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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张裕德多年没有见到儿子,见张秉元终于成家立业,如今带着妻儿回来,高兴之极禁不住哭泣起来。他想到当初只是为了躲避灾难,才将儿子送了出去,不想在外多年竟然出息了不少。张裕德把儿子一家上下看了个够,才忍住老泪让老婆赶快做饭收拾房间,迎接儿子一家人的归来。

张裕德听孙孬娃说儿子在老河口发展的很好,不知何故突然回转家乡不好马上相问,等休息了几天后,才带着儿子到子午谷中到处转了起来,并给他讲着子午谷这些年的世事沧桑和人情变故。

张秉元没想到离开子午谷的十多年间,这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抬头看着这块曾生他养他,也留下了他儿时的笑声和足迹的土地,心里感慨万千地想道:这块贫脊的土地,是怎样度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她那宽广无私的胸怀,又怎能容得下那么多的人和事无休止地折腾个没完没了呢。单薄的脊梁又怎能承载太多的岁月沧桑,和世事变迁的风风雨雨呢。

张裕德见儿子神情悲伤,知他为孙孬娃的事和这些年子午谷的不幸灾难所动,将话锋一转道:“秉元呀,子午谷已今非昔比,你此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呀,依我看这谷中也不是你的落脚之地,过段时间到西乡县城和汉中府去看看,能在那儿做个小买卖也行。如能让郝五娃和敬斋先生帮助一下更好,既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能照顾妻儿,你可不能亏了他们母子呀。”

张秉元长出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道:“如今时局混乱,走到哪儿都是一样,先缓一阵子再说吧。抽空我还得去给孬娃烧把纸钱,不能再让他在阴间受穷呀。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郝五娃,再去拜见一下敬斋先生。”

张裕德见儿子提到郝五娃,想将他的悲惨经历如实相告,怕引起儿子的伤感,就欲言又止地压了下来。又见儿子如此重情重义刚直不阿,知道他已长大成人,应该用自己的眼光看待社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评判是非。特别是他看到儿子对当时政局颇有微词,有些担心起来。忙劝说道:“秉元呀,咱们都是顺命百姓,可不能去谈论时政,小心祸从口出。听说西乡县城也在抓捕共产党员,说话做事还是多注意一些。”

张秉元知道父亲深意,如今刘先春伙同青帮到处抓人邀功请赏。逃到秦岭山中的毛蛋娃,利用从刘先春那儿抢去的枪支,不断在子午古道上袭击小股土匪,祸害当地百姓,扬言要等自己的实力壮大后,杀回子午谷向乡亲们报复。村人们听到这一消息吓得不知所措,只好到两狼破庙去求神拜佛,希望菩萨保佑村人的平安。张秉元看到子午谷已不像以前那样的清静太平,这才将对时局的不满压了回去。

张秉元知道了子午谷的变迁后,不解地对父亲说道:“现在的人都是怎么啦,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偏要斗个你死我活呢。这哪里是我儿时记忆中的子午谷呀,那时没有你欺我诈,也没有天灾人祸,都是人为地把这个地方搅乱了。”

张裕德无奈地对儿子说道:“秉元呀,这就是真实的子午谷,已让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了,时间长了你就会习惯的,多少年了人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秉元想着子午谷的衰败,斩钉截铁地说道:“大,我决定哪儿也不去了,我要留在家里设法改变这儿的现状。人们再也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我要让这块土地重新回到以前那个和睦相处干净清静的子午谷。”

张裕德听着儿子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心想儿子现在终于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意愿,心里默许了他的做法。

在年关将近时,已是警察局长的郝五娃,先去给敬斋先生拜了个早年,并从县立中学接回了周子成,带着肖白龙和两名警察送周子成回家过年来了。郝五娃见周子成在县立中学读书不到一年的时间,变得更加懂事,从他的眉宇间透出了与他年龄极不相仿的成熟,心里就更加喜欢起他来。

村人听说郝五娃要回来给他娘郝秀英烧纸,纷纷来到村头的白果树下等候,特别是赛河坝来得比任何人都早。

郝五娃刚走到村头时,眼尖的赛河坝已经发现了他,紧走几步迎了上来,姐弟俩又少不了一场亲热。赛河坝见郝五娃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像脱胎换骨般的变了样,再次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张秉元也来到了村头,他正在郝五娃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寻找儿时的印记时,郝五娃已来到了他的面前。两位儿时的伙伴,在相逢的刹那间,都从彼此的眼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真有点“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噎咽”的味道。突然,两人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抱在了一起,高兴得像小孩似的,谁也说不清他们是在笑还是在哭。

郝五娃在家里住了几天,给母亲烧完纸后,又去给周一青夫妇拜了年,然后才赶回西乡城去了。改变郝五娃命运的民国十八年,就这样过去了。如今的郝五娃已经是西乡的大人物,他肩负着地方治安和维护政权的重要职责。五娃心里清楚,毛蛋娃的势力越大,西乡县和子午谷的灾难就越大,况且,当今到处闹匪患,政府军队、警察、地方保安忙东忙西,仍然责任重大。郝五娃赶回县城以后,就着手准备来年的清匪剿匪工作。

