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明杀了只支鸡,备上几样菜款待众人,周飞凤也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大大方方和大家一起用饭。罗光说道:“饭菜不错,要有酒就好了。”
白世明舍舍得得,拿出白于飞从省城带来的泸州大曲,一杯酒下肚,罗光连连称赞:“好酒,好酒!”罗光是个爽直汉子,几杯酒喝下去,更是豪气逼人,只听他说:“白老侄,要抓匪首胡大,我看事不宜迟,不如今夜就赶往勐先,如果耽误了时间,胡大闻讯跑了,下次再抓他恐怕更要费些周折了。”
白于飞思索片刻说:“也好,那就连夜动身捕捉胡大,为母亲和阿仙报仇,为乡亲报仇。只是连累罗大叔黑夜奔波,小侄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去抓匪首胡大,并不是你白少爷一个人之事,这个匪徒在我思普地区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哪个百姓不疼恨他,再说他还劫过我的马帮,杀了我的人,我不抓他报仇,还算什么哈尼人的头人?”罗光说。
这时周飞凤说道:“于飞哥,上次我说我要帮你,你不同意,今晚我是非去不可了,我想从那胡大口中,找出害你的人,那个马海山不是说他们从石屏来,是被人请来害你全家的吗,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如此蛇蝎心肠,苦苦地要置你于死地,这种种疑问,我都想弄明白,让我一起去可好?”
听了周飞风的话,白于飞也非常感动,但是怎能让她去冒险。白于飞诚恳地说:“小凤,黑夜骑马赶路,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再说土匪头子胡大可能也有些本事,动起手来,万一你有个闪失,你叫我怎么办?你还是别去为好。”
“白少爷,你是关心我吗?实际上是看不起人,今晚我周飞凤一定要去,且去定了。”周飞凤倔犟的说。
罗光说道:”大小姐一定要去,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只是你应该告诉你爹一声,免得他为你操心。”
“告诉我爹我就去不成了,这样吧,你们先在镇外等我,我去把马骑来,我们就动身。”周飞凤说完就离开了白世明家,去骑她的那匹大黑马。
一行人往镇外走来,白世明嘱咐大家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自己就在家专候大家的好消息。
罗光手下还有三名哈尼勇士,都是打猎的好手,加上白于飞,不一会周飞风一阵风似地也到了,一共六人六马。星光下看周飞凤,身穿皮衣皮裤,脚穿马靴,纱巾缠头,腰间抖插两支手枪,两肩各挎一条子弹袋,一身劲装,虽然怪异,倒也英姿逼人。
当晚没有月色,山高路窄,险峻之处如有闪失人马俱会粉身碎骨,所幸众人俱是赶路的好手,借着点点星光向前行进,也没出什么差池。周飞凤那匹黑马不距不离地跟在白于飞后面,你快她快,你慢她慢,倒也去了白于飞一份担心,暗想这个大小姐,好要强的性格,在女娃子中倒是少见。
此去路途不近,第二天日晒三竿方才到达。勐先是个大村寨,有百十户人家,众人找了一个离寨子两三里地的林子歇息下来,吃些干粮,恢复恢复体力。
根据土匪马海山的供述,胡大的匪巢就在勐先寨子后面一座半山上,手下还有四个匪徒,胡大是个惯匪,凶残成性,枪法厉害,更有一身拳脚工夫,抓住他不是一件简单之事,罗光把众人的马匹隐藏在树林中,留下一人看守,白于飞想叫周飞凤也留下来,避免发生危险,可周飞凤执意不从,众人也只好将就于她,五个人首先检查武器,扎紧衣袖裤腿,绕过寨子,直扑匪巢而来。
老远就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一个背枪的匪徒在门前走来走去地放哨,众人避开正面,从侧面绕到小院子后面。罗光对两名哈尼勇士呀咐道:“把那个哨兵抓来,不要弄出响声。”两名勇士领命便悄无声息地顺着墙壁摸上前去,那个放哨的匪徒来到墙边刚一转身,两个哈尼勇士便一左一右地像提小鸡似地把他提到墙角后面来了。匪徒待要叫喊,刀已抵到嘴边,便吓得不敢作声了。白于飞上前沉声问:“胡大在哪里?”
“胡大昨晚就去寨子里跟婆娘睡觉去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们正等着他回来吃饭哩。”匪徒说。
“你们现在一共还有几个人?”白于飞追问道。
“我们现在一共五个人,胡大没回来,除去我院子里还有三个,请问你们是什么人,饶了我吧”。匪徒说。
罗光上前说道:“少废话!”转身让那两个哈尼人把这个匪徒四脚四手地捆在一起,提到远处草丛中藏了起来。
众人一商量,周飞凤说:“趁胡大不在,先进院子把里面的人解决了,我们就在院子里守株待兔,等胡大自己送上门来。”
众人觉得周飞凤这个主意不错。
罗光说声:“那就要快,先把院内的人拿下再说。”手一挥,示意大家跟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院内。有两个匪徒正蹲在堂屋门口,每人各抱一个烟筒在抽烟呢,两支枪靠在墙边,不等两人放下烟筒,双双已被罗光等人擒下。
此时,一间厢房内有人说:“是不是老大回来了,饭都等凉了,好饿哟!”
说着走出一个人来,脚才迈出门坎,胸口已顶在两位哈尼人的枪口上了。
院内的三名匪徒,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被白于飞他们生擒活捉了。把匪徒的武器收集起来,一共是三支长枪、一支短枪,还有几把刀,然后,罗光等人把匪徒们一个个都捆绑起来,关入一间房屋之中。此时白于飞才把这个院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院子中间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厢房两间,左边厢房关着几匹马,右边厢房是伙房,正房堂屋正中放着一张桌子,热气腾腾摆好一桌饭菜;原来这帮匪徒做好饭菜,正等着胡大回来一起吃,胡大不在,肚子再饿他们也不敢吃,这下倒好,白于飞他们一个个正饥肠辘辘,大家望着一桌饭菜,好不高兴。罗光说道:“人家饭菜都摆上桌子了,我们不吃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那就趁热吃吧!”
