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锵锵锵!咚、咚,锵锵锵……
这天下午,门诊楼院前区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这会儿,在806病房,冯师说:“致水老板,等一会儿,我把这里弄利索,用轮椅推你下去转转!”靳致水说:“今天不转了,省上领导慰问四川伤员,下边人来人往的,咱下去要给人家添乱的!”冯师说:“咱转咱的,人家忙人家的,井水不犯河水,能添什么乱!”靳致水说:“关键是咱这人不利索,碍手碍脚不说,叫人看了也不雅观!”冯师说:“你看你这人,想法咋那么多,在医院碍手碍脚很正常,不然,反倒不正常了!”靳致水说:“要转你去转,我想一个人呆在病房清静清静!”冯师说:“你看你这人,病房把你还没呆够?我是看今天楼下人多热闹,想陪你下去散散心,你不下去转,我一个人转啥意思呢?”
看他俩争执不下,任玉强说:“老靳,冯师让下就下,病房把我呆的奚幸的了,我也准备下呢,咱几个不如搭个伴,谁愿意笑话就叫笑话吧!”说到这里,他问那两个病友,“你俩下不下?”蒋跃进说:“咋能不下呢,借着看热闹,也顺便代表咱们陕西病号,去轰轰场面,表表心意嘛!”韩冬至说:“你们伤重都敢下,我还有啥说的!不是本人感觉良好,咱们四个,坐轮椅的,架双拐的,用学步机的,脖子搭支架的,组成个拉拉队,肯定会抢尽风头的,不说别人,摄影录像的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病友们说行动就行动,在陪护和家人的帮助下,坐轮椅,架双拐,用学步机,脖子上搭支架,缓缓朝楼下移动。
出了住院部,进入门诊楼大厅,刚才那朦胧发闷的锣鼓声,突然变得响亮无比,震耳欲聋:
咚、咚,锵锵锵!咚、咚,锵锵锵……
冯师推着致水贴在他耳边大声说:“让你下来,还拧瓷来拧瓷去的,看那几个多潇洒的,人家不但把热闹看了,还把陕西病号的心意表达了。”“咱想去了就去,不想去了不去,可管人家的啥事呢,人家要上天,难道咱也跟着上天不成?”靳致水拧过头也大声说,“你知道我不想下来还有啥原因?”冯师问:“啥原因?”靳致水说:“不想跟你一块下来!”冯师说:“为什么?”靳致水说:“我嫌你光爱说那些少盐没醋的风凉话!”冯师笑着说:“会怪怪自己,不会怪才怪别人呢!”
出了门诊楼,院前区便是另一种景像。
舞狮子的黄衣黄裤,龙腾虎跃;敲锣鼓的红衣似火,惊天动地;打腰鼓的白衣红边,气吞山河;扭秧歌的绿粉相间,风摆杨柳。彩虹似的充气拱门,花朵样的少年儿童,潮水般的围观群众,鼓舞人心的标语口号,简直就是色彩的海洋,人的海洋!
就在这时候,一支很特殊的队伍出现在大楼门口。脖子支支架的,用学步机的,架双拐的,坐轮椅的,人们的目光很快投向他们。有的好奇,有的纳闷。其中相当一些人把他们当成了四川伤员,很快围上去嘘寒问暖,竟有献花的,送慰问品的,他们几个推挡着死活不接。正在难分难解的时候,一个活动组织者赶过来,挡住献花送慰问品的说:“他们不是四川地震伤员,是下来活动的住院病号!”说完,指挥几个志愿者,把他们安排在院前区旁边的花园里。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依然响个不停:
咚、咚,锵锵锵!咚、咚,锵锵锵……
靳致水他们几个病号刚在花园坐定,冯师忙里偷闲,又趴在靳致水耳边小声说:“致水老板,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何感想?冯某洗耳恭听!”靳致水不容置疑地说:“感觉很好呀,难道你的感情还能游离在大家之外不成?”冯师说:“别给我来这一手,我虽然没上过大学,经验可不比你少多少。我觉得,凡是说假话的人,必然要自食其果!比如象你,本来是让人尊敬的事,结果硬是要当无名英雄,眼看到手的鲜花和礼品,自己不敢要不说,组织上一经发现,赶快就来人制止,就是想要也要不成了!如果事情到此也就罢了,叫我想不通的是,人家为了保证现场的正常秩序,还要把你们当成绊脚石,与其他人一块打入另册,你说你弄下这是啥事吗?”靳致水说:“你这人咋是这,我都能听进你的劝说,你为啥就不能对我嘴下留情!”冯师说:“我不是不留情,是对你这种不合时宜的做法不满意!”靳致水说:“我就弄不明白,我这种做法怎么就不合时宜了?”冯师说:“大家都在热情高涨地捐钱捐物抗震救灾呢,你把你的事情公开出去,也让大家有个表现机会嘛!你一再这样掖掖藏藏的,本身就是不合时宜!”