春节刚过,郝五娃果然得到一个重大消息:此前已攻占了渔渡镇的四川巨匪王三春,虎视眈眈觊觎镇巴县城数月后,终于在民国十九年初,赶走了镇守镇巴县城的陈德三,独霸了镇巴县城,并时刻准备向西乡推进。杀人如麻的王三春自从攻占了镇巴县城后,自立政府俨然以一方霸主自居,还号令百姓不许说话带有他的名讳。就连他的一位姨太太说了句“明天要打春”了的话,他就派人将其杀死在回娘家的路上。他养的一只鹦鹉被猫吃掉后,下令将全县的猫抓来剖腹挖心祭奠他的鹦鹉。为了上房逮猫,共踏坏房屋三百余间,全城百姓跪地相求才作罢。他每次带人外出抢劫时,必须要杀人祭旗。有时候喝酒无菜时,就挖取人心当下酒菜。

王三春原是四川巴中人,本名王汝仁,字炳林,号三春。自幼家贫,读过私塾,二十岁那年放火烧了本姓族人的山林和房屋逃入巴山为匪。十多年来,在巴山一带已成气候,竟然到了公开攻城略地的程度。还自编歌谣唱道:“古有王世充,近有王三槐(白莲教首领)。轮回三载,三春今又来。”王三春占领镇巴后,于同年的夏天,突然带领匪众攻打西乡境内的高川乡,大肆劫掠一空后,又放火焚烧五里坝街道。最后兵至离西乡县城十里之遥的杨河坝,图谋攻打西乡县城。

西乡告急,民心大乱。商家富户纷纷逃走汉中,一时间西乡县城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县长房效祖见匪众猖狂公然压境夺城,不由勃然大怒,亲率县保安团前往抵抗。房县长见大家摩拳擦掌对土匪深恶痛绝,就再次做起了战前动员,只见他情绪激昂地说道:“西乡县自古乃清净之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不想今日遭土匪劫掠,杀我百姓掠夺财产,扰我地方安宁。凡热血男儿皆有保家安民之责任,誓将土匪消灭在西乡境内,不让其再为害地方殃及百姓,大家有没有信心?”

房县长的话音刚落,保安团的战士早就热血沸腾,吼声雷动做好了与土匪决一死战的准备。就在刚要出发时,郝五娃带着警察局的警察赶了过来,临阵请命要求参战。房县长十分高兴地拍着郝五娃的肩膀,动情地说道:“郝局长,你能为党国分忧主动保卫县城,实乃西乡民众之幸,区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你。如能保住县城,本县一定好好嘉奖你。”

“保卫家园本是份内之事,何况土匪猖獗欺我西乡无人,他们胆敢兵临城下公然进犯,我保证让那王三春有来无回,让他尝尝西乡人的厉害。”

房县长见郝五娃果然是个血性男儿,颇有其父当年的遗风便欣然同意,将几十名警察编入保安团,相互配合作战。

房县长和郝五娃还没到达杨河坝街上,战斗就打响了。房县长见土匪人众枪多,毕竟是乌合之众并不可怕,指挥部队沉着应战,决不让土匪跨过牧马河一步。

顿时,杨河坝上空枪声大作硝烟弥漫。

郝五娃见杨河的百姓冒着枪林弹雨四处逃窜,生恐被流弹击中,忙带领几名士兵冒死劝说民众不要乱动。正在这时,只见远处一队人马从西乡县城赶来,均是手持大刀喊声震天。郝五娃以为是王三春的援兵到来猛吃一惊。正要瞄准开枪时,定睛细看原来是肖白龙和李沙河带领的子午门弟子到了。郝五娃心中大喜,陡然之间感到热血澎湃。

肖李二人见郝五娃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郝五娃连忙问道:“你们怎么来啦,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实战,弟兄们没上过战场能行吗?”

李沙河拍了拍胸脯又扬了扬手中的大刀,对郝五娃说道:“放心吧汉生,这些弟子我们已教习刀法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参加实战,今天就让他们用子午刀法驱逐强敌,也算是弘扬子午门的浩然正气。你就瞧好吧,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郝五娃赞许地看了弟子们一眼,见房县长仍在和土匪激战,双方已成胶着状态均不能前进一步。郝五娃登高观察了一下地形,见那些土匪均在街市之外被房县长所阻,后背空虚正好有机可趁。转头看了看近百名的子午门弟子,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就对肖白龙和李沙河说道:“你们二人各带一半弟子,先藏起大刀装成受惊的民众,绕到土匪的后方,分两路左右冲杀过来,先扰乱他们的阵脚,我们这边再发起冲锋,可一举击溃他们。”郝五娃又对门下弟子说道:“子午门的宗旨是强身健体,扶弱锄强。如今土匪来犯,杀我亲人掠我财物,现在正是显示武功,保卫家乡之时,希望大家奋勇当先,不要辱没了子午门的名声。”

大家见郝五娃很是激动,知道他对土匪是深恶痛绝,齐声说道:“请掌门师兄放心,我等一定要让子午刀大发神威,叫他们知道子午门的厉害。”说完,在肖、李二人的带领下,向土匪后方迂回包抄过去。等接近土匪时,突然发难,舞起子午刀法向正在低头射击的土匪砍去。

