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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相逢称名忆旧容

  依依闪动的炉火,映亮了另一个睡卧在床的男子苍白的脸上。

  宁红袖趴在桌边小心的休舔,生怕他醒来有什么需要时无人照应。若不是因为她的任性率行,以萧烈的武功修为,他理应能全身而退。就算退一万步说,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也应该是她自己。

  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除了愧疚,仍是愧疚。

  “红袖……”他在梦中惊呼,似乎在他的梦里,她身处险境,“快跑!快跑!”他放声大吼,紧张的拽紧拳头。

  “师兄?萧师兄?”宁红袖用力摇醒在噩梦中挣扎的他,“我没事,我很好,我们已经不在暮月山庄了。”

  他粗糙的大手一把抚上她的手,双目圆睁,努力用还未彻底清醒的意识辨清眼前的她真实存在,“红袖……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他长嘘一口气,重重的躺下,背部伤口因撞击床板而剧痛,他咬着牙,没叫出声,直直地望着她,好半天,才犹疑的确定心中的疑问,“你去暮月山庄,不仅仅是为取回那把冷霜剑,还为助容逸之顺利继承庄主之位,对吗?”

  宁红袖愣了半秒,缓缓抽回被他紧握的手,轻轻地点头,俏丽的凤眼中掩不住的歉意,“萧师兄,对不起……是红袖连累了你。”

  萧烈半张开的手掌僵在宁红袖挣脱时的姿势上,满脸萧条:“终究……你终究是为了他……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先前那番场面,六门门主都在,哪怕只有半点差池,我们都不可能在这儿面对面的说话了!”他苦笑着,一腔苦闷难以言明,“在茶中放下‘软筋散’;刻意输给容逸之,引冯元彪杀你……你每一步,都精心设计过……红袖,我当真看不透你……”这是他第二次由心而发,说出这句“看不透”。

  “萧师兄……”宁红袖唤了一声,止住他的感叹,自己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解释的话语,空留一屋沉寂。

  “罢了……”萧烈不愿再谈,背部彻骨的疼痛和内心的沮丧失落令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颓然转身,背对着宁红袖睡过去,却听宁红袖在他身后轻声道:

  “你说的没错,下毒、输给逸之哥哥都是我计划中的一步……冯元彪急于登上庄主之位,立功心切,看到我落于下风,定会趁机杀我,好涨他的声势。”

  “你留着尹溯的茶水未落毒,是希望用他来拖住我,免得我提前出手救你……”萧烈的神情隐在床帐的阴影处,看不清喜怒悲伤,只有言词中溢流不住的落寞,诉说着他的不甘,“你知道我会不惜一切救你,你知道……”他说不下去,话到一半便停住了。只听宁红袖倒抽一口气,迟疑很久才默认了他的猜测:

  “对不起,萧师兄……”

  “你就这么笃定,容逸之不会在冯元彪出手前就先杀了你?”

  他的话音落下时,背后一片死寂,连她的呼吸声都感觉不到,仿佛消匿在空气中。他怆然回头,却见她低着头,卷翘的睫毛掩在昔日那双明亮娇媚的丹凤眼上,眼中的哀戚不言自明。她出乎意料的摇摇头,似乎想了很久,才回道:“不……我不确定。”

  “好……好极了,就算他举剑杀你,你也不会还手……你根本就希望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心慢慢沉淀,打从他爱她开始,就像陷入沼泽的困境,再也难以自拔。可她的眼中,至始至终,都没有他……

  “萧师兄,对不起……”宁红袖感觉到他的伤心,他对她的感情,她并非无知觉,可除了拒绝,她没有更好的方法。毕竟,有一个人的身影,已经占住了她全部身心,十余年不曾退去。

