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柳春月、靳致水和许文静反复协商,出院的事情大致是这样安排的:先把行李杂品放进冬月那套四室一厅的房子,然后靳致水和他们姊妹女婿回一次老家,见见分别已久的小冬冬和亲人们,就算把致水和冬月的婚事正式确定下来,顺便带上老母亲和小冬冬回到西安继续将养。
这天大早,春月姊妹和陈振江,早早来到病房。致水和冯师比他们行动还早,在同室病友和志愿者吴正和王霞的帮助下,已经把一切收拾得停停当当。
整个病房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许文静来到病房大家就围上来。一番寒暄过后,春月说:“再没啥事的话,我们现在就起身呀!”许文静笑着说:“那么心急干什么,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事情要办?”春月突然想起来,医药费还没处理完,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一急就出错,咋把结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走,我现在就跟你去结!”许文静知道她理解到一边了,赶快解释说:“你忘了我忘不了,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事情,要告诉你们的是,医院党委决定,一会儿,要给你们开个小型欢送会!”春月说:“欢送会就免了,致水不喜欢那一套!”许文静说:“致水不喜欢,也没见致水说话,你怎么能包办代替呢?”春月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又犯老毛病了,有错就改,既然医院是欢送致水的,就让他自己表态吧!”许文静嘿嘿笑了,说:“大姐,今天是怎么搞的,怎么一个接着一个犯错误呢?”她这一说,不光春月愣住了,大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春月笑着说:“我又犯什么错了?”许文静很认真地说:“我们医院不是只欢送致水一个人,而是包括柳家姐妹、女婿和陈振江在内的你们大家伙儿!”说着许文静专门问那几个病友和他们的陪护,“你们说应该不应该?”
“应该!”大家异口同声的答过,又是掌声又是赞叹声。
志愿者吴正站起来说:“大家能不能静下来,让我两口子代表病友们说几句话?”大家抱以热烈的掌声。
吴正说:“我来说说应该欢送他们的理由!我们这些天在四川伤员那边当志愿者,你们没见咱陕西人热情的那样子,从上到下,从官到民,从工到商,各界各层,慰问的、送鲜花的、拿慰问品的、当志愿者的,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伤员床前人来客去,慰问品多的没地方放,天天热闹的象过年一样。而致水一家人在这边默默无闻,宁愿自己受冷落受孤独,也不愿意给国家添麻烦。我支持他们这样做,一个是可以给国家减轻负担,给人民减少麻烦,另一个是咱们毕竟是主人,毕竟受损失较小,应该有这种宽广胸怀和奉献精神!实际上,你们是在用一种特殊形式代表陕西人民支援灾区帮助伤员,医院考虑得很周到,你们无论如何不要拒绝了!”
王霞说:“我在那边这些天眼泪没少流,满眼看到的都是激动人心的事。郊区的农民,卖针线的小贩,连自己纳鞋垫换钱的七十岁老太太,也把自己攒的两千元拿来慰问伤员。你们一家人就象这些人一样,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感动得我一想起来就流眼泪,所以一有空就想过来帮助你们志愿志愿!”
大家又抱以热烈的掌声。
春月悄悄给陈振江说:“咱们一直保着密呢,他们咋啥都知道?”陈振江说:“这说明咱们还是来医院来的次数少,听冯师说,致水搬过来不长时间,人家啥都知道了,这么长时间,之所以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还不是想配合咱们假戏真演嘛。”
等病房安静下来,许文静说:“你们继续聊,我和大姐去办公室说个事,等院领导查完四川地震伤员的病房就过来开会。”说完又招呼春月说,“大姐,咱俩走!”
