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率领的西部各部落的兵马悄悄地撤回由战车架起的“辕门”后,就再也闭门不出了。兑黎酋长大赫多次派出兵士前来挑战,叫板骂阵,声嘶力竭,把各种最难听的话都用上了,就是没有出来应战的。经过连续几天的观察,以玄女为主将的西部部落联军,总是旗帜不整,也听不到营内有士兵训练、调动的声响,能听到的,总是些杂乱无章的乱哄哄的声音:人的嘈杂声时低时高、时有时无;马尖细的不耐烦的嘶鸣声“咴儿咴儿”地偶然打破沉寂;各种器物的碰撞声、捉鸡时鸡惊慌的“咯咯”声,受到惊动的犬吠声不时响起……给人的印象是,这是一个松散的,甚至相互脱节、互不统属、谁也管不了谁的大拼凑。这些情况报告给大赫后,脸色枯黄的大赫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心窝里。男人的骄傲,使他不由得又声高气壮起来:“呜呼,女人带兵,不过如此。时过数日,窝即不理矣……”大赫嘴上这么说着,取胜心切的他,在心里就定下个趁着下弦月未出之前偷营劫寨之计。又过了几天,玄女的兵营仍是既不应战,也不撤走,而且内部显得更乱,一些旗帜被风刮倒之后,也不见有人再去扶起……闹哄哄的嘈杂声不时从大营里传出。大赫的嘴角扭动了一下,拧出个肉的旋涡,轻蔑地笑出了声。因为今天正是风高月黑下弦夜……他仰头看了看天,很自负地告诉部下:“叫阵者少去矣。休养生机,午夜偷营!”时近月底,下弦月未升之前,天黑得就像将人装进了黑匣子里,人们甚至对面而不识,行动起来高一脚低一脚的极为不便。而在这样的时刻,兑黎和玄女,都在按照各自的部署,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动着。就在熟悉地观察了玄女车阵的大赫利用黑夜倾其主力前来偷营劫寨的时候,玄女的两支奇兵——陆吾和开明,已经分别带领部下,从南北两面绕道,前去进攻羊头山了。大赫的兵士,凭借着手中锋利的青铜兵器和头盔甲胄的保护,不费力气,就突进了玄女兵寨的“辕门”。在前面迎战的常伯的西蜀兵,待兑黎的人马突进大寨之后,迅速地封住了兑黎的退路。大赫突进的是一座空营。就在他为之痛悔和迟疑的时候,只听喊杀声四起,火把通明,大赫的主力,陷入了玄女兵马的合围之中。前、后、左、右,常伯率领的鼠龙部落西蜀兵、蜀夫为首的蜀山氏兵马及各部的兵马四面合围,一齐攻打,再加上一支奇兵——骑马在大赫的兵士中间冲突砍杀,让这些勇敢善战的兑黎兵也有些疲于应付,难以招架。大赫急忙大喊:“撤回羊头!快撤——”大赫的兵士被四面而至的玄女兵马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互相推搡踩踏,大家挤在一起,青铜兵器也彼此相挂着,你碰我我撞你的,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周围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松明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就在这时,远处的羊头山上燃起了火光。一看自己的老窝火光四起,无心恋战的兑黎兵士,一下子乱了阵脚,被不畏强敌、勇敢冲杀的玄女指挥的西部部落联军,就像是下围棋似的围死、通吃。兑黎的兵士糊里糊涂的,不是做了棒下冤魂刀下鬼,就是被俘虏缴械失去了反抗力。结果大部分人都做了俘虏,只有几十个人——大赫的铁杆卫队,死保着大赫杀出一条血路,掩护大赫向震黎的方向逃去。又经过巴山氏部落兵马的中途截杀,才勉强冲进了震黎的城寨。玄女以计谋完成了对羊头山的攻占后,率领部落联军,马不停蹄,趁热打铁,洪水一样拥到震黎城下,把个不算大的震黎城寨,围了个水泄不通。战争的胜败,往往取决于士气的高低。士气强的一方,虽然不过是石器木杖,却如洪水猛兽、势不可当!仅仅那一阵紧似一阵威慑人心的整齐的吼声,就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冲击波,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敌方的心理防线,让人心也随着那冲击波颤抖。
