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写求爱信的事情公开以后,靳致水说啥也坐不住了。
这阵子,说起来是在午睡,其实根本没有一点睡意。想翻身怕撕裂伤口,想坐起来又怕脚头和他打通铺的冯师不好意思睡,没有办法,只好躺着纹丝不动。
本来,他想采取一定方式,先给冬月慢慢透透口风,让她思想上有个准备,然后再将写好的回信送给她,就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没想到如此稳妥的做法,到头来反倒弄巧成拙,不但把冬月逼得没了退路,也将自己置于不义之地。不说别人说三道四,光身边这么四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如果要兴师问罪的话,也够喝一壶了。要是按非亲非故说,头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应该是陈振江了。人家肯定会这么认为,我掏着钱,摊着时间,专门派着人,实心实意给你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就差没给你擦屎擦尿了。实在想不通,我也不图你涌泉相报,你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想呢!人常说,朋友妻不可欺。毫不夸张地说,咱俩现在不但成了朋友,我还对你有扶助之恩呀!你明明知道我追求冬月,也知道她始终不买我的账,在这种情况下,她向你求爱,就应该当机立断,予以拒绝!可是你态度暧昧,不置可否,给她发出了错误的信号,致使她有恃无恐,死心塌地地把我抛在一边!第二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是许文静,她不但是他的初恋情人,更是他的主治大夫。人家的心理活动不用推测,已经在他面前公开得一览无余了。尽管自己已经明确表示了态度,但是人家仍然痴心不改。人家的意思很明确,要在城里解决,人家是唯一的选择;要在农村解决,人家心里虽然不是很痛快,但是考虑到他的处境,也不想强他所难!柳冬月是他这次遭灾以来,对他们家帮助最具体最细微的一个人。所以接到求爱信,首先想到的是,害怕伤了她的自尊。谁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到头来不但伤了人家,而且还伤得相当厉害!本来,要是及时表明态度,别人就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尽管她当时接受不了,时间一长就会烟消云散。现在就不同了,事情已经公开在大家面前,让人家在大家面前咋下台嘛,要知道人家是个女同志呀,被男人拒绝的名誉不好听呀!还有一个人,对他至关重要,使他最伤脑筋,这个人就是大姐柳春月。曾几何时,因为柳秋月嫁给他,柳春月最见不得的就是他;同样因为她是柳秋月的丈夫,在这次治疗中,柳春月又是最为关键的人物。现在叫他感到伤脑筋的是,刚刚因为抗震救灾已经基本修复的彼此关系,又将因为自己这次失误,不得不再一次被撕裂开来。因为柳春月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年他和柳秋月恋爱时早就领教过了,开始她知道了消息,气死气活,接着千方百计拆散他们,后来看实在没有办法挽回,根本不参加他们的婚礼,最后竟然与他们断绝了所有关系!所以,春月要是知道冬月给他写信,特别是知道他不哼不哈保持沉默的话,肯定会联想到当年秋月的事情来,认为他这么做是有意的,不是不想接受,而是迫于自己的压力不敢贸然接受!甚至还会认为他采取的是投石问路的策略,要是她同意了,心随所愿,啥话不说,要是她不同意,再表示拒绝也来得及!总而言之,大姐春月此时此刻对他是宁枉勿纵,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等着大姐正式摊牌以后,自己向许文静借点钱,马上出院回山沟,惹不起还躲不起,省得人家给自己下逐客令造成被动。