众人七手八脚,盛饭的盛饭,夹菜的夹菜,周飞风也收起挑剔的毛病,端着一大碗饭菜吃起来,边吃还边赞道:“想不到这帮土匪做饭菜的手艺还不错,还顶合胃口的。”
“这顿饭倒是不简单,我们什么饭都吃过,就是没吃过土匪饭。今天算是开洋荤了。”
“吃了土匪饭,我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成了女山大王了,你是男山大王,罗光大叔是老山大王,大家都是大王,我们可像水泊梁山上的好汉们,结个忠义堂,大家拜起把子来岂不好玩?”周飞凤毕竟孩子心性未脱,突遇这新鲜刺激的事,不免浮想联翩。
罗光笑道:“大王只有一个,白于飞是大王,我就只能当伙计,你呢,就只好做个压寨夫人了。”
“我要做大王!为什么女的就不能当大王?叫白于飞做压寨……啊哟,罗大叔,你做大不尊,尽说些……啊哟,我不说了……”周飞凤一下羞红了脸。
众人说笑之际,一个哈尼勇士眼尖,用手一指门外山脚下,说:“有人来了。”
众人一看,果然山下走来一条汉子,众人放下手中饭碗。白于飞说:“我们就在院子内埋伏,等这家伙进来就拿他。”
各人就在院子当中,找隐避处藏好身子,白于飞掏出手枪,藏地院门后,专等那人送上门来。
那人顺着山道,向院子走来;透过门缝,白于飞见那人四十来岁,身材不高,长得五短三粗,脸盘发黑,浓眉大眼,黑油绸的上衣,青布裤子,穿一双细麻编成的鞋子,腰间扎一条巴掌宽的白腰带,斜插一支手枪,口里哼着淫秽小调,一步步来到院子前。白于飞心中窃喜,暗想,这家伙只要一进门,就跑不掉了。
来人正是穿山豹胡大。他来到近前一看,见院门洞开,院内静消消的,门前放哨之人不见踪影,就开口骂道:“得瘟病的,老子回来了,人都死到哪里去了?”骂过以后仍不见有人答应,便就知道有些不妙了,突然一转身,便要往山下跑去。白于飞见他不进门,反而要下山,忙从门后闪身出来,枪口对准胡大说:“你还想走?进来吧胡大。”趁势抢上一步,把胡大腰间的枪缴了。
“你是什么人?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胡大惊诧地问。
“什么人?进来我慢慢说给你听。”白于飞向身后吩咐:“把这家伙捆了。”
两名哈尼人拿着绳索冲出门来,胡大一看事情糟糕,不等两人来到面前,一窝身一抬臂,撞了一下白于飞拿枪的手,一头就窜进了旁边的茅草丛中。白于飞不防胡大这迅捷的一击,只一疏神便让胡大跑了,正欲应变,两名哈尼人早已拔枪向草丛开了两枪,白于飞忙叫:“不能开枪,一定要抓活的,我们分头包围。”此时开抢打死胡大不难,但胡大一死就会断了那个幕后主使人的线索,所以白于飞定要活捉胡大。
两名哈尼人听白于飞这么说,已明白其中道理,持枪撒开腿便朝左边追上去;白于飞从右边也追入草丛。思普地区的茅草非同一般,长得比人要高,老虎豹子躲在草丛中,根本就看不出来,穿山豹逃入草丛,眨眼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胡大号称穿山豹,在草丛树林中奔跑,本是他的专长,三转两拐已被他逃到了后山的一片树林中,回头一看没有人追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暗叫“好险”,总算自己脚快捡回了一条命,想到此处耐不住自语道:“嘿嘿,抓我穿山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话声未完,一个声音说道:“我看不见得,胡大,你跑不掉了。”一棵树后,白于飞现身出来,相隔不到三尺,枪口已对准了胡大的胸口。原来白于飞估计胡大不会往山下逃跑,只会往后山去,借着草深林密逃走,所以,自己便直向后山追来,果然碰个正着。
“朋友是谁,为何跟我胡大过不去,硬要苦苦相逼?”胡大问道。白于飞恨恨地说道:“你杀我一家,还派人暗杀于我,还不知我是谁?你我二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看好了,我就是白于飞。”
“你就是白于飞?那我两个真是冤家对头了,今天我栽在你手上,也是报应。你开枪好了。”胡大说。
“开枪?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要你的命的,你要说出主使你谋害我一家人的人是谁,要不然,我先打断你的两条腿再说。”白于飞说。
此时白于飞身后飞出一只山鸡,树叶哗哗一响,白于飞不知是什么,略一分神,胡大便抓住机会,飞起一脚,正踢在白于飞手腕上,白于飞手一松,枪落到了地上,胡大不等白于飞回过神来,左手一晃,右手一拳向白于飞面门打来,白于飞忙侧身避开,还了胡大一拳,二人就在树林中展开拳脚拼斗起来。胡大武功了得,加之力大,白于飞不敢硬拼,边斗边退,胡大心狠手辣,步步逼进,又是一腿踢向白于飞心窝,白于飞急闪身退让,不想脚下一节断枝绊了一下,身子站立不稳,便倒在地上。胡大见状一声狂笑,喊声:“姓白的,你死定了。”竟然一个身子扑在白于飞身上,从裤腿下抽出一柄牛耳尖刀,向白于飞心窝扎来。白于飞这时被胡大骑在身上,眼见明晃晃一把刀刺向自己胸膛,只有用尽全身力气,托住胡大拿刀的手,怎奈胡大力气比白于飞大。刀尖离白于飞胸膛已不到两寸,白于飞暗想:“完了,一家人的仇未报成,自己还头死在此贼手上”正危急时,耳中听得一句哈尼话:“打这支吃人的豺狼!”跟着“砰”的一声闷响,胡大一声惨叫,从白于飞身上滚落下来,原来这两个哈尼勇士也找到后山来了,看见白于飞正有性命危险,其中一人顺手在地上检起碗口粗的一截木棍,一棍打在胡大右手臂上,把胡大打翻在地,救了白于飞。胡大还要挣扎,两名哈尼人早已将他牢牢按在了地上,解下他的腰带把他捆了起来。白于飞翻身起来,谢过二人及时相救自己,两个哈尼人笑着用哈尼话说道:“都是兄弟,相帮是应该的。”
