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坐着夏月的车离开冬月别墅,刚刚开出小区,就说:“夏月,你把我放到满月那里,就往回走,小心回去迟了,成功操心!”夏月说:“你也回去休息吧,满月那里不用去了,刚才你那一耳光,虽然打在冬月脸上,满月也觉着疼了,不然她能偷偷跑了?”春月说:“把你这一伙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要是那么知趣的话,用得着我象消防队员一样,今天到这里救火,明天到那里救火!”夏月说:“算了算了,权当我啥话没说行不行?不就是劝了你两句嘛,咋就拉起笸篮斗动弹!”接着吩咐司机,“把车开快点,把姐姐放到满月那里,咱走咱的,省得人家嫌咱多余!”春月说:“停车停车!”司机不明白怎么回事,边看夏月边往边靠。夏月说:“姐姐,你让停车干啥?”
春月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不坐你车还不行嘛,啥话别说,赶快停车,我打出租去!”司机问夏月怎么办?夏月说:“姐姐给咱伤脸呢,你以为给咱挂匾呢!还有咋办的啥呢,赶快往满月那里开!”又转过脸笑着说:“姐姐,我又没说啥嘛,你发那么大火干啥?”春月说:“你还想说啥嘛,夏月,我让你嫁给成功,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可不是让你学他那九毛九的。今天不就是坐了你的车嘛,能费多少油,看你说话占地方的。”夏月说:“你说我啥都行,别冤枉人家成功好不好?”春月说:“说起成功,我也不是说人家不好,就拿这次捐献说,我跟他们观点不一样,他们嫌成功捐献的少,我觉得捐多捐少无所谓,只要捐就行!主要是嫌你们有点过分,有时候连场面都不顾!”夏月说:“我们又不是没有捐,就是嫌捐的少,没有登台亮相罢了!”春月说:“这不是登台不登台的问题,关键是对抗震救灾不重视!”
车子在满月馍铺前停下来。春月下了车,夏月也跟着下来。卖馍的小杨看是春月夏月到了,边给顾客卖馍边朝馍铺喊:“老板,大姐二姐来了!”满月赶快从馍铺出来,笑着说:“赶快进来,我给你们买饭去!”春月说:“快给你二姐装些馍,她还要赶快回去呢!”夏月说:“来还没有说话呢,可让满月装馍干啥?”满月取出塑料袋,装了一袋儿馍,递给春月。春月把馍塞给夏月,连馍带夏月一块推上车,笑着说:“这里没你的事,赶快往回走,小心成功等急了!”
车开走以后,满月说:“你咋不让我二姐吃饭,就让人家走了?”春月说:“让她在这里吃,你二姐夫嘴往梁上挂呀?”满月说:“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想收拾我,害怕我拿二姐出气,让她躲清闲去了。要不然,不要说二姐夫,就是她全家没饭吃,你也不会让她回去的!”春月说:“说着说着,就胡说开了。”满月说:“胡说能说到要害处?”说着就给小杨交代,“你把馍卖完了,自己想吃啥吃啥,我和大姐办点事去。”春月说:“啥时候雇的人?”满月说:“才雇了一个星期。”春月说:“那人家咋会认识我俩?”满月说:“人家一直在隔壁那家帮忙呢,那家关了门,他就过来了,咋会不认识你俩!”
她们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边走边寻饭店。来到一家高级饭店,满月停住了脚步,说:“走,就在这里吃!”春月说:“咱俩找个面馆,一人一碗哨子面,边吃边说多好,可扎这势干啥?再说,我已经吃过了,又不是一点没吃!”满月说:“爱吃哨子面,一会儿给你点嘛,怕啥!”说着,就把春月硬往饭店推,春月害怕人看见不雅观,边取她手边说:“我去我去,赶快把我松开!”满月这才松手。春月笑着说:“是不是害怕我收拾你,想法子堵我的嘴呢?”满月也笑着说:“谁收拾谁还说不来呢,堵你的嘴不成了高射炮打蚊子了!”