靳致水“午睡”起来,叫醒挤在脚头的冯师。冯师给他打来洗脸水,他洗完脸把毛巾递给冯师,说:“你把洗脸水倒了,回来咱俩商量个事。”冯师搭好毛巾,一边去倒洗脸水,一边心里嘀咕,从致水表情上看,肯定是为冬月的事犯了愁。哎,都怪自己太多嘴,不给陈老板说这事情多好!让人家在暗地里任意发展,发展到什么地步算什么地步,那样的话,自己就不会象现在这样背良心债了。
冯师倒完水回来,放好脸盆,边擦手边说:“致水老板,冬月那事你别往心里去,这事谁谁都不怪,只怪我这嘴太贱,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靳致水赶快解释说:“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这一阵实在是没主意了,想和你商量主意呢,根本没有怪你的意思!你都没想想,纸能包住火嘛?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了人,你就是不说,总有人会说的!”冯师说:“你不怪我,说明你宽宏大量,我要是不怪自己,就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致水给冯师说:“坐到我跟前,我慢慢给你说,好好帮我拿拿主意!”冯师很顺从地坐在床边,说:“有啥事你说,拿主意不敢当,说说宽心话还凑合。”致水说:“你知道啥叫四面楚歌,我现在的处境,就是实实在在的四面楚歌!你陈老板不待见,许大夫有意见,春月大姐有成见,柳冬月要是看到回信,肯定连我见都不想见!大家好心好意帮助我治病呢,本来是和和气气一笑下场的事,就是因为我没有及时给冬月回信,弄的是是非非七扭八裂的!你说说,我到底弄下这是啥事嘛!”冯师说:“致水老板,不是我说你呢,你想得太多了。说实话,事情是多少有些事情,但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根据我的了解,我们陈老板那人,根本不是小心眼。再说,这事情是冬月找的你,又不是你找的冬月,他有啥理由责怪你。事实上,人家也没有怪过你,我给人家说了这事情,你猜人家说啥?冬月能够追求致水,我不但高看她一眼,假若要是真的成了,我还要祝福他们呢。要是追求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虽然我无可奈何,但心里也不会这么痛快。许大夫那里,你更不用担心,你又没有答应冬月,她会生你什么气?春月大姐这一关是不好过,但是话分两头说,一头是她虽然不同意冬月跟你,因为你压根就不想答应冬月,要怪只能怪冬月胡思乱想,丝毫怪不上你什么,所以她这一关好过不好过,已经无所谓了。另一头是,不要说她埋怨不上你,就是能埋怨上你,大姐是明白人,肯定豇豆一行,茄子一行,绝对不会和治病搅在一起!至于冬月,你更没有必要有顾虑,你不答应人家,人家有意见是必然的,但是那一阵过去了,人家终究会体谅你的!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悲观!”
致水想了想,笑着说:“你别说,你这么一分析,我心了好象豁亮了许多,身上一下子觉得轻松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不会那么顾虑重重了。但是,我还得想下一步的事情,说得准确一点,刚才那种想法是被动的,也就是说,我怀疑人家对我有了看法,我才去想的。经过你这么一说,虽然人家对我没有什么看法,但是我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事情,学生娃等着我去上课,家里还有老母亲和月子娃需要我照顾。还不要说我的病已经基本上痊愈,再呆下去没有什么必要了。所以,我要变被动为主动,防患于未然。俗话说,蜜多不甜,胶多不粘,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度的概念。我已经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了,不然只知道大家对我好,瞎眉子实眼赖着不走,惹得猪嫌狗不爱就来不及了。”