靳致水说:“照你这么说,我不但符合时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符合时宜!比如说,我一旦把事情的真相公开出去,大家就会把爱心献给我,从而在我身上浪费很多人力财力物力。我现在把真相掩盖起来,大家就会把更多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向重灾区的重伤员,把钢真正用在刀刃上!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捐钱捐物?是不是也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时髦’行动?”冯师说:“你这种说法我不否认,但是你只想到自己,却没有设身处地的替别人着想!要知道你这么做,你的目的是达到了,却无辜地连累了一批人。比如,你们的柳大姐,我们陈老板,等许多人,都在不论多少,不计名利地暗暗地当着无名英雄!你把你自己塞了瞎马眼也就算了,还要把大家伙也塞进去!人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个区区打工的,虽然不是天,更不是地,但是也有义务对你这种做法表示不满!”靳致水说:“这种情况我不是没想过,但想的结果是,为了不浪费人力财力物力,他们只能先受一段时间委屈,等时过境迁以后,我再把事情公布于众,那个时候,他们既能受到应有的尊重,还不会给社会造成什么负担!你说说,我这么想难道有什么错吗?”
突然,任玉强儿子说:“大家高高兴兴看热闹呢,你俩也没说过来一块乐呵乐呵,老在那里叽咕啥呢?”他这一说,那几个病友也回过头来。没等冯师说话,靳致水说:“全是冯师惹的事,我正在高兴得看热闹呢,他说你们和四川伤员一样是病号,此时此刻有何感想,你说我能给他说啥好话?”冯师只笑不说话。脖子支支架的任玉强说:“你别说,人家冯师还真问到点子上了,我这一阵儿触景生情,还真是有感想要说。首先声明,我不是妒嫉,也不是眼红!根据我在唐山地震的经历,深深体会到,同样是全社会都在真心实意地关心弱势群体,同样都是在真心实意地关心受灾的群众,国家强大不强大,人民富裕不富裕的,关心的程度和水平大不一样!回想起我们那一阵,跟现在这情况就没办法比!”架着双拐的蒋跃进说:“冯师,不是我说你呢,有些事情能比较,有些事情没办法比较!就拿我们和四川伤员来说,一样是重病号,但是绝对不能要求社会和组织象对待人家那样对待我们!真的要是那样的话,国家把大量的资源用在这些事情上,用什么来搞建设呢!”用学步车的韩冬至说:“你们别怨冯师了,冯师灵得跟狐子一样,啥道理不知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蒋跃进说:“看把你说的高明的,好象在冯师肚里钻过?”韩冬至说:“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往他肚里钻?”蒋跃进说:“那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韩冬至说:“你要是看出来,不也成了韩冬至了?”冯师仍然是只笑不说话。
咚、咚,锵锵锵!咚、咚,锵锵锵……
很明显,锣鼓声突然响亮激烈起来。几个病号抬头望去,一溜高级小轿车缓缓停在门口,省领导从车里下来,在医院领导的陪同下,绕过门诊楼,缓缓进了住院部大楼。
这一阵子,狮子舞的更猛了,锣鼓敲得更响了,秧歌扭得更欢了。
几个病友看得津津有味。唯独靳致水心不在焉。说实话,靳致水今天不愿意下来,怕影响慰问秩序,不想听冯师的杂碎话,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个原因是想借着病房没人,好好给冬月回一封信,劝她尽快打消这个念头,一心一意按照大姐柳春月的安排,尽快和陈振江把婚事确定下来。可是在冯师的一再坚持下,加上病友们的一致劝说,只好跟着大家伙一块儿下来。
靳致水心想,你们虽然能箍住我的身体,可是箍不住我的头脑!我为何不借着你们看热闹的时候,好好构思构思给冬月回信的内容呢!只要构思好内容,写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想起柳冬月写的那封热辣辣的求爱信,至今心里仍然惴惴不安。冬月那封求爱信是这样写的:
致水:
你好!