春月这个时候好象想起了什么,突然说:“许大夫,你先走,我给几个妹子说句话就来。”春月把几个妹子叫到病房外边,从挎包里掏出三个憋囔囔的信封,一人手里塞了一个。几个人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你们先把它装好,我再给你们说!”几个姊妹这才把信封装进包里。春月说:“致水治病那钱,人家县教育局已经全部出了,医院把咱的钱退给我,我就退给你们。”等几个姊妹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春月已经进了许文静办公室。
春月来到办公室,许文静给冬月拿出一个银行卡说:“这是你们给靳致水的治疗费!”春月一听懵了,你咋知道我刚给姊妹把钱退了,就给我来这一套,不知道许文静究竟给她唱的是哪一出?说:“你是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许文静心里说,这又不是我的意思,怎么能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确切地应该说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你都没想想,你都能给自己姊妹来这一下,难道陈振江就不能给你如法炮制?她笑着说:“真的是县教育局把钱给了,不信你去问收费处?”实际上,许文静早就给收费处交待好了,根本就不害怕她问。就这春月仍然拨通收费处的电话进行了落实。落实完她把银行卡还给许文静说:“反正我们已经把钱捐出来了,再拿回去就有些不地道了,或者捐给你们医院,或者捐给四川伤员,你就看着办吧!”许文静说:“别不好意思了,你当时为了凑这钱,作的那难,我也不是不知道!”春月说:“那阵子作难是事实,现在疼过了不疼也是事实!”许文静说:“不疼不可能,还不要说你们这种情况了,就是钱再多的人,要拿出这些钱来,也不是那么痛快的事!”春月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想的跟人家不一样,为了生意能做红火,为了儿女身体健康,平时我们有多没少的给神上布施呢,好不容易有了积德行善的机会,花得比这再多,我们都舍得!许大夫,给你说实话,老天爷灵验得很,昨天,我跟老宋算了笔账,地震以来,就因为我们给致水出了医疗费,老天爷让我们赚得比这多得多!要是让我把这钱拿回去,老天爷知道了,要把我们赚的钱收回去咋办?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拉出来蹭进去那种事情坚决不能干!”
就在她俩推推搡搡的时候,护士小王敲门进来,通知许文静下午召开全院党员捐献大会,会上要缴“特殊党费”,让她把钱准备好。许文静说:“谢谢,钱不用准备,我早就装在身上了,只等着院里开会呢!”小王离开后,春月马上就说:“现在机会不是来了,你下午把我这几万元带上,把它当成‘特殊党费’替我缴了。”许文静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能把眼泪笑出来。说:“你连正式党员都不是,凭什么缴‘特殊党费’呢!”春月一本正经地说:“那什么叫‘特殊党费’?”许文静说:“共产党员专门为汶川抗震救灾缴的党费叫特殊党费!”春月说:“这是谁解释的?”许文静说:“是我解释的!”春月说:“既然你能解释,我也能解释!”许文静说:“叫我听听,你是怎么解释的?”春月说:“不是共产党员,专门为抗震救灾缴的党费,才叫‘特殊党费’!”许文静笑着说:“你这不是解释名词,是强词夺理!”春月说:“你把多大的忙都给我帮了,这么碎碎个事可办不了!”许文静说:“不是办了办不了的问题,名不正言不顺,怎么给你办嘛?”春月想了想说:“要不然是这,我是农村来的,我自己好起来,不能不帮帮他们。这钱既然是帮靳致水的,还从他这里帮起!”许文静说:“我听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春月说:“靳致水是因为我们韩老师一句话回到破庙教学的,韩老师为我们农村娃教了一辈子学,到头来自己的独生儿子得了肾衰竭,却没有钱医治,眼睁睁看着孩子束手无策。你代表我和老宋把这钱作为两名共产党员的特殊党费捐给他,赶快给他的独生儿子把肾换了。”许文静心想,这么点钱还想换肾,但又不好当面说出,只得应付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想法,亲自交给他多好,为什么要多费这道手续呢!”春月说:“还不是为了把保密进行到底!”许文静说:“我又不知道人家地址,怎么往出寄吗?”春月说:“致水的地址你总该知道吧?”许文静点了点头。春月说:“韩老师和致水住在一块儿!”许文静说:“既然是这样,我想办法给你把这忙帮了,就是特殊党费这话我不能说!”春月说:“你脑筋咋这么死的,之所以叫‘特殊党费’一个是特殊在不是党员缴的,一个是特殊在不是缴给党组织的而是通过党员个人转缴的,再一个是特殊在不是为救灾而是为救治一个农村退休老教师的独生儿子缴的,还有一个是特殊在,用了这个名义一般人无论如何不会知道是我们夫妻俩缴的!”这一下,许文静无话可说。
春月离开后,收费处打来电话说,致水那个县教育局寄来了一张支票,要全部支付靳致水的住院费用,经请示院领导,赵院长批示,支票退回,靳致水治疗费用纳入四川伤员费用一并按规定处理。所以赶快让他把账号给我们,准备马上给他把款打过去。因为最近社会各界,总有人把钱往他们收费处捐。捐钱的把钱扔在柜台上就走了,弄得他们到现在把这些钱处理不了。他们害怕靳致水出院后,陈振江也这么干,所以催得相当紧。许文静双手一拍,自言自语说,你看这事情怎么办呢,原来只说他陈振江一个是黄雀,没想到身后还有个黄雀等着他,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给陈振江退款了。不料收费处电话又打过来,嫌她压了电话,说我们都能配合你,你最好也能配合我们一下,不然今后再要有啥事情,可不要说我们公事公办!