  “够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对不起!”萧烈粗暴地打断她的道歉,闷头睡去。

  原来,她不仅甘愿为他冒险,更甚于为他死,也毫无怨言。萧烈讽刺的自嘲,这不正如同自己对她的心一般吗?他们之间,至少有了一个共同的交集——

  他们所在乎的人,都不若他们这般在乎彼此……容逸之如是,宁红袖亦如是。

  清晨,滴珠的露水还残留在茗草繁花间,折射出朝阳七彩的斑斓,盈盈点点,总在不经意间闪耀人眼。

  嫩芽初发的垂柳间,一匹高昂的白马滞着蹄,反抗生扯它缰绳的马夫,极不配合的艰难挪步。猛然间,它头颈扬起,甩下马夫,撒蹄狂奔,向幽静的林荫小道驰去。

  很快,一袭飘飘扬纯净的白色身影牵着缰绳,从树荫间走出,不解的望向气喘追来的马夫,清丽无浊的嗓音仿若梵天乐音,“这是干什么?你要把‘照夜白’牵去哪儿?”

  “沈……沈小姐,”马夫颤着声,有敬畏也有惊吓,“凌管家吩咐……说东主不喜欢这匹马,让我将它带到屠宰场……”说到屠宰场时,照夜白通人性似的,蹬着蹄子,焦躁不安的喷着气息,无言的抗议。

  “是么?”沈青颜回身抚了抚马头,促使它安静下来,回道,“你先将照夜白牵回马厩,我去跟东主说。”

  “没用的!”马夫脱口而出,“兰凰小姐已经……”说到一半,自觉失言,赶忙捂着嘴,尴尬的看着沈青颜,一脸惶恐。仅短短数天,重檐翼馆上下皆知,被东主带回来的这位白衣女子与众不同,仅凭东主为保护她甘愿自己受伤,就已让众人惊诧不已。东主心腹凌楚丞简传下话来,四个字“不得怠慢”,意简言骇的表明了这名女子应享有的地位。

  沈青颜像没听见他的失言,浅浅一笑,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抚平了他的心惊:“行了,把照夜白牵回马厩,其他的我自会替你担待。”说着,将手中的缰绳递到马夫面前,顺了顺照夜白脖上的鬃毛,“照夜白,乖乖跟他回去,他不会伤害你。”

  照夜白抖了抖脖子,仰天嘶啸,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白裙,这才顺从的跟着马夫离去。

  屠宰场吗?

  沈青颜心一沉,原本清晨散步的兴致也磨了干净,挑了条捷径,径直前往那个倨傲尊贵男人的居所。

  还没等沈青颜踏入院中,已听到屋内那个跋扈骄扬的女子叫嚷着:“我不管!二哥哥,你答应过我的!”

  她的步伐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进屋。却被屋内的男子从窗棱缝隙瞥见她的身影,唤道:“是颜儿吗?”她这才避无可避的进屋,略显尴尬地望着气恼叉腰的兰凰,和坐卧在床榻上仅披着一件琥珀色外衣、胸前的绷带隐约可见的郎觞轩。

  “我不知道兰凰小姐在这儿,你们先聊,我一会再来。”她退后半步,作势要走。

  “慢着,”他出声止住她欲离去的步伐,问道:“有事跟我说?”想了想,又命道:“楚丞,你和兰凰先出去。”

  “不用!”沈青颜忙出言劝止,不用看也知道兰凰此时是何表情,她不愿多添仇怨,迟疑片刻,才缓步走向床榻,柔声商量道:“马厩里那匹还未驯服的野马,能不能交给我处置?”