我的这个举动,你可能感到很突然吧,可是我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今天不得不把它写在纸上!我很慎重地告诉你,我想给冬冬当妈妈,给你做妻子,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请求!
我猜想你对我这个请求,无非是这么三种态度,一种是认为我是心血来潮,赶形式,意气用事,只是这么随便说说罢了,把我的请求看作小孩玩游戏过家家,一笑了之;一种是因为你受到陈振江的恩惠,怕落拆恩人墙角的名声,肯定要拒绝我;一种是认为我这么做等于毁了我过去的努力,想劝我迷途知返。我之所以能猜出这三种态度,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为人了!
你可能会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态度,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我相信,你听了我下面这些理由,一定会改变态度的!
我爱你,可以说爱得不能自持了!因为你无私、正直、善良!你在学校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大学毕业后不恋城市,又回到贫穷落后的山区;为了老家的孩子的前途,不怕艰苦,呕心沥血。亲自接送孩子上学回家,给孩子们买菜做饭,买学习用具,资助上不起学的孩子;舍己救人是常事,因为破庙旁边就是河流,落水的人只要呼救,你就会跑出来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救人。我就是被你所救者之一;在这次大地震中,你舍己救人,还要隐姓埋名等等。从小我就很佩服你,你救了我,我虽然有嫁你的念头,但那是一时的冲动。真正由佩服到倾慕最后到爱上你,还是你受伤以后的事。至于说爱的不能自持,就是决定提笔给你写这封信才开始的,那天晚上,想你想得我一夜未眠!
我爱冬冬,可以说爱得如同亲生。这个感觉从一见到冬冬就已经油然而生了。所以很快就有了抚养冬冬的想法,并且立即把它付诸行动。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把我的冬字给他起成小名。为了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掌握他的成长情况,还专门为他装了电话。要不是管着晨晨,我不知道往山里跑了多少回!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冬冬最亲最亲,因为具有同等条件的大姐、二姐和满月,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我的条件优越!因为我虽然已婚,但没有孩子,要是能随心所愿,就是有个一儿半女,也是你致水的骨血。咱们那里不是有句俗语,“一父两母,亲骨肉!一母两父,各是各!”
我爱秋月,因为我太佩服她了!我爱秋月不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姐姐,我爱她那倔强的性格,爱她那超过常人的智慧!她能在如今这眼花缭乱的世界里,独独瞄准你这个深山老林里的穷教书匠,可见慧眼独具,智商过人!为了实现自己选择的目标,她冲破世俗的羁绊,想到了一般人想不到的办法,有的办法甚至超乎寻常。结果她赢了,但她赢得不是荣华,更不是富贵!她赢得是清贫,是艰苦!我更佩服的是,她那种敢于和善于面对贫困,面对艰苦的精神和行动!同时,我爱秋月正是因为她是我的姐姐!姐姐故去妹妹续弦,顺理成章,合乎伦理。我承认,比起姐姐来,我自叹不如,但是你要相信,我们既然是一母同胞,姐姐能做到的,我这个做妹妹的保证也能做到!老家有句不太好听的俗语,妻妹子有姐夫的一半,我渴望能够成为你的全部!
我爱自己,所以要自己的主意自己拿!当初,因为年龄小,因为受大姐的影响,总觉得要爱自己,就要让自己过上象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切在所不惜,包括自己的青春!当我付出了巨大代价,获得了所谓的理想生活以后,才感觉到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完全理想。我觉得这不是贪心不足,更不是得陇望蜀!这是我用青春年华体验到的生命认知,也就是说,如果让我重来一次的话,我情愿用现在的所谓理想生活,换取平平常常的男耕女织!到现在我才体会到要真正爱自己,即便不能使自己事业有成光鲜辉煌,也要使自己自食其力健康向上,哪怕是平平常常清清淡淡!所以我决定在今后的岁月,要真真正正爱自己一回!有了这个想法,面对事业有成、品貌俱佳的陈振江,我能始终不为所动,因为我已经在他父亲那里让人侧目过一回,不想在他这里再让人指指戳戳说三道四!正当我无比苦恼的时候,你悄悄地走进了我的心里,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大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我承认,这种感觉里除了我要真爱自己外,少不了有亲情的成分,有报恩的成分,也有同乡的成分,更有抗震救灾的成分!说到这里,你可能要笑话我,但我认为,任何爱情都少不了打上时代的烙印!还不要说,我对你的这份感情,完全是全国人民可歌可泣的抗震救灾行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激活和催化作用!