两人坐下来,春月一再强调,她已经吃过了,让少点两个菜。满月边答应边点菜。没用多少时间菜就上齐了。吃了一会儿,满月说“大姐,你看人家这菜,炒得咋个向?”春月说:“人家这菜确实精细,咱餐馆那菜就没办法比!”满月说:“没办法比为啥吃的人也不比这里少?”春月说:“啥人啥打扮,啥货放在啥架板!”满月说:“光吃饭是这嘛,其他事情也是这?”春月说:“隔行不隔理,不管啥事情,道理都是一样的!”满月说:“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道理是一样的,冬月找个适合自己的对象,你气势汹汹找上门去,又是说难听话,又是扇耳光,这不是明目张胆干涉人家婚姻自由嘛?”春月心想,这家伙领着我转了一来回,最后话从这里出来了!不得不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你说人都想找对自己胃口的对象不错,但是人家陈振江那一点不对冬月的胃口?”满月说:“既然对胃口她为啥还要找别人?”春月说:“你把事情弄清楚,那不是冬月要找别人,而是你逼着冬月找别人!”满月说:“我逼她找别人,我让她死她咋不死去!”春月气得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说:“你年纪不大,咋学会跟人抬死杠了?”
“你发那么大的火干啥?既然是这,啥话别说,一心一意吃咱的饭,省得叫人饿肚子!”满月看春月拿起了筷子,接着说,“大姐,我问你个事情,你在咱姊妹中是不是威信最高,说话最管用的人?”春月说:“你想领着我往啥地方转呀?”满月说:“转肯定是要转的,不转我能说过你?现在啥话先别说,赶快回答我的问题!”春月说:“那是明摆着的事情,还用得着回答!”满月说:“你不是一直逼着冬月嫁陈振江嘛,她为啥死活不愿意呢?”春月说:“不是她不愿意,是你这一伙鸡一口鸭一口,敲边鼓把她心思敲乱了。更为可恼的是,敲了边鼓还不满足,竟然同我唱起对台戏来,背着我又是乱点鸳鸯谱,又是导演三角恋爱。事到如今也没说好好承认错误痛改前非,还好意思嫁祸于人,说是冬月自己愿意的,你咋没说冬月提着自己的头发跑到月球上去了!”
满月给春月边夹菜边说:“那你为啥非要冬月嫁陈振江不可?”春月说:“我已经把这话说了几百遍了,还要让我说来说去有啥意思?”满月说:“说到底,你愿意陈振江,无非是人好钱多,现在给冬月找个比陈振江条件还要好的人,有什么不可以的?”春月说:“就凭他在部队上是个团长就想比过陈振江,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别看他现在混得好,转业到地方,连好一点的科长都当不上!还不要说一月就那么点干工资,就是再混上两辈子,给陈振江系鞋带,人家还嫌他瓷手笨脚的!”满月说:“发财和潦倒都是说不来的事情,别看人家拿的是干工资,说不定哪一天时来运转,发得比陈振江还要大。别看陈振江现在家财万贯,说不定哪一天飞来横祸,一夜之间会变成穷光蛋!戏词上唱得明明白白:穷别发愁富别夸,没有永富久贫家,有朝一日时运转,穷汉头上插宫花。”
春月说:“我是平头老百姓,只看现在不管将来,将来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满月说:“照你这么说,就是比陈振江再帅气,比陈振江他爸官再大,钱再多,一句话,就是电影演员,就是省长儿子,咱也不眼热了?”春月说:“不是不眼热,关键是就不可能遇上那样的人!”满月说:“你的意思是说,真的要是能遇上那样的人,还可以试试?”春月说:“要是有那样的机会,不是我想试,你也想试!要我说,还是面对现实的好,不要想那做梦娶媳妇的事了。所以我今天给你把话撂明白,冬月除了陈振江还是陈振江,你再敢轻举妄动,小心我收拾你!”