从偷袭玄女大营的战斗中逃出一条命的兑黎酋长大赫惊魂未定,就在这一阵阵的声浪冲击下,浑身发抖——他的意志力,因为这次失败而完全被摧垮了!这时候,他恨不能给地上挖个窟窿钻进去,避开这要命的声浪、躲开这多舛的命运……在这一刻,他甚至想到了自杀:自杀之后,被神灵请到天国去,远离这多事的人间!震黎酋长夷方还在组织士兵,利用城寨的有利地势反击着。滚木、石块从城头上被推了下来,把正在冲劲上的进攻中的玄女兵马打得人仰马翻。但这种小范围的胜利,对大局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玄女的兵马只损失了“九牛一毛”,那些把城寨围得水泄不通的部落联军,整个儿一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夷方在城上巡视着。九黎大酋长蚩尤早已失去联系,现在根本就派不出去联络人员。夷方这么巡视着,眉头就痛苦地皱了起来:连曾经号称“不败将军”的大赫,都给打了个全军覆没……事情总是很奇妙,好像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样,又好像是梦境的一种重演。许多人和事,总是那么邪乎,当你想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当几个人正在议论某人的时候,某人就如同心灵感应一般,总会出现在想他(她)或者议论他(她)的人面前……这不,当夷方正皱紧眉头想到大赫的下场的时候,大赫就正好出现在他面前。
本来夷方安排,让疲顿的大赫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这时候沾了一身晦气和死人味儿的、灰头土脸的大赫,怎么能睡得着觉呢?大赫酋长和先前人们见到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时候的大赫,勾头缩背,脸色腊黄,惊恐地睁大了沉陷在眼窝内的暗淡无光的眼睛。他的头发也脏乱扭结如废弃的铁丝,胡乱地缠在脑后。他也不顾一位酋长的尊严,见了夷方脚跟儿就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夷方勿战矣……九黎弟兄,不可全失!”大赫这会儿的形象,比他刚从羊头山逃来时还要难看——他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也就是一闭眼的工夫,他就看到一张灰色大网从天上向自己撒来,他被这张会自动收缩的网箍得全身缩为一团,动弹不得,还不如那些用网捕到的鱼——鱼在网中还能蹦跶那么几下子呢!他用手胡乱地撕扯着这不断收紧的网,惶恐地嘶叫着,脚用力一蹬,就醒了过来……他被这个梦魇骇出一身冷汗。醒来后,就不顾一切地向城上跑去……大赫跑到城上来,正好与巡视到此的夷方相遇。他把自己心中的恐惧全部倾倒出来,一个目的,就是不要再做这样徒劳的反抗了:“九黎者,善战之族也。征战南北,臣服江淮,以至北荒。九黎,所向披靡矣,却遇克星,轩辕西来,女取羊头……亦怪吾人贪欲,占地过多,尾大不掉,轩辕乘隙,各个击破。若九黎,抱为一拳,轩辕何能?天下何惧?于今,若从天降,若从地出,再陷重围。无益反抗,亡者众矣……不若降于轩辕,留此青山,若何?”起初,夷方想都不会想投降这样的事。如果谁有这样的想法,他肯定会第一个抡起青铜大刀,将他砍死。可是,现在这话却从这位曾经和他从江淮一路杀过来的兄弟、与自己一样的酋长口中说出!他只能收起铜刀,皱起眉头仔细地想一想。看夷方有所触动,大赫就有气无力地继续说下去:“余尽矣!亏得老弟……留之,故勿视兄弟,入坑……于不顾,拼光九黎之本!”这话一下子说到了夷方的心上,他也有同感:“彼此同病耳!”他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得得得,依兄之意,派出使者,前往求和。”玄女之所以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把震黎之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要的就是现在这个结果——围而不攻,逼着对方自决!现在,军帐中的她,听完震黎使者可怜兮兮的“请降”,一向处事果决的她,反倒有些同情起他们来:“谁愿死于非命乎?尔等既有此意,轩辕自然欢迎——和为贵也!”
轩辕嫔女玄女“战而胜之”地打败了大赫,又“不战而胜”地收服了夷方的事,在轩辕东征的部落联军中广为传颂。大家都为华夏有这样一位女中英杰而骄傲!作为轩辕的十嫔之一,能有这样一位“武嫔”作为征战助手,也是轩辕十分高兴的一件事。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