白于飞寻回自己的枪,三个人押着胡大向前山走来,半途遇上周飞凤,她一脸憔虑之色,见三个人都平安回来,方始放下心来,脸上也绽出了笑容。“你怎么来了,罗大叔呢?”白于飞问。
“罗光大叔在看着那几个土匪,我不放心就来了,人家怕你出事嘛。“周飞凤说,一脸关切之情。
“还差点出事了呢,如果他二位不及时赶到的话,我怕就见不到你了。”白于飞把经过情形讲给周飞凤听,讲到胡大凶狠处,惊得她花容失色,说到胡大狡猾之处,又气得她杏眼圆睁。
周飞凤说:“胡大这贼种真该死!倒是两位哈尼大哥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每人送一头牛吧,感谢人家对你的救命之恩。”
“不错,按照哈尼人的规矩,我是该一人送他们一头大怙子牛的。”白于飞也说道,两位哈尼勇士忙用汉语说道:“小事……牛不要……”
回到前山小院,罗光见大家都回来了,还抓到胡大,非常高兴,临时一商议,觉得现在审问胡大是大事,不能耽搁;再说大伙也确实感到疲乏,前一夜没睡,今天又累了大半天,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好在小院子里有土匪的食物,住一两天不成问题,于是罗光派人去把马牵回来,叫看马人也回到小院子来休息,那个土匪哨兵也被押来和其他土匪关在一起,略事歇息,大伙就来审问胡大。
胡大站立在院子中间,右是罗光,左是白于飞,两人各坐一条板凳,周飞凤在一旁观光。
罗光道:“你这贼头,从石屏跑到思普区来杀人放火,抢劫过往客商,去年腊月二十九,磨黑镇十一条人命丧在你手,接着又抢我的马帮,杀我兄弟,你说,这都是受何人的指使。”
白于飞也道:“胡大,我白于飞跟你有何冤仇,你为何杀我全家,还设下奸计暗杀于我,这是谁的主意?”
胡大虽然双手被捆绑,但仍一脸傲气,他说:“我跟你姓白的确实无冤无仇,但有人出钱买你一家人的命,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人出钱,我们就干事,没什么可解释的,想不到你姓白的命不该绝,我倒栽在你的手上,我胡大把命赔给你就是,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只是给老子痛快些,要磨折老子,我胡大骂你们的祖宗八代。”
“你说出那个出钱给你,指使你杀我家人的人是谁,我就给你个痛快。”白于飞说道。
“我们这行有个规拒,拿人钱财,为人办事,我胡大事情没办好,杀不掉你那你杀我就是了,我胡大也是一条汉子,不会出卖买家的。”胡大说。
“不说?对你这样的贼头,我也不会手软的,我先打断你两条腿,看你说不说,再不说,又打断你两支手,让我看看你的骨头究竟有多硬!”罗光说。
“有本事就来啊,老子就是死也不能坏了道上的规矩,你们就别做梦了。”胡大一付视死如归的样子。
白于飞气往上冲,掏出枪来说道:“贼骨头嘴硬,就先废了他两条腿再说。”罗光也道:“好个贼头,还敢拿死来威胁我们,倒好象我们怕了他似的,先打断他的右腿,看他的嘴还硬不硬,再不说一样一样地招待他,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胡大刚脆闭上眼睛,不管白于飞和罗光说什么,他都不吭声,恼得二人真要开枪动手了,一旁观察的周飞凤说:“这个山豹子看来还真是个硬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我看大家都先休息一下,过一会他想通了会说实话的。”白于飞和罗光不解周飞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等下他会说实话?”
周飞凤神秘一笑说:“我担保他睡不上半个钟头,就会讲真话了。”
众人依着周飞凤的主意,把胡大推入一间空房内,周飞凤找来一床蓑衣往地上一放,说道:“请这位胡大侠睡在这里吧,哟,山豹子的手倒还捆着,但他还有两支脚会跑,来,小心点,把他的脚也捆上,大家才能放心。”于是拿来绳子又把胡大的脚也捆起了,让他侧卧在蓑衣上。周飞凤吩咐大家出去,对胡大说:“你就好好休息,想说实话了就叫我,啊哟,怎么这房里蚊子这么多,我去替你拿点蚊香来。”周飞凤去到厨房里鼓捣了一阵子,拿来了一盏油灯,去到胡大房内说:“灯也点亮了,想通了喊我一声。”说完就出来了,出来时还不忘顺手把房门拉上关好。
众人都不解周飞凤捣什么鬼,全瞪大眼睛望着她,只听她说:“你们别望着,现在想吃饭的去吃饭,想休息的去休息,姑娘我倒要好好洗个脸,我现在一定难看死了。”
她找了一支木盆,打一盆水,自去屋后梳洗打扮去了。
罗光说:“这周姑娘古灵精怪的,她说等一会胡大会讲真话,白老侄你信吗?”
白于飞说:“耍点小聪明,我们不如她,但要叫贼头胡大自愿说实话,我倒真不敢相信。”
二人一边聊天,一边休息,余下几位哈尼勇士,留下一人看守关着的匪徒外,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大家也决定今晚就在这儿住上一晚了,第二天再离开。
大姑娘梳洗时间要长一些,周飞风还没有梳洗好,就听见胡大在房内咳嗽,起先断断续续,到后来越咳越激烈,还夹杂着咒骂声:“小贱人,老子……咳……这样收拾老子算什么好汉……咳……”恰好周飞凤梳洗完毕回来,听见胡大的话,笑起来对白于飞和罗光说:“胡大说我不是好汉,我本来就是姑娘家,好汉是你们男儿的事,你们说对不对?”