春月说着放下筷子,站起身说:“好菜我也吃了,歪话我也说了,我还得赶快回去!”满月说:“你别急着走,你把歪撒了,我还没撒呢!”春月听了眼睛一瞪,马上坐下来,手摞手放在桌沿上,轻蔑地笑了笑,说:“要是这话,我还要好好见识见识呢!”满月说:“冬月是你一个人的姊妹嘛,还是姊妹几个的姊妹?”春月说:“这话还用说!”满月说:“那我今天也给你把话撂明,冬月的婚事你有权管,我们也有权管!但是最后决定权还是人家冬月本人!也就是说,冬月服谁管,谁管的就有效,冬月不服谁管,谁管的就无效!我还要给你说,我现在给她说了个团长,要是碰上省长的儿子,我还会给冬月说的!”正说着,春月起身走了。她赶快就喊,“哎,哎,你别走,同意不同意我的说法,总得有个态度嘛?”
春月转过身笑着说:“我的态度还用表示!”满月说:“我只说你听了我的话要发脾气,谁知道你不但不生气,态度竟然这么平和!”春月说:“我为啥要生气,冬月这事究竟谁说了算,到时候再看嘛,我就不信胳膊还能拧过大腿!”满月故意逗春月说:“那真的要有省长儿子咋办?”春月说:“人家是酒喝的多了胡说呢,你是没喝酒就胡说开了,我有啥办法!”说完,春月头也不回,出了饭店。满月急得在后边喊:“你等等,我买完单就来!”
春月出了酒店,天色完全暗下来,那些五花八门的灯饰,照得她眼花缭乱。她眯缝着眼睛来到马路边,要了辆出租就往西木头市赶。别看她刚才在满月面前表现得很冷静,一坐到车上想起满月的态度来,气得想掉眼泪。一直以来,她老认为在姊妹中最不服从领导的就要数夏月了,没料想最小的满月竟然一反常态,开始向她叫板了。无论是说话的态度、口气和使用的语言,都叫她无法接受。对比来对比去,别看夏月爱说不同意见,但是只要自己发起火来,也不敢有半点反对的表示。想到刚才对夏月的态度,不由得发起悔来。
其实,春月自己有点过于敏感,人家夏月根本把她的态度没当回事。这阵子刚刚吃完饭,正在家里和雷成功,边看电视边议论捐款的话题。雷成功说:“你今晚是咋搞的,好象有啥心事一样,闷闷不乐的。”夏月说:“冬月说你捐献不积极,嫌我不劝你。她说人家有个搞教育的企业家,都能慷慨解囊,给致水那个学校,又是建庙院,又是建活动房,还专门派了老师。你成功也是搞教育的,究竟做得咋样?”雷成功笑着说:“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夏月说:“我还能咋回答,只能说劝是劝过,咋劝人家不听嘛!”
成功说:“那你现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夏月说:“不管她们咋说,我始终认为你的想法是对的!”成功说:“你不是说冬月一个人嘛,怎么又变成她们了,其他谁还说什么了?”夏月说:“姐姐也说我了,当然姐姐和她们说法不同,她们嫌你捐得少不够意思,姐姐嫌你捐钱不吭声,老是墙里柱子出的暗力气,免不了让人说三道四。”成功说:“姐姐说这话咱不怨姐姐,这你知道嘛,咱不是不吭声,是不敢吭声,一个是就那么点钱,让灾区塞牙缝都不够,还有啥脸面在人前显摆;一个是做了好事还是低调点好,老是咋咋呼呼的,成什么体统;再一个是我们这边亲戚太多,一旦听说你捐了好多钱,就误认为咱的钱多的没地方放了,不是招致更多的怨恨,就是有人不停的找上门来向你借钱。咱们结婚那一年,给老家办学捐了点钱,咱这门槛差点没被亲戚踢烂。前车后辙,你说咱不考虑这个问题行不行?”
夏月说:“你用不着给我解释,我啥道理都明白,就是有一点想不通,就这么忍着瞒着,让这几个姊妹女婿砸洋炮说闲话,不说你委屈不委屈,我的面子都下不来!”成功说:“她们几个愿意咋说咋说,咱嘿嘿一笑不就完了。只要咱不往心里去,她们说什么也没用!”夏月说:“照你这么说,咱真的成了厚脸皮了。”“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得够!”成功笑着说,“不说了,抓紧时间看电视!”