正苦无良策打退土匪的房县长,突见有神兵天降从土匪的后面发起进攻,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大刀,与土匪展开了近身战,迫使土匪的长枪火炮都失去了作用。正不知是哪路人马时,郝五娃见门下弟子得手,忙让房县长发起冲锋。房县长这才知道那些手持大刀的勇士,原是郝五娃手下的弟子,这才认识到郝五娃的价值所在,而且也见识了子午刀法的厉害。

当地群众见官民前后冲锋夹击,土匪节节败退,也精神抖擞拿起锄头镰刀,加入到了保卫家园的战斗中。在西乡军民的协力作战下,土匪支撑不住纷纷退到后山钻进了大巴山,扔下一百多具尸体逃走了。王三春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没遇到过如此团结一心的民众,也让他真正见识了西乡人的厉害。

所有参战的军民见土匪丢盔弃甲狼狈逃窜,高兴的把房县长和郝五娃抬起来抛向空中,欢呼战斗的胜利。充满硝烟的杨河坝上空,人们的欢呼声经久不息。巍峨的大巴山也默默地记下了勇敢的西乡人民,在捍为自己的利益和领土时,不畏强暴勇于拚搏的不屈精神。

保卫团以及警察和子午门的弟子刚回到县城时,早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已站满了迎接英雄凯旋归来的各界民众。

范风歧代表西乡商会,给房县长和郝五娃分别各敬了一碗酒,并开口说道:

“县长大人真乃人中龙凤,自掌管西乡以来,文治武功无人能及。今又击败匪众奇功一件,足可载入史册留名后世。老朽代表西乡父老敬县长一碗,聊表谢意。”

房县长也被民众热情所感动,喝下酒后双手抱拳说道:“今日抗匪全凭郝局长带领门下弟子,全力击溃匪众才能保住县城,使百姓毫发无损。理应给郝局长及子午门弟子记大功,本县长在此先敬郝局长一碗。”

郝五娃见房县长亲自给他敬酒,诚惶诚恐地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范风歧不失时机地凑过来,小声对郝五娃说道:“郝局长如今是抗匪英雄,县府红人前途自是无量,飞黄腾达时别忘了青帮中的兄弟呀。”

郝五娃听后,不冷不热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应酬民众的欢迎去了。

子午门的弟子在与土匪短兵相搏的过程中,有两人被枪弹打死其余受伤多人。

县府为了嘉奖其勇敢,均给予了优厚的抚恤,并将两名战死的弟子以烈士厚葬。出殡的那天,整个县城的人都参加了送葬。就连受到土匪抢掠烧杀的高川、五里坝和杨河的民众也赶来送行。

县府特别嘉奖了子午门的弟子,并为郝五娃单独举行了庆功宴。顿时,郝五娃和他的子午门在西乡境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子午门是保家护民的好帮会,和青洪帮有着天渊之别。

就在县府给郝五娃庆功后不久,房县长亲自保媒,给郝五娃娶了前任县长幕僚钱师爷的女儿钱凤仪为妻。这钱凤仪自小受家学熏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又受新学的影响,思想较为开明。早在上学期间,就担任了西乡“天足会”的会长一职,大力提倡妇女放足,说只有天生的大足妇女才是最美丽的,不再让束缚妇女几千年的缠足风俗在西乡出现,深得西乡妇女和各界的好评。她见郝五娃虽然涉足江湖,但在这乱世之中也不乏英雄气概,就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郝五娃正式娶亲的那天,给钱家过了丰厚的彩礼,但再三请求不声张不大办。

房县长考虑到他目前的声望,怕一旦传扬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接受了他的建议,只置办了三两桌酒席答谢亲友和同僚上司。

从此,郝五娃也正式过上了家庭生活。西乡县好不容易恢复了以前的平静,然而,不久这种平静却被秦岭山中的土匪毛蛋娃打破了。

敬斋先生经过一年多的辛苦努力,他的足迹踏遍了西乡县的大部分地方,他见郝五娃终于成家立业就放心了,心想,经过多年的艰辛生活,他也该退隐山林了。

这年的夏天,每天下午吃过饭,敬斋先生就独自来到城西门外的鹿龄寺寻找清净。这鹿龄寺为回族伊斯兰教于康熙年间所造,寺内古树参天树荫婆娑,小桥流水飞花落红,是个休憩纳凉的好地方。

据当地人传说,当年的西乡城西门外荒草萋萋人烟稀少。牛头山下住有包氏兄弟二人,以打猎为生。一天,兄弟二人见有两只麋鹿从荒草丛中窜出一路飞跑而去。兄弟二人见那麋鹿毛色金黄油光丰润,奔跑很快十分灵巧,很快钻进山下的一所茅屋中就不见了。兄弟二人知道,这茅屋是一位在此看病行医的阿訇所建的清真寺,经过那位姓祁的阿訇同意后,兄弟二人进屋寻找起麋鹿来。但找遍了寺庙各个角落,也没发现麋鹿的身影。兄弟二人失望地走出门时,意外地发现两只鹿卧在门口,用手一摸竟化成了石鹿,动作如旧身上还有汗渍流下,这才知是两只神鹿,至今两只石鹿仍卧在寺内。

敬斋先生见这天是星期天,到县立中学叫上周子成,同他一起去鹿龄寺转转。

周子成正巧没事,就欣然前往作陪。当他们来到鹿龄寺门前的照壁前时,敬斋先生无心去欣赏各种浮雕和砖雕壁画,而是看到照壁上书写的“道光岁次己酉林绥睡建”字样驻足良久。周子成见后,故意问道:“先生此来只为纳凉,何故不前呢?”