冯师说:“你的意思是想出院回老家?”致水点了点头。冯师说:“那你准备怎么走?”致水说:“我是这么想的,我想先给许大夫招呼一声,只要主治大夫同意,我出院就有八成把握了。再一个你们大家给我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就是走我也得表示表示,不然就太不够意思了。回老家需要路费,请大家吃饭还得花钱,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准备向许大夫借点钱,等我回去以后,让县上连医药费一块还他们,你看我这么想合适不合适?”冯师说:“你的心情我理解,咱俩的想法大同小异,都是怕麻烦人!但是实际情况不允许,首先是许大夫不会同意你走,就是走,也得等伤口长好了再说。要是让春月大姐知道,那情况就更糟,她不但会狠狠批评你,还要日娘带老子骂你个狗血喷头!”致水说:“那你说许大夫给我借钱不?”冯师说:“要是纯粹借钱,就凭许大夫和你的关系,借多借少都会借。但是你这一次不纯粹是借钱,主要是走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分钱也不会借给你!”致水说:“既然是这情况,不管结果怎样,你给许大夫打个电话,让她赶快到病房来,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冯师马上掏出手机,很快拨通了许文静电话,没等他说话,许文静小声说:“我现在正在九楼会议室开会,实在离不开,有什么要紧事情,上来到会议室门口说!”冯师挂断手机说:“许大夫已经回到医院了,现在正在九楼会议室开会呢,我现在就上去给她说!”冯师很快来到九楼,到会议室门口一听,许大夫正在发言,他只好等在门口。这时,会议室出来个人问:“你是不是找许大夫?”冯师说:“就是。”那人说:“她让你稍微等一会儿,这是补充发言,讲不了多长时间。”
许文静发完言,出了会议室,急着问:“是不是致水伤口不舒服?”冯师指着自己脑袋说:“不是伤口不舒服,是这里不舒服。”许文静莫名其妙,说:“没说因为什么事情?”冯师摇摇头说:“你们见面再说吧,我还是少说为佳!”说着就往楼下走。许文静赶上来说:“你是不是和致水闹矛盾了,怎么情绪还蛮大的!”冯师说:“我两个能闹啥矛盾,还不是因为我给陈老板说了冬月给致水写信的事!”许文静说:“你也是的,既然看了求爱信,就给人家原样放好吗,为啥还要展开放到哪里?”冯师说:“省领导慰问四川伤员那天,我扶致水坐轮椅下楼看热闹,整理床铺时,无意中在枕头下发现了这封信,开始也不知道写的啥,撕开才发现是冬月写的求爱信,这个时候,致水突然说,还不赶快下,在那里磨蹭啥呢?我害怕致水发现,就胡乱塞在枕头下,本来想中途找借口,上来给原样放好,结果只顾和致水打嘴仗,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好在致水粗心大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然就抓瞎了!”许文静说:“致水哪里是粗心大意,是我把信整理好的!”冯师说:“这么说你紧在我之后,也看到了这封信?”许文静说:“你要不那么毛草,我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冯师说:“就是因为我看到这封信,才给人家带来这么多麻烦!”许文静说:“你不要小题大做了,这会带来什么麻烦?”冯师说:“你不知道,当然会这样说。”接着,冯师便竹筒倒豆子,把致水刚才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许文静说:“这个靳致水,也太不象话了!”来到八楼,许文静快步如飞。冯师一看大事不好,赶快追上去说:“你见致水千万啥话都别说,不然他又要埋怨我了!”许文静停下脚步,望着冯师乞求的目光,刚才还怒容满面的脸上,很快烟消云散,笑着说:“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要给你惹麻烦呢!”
进了病房,许文静简单和那几个病号打过招呼,来到靳致水床前,笑着小声说:“亲爱的靳致水同志,你把老同学叫来,要布置什么重要任务?”致水指着他身边的小凳子说:“立客难打发,坐下来,我细细给你说!”冯师看到这情况赶快说:“那你俩说吧,我出去办个事!”冯师离开病房,靳致水就把自己所有想法说了出来。最后问:“你说说,我这些想法实际不实际?”许文静想了想说:“你这些想法,还不是一般的不实际,是不实际的N次方!”靳致水说:“能不能具体点!”
