展在西起永济北部的张营、常青、开张,经黄旗营、卿头到盐池西北的车盘、龙居、大渠、王范直至闻喜这样一个大的断面上。轩辕和后土、祝融的联军,可谓兵多将广,一时多少豪杰……为了统一协调各部落的行动,轩辕的中军帐,也由龙居搬到了黄旗营这个靠前的、能兼顾左右的中心地带。而防守盐池西北的魉的白黎兵,就分布在永济的栲栳直至运城的解州一带——中条山北麓的狭长的区域。由于兵力不足,羊龙部落经过军训的民众也被推向了前线,与白黎兵交错部署在最前沿。轩辕、后土与炎帝榆罔的兵马,和白黎与羊龙的兵士,两大阵营之间,形成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错”的对垒局面。这局面,就像一盘围棋的棋局一样,白中有黑、黑中有白。双方都发挥和运用着传统的“围猎”之术,相互纠缠在一起,企图把对方先给围死,然后再通吃……这样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胶着状态,敌我双方的兵力反复相围,又都是黄种人,肤色相近,有时候真有些难辨敌友。这样的事就发生在羊龙部落和九黎的兵士之间。与其说,让羊龙部落的人同仇敌忾地去打轩辕、后土和祝融联军,倒不如说,他们同仇敌忾打击的对象是九黎兵!由于服装的接近,作战时很难分辨清羊龙部落和九黎的人,“杀戒”没办法开,这让急于报仇的羊龙人,倒有一些束手无策起来。力牧由于力大无穷,作战勇敢,己经成为羊龙部落的小领兵。带着这样的苦恼,他又找到风后的小泥屋。在小泥屋内昏暗的光线下,力牧一边用破麻絮似的围腰一角擦着额头、脖子和胸口上豆大的汗珠,一边用陶碗喝着水。风后则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扇形的芭蕉叶,在一股一股扇出的凉风中享受着生活。这也许是由他开阔的心胸所决定的。在他的心里,把长期以来九黎人的暴力统治只当是自己人生的一种磨砺,想开了,就可以从容地面对;看到了光明的明天,才会从容不迫。力牧显然还没有达到风后这样从容自如的修养境界,从他光着膀子、一头大汗的急切样子,就可以看出个究竟。
他喝水的动作也很急,像牛饮水一样“咕嘟,咕嘟”上下滚动着喉结,一口气喝完一陶碗凉水后,用手背把挂在下巴上的水流一抹,急切地向风后请教:“余欲乘战时之乱,以杀九黎,然衣饰相近,恐误杀无辜,未知尊意若何?”风后继续不紧不慢地摇着手中的芭蕉叶:“欲杀九黎?!”看他依然是那种不紧不慢的样子,力牧真有些急了:“余问者,如何杀法!”“此易事,刀砍之!”风后又这么逗了一句,看力牧果真是急了,紫铜色的脸憋得黑红,就像被锤击过之后刚刚冷却的铜块似的,就冲他一笑:“此何难也?插槐枝也!”“有戏?”力牧大失所望,两只硬邦邦的大手一摊,现出很不满意的样子来。“君莫急,且听细说……”风后用大鸟翅膀似的芭蕉叶在空气中搂了搂,示意力牧靠近他,然后口贴着他的耳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随着风后的薄唇在不停开合,力牧脸上的表情也在变化:开始皱着的眉头慢慢地展开了,两个嘴角,也渐渐地向上移动,青铜一般的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意。随着力牧满意地点头,风后结束了他的耳语。力牧一激动,就手舞足蹈起来,大有“回到童年”的畅快感觉。他一边拍手称是,一边脱口而出:“上招,上招!”又用大巴掌在自己脑门上重拍一下:“此等易行之法,余如何想不到!”风后这个奇人,因为长了一个大奔楼似的大脑袋,智商极高,学问又深,因而计谋也就多了,真个是“满肚子的小蒜(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