敬斋先生听后凄然一笑道:“适逢乱世,能有一清净之地实属不易。日本铁骑已对东三省窥视已久,而政府当局熟视无睹,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也不管不问,却要三番五次地中国人打中国人。如此下去国民出路在哪里,民众生计谁又来过问,像这样的清静之地中国会越来越少了。”

周子成知道敬斋先生忧国忧民,可一介书生又能如何呢。仍是在边上劝道:

“先生不要太过忧虑,自古天下分久必合,自有能人出来收拾残局的,先生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敬斋先生心情本就不好,听周子成这么一说,生气地说:“好你个不晓事的儿郎,让你读书识字只为明理晓事,不想你却这么糊涂。大丈夫不能为国分忧,不能为民谋福利,妄立于天地之间。如果任由倭寇横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还能安心读书吗,民众还能正常生活吗……”

周子成知道敬斋先生心中苦闷,未吭一声任他骂了个够。过了许久敬斋先生才从愤慨之中回过神来,又对周子成说道:“如今正是国难当头,民族危难之机,你有何打算呀?”

周子成知道敬斋先生一直对自己寄予厚望,有些激动地说道:“中国之软弱是民众还未觉醒,我决定报考省立师范学校,立志教育强中国,唤起民众抵御外敌。

只有这样中国才能有希望,民族才能强盛。”

“恐怕到那时北中国之大哪里还能放下一张书桌,你可记得民族英雄戚继光当年抗击倭寇的故事吗,只有拿起枪才能保家卫国捍御外侮,像我们一介书生只能空发感慨却是于事无补呀!”

“冲锋陷阵自有军人在先,我只有读好书唤醒这头沉睡的雄狮,才是我的份内之事。中国自古就崇尚孔孟之道,也有几千年的璀璨文明,是真正的礼仪之邦,只要增强民族素质就能捍疆卫国。”

“真是书生之见,跟强盗还有什么礼仪可讲,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想法固然很好,目前外有强敌内有党派纷争。要想御侮自强国民党是靠不住的,希望你能认清形势把握好自己,切莫像我抱憾终身。”

“先生本是国民党员,又何出此言呢。”

“正因我是国民党员,才有这样的感触,你可要好自为之。”

周子成听着敬斋先生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知道先生叫自己来陪他乘凉是假,实则为他指引明路,也才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是该寻找出路的时候了,就将敬斋先生的话牢记在了心中。这次师生间的谈话,让周子成对敬斋先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是他第一次和敬斋先生讨论书本以外的话题,使他感到受益匪浅思想也更加成熟了一些。两人谈的非常投机,完全不像师生间的谈话,倒像是两位高谈阔论的政治家在讨论中国时局一样,一直在鹿龄寺谈到天黑才回去。

就在敬斋先生担心的第二年,在东北大搞“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关东军,已不能满足成立伪满政府的贪欲。而是渐渐露出了侵略者的丑恶嘴脸,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占领了东三省。从此,北中国在日本铁蹄践踏下,痛苦地呻吟着。

郝五娃正值新婚,想带夫人回子午谷避暑度蜜月。早在今年开春后,郝五娃就把石三爷给他修的房子推倒,在原址上修起了一栋漂亮的小洋楼。楼的主体全由石条水泥砌成,门窗都用钢筋制作,也安上了透明玻璃,连家具都是从县城运回的,刚好派上了度蜜月的用途。

郝五娃向县府告了婚假,准备马上回到子午谷去,享受一下谷中凉爽的夏天。

临走前,郝五娃专门来到东关街自己的“摇钱树”赌场,见张狗儿把赌场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也较红火,才放心地来到金蝌蚪看管的“迎春楼”妓院,看看这边的生意情况。

金蝌蚪一见到郝五娃,就叫苦连天地说道:“汉生呀,这个差事真不好干。这帮婆娘一天到晚差点把人烦死了,还是给我另换个事干吧。”

郝五娃见金蝌蚪嘴上虽这样说着,脸上却挂满了笑,知道是那些妓女们没事的时候老拿他开心,他的心里也时常喜不自禁。就告诉他妓院如果有事,可直接去找肖白龙和李沙河,在他回子午谷的日子里,子午门所有事务都有他们二人打理。

金蝌蚪听后连连点头,最后低着头对郝五娃说道:“见了你姐姐代我问声好,就说我身在妓院,可从来没干过坏良心的事。这些姐妹人人都有一本辛酸史,她们也是被生活所迫呀。”