没有办法,她只好把陈振江叫到办公室。陈振江一听,先笑个不停。笑毕说:“许文静呀,许文静!我让你给春月大姐用了这一手,你咋等得她刚刚把钱拿出门,又反回来把这一手用在我身上。”许文静说:“你猜得不错,我就是刚才让大姐把钱拿走了,但是无巧不成书,就在大姐刚刚离开我办公室,收费处就打来电话,说致水他们县教育局寄来了支票,赵院长已经有批示,硬逼着我给你要银行账号,我不找你找谁!”陈振江说:“我就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现在就去收费处去落实。”许文静说:“要落实你去落实,我等着你!”陈振江说:“要去咱俩一块去,我要一个人去,你们再打电话沟通怎么办?”无奈,两个人到了收费处,人家拿出了县上的支票和赵院长的批示,陈振江只好说:“不用划钱了,麻烦你们给我办个银行卡吧!”
回到办公室,陈振江说:“你说这事情怎么办好?”许文静说:“这有什么为难的,他们办好卡,你拿走就完了呗!”陈振江说:“要有这么简单,我问你干什么?我已经那么慷慨激昂地表示了一回,现在又把钱装回腰包,老觉着自己好象干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许文静想了想,说:“要不是这样,我现在还忙着呢,等以后再说吧!”陈振江点了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管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许文静看陈振江没有走的意思,说:“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陈振江说:“没有事情,就不能说说闲话?”许文静说:“要说闲话再抽时间,现在忙着不说,当着那姊妹女婿的面,不是没事找事!再说了,我刚到病房叫你时,你看那几个阴阳怪气的,你再要在这里耽搁,他们不说闲话才怪呢!”陈振江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有必要那么瞻前顾后?”许文静说:“这是上班时间,明白不明白!”没有办法,陈振江很不情愿地回了病房。
陈振江刚走,院办就来了电话,说几个院长马上就到,让她赶快把人召集到病房。
许文静带着医护人员,来到病房告诉大家,院长马上要来开欢送会,要大家去病房外边迎接。
大家刚来到病房门口,许文静老远就看见赵副院长陪着院长政委谈笑风生,后边跟着拿鲜花的拿慰问品的,蜂拥而来。顿时,楼道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
开完欢送会,送致水回老家,时间有点晚,只好推迟到第二天一早走。
第二天,车子经过大半天的高速行驶,终于到了致水老家那个小盆地。这里天高云淡,空气清新,格外凉爽,好象一下子从夏天走进了秋天!