夏月给她和雷成功倒了水,说:“我要知道你是这意思,今天下午冬月数落我,我就不应该往你身上推,打个马虎眼不就完了。”雷成功说:“冬月也管得太宽了,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呢,她手伸得那么长干啥?”夏月说:“冬月也不是手伸得长,关键是在气头上,说了几句赌气话。”雷成功说:“她一天衣食无忧的,还生哪门子气呢?”夏月这才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雷成功一听就来气,说:“你吃了饭没事干了,可给大姐说这话干啥?”夏月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大姐知道呢,谁能知道大姐完全蒙在鼓里。”成功说:“你一点脑子都不动,大姐一心一意想让冬月跟陈振江,哪里容得了满月给冬月说对象,尤其是她们这种超乎寻常的见面方式。”夏月说:“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事情才出的问题。当时我就在琢磨,既然是给致水送饭,为什么要把姊妹几个都叫上,明显是姐姐要收拾冬月和满月嘛,因为最近没有听到别的什么事情,那肯定就是这事情无疑了。所以大家都知道,我说说又怎么了?万万没想到姐姐的意思是,致水刚动过手术,为了让他心里宽展,故意让我们去聚人气的。后来之所以要找上门,给冬月和满月兴师问罪,完全是因为我给姐姐说了这事情引起的!”成功喝了口水,说:“啥叫背上鼓寻槌,这就是标准的背上鼓寻槌!咱放着安然不安然,可多那嘴干啥?今后学聪明点,闲话少说,闲事少管,咱不得罪别人,别人也甭寻咱的事,井水不犯河水多好!”说着就把电视换到娱乐频道。
夏月说:“赶快换过来,电视剧看得好好的,胡换啥呢!”成功只好把频道换过来,说:“我刚才说的观点对不对?”夏月说:“你说的对对的,咱本来是冬月的坚定支持者,我这么一多嘴,反倒把前边的功劳弄的一点没剩!”成功说:“你这种说法不对,冬月也不是糊涂人,她嫌你多嘴是事实,但是也知道咱是她的坚定支持者,你想嘛,她要是不主动团结你,光满月一个人,不说别的,光陈振江这事就下不了台。”夏月说:“那你说冬月扛得住扛不住?”成功说:“这就要看冬月自己了,冬月只要能下死决心,天王老子拿她也没办法,如果冬月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是咱再支持,也招不住姐姐狂轰乱炸!”夏月说:“要是这情况,咱今后在冬月婚姻上,再不要说三道四了,省得冬月和姐姐都有意见。”成功说:“这个说法我赞成,咱原来表态支持冬月,姐姐老认为你和她唱对台戏,所以从心里一直对你耿耿于怀。这一次,咱心里虽然不反对冬月,但也不公开支持她,特别是在姐姐面前。这样不但不会得罪冬月,还有可能缓解你和姐姐的关系。久而久之,姐姐就有可能消除对你的误解,姊妹们也不会把你当作众矢之的。”夏月说:“咱原来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主持正义吗?”
成功站起来给自己续了点水,刚要给夏月续,看杯子满着,笑着说:“你这个说法不准确,究竟是不是支持正义还很难说,尤其是在自家人和姊妹之间,更是如此!为什么要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在一个锅里搅勺把,不可能把原则坚持到底,有时早上还是雷电交加,没到晚上又和风细雨了。另一个是判断原则的角度多种多样,从这个角度看是正义的,从那个角度看就不一定是正义的。就以冬月和振江的事情为例,要从传统的角度讲,冬月的想法是正确的,大家应该支持她。要从爱情至上的角度讲,冬月的想法就有点落伍了。所以说,你说谁是正义,谁是非正义,一时半会说得清楚嘛!”夏月说:“怎么能说不清楚呢,要我说简单的跟一一样,冬月愿意谁,咱就愿意谁,冬月不愿意谁,咱就不愿意谁!”成功说:“这样看问题太简单,冬月愿意谁咱就愿意谁,那人家不愿意她咋办?你支持来支持去,还不是盲目支持。这种支持不但帮不了她,还有可能把本来不太复杂的问题更加复杂化!”