郝五娃见金蝌蚪说的有些伤心动容,忙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安心做生意吧别想多了,所托之事我会放在心上的。”郝五娃从金蝌蚪那儿出来,又径直来到了子午门的演武馆,见弟子们把那套子午刀法练习的纯熟无比。等把诸事安排妥当后才能放心地回到子午谷。他也清楚青帮范风歧一直在暗中和他们较劲。

这一时期范大爷为了对付子午门,一反常态地把已被赶出县城的洪帮弟子找了回来,同时也在和刘先春暗中勾结。洪帮的势力在西乡一直是弱势帮会,原是天地会对内的名称,取自于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年号的“洪”字,以示反清复明之意,并作会歌“滴血盟心本姓洪”之句。今见范大爷主动相召,共同对付子午门时,忙紧锣密鼓地和范大爷密谋起来。

李沙河一见郝五娃,忙让弟子们自己操练,急步迎出道:“汉生,我正好有事找你商量呢。”

“什么事,等我从子午谷回来再说吧。”

“此事紧急必须现在定夺,有一批土货要吃进吐出,可是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犹豫不决。”

“只要有钱赚管他是什么人,难道吃猪肉还在乎猪的皮毛颜色。”

“可这批烟土的上家是子午谷的毛蛋娃,下家是镇巴的王三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清楚的。”

郝五娃听后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两个土匪交易烟土还要经过自己这个中间环节,这也许是他们双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郝五娃皱眉想了想,斩钉截铁地对李沙河说道:“这么好的生意为啥不做,不但要做还要他们都知道是咱们赚了钱的。先压低进价再抬高出价,要让他们知道咱子午门也不是吃素的。”

李沙河听郝五娃说完,心里也有了底。又开口问道:“前几天巴山有人托我从王三春手里买批枪,我怕他们买枪的目的不纯,正想拒绝哩。”郝五娃听后转头看了看李沙河,显得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装糊涂还是怎么了,谁不知道巴山闹红呀,等他们有了枪造反的时候官兵再去剿灭。他们打仗咱们发财,你不会算账呀。”

正在这时,肖白龙也过来对郝五娃说,现在许多生意又被青帮和洪帮夺了回去,再不做几单像样的买卖就无法维持正常的开支了。郝五娃更是坚定了要做枪支弹药的生意,没好气地说道:“生意上的事情你们自行打理,如果有飞机大炮的生意,也照做不误。有些生意插不上手就抢,反正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被别人抢去。”

肖白龙和李沙河见郝五娃现在变得比谁都凶狠,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郝五娃交待完一切后,当天就雇了两顶滑竿,带了两名贴身警察回到了子午谷。

子午谷的夏天舒服极了,钱凤仪从来没到过这么凉快的地方过夏天,每天上午穿着泳衣泡在河水中,下午只穿着极少的衣裙坐在洋房前乘凉,晚上后半夜睡觉还要盖被子才不会着凉。钱凤仪的新潮开放,引得村人们都来看稀奇。

大家看到郝五娃终于成家立室,少不了又是一番感慨。赛河坝也不离左右地陪伴着钱凤仪,心甘情愿地照顾起了她的衣食住行。当钱凤仪第一次见到赛河坝时,也被她那不加雕琢装饰的自然美而震慑。私地里她曾把自己和赛河坝对比了半天,除了自己比她有文化而且思想新潮外,没有一点能比上她,就更加喜欢这位神仙似的姐姐了。

郝五娃在谷中的这些天里,刘先春始终没有露面,他生怕郝五娃向他报复躲都来不及。张秉元倒是每天过来陪郝五娃说话,下午太阳落到山后,就在谷中寻找起野花椒籽来。人们问他找那些东西干啥用时,他总是笑而不答,郝五娃也懒得理会再问,只是和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题外话打发着时间。

村人看着郝五娃走出子午谷外,摇身一变成了帮会的掌门师兄,又当上了警察局长,经过杨河坝一仗后,又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抗匪英雄,以前欺负过他的村人生怕他回来报复,一个个胆战心惊也不敢来看他,最为此事担心的是他的二姨郝秀姑。早在去年年关郝五娃回子午谷时,郝秀姑就生怕郝五娃向她家报复,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现在看到郝五娃如日中天的发展势头,已成了西乡县城的风云人物,更是吓得胆战心惊,忙拉上男人画匠来向郝五娃求情。

郝秀姑一见到郝五娃,痛哭流涕地大声说道:“郝大局长呀,你现在有出息了,可惜你的娘死的早享不到福了。我那苦命的姐姐真是有眼光,不但找到了你爹那样的大英雄,也生了你这么有本事的儿子。都怪二姨以前不好,说了你的坏话,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我是你亲姨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郝五娃看着郝秀姑十分丑恶的嘴脸,皱了皱眉头,又见画匠站在边上满脸憋得通红,双手不断来回搓着说不出话来,就对郝秀姑说道:“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事了,快点回去吧。”

郝秀姑见郝五娃没有表态,“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不断抽打着自己的嘴脸,不停地说道:“我该死,我该打,谁让我有眼无珠得罪了郝大局长,就是把我抓去坐牢枪毙也是应该的。”