与其说山里的景色很美丽,还不如说春月他们的心情真舒畅。
青翠的山峰,连绵不断,轻纱般的云雾,煞是壮观。成片成片的林木,密密麻麻,繁茂青翠。点辍其间的累累果实,红黄青紫,分外妖娆。地毯似的草地,随着地面的起伏,碧波万顷,随风荡漾。白云朵般的羊群,在上面轻轻飘着,缓缓移着。河岸边儿、山根底儿,色彩斑澜,斜三顺四层层叠叠的田块里,玉米杆长得一人高,杆壮叶绿,随风摇曳;条块乡间的稻田,金浪翻滚,香气袭人;红薯的根部,肥大的块茎,把地面顶成放射形的裂缝。整个盆地小鸟啾啾,知了声声,彩蝶飞舞,蚂蚱四溅。
他们来到靳致水住的那一片山坡,因为致水家没住人,直接去了靳宙山家。谁知道消息传得很快,街坊邻居挤满了屋里屋外,这些人仍然是以老人小孩和妇女居多。特别显眼的是,当初和春月他们开玩笑的那几个留守大嫂,手里做着针线,嘴里吃着零食,聚在一堆有说有笑。当大家伙儿用轮椅推着致水,快进门的时候,最先迎出来的是大队书记,村会计和靳宙山等人。他们一一和致水他们打过招呼,就把他们让到前屋去看冬冬婆孙了。当然,见了面,少不了笑声,也少不了泪水。在屋里呆了一会儿,除了冬月抱着冬冬爱不释手,夏月陪在一边,其他人被靳宙山请到了堂屋。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把靳致水扶出来重新坐进轮椅的时候,那几个留守大嫂看到春月,故意撇她的火。一个说:“好赖是个人,只要和城市沾个边,眼头都亮得很。同样是这个致水,先前在农村教书,娶了她三妹,始终不同意不说,还断绝了来往。这刚说调到城里了,主动嫁四妹不说,还亲自送人上门了。”一个说:“这有啥奇怪的,人爱有钱的,狗咬穿烂的嘛,哈哈哈!”还有一个说:“咱们老百年后,叫儿孙给阎王爷把黑拐塞美,无论如何让咱托生成城里人!”春月知道这些人跟她开玩笑,但觉得他们说致水调到城里是无稽之谈,所以故意说:“到时候,致水要是去不了城里,我让他睡到你家炕上,吃的喝的你们管!”一个大嫂说:“那里有这号人呢,致水去城里,满世界都摇了铃,她还在那里装聋卖傻呢!”村支书怕她们玩笑开过火了,就象赶羊群一样,把她们连同看热闹的人赶出屋子,然后啪一下关死了门。
但是关住门,却关不住声。乡亲们聚在门外,叽叽喳喳不愿离去,毕竟致水有恩与他们呀!
村支书回过身坐下说:“我们来看看是个礼节,不想掺合你们的家务事,但是宙山不行,非要让我们参加到底,我猜想他是想让我们坐在这里为他作证的!宙山有啥事你就说!”说着村支书看看了村会计,“我就说这些,看你说不说啥?”村会计说:“这是人家家务事,我有啥说的,宙山,支书让你说,你就赶快说嘛!”
靳宙山说:“致水,我主要说三件事。一件是,你去西安治病以后,无论是县上乡上村上,还是街坊邻居学生娃,对她婆和冬冬关心周到的很,三天两头家里人就没断过,送的奶粉衣服七零八碎,堆得跟山一样。我要给你交待的是,今后你不管到哪里,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父老乡亲!”说到这里,致水已经泣不成声了。靳宙山也泪流满面。他突然推着致水说:“支书,你把门打开,让我和致水给大家磕个头,表示表示我们的心意!”支书鼻根也酸了,没等村支书动手,村会计边抹眼泪边跑过去打开门。
在大家的帮助下,靳宙山把致水连轮椅抬出门。门外的乡亲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一个个愣在那里鸦雀无声。这时候,靳宙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靳致水一看着了忙,也扶着轮椅颤颤巍巍站起来,因为腿打弯不方便,手拉着轮椅一P股坐在地上,又翻过身,趴着边磕头边说:“我靳致水今生,做牛做马也还不完大家的情!谢谢大家了,谢谢大家了!”说完失声痛哭。大家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围着弟兄俩跪倒在地,门里门外哭声一片。哭了一会儿,跪在最前边的那几个留守大嫂,擦了眼泪扶起靳致水,不停地说宽心话。一个说:“大家才给你做了个啥嘛,你就这么心里不忍的,你为乡亲们辞了城里工作,散了城里对象,没了贤惠媳妇,大家怎么还你的情呢?”一个说:“好人有好报,致水能有今天,也没枉活!”一个说:“啥话不说了,赶快把人抬回去,让喝口水顺顺气再说!”