我由衷地感谢抗震救灾,它既给我创造了献爱心的机会,又让我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对象!
我觉得这些理由已经够充分了,不知道你看了有啥想法?
请接受我的请求吧!
我急切地等待着你的回音!
不要让我等久了,因为这些天我会度日如年的!
深爱着你的柳冬月
就在他把回信内容构思的差不多的时候,省上领导慰问完就要离开医院了。这个时候,一直忙前忙后的吴正和王霞两口子,终于有了闲暇时间,来到他们中间说闲话。
看见吴正两口子过来,病友们很快围了上来。任玉强说:“看你俩高兴得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新闻要报告?”冯师说:“慰问病号能有啥新闻,还不是握握手,说说话,领导露露脸,出力跑腿是手下!”蒋跃进说:“哎呀,老冯手艺还不少呢,要是下岗了,还能当领导么!”韩冬至说:“你咋知道当领导好来,光给冯师寻的是肥差使!”蒋跃进说:“领导难当的跟啥一样,弄不好就有可能掉乌纱,谁说是肥差使?”韩冬至说:“咋不是肥差使?工资基本不动,吃喝基本靠送,老婆基本不用,存款基本是贡!”
他这一说大家笑了。
这时候,吴正说:“实话给你们说,这次抗震救灾,不光老百姓变的不一样了,领导们也变得不一样了!要是这次慰问还是过去那一套的话,我们忙得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谁还顾上到这里来?”任玉强说:“看看看,怎么样,我就看他俩,一个摇头晃脑,一个喜形于色,肯定有什么事情要说!”
冯师好象还要说什么,被靳致水制止了。
吴正摇着头感慨道:“领导这次慰问,不说别人咋样,我俩口是开眼界了!领导们一进病房,首先见到的是个青年病号。当得知他的七旬老母在老家内蒙古,久病卧床无钱医治时,领导们当场捐款,还安排工作人员和当地政府联系,如果属实的话,再发动机关捐点钱,尽快委托当地政府,给老人家治病。”
冯师又是咬牙又是斜眼,靳致水知道他的意思,故意装没看见。
王霞说:“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伤员,领导们问她有没有什么困难,她一直摇头不说,最后在领导们的再三劝慰下,说儿子学习很好,上大学没问题,现在剩下孤儿寡母,哪里来的钱供。当时就有几个省领导,争着要资助这个孩子。书记看争得很厉害,就当机立断地把这个机会,给了年龄最大的一个副书记。并叮咛工作人员说,一定要跟踪这个孩子,一旦考上,立即组织落实。”
靳致水故意小声说:“这一次有何感想?”冯师也小声说:“有也没用?”
吴正说:“尤其感人的是,当领导刚握住一个小伤员的手,还没有开口,小伤员泪流满面,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都遇难了,就剩下他自个了,不知道今后生活咋办?说完放声大哭。领导们咋劝劝不下,劝着劝着,领导们也跟着流起泪来。当时就有个厅级干部站出来说,小家伙别难过,只要你符合领养条件,并且你本人愿意的话,叔叔领养你!万一不符合领养条件,我们也会和当地政府取得联系,一定会把你安排好的。”
冯师小声说:“这一次咋不见问了?”靳致水说:“你那固执劲还用问!”……
任玉强还以为冯师说的是慰问的事,故意呛他说:“能不能大声点,让大家一块见识见识,不要老是被窝放屁独吞!”“我也觉着独吞了对不起大家,还不如拿出来让大家都吞点好!”冯师只好顺坡下驴,笑着说,“吴正说得不错,不光他开眼界了,我也开眼界了。我还以为这次慰问和过去一样。没想到领导们眼泪流了,腰包掏了,孩子管了,自己赔了,回去只剩下给老婆跪挫衣板了!”蒋跃进说:“象这样的领导,你下岗后还当不当?”没等冯师回答,韩冬至说:“人家为啥不当,你知道领导掏腰包的时候多,还是装腰包的时候多?”蒋跃进说:“我要是知道,会跟你住一个病房?”