夏月说:“象你这么说,这世界上就没有正义了?”成功说:“绝对的正义是没有的,正义只能是相对的。仍然以冬月为例,姐姐让她跟陈振江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她对陈振江有好感,陈振江本身也很优秀,这个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她以伦理道德为由拒绝陈振江理由并不充分,因为真正的爱情是没有前提条件的。这一点,尽管有人承认有人不承认,但它是客观存在!”夏月喝了口水,说:“照你这么说,咱支持不对,不支持也不对!”成功说:“你怎么能摇摆来摇摆去的,支持不支持,咱不是已经有了共识嘛!”夏月说:“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多余话呢?”成功说:“说完正经事,再说说闲话,又怎么了?”夏月说:“我这脑子笨,你就直接说应该怎么办,或者不应该怎么办,别给我云里雾里的,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成功说:“你看不看电视剧,不看我就换台呀!”夏月说:“谁说我不看了?”成功说:“既然看,就专心致志的看,别一心二用!”
成功这一说,夏月再没吭声。
冬月送走春月夏月,把晨晨从老王那里接回卧室。晨晨在一边玩耍,她根据天气预报装好晨晨的备用衣服。看到九点已过,给晨晨洗完澡就安排他睡觉。然后把晨晨换下的衣服拿到卫生间,放到小洗衣机洗起来。当取出致水那两件T恤时,便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两件很一般的T恤,一件是蓝格子圆领的,一件是米黄色立领的,质地是棉纱和化纤混纺的,价钱每件最多不超过五十块钱。但她仍然把他看得很珍贵,特意动手洗起来。不知怎么搞的,一边洗T恤,一边想起过去的事情来。顿时,那座破烂不堪的庙院,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那次肆虐无情的山洪,以及自己陷入洪水无奈的呼救,特别是那个听见呼救奔出破庙矫健敏捷的身躯,那双有力的大手等影像,在她脑海不断地涌现着。这一组影像暂时消失以后,又有一组影像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三姐和致水在破庙中如影随形,大姐棒打鸳鸯,三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假装提前结出爱情硕果,以及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紧接着,还有一组影像浮现出来,三姐难产的无奈,老太太焦虑的面孔,致水被压的惨象,婴儿呱呱坠地,三姐躺在棺材的遗容……
冬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湿的衣服,怎么打的肥皂,怎么透的水,当把两件T恤挂上晾衣架时,才把思路从回忆状态调整到现实中来。这时又把小洗衣机里的衣服和致水那两件T恤挂在晾衣架上。特别是把致水那两件T恤撕来撴去,直到两件T恤平平整整,没有一丁点褶皱才把晾衣架升到空中。
把一切收拾好,又看了看熟睡中的晨晨,晨晨那俏皮可爱的模样,惹得她禁不住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无意中,又看了一眼窗外,美丽如画的小区,睡眼惺忪的路灯,影影绰绰的树木,星星点点的人影。这阵子,她总觉得脑子里问题多的象一锅粥,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渠渠道道,胸腔中事情乱得象一团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来。所以她没有一点睡意,想到外边走走。于是穿好衣服,出了别墅。
她信步闲游,不知不觉来到中心花园上游的露天浴池区。温泉树上,热气蒸腾,宛若轻纱。周围的沐浴池,波光潋滟,清澈见底。池子周围的不锈钢栏杆,被水气浸得湿漉漉的。她站在栏杆边,凉爽潮湿的水雾很快包围过来,刚才还觉得热烘烘的,一下子感到凉爽极了。于是沿着池子周围的石子小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走着走着,不由得想起她和陈振江的关系来。她觉得要结束这种尴尬局面,唯一有效的措施是,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结婚。不然长期这样下去,耽搁了人家陈振江不说,弄的姊妹们也不得安宁。问题的要害是究竟找谁呢,找比陈振江好的人,比如郑续才一类的,这显然不是她的追求。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反正心里就是不来情绪。找比陈振江差一点的人,不说自己愿意不愿意,大姐这一关先过不了。所以这种不即不离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现在。她觉得要打破这种僵局,就不要怕这怕哪,不要瞻前顾后,必须自己拿出主见来!