郝五娃被郝秀姑纠缠的泼烦,转身走进屋子不再理她。钱凤仪有些看不过去,连忙拉起了郝秀姑。郝秀姑仍然冲着郝五娃,一个劲地喊道:“郝局长,我们是亲戚,我可是你的亲二姨呀……”

就在郝五娃蜜月度完,天气渐凉准备回到西乡县去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深夜,郝五娃还和钱凤仪沉浸在甜蜜的梦乡中时,突然被几声清脆的枪响惊醒了过来。出于一个警察的本能和江湖习惯,郝五娃马上意识到村子出事了。

他刚摇醒熟睡中的钱凤仪时,就听到村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土匪来啦……,大家快跑呀……。”

郝五娃大吃一惊,一骨碌爬起来刚找到枪时,听外面的贴身警察喊道:“郝局长,村子已被土匪包围了,快把枪藏好以免被他们抢了去。”

“来了多少人?”

“还不清楚,到处都是人声和枪声,估计来的不少。咱们三拳不敌四手,还是躲一躲吧。”

郝五娃见钱凤仪吓得花容失散,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生恐一旦开枪阻击怕吓着她,再说也不知道土匪的底细,觉得手下警察说的有理,忙让他们去外面藏枪。他刚和钱凤仪穿好衣服,手持长枪的土匪已经进屋往外赶人了。

郝五娃拉着钱凤仪,和另两名警察混在人群中一起向村头走去。白果树下早被土匪赶来了许多村民,现场也被土匪手中的火把照得通明。郝五娃远远地看到刘毓谦被高高地吊在白果树上,石碾旁也站了许多土匪,心里不由一惊,生怕他们发现了自己藏宝的地方。郝五娃强作镇静抬头看了看像被赶鸭子似不断赶来的村民,发现张秉元一家也夹在其中。

张秉元也看到了他,向他点了点头。

郝五娃怕土匪对姐姐赛河坝不利,找遍了人群也没发现她,心里有些担心起来。更令他想不通的是,现场也没有刘先春和他的乡丁的影子。他哪里知道,就在土匪刚进村放枪时,刘先春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郝五娃正在东张西望时,只见毛蛋娃和二癞子押着赛河坝,大牛背着半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向村头走来。郝五娃见果然是毛蛋娃祸害乡里,气得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毛蛋娃走到被吊起来的刘毓谦跟前,用皮带抽了两下,恶狠狠地说道:“姓刘的,这些年你在子午谷发了多少洋财,今天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说。我要把你发的这些黑心财统统没收,老子正缺钱买枪呢。”毛蛋娃说着,指挥二癞子和大牛把口袋里的银元倒进一口棕箱里。村人们看到那些白花花的袁大头装了满满一箱,眼睛都看直了,这才知道刘家确实家底殷实。

刘毓谦见后,对毛蛋娃喊道:“毛蛋娃,这些年我也没亏待过你,钱财是身外之物,这些东西你都拿去,只求你放过百姓吧。”

毛蛋娃听后哈哈大笑道:“姓刘的,我毛蛋娃这辈子就是太听你的话了,今天才干了土匪的行当。你不让抢劫百姓我偏要去抢,如果你让我去抢我还不抢了。”

毛蛋娃说完,就让二癞子带人去洗劫村子。顿时,只听村子里鸡飞狗跳,老人喊小孩哭响成一片。

刘毓谦见后挣扎着喊道:“毛蛋娃,你这个畜牲,你不是人……。”

毛蛋娃狞笑着又打了刘毓谦几下,才开口说道:“当初是你们不让我做人,今天我就干一件不是人干的事,也不枉背上这个名声。”毛蛋娃说完,满脸淫笑地又喊道:“弟兄们,今天想要开洋荤的就自己找女人。子午谷的女人这么水灵,我要让子午谷的人永远记住我毛蛋娃。”

土匪们一听,就像关押了多年的囚犯突然遇到天下大赦一般,高兴的“嗷嗷”直叫,“叽里呱啦”地开始拉扯妇女姑娘。顿时,现场不断响起凄厉的尖叫和放荡的淫笑声。

郝五娃见毛蛋娃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正要挺身而出时,只见张秉元大步上前,朗声说道:“毛蛋娃,你也太恶毒了,快放了刘掌柜和妇女。难道你就不是爹妈所生,也没有兄弟姐妹吗,你这样做连畜牲都不如。”

张秉元的话音刚落,那些不断撕扯妇女的土匪也都停了下来。

毛蛋娃不认识张秉元,走过来打量了他一眼,用轻蔑的口气问道:“是谁的裤腰带没勒紧,把你露出来了。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了。”

张秉元圆睁双眼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张秉元,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在我家门口为非作歹就是不行。”

毛蛋娃以前听说过张秉元,上下看了他一会儿,见张秉元蔑视的目光,毫无惧色,极大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正要发作时,郝五娃再也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毛蛋娃的衣服,大声骂道:“毛蛋娃,你这个天生的贱骨头贼娃子,你祸害子午谷多年今天还要糟蹋人,你敢再碰一下村人我就跟你拼了。”毛蛋娃的衣领被抓脖子勒得生痛,涨红了脸转头一看是郝五娃时猛吃了一惊。拔出短枪抵住郝五娃,迫使他松开手后,才拧了拧脖子说道:“姓郝的,没想到你今天也在,念在你帮我卖烟土的份上,今天就不为难你。你那些金银财宝先存在那儿,咱们下次见面再说。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这个警察局长当消停的。”