白于飞和罗光并没有看见周飞凤对胡大做了什么手脚,罗光说道:“你是个大姑娘,胡大说你不是好汉,你本来就不是汉子嘛……”话还未说完,房里胡大嘶声怪叫起来:“老子要呛死了,咳……姑奶奶,我……我说还不行吗,快开门放我出来……咳……老子说实话说真话……咳……老子要死了,开门哪。”
“胡大怎么啦?”罗光问。
白于飞也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周飞凤。
“这胡大总算还爽快,他愿说出真情就是好事,我说他不会超过半个钟头就没超过吧,那就去把他带出来,听听害你白于飞的人到底是谁吧。”
众人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辣味扑面而来,忍不住一个赛着一个地打喷嚏,等得一阵气味稍淡才进屋把胡大抬出来,只见他张开嘴大口地喘息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脸上早已全是鼻涕眼泪一大把了,半晌他才说道:“老子一辈子收拾人捉弄人,没想到今天栽到这个小贱……这位姑娘手上,胡大我认了,让我洗个脸,我再把实情告诉你们。”
白于飞转身小声对周飞凤说:“想不到你会在油灯上烤辣椒,这个办法真管用,只是不够光明正大,亏你想得出来。”周飞凤一听就火了,说道:“你们男人用枪打断人的手脚,就光明正大了?我用了几个辣椒让他闻闻,又没有伤他一根毫毛,就卑鄙了?你们男子汉的是非标准真是怪怪的,令我这个小女子费解啊。”“我没有说你的主意不好,只是你一个小小的主意就让我们这些做男人的觉得高深莫测了,我承认说你不够光明正大说错了,确实比我们男人只懂蛮干要高明得多,小凤,说真的,我觉得你真不简单,我开始佩服你了。”白于飞诚肯地说。
“佩服不敢当,我只是觉得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敢做敢为,能分清善恶就是一个真正的人,那些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人哪怕是个男人也不算什么,最多是另一些人驾御的工具而已,我周飞凤还看不上这种男人呢;算了,现在还是干正事要紧,去审问胡大,找出害你一家人的主使人吧。”周飞凤说。
胡大原先充好汉,死也不愿说出主使人,不想一把辣椒挫了他的锐气,这次审问倒没费多大力气,胡大就道出了始末:“我干这不要本钱的买卖有七八年了,手下有三几十号人,在石屏建水一带也闯出了一点名头,官府对我们也是睁一支眼闭一支眼,去年我打听得一桩大买卖,是修滇越铁路的粮饷,要从省城昆明发往河口,要经过我们石屏,有三万大洋,我带领弟兄们做了这桩买卖,这下闯了大祸,官府从昆明调来军队围剿我们,道上的朋友也说我不义气,一个人吃独食,都来找我分脏,三万大洋最后在我手上的不到三四千,更糟的是又中了官兵的埋伏;一战打下来我只剩下十多个弟兄了,天天还有人在P股后面追捕我们,此时我的一个同乡好友寄来-封书信,叶我到思普区来暂避一时,顺便帮他一个忙,为他办件事,干掉他的仇家,还答应事成后给我五百大洋。去年腊月二十五我领着手下十二个人来到思普区磨黑镇,见到了我的朋友,他告诉我他的仇家姓白,名叫白于飞,但此时不在,要我们先把他家的一家杀了。腊月二十九,是个月黑风高之夜,我领着手下弟兄,杀了姓白的一家,为了使人看不出是仇杀,我们把周围几户人家一并杀了,抢了东西烧了房子;上个月又听说你白于飞回来了,四处寻访我们,还打死打伤我手下好几个弟兄,为了除掉你,我的那位好友又定下一计,把你诱到磨黑镇外那个垭口上,从背后向你打黑枪干掉你,事成后他会另给我二百大洋;我派了手下枪法最好的马海山和张四二人去收拾你,没想到居然不能成功,今天我胡大一条船翻在你姓白的手上,我也无话可说,任你处置好了。”
白于飞强压怒火说道:“很好,看来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你的那个同乡好友现在何处,姓什名谁,他与我家不知有何冤仇。”
胡大说:“他与你家有何冤仇我不清楚,只知他来到思普区已经好多年了,现住磨黑镇后面,有座碾房左边,第二个院子就是,他姓钱叫钱伯雄,排行第二,都叫他钱二,我要说的都说了,最后还是那句老话,你要怎样处置我。我胡大都认了,只求个痛快,别磨折我就算好朋友了。”
“胡大,我把你开膛破肚用你的心肝来祭我的亲人也不为过,但你为匪多年,欠下老百姓多少血债,我会把你送到官府,对你按律处治,张榜思普地区和石屏等县,公布你的罪状,使人人都知道处决你的消息,让受你欺凌之人都出一口恶气,被你杀害的人也能含笑九泉了”。白于飞说。
罗光说道:“现在真像已明,下一步我们就返回磨黑去找那个钱二,胡大这个贼头和他的党羽,明天就派人押去普洱县,由官府来处置吧。”即吩咐手下,把胡大带下去单独关押,待第二日连同其他匪徒一并送往普洱县。
把事情料理完毕,太阳已经落山了,将就土匪储备的食物,弄了六七个菜,大家饱餐了一顿,另收拾了一些菜饭,让土匪们也吃了,这时天已黑了,找来些柴禾,在院中烧起一堆火。为了不出事故,罗光决定让白于飞和周飞凤好好休息,自己和三位哈尼勇士分两班守夜,白于飞不同意,说道:“说辛苦大家都辛苦,说累哪个不累,要守夜我也算一份。”那么周大小姐面色苍白,像是生病了,你白于飞也是一身疲惫,就让你两人先休息,下半夜我们叫你换我们好了。”罗光说。
白手飞一觉醒来,已是凌晨四点钟,披衣而起,来到院子里,两位值夜的哈尼勇士看见白于飞笑道:“白少爷,有我们看着,你可以睡到天亮再起来的,怎么现在就来了?”