大家七手八脚把致水抬进门,倒水的倒水,整衣服的整衣服,很快,呼呼啦啦围进一屋子人。
村支书说:“宙山,甭惜惶了,继续说事!”
靳宙山擦了眼泪说:“第二件是,致水,我把这一段时间的经济账目给你交代一下……”没等靳宙山说完,正喝着水的靳致水火了,把水杯咚地一放,说:“哥,快别说了,我能不相信你吗!”靳宙山不紧不慢地说:“兄弟,你甭着急,哥有哥在,不说亲兄弟明算账的话,就冲着抗震救灾大家捐钱捐物来说,我也应该把经济账目给你交代清楚!”村支书说:“致水,你甭挡,你哥想说就叫你哥说!”靳宙山说:“长期以来,在一些人的眼里,好象我们农村人就是自私、吝啬、见钱眼开和顽固落后的代名词,我对这种偏见很有看法,但是,就是找不到机会表达!万万没想到这次抗震救灾给我们提供了机会,不信,我现在给你交待三笔账,看咱们农民做得到底怎么样?”他拿出一个纸包说:“这一笔是冬月给家里寄钱的钱,一共寄了多少,花了多少,上边写得明明白白!”又拿出一个纸包说:“这是你嫂子把娃吃不了的食品,穿不了的衣服,拿到小卖部处理的钱,经村会计制止以后,能送人的送人了,都送谁了,什么时候送的,都记在上边。”说完再拿出一个纸包说:“这是组织上,乡亲们和学生娃给的钱,一分没动,都有记录。另外,还有一个银行卡,咱们县上给这次地震有损失的家庭一律补助六千元,咱家情况不同,我写了个申请,国家补助了三万元,卡在村会计哪里放着,他一会亲自给你。这就是我经手的全部账目,如果还有什么遗漏,村领导和乡亲们可以监督!”
说完,屋子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靳宙山接着说:“第三件是致水自己的事。世上这事情就是怪,你想啥偏不来啥,你要不想啥,人家偏偏就来啥!刚才几个大嫂说致水去城里,不是玩笑话,实实在在确有其事!”靳宙山这一说,西安来的这帮人瞠目结舌。靳致水说:“阮老板已经把致水的关系,转到他们学院去了。就连房子也给致水收拾好了,就等致水出院去住呢。现在这里的教学,他们学院全部包了,定期向这里派人,一人一年。等致水完全康复了,也要参加进去。刚才我在路口等你们时,看见阮老板开着车又去学校工地了。致水,这个阮老板,可是给咱这一带人办了天大的好事,给你办了天大的好事!”
宋仁厚说:“既然是这情况,咱现在就到学校工地上去看看人家,不说别的,起码先把人家口头感谢感谢!”雷成功赶快站起来反对:“姐夫,别多此一举了,你把人家想得跟你一样,人家这些人,既然能办这事,就没想叫你感谢。冬月不是说她还有什么事情要找韩老师嘛,赶快抓紧时间到韩老师那里看一下吧!”村支书说:“这个建议也对,我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看见阮老板的车过来,我问干啥去,人家说回省城办个事去,所以学校就不用去了,到韩老师家去一趟算了。最近,韩老师教过的一些学生,从致水那篇报道里知道他儿子得肾病的事,来看望的还不少呢!”雷成功心想,只要阮老板不在,去一趟学校还是必要的,于是又说:“支书,要不是这,既然大家一心想去学校看看,就先绕到韩老师家,看完韩老师再去学校行不行?”村支书说:“行么,行么,不管咋样都行!”
来到韩老师家,韩老师已经是生命垂危了。冬月双手把一封信递给韩老师。韩老师抖动着双手说:“我看不见字,冬月你给咱念念!”冬月拆开信念道:
韩老师:
您好!