许文静说:“首先,你担心大家会产生厌倦情绪的想法就很不实际。我估计你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冬月那封信引起的。咱们中午在这里吃饭,陈振江和春月大姐通完电话,我看你表情很不自然,果不其然,你现在就提出这样的问题来。你这么做,实际上是一种逃避,而且是一种对别人极不负责任的逃避!既然你选择了逃避,就光明正大的逃避呗,为什么还要把责任无端地推给大家伙呢!”靳致水说:“我不是给大家推责任,主要是替大家着想。百日床上无孝子。我说这句话可不是对大家不恭,是为了说明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超过了一定限度,就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也会厌倦的!”许文静说:“按常态说,你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在这次抗震救灾的非常时期,你这个道理已经被大家的实际行动颠覆了。反过来说,你这个道理完全不符合抗震救灾的实际!曾几何时,埋在废墟下的人,挑战生命极限的人不在少数,钻石二十四小时,黄金七十二小时,有的埋在废墟中达到一百二十多个小时,竟然还被救援成功!那些救援人员,脚磨破了,手指磨出骨头,缺吃缺水,一连几天不合眼,要按常规的话,他们早就没命了。那些航空兵,在不具备跳伞的气候条件下,为了灾区人民,义无反顾地用生命向自然极限发起挑战。有的民营企业主,毁家纾难,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送到震区,这要放在平时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咱们和人家能不能比,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所以,这个问题你连提都不应该提!”
靳致水只有招架之势,没有还手之力。就这还不服气,故意强词夺理说:“照你这么说,我连发言权都没有了?”许文静说:“要看什么发言权呢,要是无中生有,不但没有发言权,还要追究你的责任呢!比如我和冬月的问题,按一般常规说我俩现在算是情敌,应该水火不容才对。但是我不这样认为,因为在目前抗震救灾的背景下,谁都否认不了,我俩和你之间,除了主要的爱情成分外,也少不了同情的成分,对于冬月来说,还多了一层亲情的成分。所以我一方面想赢她,另一方面又怕赢了她。想赢她,是不想丢面子,不想赢她,多少还有点想成全你们的亲情。前些日子,我想赢她的一面,在你面前表现得很充分,不想赢她的一面,几乎没有任何表现。为什么会是这情况,说穿了还是想赢不想输嘛!你之所以对我产生误解,这可能是主要原因!说到底,我这种思想,完全是建立在你坚决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基础上。说得明白一点,你都能为了我着想,坚决不同意和我结合,那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你着想,让你找个既有爱情又有亲情的配偶呢!所以,你同意冬月,我也没输,因为你原来就没打算和我成嘛,你不同意冬月,我也没赢,因为她没和你成,我也没和你成!”
靳致水说:“我自以为对你非常了解,现在看来,还有进一步补课的必要。”许文静说:“不是你了解不够,而是在这种特殊背景下,人们思想的净化程度太惊人了!”靳致水说:“既然是这样,我还想和你讨论讨论,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许文静说:“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靳致水说:“我再一次给你声明,我已经不想这么干了,只是想和你讨论讨论!”许文静说:“不用声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明着说吧!”靳致水这才说:“我如果回老家,你借给我钱不?”许文静想了想,说:“我知道你问这话的用意,还不是为了满足你的自信心。可是你错了,你光认为我对你逆来顺受就满足了你的自信心,同样,我对你忠言逆耳更会成就你的自信心!正是因为如此,我坚决反对你回老家,根本就谈不上借给你钱!你都没想想,咱们虽然把你作为普通病号对待,始终没有对外公开真相,但是,谁又能够否认得了,这也是抗震救灾的一个重要战场呀!既然是战场,我们医护人员就是战士,你配合医护人员养伤也是战士,只不过是岗位和对象不同罢了。你说在战斗没有取得完全胜利的情况下,我要同意你回老家,再给你提供经费,不等于我支持你当逃兵嘛!”