“这几天大家都累了,我起来值夜到天亮,换你二位去休息一下,没有什么情况吧?”白于飞说。
“刚才我们里里外外才查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情况。”一位哈尼勇士说道。
白于飞不放心,先去瞧了瞧胡大,见胡大被绳索绑着双手,单独囚在一间房内,又去瞧其他人犯,那些小偻罗被关在另一间房里,一个也不少;他又开开大门,查看了一下院子外面,四下里黑沉沉静悄悄的,只有山林中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凄厉的啼声,一切都在掌控中,白于飞这才放心。
交接完毕,白于飞换两位哈尼勇士去休息,在火堆边坐了下来,把枪拿在手中,取下弹夹,把子弹-粒粒退下来,用手帕反复擦拭着,望着火堆那闪烁不定的火苗,心里涌起阵阵莫明的冲动,像是胸膛里有一锅沸腾的油在煎熬着自己,夜色没有尽头,令人失去等待的耐心,恨不得天色马上明亮起来,返回磨黑早日擒住那个残害自己亲人的元凶,嘴里不觉嘣出一句“钱二,我非拿你的心肝祭亲人不可!”话声未完,只听有人幽幽地说:“恭喜你,白少爷,你大仇马上就能报了。”
白于飞一惊,回头一看,见周飞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弱不禁风的样子。白于飞说道:“你应该多睡一会的,怎么就起来了?你这几天可是累坏了,去睡吧;天亮我再叫你。”
周飞凤缓缓来到火堆边,在白于飞旁边坐下来说道:“这几天的日子真够刺激的,也够辛苦的,身子感到很累,可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子里,越想睡越睡不着,倒不如陪你说说话,心里还舒服些。”
“对不起,小凤,这几天累你吃苦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了我的事情,来吃这种又危险又劳累的苦头。”白于飞说。
“我也不知道跟着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命运对你不公平,你应该有幸福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可是命运就是跟你作对,把本该属于你的幸福毁得干干净净,我为你心痛和难受,我憎恨那些毁掉你幸福的人,你找他们报仇雪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你困难的时候,我应该帮助你的,你说是吗?”
周飞凤说。
“小凤,你真是个好姑娘,我后悔过去对你存有偏见,想不到我困难的时候帮助我的人是你,了解我的人也是你,我现在才明白你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姑娘,还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我发现我真笨,怎么会看见金子却当做顽铁。你说,我像不像瞎子?”白于飞情不自禁地把周飞凤搂到怀中。
周飞风静静地躺在白于飞怀中,过了一陈子才说:“放开我,火堆要息了,让我加几根柴。”
火焰重新燃起来,周飞凤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不是个好姑娘,经常乱发脾气,任性胡为,有时还蛮不讲理,这都是我的缺点,现在我为你出了一点力;你就把我说得这样好,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好,不过只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说我爱憎分明,我这个人就是敢爱敢恨,别的一个姑娘应该具备的温柔善良、贤淑端庄等优点,我都差着老大一截呢,说我是个好姑娘,那是你在恭维我了,不过我爱听。”
“小凤,你的过去和现在,确实是判若两人,单凭敢爱敢恨这一点就不得了,别说你是一个大姑娘,就是我们这些男子汉,敢爱敢恨,能够爱憎分明的人也不多见,相处这几天,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擒拿匪徒,你正在改变着我头脑中从小就存在的对你根深蒂固的偏见,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阔小姐,能做出不畏艰险,吃苦耐劳的事来,真是不容易,说你好还不够呢,应该说你了不起才对。”白于飞衷心地说道。
“看你把我都捧到天上了,好,那我问你,我和阿仙哪个好,你比比看。”周飞凤说。
白于飞没有想刭周飞凤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沉默了片刻说道:“阿仙是我心爱的妻子,你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姑娘,我不愿拿你二人相比,再说你二人性格不同,优点各异,是不能相比的。”
“我就是要比,我要听听你是怎样评价我和阿仙的。”周飞风固执地说。
“非比不可,这重要吗?”白于飞说。
“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白于飞,你尽管说实话,那些地方阿仙比我强,你坦率地说好了,我知道阿仙在你心中是完美的,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不了的,但是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周飞凤说。
“那好,让我告诉你,阿仙是我最心爱的人,作为我的妻子,她是完美的,是我魂牵梦想的人,我们虽然没有孩子,但她肯定是一个贤妻良母,她温柔善良,对我体贴关心,具有女性所有的美德和优点,这也是我深深爱着她,怀念她的理由;而你和她不一样,我说你了不起,是说你不仅有爱憎分明的好性格,你有魄力有追求,是个敢做敢为的人,这些优点是-般女性没有的,阿仙也没有这些优点,所以我才说你了不起,是个奇女子,是个女中丈夫,如说阿仙像一潭清澈的泉水那样温柔明亮,那你就像一团火,”白于飞指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说,“在我寒冷的时候,你给我带来了温暖。”白于飞说出了肺腑之言。
“阿仙是一潭水,我是一团火,这个比喻真是难为你了,我听了很高兴,我知道谁也代替不了阿仙在你心中的位置,只求我们能做个好朋友,做个长久的朋友,你说万一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会反目成仇吗?”周飞风忧郁地说。
白于飞不解地说:“小凤,你说的话越来越使人费解了,这段时间你已经改变了我对你的那些成见,我答应你,就让我们做好朋友们吧,我们没有理由再成为仇人的,我想我起码不会把你看作仇人。”
周飞凤认真地说:“你能保证吗?”