我们三人是在西安市艰苦创业的“党员”,从省报报道靳致水事迹的文章中,获悉您的健康每况愈下,特别是你的儿子肾脏衰竭,生命垂危,深感不安。念起您在山区教了一辈子书,培养了许多农村娃娃,他们有的在本地创业致富,有的在机关单位为国效力,有的在城市艰苦创业。为了感谢你对农村和农民做出的贡献,现在将我们积蓄的十万元,以“特殊党费”的名义捐给你,作为你那独生儿子换肾的医疗费。
区区款项,不成敬意,敬请笑纳!
西安市三名“党员”又及,两个银行卡连同密码,在那个密封的小包内。
冬月又从信封里取出小纸包,递给韩老师。上面写着,韩老师亲启。韩老师双手捧着小纸包,激动地说:“这三个党员对我咋这么好的,积了这么大的德行,还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真是菩萨显灵,观音下凡!”接着又给老伴交待说:“你把这些钱和那些在外边干事的学生最近捐得那十多万元一块放好,明天就让医科大学那个学生赶快联系肾源,尽快给娃把肾换了。”
春月心想,自己给了许文静四万元,那六万元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临出门的时候,悄悄问冬月:“这个信封是谁给你的?”冬月笑了笑没吭声,给她手里塞了个纸条。她背过人撕开一看,上面用电脑打着一行字:冬月,请你把它务必转给韩老师!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那些学生娃就跑过来接致水了。学生娃们见了他激动得象见了父母,致水见学生娃亲热的象看到孩子。雷成功见庙院旁边停着小车,心里说,他不是回省城了,怎么车会在这里?
大家在学生娃的簇拥下进了学校。村会计给大家介绍着工程进展情况。靳宙山给村支书说:“阮老板不是回省城了吗,车咋在外边放着?”村支书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是不是把啥忘了,又窝回来取了?”所以靳宙山前后跑着喊阮老板。突然阮老板在孩子们上课的活动板房中答应了一声。大家听见声音咋这么熟的,心里正在犯嘀咕,果然跑进学校的根本不是阮老板,而是原来给雷成功开车的司机小广东。
雷成功赶快走上前,小声说:“你不是回省城了吗,可跑回来干啥?”小广东说:“我走到半路上,给学院打了个电话,想办完事给你汇报这里的情况,结果他们说你和老板娘来这里了,我不跑回来还行?”雷成功气得直跺脚。
这时,大家伙围上来,这个小广东,那个小广东,叫得亲热得不行,弄的村上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宋仁厚等不及了,高声喊道:“小广东,还不赶快把阮老板请出来,在那里磨蹭啥呢!”没等小广东说话,靳宙山说:“小广东就是阮老板,你还让他找那个阮老板呢?”他这一说,大家伙一下愣在那里。小广东不好意思地说:“小广东西(是)我的绰号啦,我的真名叫阮济民啦!”宋仁厚说:“成功,这弄来弄去还是你在后边遥控的嘛,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吗?”小广东接了话茬说:“说拉(那)么多有西(什)么用,走走走,赶快到教室喝口水啦!”
来到活动板房的教室里,等大家坐定后,小广东让大家看了一段录像。
很快,电视机上出现了全县大型募捐晚会的电视画面。当地演员刚演唱完一首《爱的奉献》,男主持人就说:“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现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民营企业家,他把自己的爱无私地洒在了我们山区这片热土上!现在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民营企业家,西安文博学院院长阮济民先生上台!”小广东带着绶带兴高采烈地跑上台,接过话筒简要介绍了建校工程的进度和下一步的设想,激起了大家一阵又一阵热烈地掌声。这时候,女主持人说:“我们应阮老板的要求,给大家讲一段阮老板背后的故事,大家想听不想听?”顿时台下欢呼起来。男主持人说:“这样吧,我们最好还是请阮老板本人讲述这个感人的故事吧!”阮济民说:“我很抱歉地告诉大家,长期以来,我们大老板捐款回报社会,每一次都是借用他人的名义,自己从来不抛头露面。截至目前为止,有上百万的各种捐款票据,至今还锁在他的保险柜里。所以,为了还他以公道,我决定今天‘背叛’他一次!这一次给你们援建学校,无偿支教,我只是人头,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我们的大老板!如果要问我们大老板是谁?请看大屏幕——!”
