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红袖一大早起来便亲自捧着三人份的早点前往容显所住的“颐渊阁”。这几日来,随着容显毒伤的急转直下,容逸之几乎天天服侍在床侧。想到他急速消瘦的双颊,她便心疼不已。
她这才刚到颐渊阁外,远远便看到众仆人守望在屋外。莫不是伯父有什么不测?宁红袖着急,步下更加快走向颐渊阁。
行至“颐渊阁”外院,她才问:“逸之哥哥在里面吗?”
“是的,不过少庄主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老管家迟疑,拦住宁红袖。
“哦?屋内有客人?不碍的。”宁红袖不听阻拦,将手中端着的餐点交到老管家手中,提裙便要入屋。
刚到屋外,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再入屋内,只见一白衣少女正坐在床头为容显针灸医治。那个身姿体香,宁红袖决计忘不了!她略皱眉头,正迎上容逸之温柔的目光,只听他唤道:“袖儿,你来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向宁红袖。
宁红袖款步上前,站在容逸之身边,望着白衣少女,又好奇的看向容逸之,问道:“这位是……?”
“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沈青颜,沈姑娘。她曾得过楚地巫医的指点,能解此毒。”容逸之脸上溢不住的欣喜,可不是,担心多日,终于被告知父亲有救,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微落。他将宁红袖推至沈青颜的面前,介绍道:“宁红袖,自幼在这暮月山庄长大,与我们就似一家人般。”
沈青颜微一抬头,朝宁红袖点头轻笑,算是问候:“宁姑娘出落得好生标志,青颜有礼了。”
“你叫我红袖就好……”宁红袖警惕的睨着沈青颜,将容逸之拉到屋外,在他耳边轻声说:“逸之哥哥,这个沈青颜沈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说能解毒,你便相信?万一她要害伯父呢?”
容逸之微笑着将宁红袖的乱发绕至耳后,说道:“刚才听她说父亲的症状,无不全对,况且她施针时我一直在旁盯着,万不会让她有机会害父亲。依我看,她倒真是个隐世名医,只是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不知师从何处……”
宁红袖心中百转千回,不知此人到此究竟有何目的,眼看容逸之也不疑有假,只得顺从的回道:“那便好……只是此人来历不明,逸之哥哥要小心谨慎才好。”
容逸之低头望着宁红袖,打量半天,突的笑出来,说道:“袖儿妹妹何时变得如此多疑?放心,我决不会让她有机会谋害父亲。”
“可不是,我又岂敢陷害当今武林鼎鼎大名的暮月山庄庄主呢?”不知何时,沈青颜已站在门边,笑看二人,对两人的私下议论并不以为意。
容逸之赶忙致歉:“沈姑娘,你不要误会……是袖儿年幼失言,你勿见怪。”
“言重了,我并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只是想告诉容公子一声,我已用金针锁住容庄主的心脉,请你吩咐下人按我方子上所写的药材,烧一大锅水,要快。”沈青颜言毕,转身回屋。容逸之不敢怠慢,接过方子,正欲唤来管家,眼神稍往药方上一瞟,竟愣住了。
“逸之哥哥,怎么了?”红袖看明容逸之神情有异,问道。
“甘草、芫花、狼毒、密陀僧……这……这十八反、十九畏的药材怎能配为一剂?”容逸之冲进屋,将药方重重压在案上,气急地面对这名绝色女子。
沈青颜倾着侧脸,既无惊讶、也不恼怒,只闲然说:“少庄主果然是识医之人,青颜又岂敢造次,明目张胆的毒害容庄主?你若信得过我,便按这方子抓药,我敢担保容庄主十日内必毒清气爽,与常无异。”沈青颜顿了顿,接着说:“若少庄主尚有它法医治容庄主,怕也不会让青颜胡来。如今容庄主生命垂危,何不死马当活马医,搏上一搏?少庄主,青颜说得可在理?”
“逸之哥哥,休听着妖女胡言!她是要害伯父啊!”还没等容逸之做出反应,红袖已急急劝谏道。
容逸之举手制止红袖直言,他知道沈青颜所言非虚,他既无招可试,只能一搏,遂点点头,道:“容某就相信沈姑娘一次,望沈姑娘不要让容某失望才好,容某就看看沈姑娘是否能扭转乾坤,救我父亲一救。刚才出言造次,还望沈姑娘不要见怪。”
沈青颜连眼皮都没抬,回道:“不碍,那就劳烦少庄主按青颜开的方子,差下人办去吧!”