“我保证!”白于飞回答。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周飞风叹了口气继续说,“说真的,我真怕我爹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来,算了,不说这些了,估计天就要亮了,我去将就做些饭菜,你把火堆烧旺些,吃饱肚子好去干事,等把饭菜做好,就叫罗大叔他们起来,暖和暖和身子,你要抓那个害你一家人的钱二,看来也不会费多少事,我再一次祝你今天返回磨黑镇,大仇就可以报了。”
等菜饭做好,东方已经透出缕缕霞光,罗光和他的哈尼勇士,像是休息得很好,个个精神抖擞,特别是罗光,更是显得老当益壮,催着大家快些吃饭,喂饱马匹;好去抓那个钱二。众人从囚房中把胡大与众匪徒放出来,逐个让他们方便方便,吃些饭菜。诸事已妥,大家商谈今天的行动,觉得匪徒一共有五个人,怕路上发生意外,决定由罗光手下的四位哈尼勇士,持着罗光的焦木令,负责押送诸匪徒交普洱县黄县长处理,白于飞也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明胡大等人就是去年腊月二十九日磨黑血案的凶手,也是最近几起杀人抢劫案的制造者,请县长黄大人秉公处理,信写好后交给为首的一位哈尼勇士,要他把信面呈黄县长;同时嘱咐押送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抓钱二就由自己和罗光亲自去,周飞风身体不适,白于飞也不希望周飞风在磨黑镇子里出头露面,捉拿凶手的事就不要她参加了。商议停当,一把火烧了贼巢,押着匪徒一起上路了。
行得十七八里路,在一个岔路口,四位哈尼勇士手持火枪押着众匪徒朝左走,前往普洱县,白于飞等三人朝右行,赶回磨黑,各自分头行事。
白于飞三人赶回来路上没有耽搁,只在中午路过一个小村子时,找了一家老乡家吃了一餐饭,白于飞几次打马狂奔,都被罗光叫住,罗光道:“白少爷,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能像你这样赶路,如果把马累倒了,靠两支脚走,只怕就更慢了,还是慢一点好,晚些到那里不是更好行事吗?”周飞凤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脸色确实苍白,身子还在发抖,看样子是累坏了,白于飞心下不忍,打算休息一会再走,周飞凤倔强地说:“没关系,你抓仇人事大,就不必休息了,只是不要钱二没抓到,倒把自已先累垮了。”白于飞一听,心下惭愧,暗想自己也太不会体谅人了,罗光虽说身体不错,但毕竟年岁不小了,周飞凤是位阔小姐,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自己,而自己只想早一刻抓到仇人,就不顾他二人的死活,也太自私了,只好把马放慢下来,这样回到磨黑镇,掏出挂表一看,已是夜里十二点半了。深夜的磨黑镇一片寂静,只有几点灯火还在闪烁,人们早已进入梦乡;进镇的路口处有两个持枪的人影在晃动,周飞凤叫住白于飞说:“两个人是我爹护乡队的人,我先去把他们引开,你和罗大叔再进去。
“也好,省得惊动了人,打草惊蛇让那钱二跑了,你把他们引开,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听我的好消息。”白于飞说。
周飞凤一下子拉着白于飞的两支手,慎重地说:“于飞哥,祝你马到成功抓到那个钱二,但是,你要记住我俩说过的话,我们永远是朋友,千万不能反目成仇。”
“你对我的帮助,对我的情义,我白于飞不会忘记的,我不是没有心肝的人,怎能和你反目成仇呢,你走吧,回去听我的消息。”白于飞说。
周飞凤又与罗光告别,然后便催马先进了镇子,放哨的护乡队员看见大小姐回来了,忙上前问候,周飞凤说脚摔痛了,要他们送自己回家。
白于飞和罗光,见周飞凤与两个护乡队员的身影消失后,才进入镇中,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到了白世明的家门口,白于飞下马上前要叫门,罗光说:“不必惊动左邻右舍了,我们把马拴在院子后面就行,一鼓作气把钱二抓到再说。”
白于飞一想,罗光说得有理,也就照办了,把两匹马牵到院子后面栓好,就直奔镇后碾房。磨黑镇后面的这座碾房,建在一条河边,河中有座巨大的水车,河中流水推动水车转动,产生动力带动碾米的机械,若在秋收的季节,这里十分热闹,现在更深夜静,残月下那架水车像个巨兽蹲在河面上,发出“吱、吱”的声音,河水轻轻地流淌着,河对面杂草丛中,两团绿色的磷火来回地滚来滚去,透着几分怪异。罗白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碾房左侧第二个院子,见大门虚掩,里面悄无声息,白于飞拔枪在手,罗光已把短筒猎枪的子弹推上了膛,一推门,院门应声而开,院内只有三间平房,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两人闪身进入院中,来到中间那间房的门前,一左一右闪在两边,仔细观察房内的情况,黑灯瞎火没一点声音。白于飞飞起-脚,踢开房门,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罗光从身上拿出火石,砰砰两声,火花飞溅,把火折点燃,借着火折微弱亮光;只见屋内桌椅家具都翻倒在地,正梁上赫然吊着一个人,此时一阵山风,把吊着之人吹得晃晃悠悠的,这时刚好罗光手里的火折也被吹灭了,死尸双脚正蹬在白于飞胸前,险些把白于飞撞倒在地,二人都是汗毛倒竖,出了身冷汗,待罗光重新打着火折,地上捡起一盏马灯点燃起来,两人把吊着之人放下来,发现尸体还是软的,说明此人才死不久,白于飞提起马灯照着死者的脸细心端详,见他面庞瘦削,脸色发灰,双眼下陷,鼻梁略高,一张薄片嘴,留着-撮山羊胡须,一看此人面熟,似曾见过,旁边罗光一声冷笑,说道:“原来是他,这个钱二,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了。”
“这个钱二究竟是什么人?”白于飞问。
“白少爷真的想不起来了?那年通关酒楼上,策划周胜先与你比枪的就是他,他是周胜先的账房先生。”罗光说。
“难怪我看着他如此面熟,不错,就是他,难道所有这一切,罪魁祸首是周胜先?”白于飞说。
“周胜先阴险狠毒是出了名的,别的不说,单是我罗光这些年来就吃尽了他的苦头;但就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周胜先暗地里指使的,可如今钱二已死,周胜先又没有直接出头露面,他完全可以抵赖不承认的,我们拿他也没办法啊。”罗光说。
白于飞再次查看钱二的尸体,发现尸体在耳后边有一个三寸长的伤口,血渍已经凝固,忙叫罗光来看,罗光端详了一阵说道:“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有人知道我们会来找钱二,他就抢在我们前面,把他杀了,然后造成钱二自杀的假象,反正那人知道,钱二一死,我们明知还有一个人是这一切事件的元凶,但没了证据,这就成了一桩无头案,我们想要再追查也查不下去了,看来这件事是到此为止了。”
“看来这个幕后主使者真是老谋深算啊,眼看事情要败露,就杀了钱二,来个死无对证,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了,那些被他残害的人就白死了,而我们的一切辛苦也就白费了,周胜先,够狠!”白于飞忿忿不平地说道。
大头人罗光阅历丰富,又与周胜先打了一二十年交道,深知周胜先的为人,听了白于飞的话,叹了一口气道:“老侄,看来吃哑巴亏我们是吃定了,这就是周胜先歹毒狡作之处、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这一切坏事都是他主谋的,但我们拿不出他的一点证据,我们硬要说是他干的,倒成我们冤枉他了,就是去到普洱县打官司,只怕还落个污陷裁赃,陷害好人之罪,算了,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认栽吧!”