“算了算了,别脸红脖子粗了,领导们忙完了,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冯师说,“我觉得纳闷的是,领导们已经慰问完了,锣鼓家伙为啥还不停下来?”
正说着冯师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春月的电话,就问:“啥事?”春月说:“你们在啥地方?”冯师说:“在院前区花园。”春月说:“人家要走你让人家走,你们千万不要动,我们很快就赶到!”冯师接完电话,顺便说:“致水,大姐来电话了,可能要来给你说啥重要事情,让咱等一会儿再走!”尽管春月他们千方百计封锁着靳致水受伤的真相,但是同处一室的病友也不是看不出蛛丝马迹,他们和许文静赵院长的想法一样,只是不想说破而已。此时此刻听到这话,很知趣地提前走了。
省领导慰问四川伤员以前,医院院长和政委找到赵副院长,说:“省领导要来慰问伤员,你们对靳致水如何安排?”赵院长说:“我们没有什么安排,院里是什么意思?”院长说:“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省上领导慰问结束后,院前区的一切活动不要停。你代表院里去慰问他,这个事只能点到为止。等你慰问结束后,才能算慰问活动圆满结束,你看这样安排合适不合适?”赵院长说:“我同意院里的安排,既能尊重本人的意愿,又能体现出组织的关怀,坚决完成任务!”
赵院长下来和许文静商量时犯难了。当着病房那三个病友怎么慰问?两人商量的结果是,让许文静提前找个借口,把靳致水叫到楼下单独进行。谁知道当许文静具体实施的时候,四个病号全不在房间,发现靳致水枕头下几张纸露出来,就去帮助整理,结果原来是一封信,赶快整好折起来放回原处。再看了看,发现东西都在,就断定他们可能在楼下看热闹。来到楼下一看,四个病友凑在一起,气氛还挺热烈的。她正在发愁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春月大姐。赶紧掏出手机给她拨了电话。春月听说省上领导正在慰问四川伤员,很快就想到靳致水此时此刻也需要慰问。赶紧叫上几个姊妹买了慰问品,急急火火往医院赶。同时,根据许文静的意思,打电话很巧妙地支走了那三个病友。
靳致水看见春月姊妹又是鲜花又是营养品,生气地说:“不过年不过节,何必这么铺张?”春月说:“慰问伤员和过节有什么两样?不然,医院为啥要搞得这么热闹!”靳致水说:“人家是慰问四川伤员,当然要往热闹的搞,咱又不是四川伤员,没有必要如此夸张!”冯师说:“本来是公家一遍过手的事,你硬要人给你开小灶呢,谁有啥办法!”春月说:“冯师,别说风凉话,这是致水的主意,也是我的主意,咱们这么做,不但没错,而且有功!”冯师说:“我不是埋怨致水,是嫌他太做作了,所以故意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正说着,许文静陪着赵院长笑着朝他们走来。赵院长捧了一束鲜花,许文静提了一嘟噜慰问品。来到靳致水面前,赵院长弯下腰,把鲜花双手递给轮椅里的靳致水,握着他的手说:“你辛苦了!我们感谢你!”靳致水不知所措。赵院长解释说:“你别紧张,许大夫给我们把什么都讲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着想的!我们的一片心意,你应该笑纳才是呀!”春月看致水还是不置可否,赶快替他打圆场说:“赵院长,致水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替他谢谢你了!”许文静感到很诧异,就问靳致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靳致水点了点头。许文静说:“赵院长,你先回吧,我来处理。”
赵院长刚刚离开,一直回响在院前区的,“咚、咚——锵锵锵!咚、咚——锵锵锵……”的锣鼓声,迅速变成了急风暴雨式的“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激越狂放,紧张繁忙,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嘎然而止!
这个时候,许文静问靳致水:“你到底怎么不舒服了?我把你推上去看看!”靳致水摇着头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我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指着鲜花和营养品说,“我太幸运了,遇上了你们这些好人,真是用心良苦哇!”说完唰地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