沈青颜果然所言非虚。不出三日,容显高烧日退,脸色也不似最初苍白无色,脉象趋于平稳。
“小姐,那容逸之先前还怀疑你,这下他可没话说了吧?哼!”随身丫鬟月吟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沈青颜待她一向平易近人,她们俩不像主仆,更似姐妹,她在这位小姐面前向来也不讲什么主仆礼仪,随便得紧。
沈青颜坐在外屋榻上握书细读,对月吟没大没小的话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也不怪他,略懂医理的人也知道那几味药相冲相克,药性毒得紧。”
“可小姐又不是普通郎中,他们真不长眼。那天我看到那个什么少庄主那样吼你,我真想恼他!这两天容庄主的病又好些了,我听庄中的婢女说就连老管家都高兴得半夜饮酒,常喝到半醉,早晨都要伺候的人叫醒他去照顾庄主呢!”
“哦?……也难怪,容庄主是暮月山庄的顶梁柱,决不能倒。”沈青颜放下书卷,若有所思道,“月吟,别收拾了,到时辰去颐渊阁探诊去了。”
沈青颜偕同月吟穿过后花园,来到颐渊阁,迎面正碰上匆匆赶来的老管家,身上尚带着酒气,衣冠初整,发髻凌乱。沈青颜皱了皱眉,迎了上去,道:“老管家来得真早,我们正要探视容庄主,不知他睡醒没?”
老管家见沈青颜,深深一鞠,正待回答,却听颐渊阁内传来少庄主容逸之的声音:“沈姑娘请进,恭候多时了。”
沈青颜对老管家微一点头,抬步入园。
“少庄主可放心了,容庄主体内余毒渐清,怕不用十日,即可下床行立了。”沈青颜细细诊脉后,对立在床边的容逸之和宁红袖说道。
“逸之哥哥,这下你便不用担心了。伯父很快便能痊愈。”宁红袖欣喜的挽着容逸之的手,说道。
容逸之喜上眉梢,也道:“多亏沈姑娘妙手,容某感激不尽!”
沈青颜轻笑,冷不丁说道:“这毒即已清除,1500两诊金,总该付了吧?”
“诊金?”容逸之莫名的看着沈青颜,宁红袖已忍不住嚷道:“1500两?”
“对啊,这么大一个暮月山庄,万不会连请郎中的诊金也舍不得付了吧?这1500两只是半数,待容庄主痊愈,再付剩下的一半。合计3000两。”沈青颜依旧带笑,但表情万不像在开玩笑。
容逸之沉吟片刻,果断叫来管家:“速取1500两银票交予沈姑娘。”随后对沈青颜说:“沈姑娘救了我父亲的姓名,莫说3000两,便是十倍其数,暮月山庄也绝不含糊!”
“那便先谢谢少庄主了。交待下人方子照旧,青颜先行告辞。”沈青颜站起身,向容逸之微微行立,带着丫鬟月吟款款出院。
“这根本就是敲诈!她仗着我们别无它法,必须求助于她!”眼看沈青颜走远,宁红袖才忿忿不平的抱怨。
“我们确实别无他法,若3000两可救回父亲的性命,也是值得的。”容逸之宽慰宁红袖道。
宁红袖却不依饶,道:“逸之哥哥,这名女子来历不明,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查查她的底细?”
她认真的模样引得容逸之笑意连连,说:“袖儿,你最近是这么了?似对那位沈姑娘颇有成见?整天疑神疑鬼的。”
宁红袖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顺水推舟伏在容逸之肩上,娇嗲的说:“我看你对这位沈姑娘如此回护,百依百顺,袖儿总有些担心……”
容逸之打断她的话:“担心什么?沈姑娘不过是我们请回来的大夫,待过几日父亲体内余毒尽清,她便会离开。我心中只有袖儿一个,你勿需吃这种飞醋。”容逸之似责怪、似表白,轻抚着宁红袖的秀发,笑着回答。那份浓情蜜意就如蜜糖水一般,淌入宁红袖的心扉。
她抬起头,正对上容逸之柔情的眼神,心下更是感动,真心诚意的说:“是袖儿失言了……逸之哥哥对袖儿如何,袖儿又怎么会不知道?以后袖儿绝不吃这种飞醋,更不会再怀疑逸之哥哥……”她笑着任由容逸之将她拥入怀中。这份幸福,便是要了她的性命,她也会死守到底。
“少……少庄主!不……不好了!”守卫气喘吁吁的冲进颐渊阁,还喘着粗气,打断二人原本的侬侬恋意不说,还破坏容逸之定下的规矩——父亲病愈前,未经他允许,庄内闲杂人等均不得进入颐渊阁。
“何事如此慌张?”容逸之蹙眉,不满的问。
“回……回禀……少庄主!大事不好!西……西楚……西楚云王……已到上厅!”
“什么?”容逸之大惊,所幸还够冷静,迅速吩咐起来:“派一队人严守颐渊阁!其他人,跟我来!”
“逸之哥哥,我跟你去!”宁红袖拉住容逸之,眼神坚定。
“外面危险,你就留在颐渊阁中,听话。万一真有什么意外,我怕顾不上你。”容逸之不容置疑的否决了宁红袖的提议,匆匆带人前往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