罗光已经失去了信心,从地上扶起一把椅子,把枪靠在一旁,怀中掏出一支烟袋来,装上一支老草烟,闷闷地抽起烟来,两眠微闭,又像在恢复连日来的疲劳。
白于飞还在东翻西找,找什么白于飞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不大甘心就这样算了,但看来杀钱二之人,已经把任何有关的蛛丝马迹都搜走了,白于飞还想找出点什么能与周胜先有关的证据来,看来只能是白费力气了,三间房又被白于飞翻了个遍,能做证物的东西一件也没找到。
白于飞泄气了,拖了把椅子在罗光对面坐下,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回想了一遍,钱二是周胜先的账房先生,在通关与周胜先比枪时,这个钱二就在其中捣过鬼,当然不是好东西,但是如果说是钱二自作主张把胡大这帮土匪从石屏叫来,以残杀自己的家人为目的,又是不可能的,因为钱二跟自已并无直接的仇怨,钱二这样做,只能是受周胜先指使。周胜先谋夺罗艺的普洱茶制作茶经,被我阻挠了,霸占阿仙,更被我当众扫了脸面,加上从前的积怨,周胜先心里恨死自己是可以理解的,我白于飞,已成了周胜先在磨黑、乃里思普区称王称霸的拦路石,只有置自己于死地,才能达到他的狼子野心。现在真相就要大白,周胜先却抢先一步把钱二杀了,做成钱二是害怕事情败露而自杀的,当真也只能像罗光说的那样到此为止了吗!白于飞又想到周飞凤,周飞凤是周胜先的女儿,应该知道周胜先的所作所为,但和周飞凤在一起时,周飞凤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坦然,没有丝毫伪装的样子,如果周飞凤参与了他爹要杀害自己的阴谋,那简直容易得很,随时都可以取自己的性命,但周飞凤没有这样做,而是诚心诚意地关心自己,帮助自己,就在刚才镇前分手时,态度还那么真诚,叮嘱要做永远的朋友,不能反目成仇,这样看来,周飞凤对她爹做的事情并不知晓,白于飞越想越乱,自己实不甘心就这样算了。罗光看到白于飞这样痛苦的神情,只得开导道:“白少爷,现在只能算了,这里已是是非之地,我想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搞不好周胜先再施诡计,说他的账房先生是我二人杀的,那才麻烦呢,快走吧!”
白于飞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但再不走又有什么用,三间房都找遍了,就找不出一件与周胜先有关的证物来,最后,他把眼光停在钱二的尸体上。白于飞把钱二的衣服一件件扒开,细心地检查起来,起先从钱二怀里摸出几块洋钱,接着又在一件衣服的褶缝里搜出一张字条,灯光下白于飞展开一看,大叫:“罗大叔,周胜先果然是主谋,这下证据到手了!”
罗光也粗通汉文,凑过去一看说:“不错,我认识这字迹,是周胜先写的。”罗光和周胜先往来一二十年,自然认得出周胜先的笔迹了。
字条无头无尾,只有两句话:“告诉胡大,三天内定要杀了白于飞,另付酬金二百大洋。”虽未署名,但笔迹就是周胜先的,两人捧着那张字条兴奋不已,白于飞钢牙一挫,吐出一句话:“明早上去问这恶城,看他还有何话说!”
证据有了,胆也壮了,心情也高兴起来,白于飞道:“这张字条就烦罗大叔暂时收藏,现在先到我叔父家睡一觉,明早我们去找周胜先算账,新仇旧恨一起了结!”
罗光把字条藏在怀里,二人离开钱二家,去到二叔白世明的住处,见二人深夜归来,白世明吃了一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于飞道:“二叔不必操心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娘和阿仙的仇,乡亲们的仇,指日可报了,所有的一切罪恶,都是周胜先所为。”于了粗略的说了这段时期的经过。
白世明听了非常高兴,说:“老侄不愧是经过大阵仗的人,能把这样凶险复杂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真让人不敢相信,只是这个周胜先,怎么会如此狡猾毒辣,做出这诸多伤天害理的事来,还把整个磨黑镇的人都蒙在鼓里,不是老侄亲口说出来,谁会相信元凶会是他呢?”
“拔开漫天迷雾,能抓住周胜先的狐狸尾,我一个那有这个能耐,多亏了罗大叔鼎力相助,才可能查清真相。”白于飞说。
罗光道:“我可没有帮助你,你是为你娘和老婆报仇,我是为自己的马帮被人抢了找线索,只是我们碰巧追到同一个债主身上,所以说我们谁也没帮谁,只是在干各自的事而已。”
白世明要去弄菜饭,被二人止住,罗光道:“现在只想睡一觉,吃饭等天亮了再说。”
白于飞道:“不错,我的眼皮不拿根子撑着,都要睁不开了,还是先睡觉吧。”
二人草草洗了脸脚,倒头睡去,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在太阳当顶的时候了。
话说周飞凤由两个哨丁护送,回到家里,见书房里还透着灯光,推门一看,父亲周胜先正与三四个心腹商议密谋着什么,这儿个心腹都是护乡队的小头目,胡作非为,欺压百性,都是些干尽坏事的家伙。
周胜先见女儿一声不响推门进来,忙吩咐道:“就照我说的办,你们先退下。”
等几个小头目走后,周胜先才满脸堆笑地说:“凤儿,这几天你都跑到那里去了,当爹的真为你担心啊!”
周飞风没好气地回答:“没被你买来的土匪打死,真是命大了。我问你。杀白于飞一家的土匪是不是你叫钱二花钱从石屏叫来的?”