想到这里,好象来了精神,再没有在温泉周围徘徊,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温泉,越过购物消遣区,来到了娱乐健身区那一片空旷的草坪上。信步在蜿蜒于草坪中间的小路上,借着路灯那微弱的光亮,望着平展展的深绿色的草坪,又想起了靳致水的那两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T恤来。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自从靳致水家出了事,感觉到好象自己家出了事一样,见到靳致水的母亲好象就是自己的母亲,抱着靳致水的孩子好象就是自己的孩子,就连靳致水也好象……,所有这一切只是一种直觉,脑子也没有多想,心里也没有惦记,很快一个又一个的想法从她脑子迸发出来,并很快付诸了实施。主动抚养小冬冬,给冬冬寄抚养费,替冬冬起和自己音同字同的小名,一有时间就想到医院看致水,等等。她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原本很不经意的动作,竟然来的是如此的合情合理有序有度,好象提前策划好了似的。她清楚的知道,这里边有报恩的因素,有亲情的原因,又有同情弱者的想法,更有仰慕楷模的成分,但是她就是弄不明白这些情况,怎么会让她作出这些一连串的动作的。尤其让她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了想嫁致水的想法,又仔细想了想,之所以能有这种想法的,竟然还和许文静有点关系。那些天,许文静有意无意的给她绊了许多难看,开始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才猛地想起冯师说的那些话来,当时自己还认为许文静追求靳致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弄的冯师一时下不来台。现在看来,许文静很有可能爱上了靳治水。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两个女人之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互相排斥的现象,许文静是有意识地爱着靳致水,她是无意识爱着靳致水。而且许文静的爱,虽然是有意识的,但是更多的夹杂有小资情调和浪漫色彩,是一种理想状态的爱;她的爱虽然是无意识的,并且来得很迟缓,但是爱的行动从见到靳致水孩子那一刻起,就已经自然而然的从自己内心深处一发不可收拾的流淌出来,是一种纯朴实在的爱。她很自信地判断,许文静对靳致水的爱,只是从理想到理想,不会向纵深发展,说得难听了,是靳致水理想中的爱情偶像;她对靳致水的爱,明面上是从现在开始,实际上从地震那天晚上已经朦朦胧胧的开始了,是从生活到生活,容易向纵深发展,说的实际一点,是靳致水现实生活中的爱情伴侣。所以她准备用脚踏实地的爱取代许文静时髦浪漫的爱!
由于思考问题精力过于集中,已经走出了草坪,来到郁金湖边用木条铺就的亲水平台上。水面上浮萍一片连一片,那些高高擎起的荷花骨朵,昂首挺立,含苞待放。忽然一股凉风飘来,不但带来初夏的清凉,还送来各种花草树木的清香。她在享受着初夏宜人的夜景,也在推敲着自己人生的重大决策。她不断地追问自己,是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是追赶时髦,还是源自内心,是同情弱者,还是情有独钟?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来得太突然,太轻率!又一想,瓦特发明蒸汽机,还不是因为开水冲掉壶盖的启示,牛顿发现大地引力,还不是看到苹果落地的缘故,爱迪生发明电灯,还不是因为找到了钨丝的结果。好多重大发明和重大决定,一开始都有偶然性。智慧的火花是如此,爱情的火花也不例外。更何况陈振江他爸去世后,自己不答应陈振江的求爱,也不愿意找别的人,并不是想从一而终,全部目的是为了改变,具体就是想改变自己一个出身低微的穷女子,一心想攀城市的高枝,为钱而嫁,为户口而嫁,为工作而嫁,为遗产而嫁的过去。靳致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一母同胞亡姐的丈夫,是为山区教育做出重大贡献的青年教师,是舍己救人的抗震英雄。年老体弱的老母亲要靠他养老送终,襁褓中的儿子要靠他抚养成人,如饥似渴的学生要靠他完成学业……,这不正是自己追求改变的最好选择吗!
想到这里,冬月突然笑出了声。自己普普通通一介平民,怎么成了左顾右盼的为政者。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得赶快回卧室去,尽快把美好的想法变成实在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