许文静正说着,冯师领着柳春月气喘吁吁的进了病房。其他几个病号看见春月,笑着说:“哎呀,大老板能二返长安,肯定有重要事情!”春月嘻嘻哈哈同他们开了一阵玩笑,然后走到靳致水床前。靳致水说:“冯师,赶快给大姐倒水!”许文静说:“大姐,你身体那么虚弱,不好好休息,还要来关心致水!”春月不好意思说:“关心谈不上,想和致水说个事情。”正在这时候,许文静手机响起来,掏出一接,原来是九楼催她回会议室。她给春月打过招呼,就去会议室了。
春月说:“冯师,你把轮椅推进来,咱推致水出去透透空气。”冯师赶快出去推轮椅。春月说:“致水,你把衣服穿好,外边有点凉。”致水说:“大姐,你不用操心,我知道。”说着穿衬衣时趁人不注意,把一个信封塞进口袋。冯师把轮椅推到床边,又和大姐把致水扶上轮椅,推出了病房。
来到院前花园,冯师去找报摊儿。两人大眼瞪小眼干坐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就在致水心情不好的时候,柳春月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夏月和满月轮番进来问情况,她生气地翻过身给了他们个脊背,说:“好着哩,死不了!”停了一会儿,夏月满月又让宋仁厚进去看看。宋仁厚蹑手蹑脚走进门还没开口,春月仍然背对着他说:“赶快把那一伙撵走,吃饭去一个顶几个,到正经事上,没有一个能给我帮上忙!”宋仁厚出来,来到那四口子面前,猫着细长身躯,两手象吆鸡一样,眯缝着小眼睛轻声说:“啥啥都别说了,人家让你们回去呢,你们赶快走人,小心夜长梦多!”说完那四口子和春月打过招呼,想笑不敢笑,出门捂着嘴,象狼撵一样,开车跑了。
春月这才安静地想起自己的心事来。她之所以能气晕过去,主要是想不通,她让冬月和陈振江结婚,完全是替冬月考虑的,自己没有一点私心杂念!你冬月就是有千条理由万条理由,也不应该瞒着我偷偷追求致水呀!她始终认为,有别人拆自己台的,哪有自己拆自己台的,冬月这是典型的自己拆自己台呀!她还想不通,这姊妹几个,为什么会集体哗变,口径竟然如此一致!尤其是夏月两口子一反常态。碍着她的面子,夏月过去对冬月和陈振江的事,是明着反对暗里支持,现在竟然和自己撕破面皮,明火执仗地支持起冬月和靳致水来。过去,雷成功根本不掺活这些事情,大家争论得再激烈,即就是炒成一锅粥,他也是只笑不说话。今天就不同了,不但随声附和,还异想天开地说什么,靳致水肯定能过上好日子!夏月也有点觉不着,光知道跟上成功凑热闹,竟然认为靳致水有可能成为西安人!也不知道她抽了那根筋,说下这没根没底的话,难道西安人是谁想当就能当得了的!陈振江的表现叫她更想不通。别看他跟冬月论辈分是母子关系,但是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为什么他们的表现会是一个德性!冬月写求爱信,不给我说,陈振江知道这事情,也憋在心里不吭声,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忙来忙去到底为了谁嘛?倒是满月的话提醒了我,现在想的再多没有用,关键是靳致水的态度!所以必须赶快去找靳致水,免得那几个在靳致水那里再煽惑一番,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个时候,春月不由得吭一声笑了,说:“致水,别那么紧张好不好?”靳致水说:“大姐,有啥话你说,我不紧张!”春月笑着说:“冬月是不是给你写信了?”靳致水点了点头。春月说:“那你究竟是啥想法?”靳致水说:“你先别问我是啥想法,我想听听你是啥想法?”春月说:“我的想法还用说吗?”靳致水说:“那我要是答应冬月呢?”春月说:“你也别说要是,就直接说,是想答应她,还是不想答应她?”靳致水说:“我原来不想答应她,并且已经给她写好了回信。”说着他把写好的信掏出来晃了晃,“你今天这么一问,我反倒想答应她,而且要把这封信毁了,重新再写一封!”说着两只手就要撕信。春月看见他两手已经做出了撕信的动作,又不好伸手去挡,只好用问话干扰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春月这一手很凑效,靳致水撕信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顺便塞进口袋,鼻子一酸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看不起我,我不能看不起我!”春月看见致水把信装进口袋,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笑着说:“我怎么看不起你了?”靳致水说:“我说我的观点以前,要告诉你个原则,不然要被你误会的。刚才冯师的话对我启发很大,他说就冬月求爱和帮我治病这两件事,你对我的原则是,求爱,该咋反对还咋反对;治病,该咋精心还咋精心!同样,就你帮我治病和对我有偏见这两件事情,我的原则是,对你的恩情,不但要报,还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你的偏见,不但要说,还要不留情面一说到底!”