“你这丫头满嘴胡说些什么,白于飞一家被土匪杀害,我心里一直十分难受,责怪自己没有尽到保护全镇老百姓安全的责任,我怎能叫钱二去找土匪来干坏事,这话要是传扬出去,你爹才是成了天底下最冤枉的大坏蛋大恶人了,话不能乱说的,懂吗?”周胜先说。
“我是你的女儿,你应该做我榜样,但是这段时间你做的一些事,鬼鬼祟崇的,我告诉你,那个胡大和他的匪徒都被白于飞和罗光大叔抓了,送去普洱交给黄大人治罪去了,钱二也跑不了,钱二是你的账房先生,你怎么解释这事呢?”周飞凤说。
“钱二是我的账房先生,但他行为不端,半年前就被我辞退了,现在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白于飞捉到土匪,这很好呀,能够报了他一家人的大仇,又为地方上的安宁出了力,见到他我都要感谢他哩。”周胜先说。
“好,但愿你这个做爹的跟这些事不沾边,不然的话,那个白于飞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到时上门来找你讨公道,你就猫吃糯米粑粑,抓打不开了。”周飞凤说完,感到疲倦难当,独自回房休息去了。
女儿走后,周胜先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恨恨地说:“我就等着姓白的小子来送死,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他。”
白于飞和罗光这一觉睡得真沉,白世明一早就做好了菜饭等他们起来吃,菜饭冷了不见二人起身,又去厨房热过三四遍,午时都过了,二人才醒过来,吃过饭菜,二人都感到一身疲劳一扫而光,精神格外充沛,罗光一抹嘴说:“时候不早,该去会会周胜先了。”
“不错,今天是揭露他罪行,将他绳之以法的时候了。”白于飞说。
白世明插话道:“老侄,周胜先阴险狡猾,你们还是要小心在意,不要又中了他的诡计。”
“二叔就放心了,他的狐狸尾巴抓在我们手里,不怕他还有翻天的本事,我们去了。”白于飞道。
白于飞大踏步直奔周府而来,罗光斜背短筒猎枪紧跟其后,来到周府一个门房拦往去路,白于飞道:“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通关哈尼族大头人罗光,与我白于飞请周大爷说话。”
“二位略待片刻,我就进去通报”门房说,转身入内去传话。
半晌,门房出来说道:“东家在客厅恭候二位,请!”把二人迎进大门。
客厅里周胜先端坐在一张雕花紫檀木铺虎皮的椅子上,见白罗二人进来,周胜先满脸堆笑起身相迎,口里连连说:“稀客稀客,快上茶。”
二人坐定后,一个小厮用茶盘托上两盏香茶,只听周胜先续道:“上次与二位别后,已有些时日了,不想二位还没忘记我这个老朋友,今天到来倒使我周某受宠若惊了。”
罗光没好气地说:“客气话就不必说了,我们今天是有事来找你周老爷讨个说法的。”
周胜先依然十分客气地说:“老朋友光临,有什么事尽可慢慢说,待我吩咐下去,准备宴席为二们稀客接风!”
罗光无所顾忌地说:“稀客是不想当了,我与你交往十数年,你的宴席也吃好几次了,每次吃后,回家去总是要难受好几天,还是谈正经事要紧。”
周胜先“嘿嘿”两声冷笑道:“二位是不给我面子了,要谈什么正事,二位请讲。”
白于飞道:“请问周老爷,有个叫胡大的人,外号人称穿山豹的,不知周老爷可否知道?”
“听说近来横行思普区那帮土匪的头子就叫胡大,可是此人?”周胜先道。
白于飞道:“就是这个恶贼,胡大和他的匪徒被我们消灭了,胡大被活捉,已被送往普洱县,交由官府治罪去了。”
周胜先接上话题道:“那好哇,恭喜你一家的大仇得报,又为地方的百姓除害,真是可喜可贺,周某人将以地方上百姓的名义,上呈官府,请求对二位给予嘉奖才对。”
白于飞道:“可是这帮土匪是你的账房先生钱二从石屏请来的,不知周老爷对此事作何解释?”
“真是吗?这个狗东西!钱二确是我的账房先生,半年前他背着我压榨佃户,欺侮老百姓被我发觉,已将他辞退了,早知道他竟敢勾结土匪,我定然不会轻易饶他,这确是我周胜先的过错,惭愧哟惭愧!”周胜先一脸内疚地说。
罗光性格耿直,看不惯周胜先还在演戏,忍不住说:“姓周的,你是说除了惭愧以外,杀害白少爷一家,抢我罗光马帮,最近发生的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啦?”
周胜先断然否认:“当然没有关系了,土匪所干的桩桩罪恶,我深恶痛绝还来不及,怎么会跟我扯上关系呢?钱二勾结土匪为祸乡邻,那是他的事情,他早已不是我周府的人了,我当然不能承担责任啦,这一切与我毫不相干!”
白于飞亦气愤起来,说道:“周胜先,我们若是没有你用金钱买土匪干坏事的证据,也就不会上你周府来兴师问罪了。昨晚我们去捉拿钱二,被你赶在前面把钱二杀了,又把钱二的尸体吊起来,装成钱二是畏罪自杀的,钱二的住处,也被你翻了个底朝天,杀钱二的人把一切对你周胜先不利的证据都拿走了,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对吗?但是,不知是鬼使差,还是钱二故意留了一手,把一张你亲手写的字条藏在衣服的褶缝里,这张字条就是你要谋害我白于飞的性命,勾结土匪的铁证,这下你害怕啦?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告诉胡大三天内取白于飞的性命,另酬现大洋二百元,周胜先,你干的坏事还少吗?大丈夫取做敢当,你还不认吗?”
周胜先身子一震,面色发白,但只是片刻时间。突然,听他一阵大笑:“哈……白少爷枉是咱磨黑镇的少年英雄,中了奸人的诡计还不知道,公然冤枉好人,污陷我勾结土匪,真是又可笑又蠢笨,天真得令人可爱,难怪我那个傻丫头会喜欢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她是喜欢你这种傻乎乎的个性,这正好对了她的胃口,哈哈……”
白于飞大怒道:“周胜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