郝五娃这时早已怒火中烧,又揪住毛蛋娃说道:“今天咱们就新老账一起算,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我死了好歹是个拚死抗匪的英雄,而你世代只能落个土匪的骂名。”毛蛋娃见郝五娃拿出了拚命的架势,人群中也有些骚动起来。忙示意大牛架开郝五娃,对他说道:“郝五娃,现在我敬你像条汉子,比那刘先春强多了。当年你让人搭面子逼死了女人又被人暴打,你的英雄豪气到哪儿去了,还不是像条死狗样到处摇尾乞怜。刚离开子午谷几天,现在还当起了歪人。”郝五娃正要再次扑上时,大牛从那两名贴身警察的身后,拖出了早吓得瑟瑟发抖的钱凤仪,对他说道:“郝五娃,你要再不老实,我就把她的衣服扒下来,看看城里的妞和山里的婆娘有啥不一样的。”

钱凤仪一听,吓得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毛蛋娃这时又来到赛河坝的面前,淫笑着伸手去摸她的脸。赛河坝早气得浑身乱抖,抬手打了毛蛋娃一个耳光骂道:“不得好死的土匪棒客,真是条喂不家的狗。

刘家把你从山里弄了出来却恩将仇报,你是要遭报应的。”毛蛋娃被打,恼羞成怒地对手下喊道:“把这婆娘抓回山里,也让老子享受享受。谁说有钱人才能睡漂亮女人,他姓刘的能睡的女人,我毛蛋娃也睡的。”

赛河坝怕当众受辱,大声说道:“毛蛋娃你再敢动手脚,我就死给你看。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别想毁我的清白,我魏山秀是宁愿玫瑰花枯死,也不让癞蛤蟆浇水。”

说完,一头向石碾撞去。

众人一见齐声惊呼,幸好被两名土匪拉住,才没酿成大祸。

毛蛋娃见赛河坝性情刚烈,眼看到手的好事又成了泡影,正在暗自惋惜时,只见菊花挣脱了土匪的拉扯,披头散发疯了一般扑了过来,歇斯底里大声叫骂道:

“毛蛋娃,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土匪,你毁了我不说还来祸害子午谷人,今天我跟你拚了。”

菊花边喊边扑上来手脚并用,对毛蛋娃又抓又咬起来。

毛蛋娃猝不及防被菊花抓的满脸是伤,东躲西藏一阵后终于腾出手来,拔出手枪对着菊花喊道:“好一个不要脸的恶毒婆娘,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除掉你这个臭婆娘。”毛蛋娃说着,打开枪保险就要抠动扳机。在场的人一见,吓得齐声大叫了起来。

村头正在闹成一团麻时,到村里抢东西的二癞子和几名土匪,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神色慌张地对毛蛋娃说道:“大哥,不好啦。周家槽的周一青,带领猎人包围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毛蛋娃听后脸上也是一惊,忙让土匪们带着抢来的东西赶快撤,他也知道那些猎人不是好惹的。

郝五娃和张秉元看到村后果然排起了火把长龙,一路大喊着向这边赶来,知道是周一青带的打猎队到了。又见那些土匪开始慌了神,就大声齐喊道:“乡亲们,打土匪呀……,我们的东西绝不能让他们抢去,打死这些土匪为民除害呀……”郝五娃喊完,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向毛蛋娃砸去。

毛蛋娃一见吓得“妈呀”大叫一声,将头一偏,那块石头砸在了他的耳朵上。

毛蛋娃负痛胡乱开了两枪,在大牛的搀扶下狼狈逃窜。

村头顿时大乱,乡亲们也在张秉元的带领下,用随手捡来的棍棒石头等,和周一青带来的猎人们,合力把毛蛋娃一行又赶进了秦岭山中。

事后据统计,除了刘家被毛蛋娃抢去了一箱银元外,其余到村里抢的东西都扔在了村头没来得及带走。村里也无一人受伤,只是老人孩子和郝五娃的老婆钱凤仪受了惊吓。刘毓谦也暗自庆幸折财免灾,家人都平安无事,却更把毛蛋娃仇恨起来。

就在大家刚出了口气,心想被撵进深山里的毛蛋娃再不会出来作害了时,谁知两个月后他又伙同王三春,在离西乡城不远的石桥村,制造了一起惨绝人寰的血腥大案。郝五娃这才明白,他在村头白果树下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来他是冲着自己这个警察局长来的,真后悔那晚没有一石头砸死他。

毛蛋娃自那晚被子午谷村人赶进深山老林后,这才知道自己这五六十号人十多支枪,根本成不了气候。在子午古道上也没有个落脚点,时有被大股土匪消灭的危险。这次去抢劫子午古镇就是个教训,原本是想先抢了刘毓谦再抢村民,以报被刘家吊在祠堂殴打的仇恨,没想到反被周一青的打猎队和村民赶的如丧家之犬一般。