靳致水这几句话说得春月莫名其妙,她心想,这今天是怎么了,在自己这几个姊妹中,过去敢给自己龇牙的人,现在龇得更厉害了;过去见自己不笑不说话的人,现在也开始给自己龇牙了;就连靳致水这个见自己象老鼠见猫的人,也敢摆开架式跟自己论一二三了。没想到抗震救灾就这么厉害的,咋把啥都弄得跟原来不一样了!想到这里无奈地说:“你说,有啥话你今天全部说出来!”靳致水说:“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本来就是农村人,为什么对农村人这么苛刻的?当年,秋月嫁给我,把你气得差点一命呜呼。这一次,冬月给我写了信,又把你气的叫不言传,为了彻底切除冬月和我这个农村人的联系,现在又来给我兴师问罪。我就弄不清楚,为了农村的孩子能有出息,到农村教书有什么错?秋月为了支持我,与我志同道合有什么错?冬月看我遭遇灭顶之灾,想和我共同面对艰难困苦又有什么错!”说完靳致水擦起泪水来。
春月说:“你们有没有错我不管,我为什么讨厌农村你们也不要管,我只要能保证我和家人远离农村,永远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就算我这一生的目标达到了!所以,凡是支持我这个目标的家庭成员,我就特别喜欢特别关照;反之,我就特别反感,特别疏远!”靳致水说:“你要是这个意思,我就更想不通了,我到农村去教书,就是为了那些农村人的后代能够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呀,你为什么过去反对秋月和我好,现在又反对冬月和我好?”春月说:“我不是说过了嘛,你怎么样,是你的事,我连个屁都不放!她秋月和冬月要是这样,不光我过去不允许,就是现在,也绝对不会允许!”靳致水说:“都要象你只考虑自己和家人的话,几亿农村人咋办?”春月说:“那是村长乡长县长省长和国家领导人的事,与我这平头老百姓没关系,我只要把我的问题解决好了,就等于给党和国家完成任务了,再帮助解决好我的家人,就等于给党和国家做出很大贡献了!至于几亿农民的事也不用你发愁,这中间有不计其数的人,比我还要优秀几千倍,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广大农民就会由眼红、嫉恨我们这些人,进而发展到效仿、赶超我们这些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在我们这些星星之火的带动下,就会在广大农民中形成你追我赶奔小康的燎原之势。”
靳致水说:“你这个自然发展论,也不失为一个途径,但是仅仅靠这个途径,整个农民阶层猴年马月才能过上富裕日子!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只有象你那一部分人,再象我这一部分人,还有在当地勤劳致富的那部分人,加上国家重点支持和政策倾斜,等多管齐下,农民奔小康才能走上快车道。老是单打一,根本不行!”春月说:“行不行,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我这种做法行得通就行!”靳致水说:“那你对我回农村教书怎么看?”春月说:“你能肯定我的行动,我也要肯定你的行动,但是咱井水不犯河水!”靳致水说:“我今天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说着他把口袋那信封取出来交给春月说:“这是我原来给冬月写的那封信,让你交给她我最放心!”春月双手捧着信说:“你不是要重新写吗,你可考虑好,这封信交给冬月,你这事情就彻底没戏了!”靳致水说:“别人看不起我们农民,我们农民总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说完,朝站在不远处看报纸的冯师喊道:“冯师,赶快推我回病房!”
冯师和春月打过招呼,推着致水很快进了楼门。
柳春月双手捧着这封体现着农民骨气的沉甸甸的信件,愣在那里好长时间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