女主持人说:“阮老板,稍微等等,在正式播放以前,我给大家做个说明,这个影像是我们用袖珍摄像机拍摄的,是作为历史资料保存的,为了尊重当事人的意愿,请大家不要摄像,请记者不要报道,否则,责任自负!”
女主持人说完,很快,特写镜头把画面切换到大屏幕上。霎时,雷成功和县教育局的干部的影像出现在画面上。雷成功说:“我不接受任何采访,请你们不要强人所难。”教育局干部说:“请你放心,我们不是来采访的,更不会公开报道,只是作历史资料保存!”雷成功这才说:“人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要说这是我雷成功主意,还不如说这是我爱人柳夏月的主意!”说着,夏月夏月喊了几声。很快柳夏月出现在画面里。柳夏月笑着说:“成功只说对了一半,主意不是我一个人出的,是我俩共同出的!我们不这么做不行呀,农村就是这情况嘛,大家不帮忙咋办!”……
“老板,我不放录像,对不起我的良心!”小广东看见雷成功佛袖而去,赶快关了录像机,喊着追出去,“但是,请你放心,这不是公开报道,这是录像资料!”
大家边往出走边和夏月开玩笑。满月说:“原来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呢!”黑建设说:“什么是真人不露相,这就是标准的真人不露相,表面上看好象没做什么贡献,实际上比谁贡献都大!”夏月笑着说:“不就是那么大个事吗,有必要那么大肆渲染!”
这时候,宋仁厚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惹得黑建设笑得咯咯咯。黑建设紧走了两步,赶上雷成功说:“那么好的机会,也没说把话说攒劲一点,要不要听听大姐夫是怎么说的?”雷成功摇着头说:“不就是这么个事嘛,难道他能说出朵花来不成!”黑建设赶快把宋仁厚推到雷成功面前,说:“把你刚才那话说出来,让我二姐夫见识见识!”宋仁厚笑着干咳了两声,又是一段绕口话:“成功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取得成功,少不了成功女人支持成功。正是由于成功女人支持了成功,才使成功成功地取得了成功。这一次成功能够成功地取得成功,不只是成功一个人的成功,主要是成功女人的成功!”
说着笑着到了学校门口,刚出门迎面碰上县教育局常务副局长和中心小学校长。中心小学校长问村支书:“哪位是春月同志?哪位是雷老板?教育局领导想见见他们。”村支书摆了摆手,让春月和雷成功到前边来。常务副局长高兴得和他俩握着手,一个劲儿表示感谢。在春月的介绍下,又一一和西安客人握手问好。最后来到夏月面前,春月说:“这是雷老板的爱人夏月,雷老板之所以能有这样的举动,多一半是她的功劳!”常务副局长双手握着夏月的手摇个不停,说:“倾心教育,利国利民,造福桑梓,功在千秋。不光中心小学感谢你,我们县教育局也感谢你!”说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面向西安客人说起来:“县上正在召开部局长会议,听阮老板说你们来了,局长让我赶快往这里赶。我代表全县的学生和家长,感谢你们这些好心人。县上已经把你们一家的感人事迹报到省上,建议授予你们‘抗震之家’的光荣称号!我们早都把匾额做好了,书记和县长准备亲自给你们送到西安去。现在是这样,感动不如行动,大家坐车往县上走,无论如何吃顿便饭,让我们局长表表心意。”靳宙山说:“家里把饭做好了,他们吃了马上还要赶回去呢!”
村支书说:“他们路过县上时你们请下一顿,我们中午准备的是家常便饭,你俩也一块走,顺便检查检查我们农家乐搞得咋样!”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往靳宙山家走的时候,春月突然发现致水和冬月不知去向。悄悄问夏月,夏月突然绷着脸说:“他俩抱着小冬冬,去坟上看秋月了。”说完,两人低下头,一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