毛蛋娃思量再三,见独霸镇巴的王三春脚跟已站稳,俨然成了巴山中的诸侯雄踞一方,想去投靠他然后再伺机大动。主意已定的毛蛋娃,就托青帮范风歧从中牵线搭桥,主动联系王三春。得到王三春的准信后,毛蛋娃不敢走子午谷出去,再经西乡的堰口进入镇巴,而是从饶凤岭到石泉县,再逆汉江而上从古茶镇到十二岭,再绕道星子山前往镇巴。

王三春见西乡有人主动来投,很高兴地收下了他们,每人配发了一支枪,任命毛蛋娃为驻西乡独立营营长,并让他在秦岭山中发展势力。毛蛋娃投到王三春的麾下后有种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在镇巴好吃好喝一月有余才带领弟兄回转西乡。为了显示他在镇巴受到王三春的赏识和重用,毛蛋娃选择了翻越拴马岭从堰口出峡谷,再从三郎铺到白龙塘,经石猪石羊进入天池山,过汉江再回秦岭山中。

王三春见毛蛋娃要走,安排一名参谋带了个机枪班护送。毛蛋娃见王三春对自己礼仪有加,心中十分高兴。等走出堰口峡谷,到达石桥村时,天色将晚正是农人归家之时。那参谋也和毛蛋娃告别,准备连夜赶回镇巴复命,并催毛蛋娃趁着夜色赶快经过人口稠密的三郎铺。毛蛋娃正在和那参谋告别时,不想他们这几十个人突然闯到村口,惊起了几只大狗的扑咬。

那参谋一见,拔出枪来就是一阵乱射,几只狗顿时倒在了血泊中。

正三三两两回家的农人一见,这些似兵似匪之人平白无故射杀自家的狗,就不依不饶围住他们讲起理来。那参谋见后,脸上突然滑过一丝奸笑,对手下机枪班挤了一下眼睛,几挺机枪手会意,突然同时向村人开了火。毛蛋娃见后大吃一惊,正想开口询问时,那参谋却冲着他喊道:“毛营长快开枪,你不杀他们就走不了啦。”

毛蛋娃看到如潮水般涌来的村民,举起锄头镢头要和他们拚命。又想起了在子午谷被猎人和村民追赶的情景,顿时恼羞异常。对手下匪众大喊道:“弟兄们,快开枪打呀,也让西乡县人识得咱们独立营的厉害。反正不开枪咱们也走不了,不如将村人全杀死算了。”

毛蛋娃手下那些土匪一听,齐向手无寸铁的村民开了枪。

一时间,枪声大作弹雨纷飞,无辜的村人几乎被枪杀一光,最后连妇孺都没放过。直杀的石桥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有戚夫人的坟顶上几朵滴血的野菊花,在颤巍巍地迎风摆动,像是为村民的命运和土匪的暴行摇头叹息一般。毛蛋娃杀得性起,又在村里放起了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连西乡县城也能看到那火光中带着血色。

那位参谋见后奸笑几声,退到一边悄无声息地把一块上面写着,“杀人者子午谷毛蛋娃也”的白布扔在现场,趁着夜幕沾着满手的鲜血,回镇巴复命去了。

毛蛋娃疯狂地在村里烧杀一阵后,怕惊动了西乡县城里的保安团,和郝五娃的子午门弟子脱不了身。有关保安团和子午门弟子抵抗王三春的事,早已传遍了县境各地,毛蛋娃也有些害怕,连忙将人马撤出,停止了屠杀。当毛蛋娃带着众匪徒从村里抢来的财物,离开村子回身望着火海时,他才意识到这是王三春的毒计,让他永远没了回头之地。顿时后悔不应该去投奔他,现在反把他逼到了没有退路的死角。

西乡县府接到毛蛋娃抢掠烧杀的消息后,迅速组织兵力,赶到石桥村时,毛蛋娃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郝五娃听说毛蛋娃在石桥杀人放火,带领警察和子午门的弟子率先趟过牧马河赶了过来。只见村里火光冲天星月无辉,四周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笼罩着,顺着路面流出的鲜血像小溪样流淌。当郝五娃拿着那块已被血水浸染成红色的白布条,知道毛蛋娃是在向他挑衅示威,早已哭不出声来,只有用嘶哑着声音喊道:“毛蛋娃……,血债要用血来还……,我郝五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将你抓捕归案,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郝五娃双膝跪在血泊中,痛苦地把那块布条捏成一团,向死去的乡民磕了三个头,然后举起他的双拳狂呼大吼。

事后,据清点现场,毛蛋娃此次共杀害村民近五百名,以妇孺居多。共烧毁房屋一百多间,掠走财物不计其数。毛蛋娃的残忍和暴行,震惊了西乡大地,也震动了汉中当局。在此后的多年里,被列入了汉中境内罪大恶极的头号土匪,并被视为一号通缉对象。凡在汉中辖区境内,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使他盘踞在秦岭山中东躲西藏多年,再也不当王三春的独立营长,也暂时没有出来祸害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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