  “照夜白?”郎觞轩讶异侧目,随即明白她有所求,直问道:“你喜欢?”还没等她说下文,他已自作主张的吩咐恭候在旁的凌楚丞:“去,看看马夫把照夜白牵走没有,拦着他。”

  沈青颜还未开口说第二句,他已说道:“你还不会骑马,别靠近‘照夜白’,我会让马夫照顾好它,待我伤好了,随你一起去驯它。”

  他就像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转瞬间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等她欣喜一笑。

  “呃……嗯。”她点头应允,这份默契不可思议,却又那么贴心的存在。“该吃药了吧?我去取药来,你和兰凰说话吧……”得偿心愿的她,趁机离开,留一肚子怨气的兰凰独自面对郎觞轩。

  只在她踏出门栏的一瞬间,屋中那个冷漠高贵的男人恢复了以往最常见的表情,犀利的眸子像尖刀扫向同屋傲慢的公主。

  他的温柔、体贴、宠溺随着那袭白裙的离去,在空气中消散……

  清淡舒心的异香在晨风中四溢开来,香味的中心正是凌楚丞身前的那位白衣少女。暖阳下的她仿若一朵圣洁的百合,沉静淡雅,令人无法不驻目。系发的白缎随着飞袂的长裙在风中轻扬,细碎的芒色光晕笼罩在她身上,迷离而温暖。褪色红绳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在随风轻舞的袖间隐约可见。

  她果然是特别的。凌楚丞在心底知情识趣的一笑,加快脚步追至她身旁,冷不丁开口:“你可知兰凰小姐为何如此恼怒?”

  沈青颜的脚步明显放缓,淡然的眼瞳中毫不掩饰她的疑问,侧望向他,不吭声,只待他自问自答。

  “兰凰小姐也想要那匹‘照夜白’,不……应该说,那匹‘照夜白’本来就该属于兰凰小姐。”他若有所指的凝望着她的双眸,从她眼底清晰的察觉到那丝了然。可她并未直言,仍是明知故问:

  “凌管家可是怪青颜夺人所爱?”她一语双关,直问向凌楚丞。

  凌楚丞避开话锋,莞尔一笑,举着轻松的调子答道:“可东主没答应,执意要处死‘照夜白’。只因……”他特意瞥向沈青颜的神情,只见她唇角浅笑,似听非听,静待他说出下文,“只因,照夜白险些伤了沈小姐。”

  凌楚丞不得不承认,她掩饰得很好,可眼底那丝悸动藏不住心事。她睫毛微垂,短暂的盖住那双清凉通透的美瞳,旋即笑道,“就算‘照夜白’踏伤的是兰凰小姐,郎公子亦会这么办吧?一匹难驯的马,总是危险的。”

  “青颜小姐,”凌楚丞终于不再隐晦的暗示,伸出手臂横身挡住沈青颜的去路,“请恕楚丞冒犯。青颜小姐冰雪聪明,早已明白楚丞的意思。东主绝不允许他人驳斥他命令,今天若非青颜小姐求情,‘照夜白’难逃一死。换句话说,青颜小姐是唯一能改变东主心意的人。”他稍作停顿,接着说:“请恕楚丞斗胆,若青颜小姐对东主全无好感,就请尽早让东主死了这条心。东主大业未成,不能再冒类似无谓的危险。让东主断了两根肋骨,是楚丞护主不利。”

  “凌楚丞,”她静静的听完他的“劝告”,笑容渐渐隐去,幽幽说:“你说得不错……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她的目光游移,远远审视着他所在的那座楼阁。

  “很久。”凌楚丞似乎有些明白她问话的目的。

  沈青颜转向他时,瞳中竟掠过一寂翛然的雾气,樱唇张合,吞吐着清雅的芬芳,“我想听听他以前的故事……”

  她这一碗药,取了许久,仍不见踪影。

  郎觞轩乏力地坐倚在床头,侧头望着窗边纷舞的白纱窗幔,依稀间仿若她的身影,似有若无、美目流连对他微笑。他的指间,仍是那个精致的梳状漆器在飞旋转动,……

  “别抢,”做好了才给你,现在不许看。”

  ……

  他依稀看见当年的自己,高举手中的漆器半成品,一手抓着她的手腕,防止她偷看。当年的那根红绳,如今已被时间褪去了颜色,而时间掐不断的,就是光鲜外表下坚韧执着的爱恋……

  他突听到门外一声微响,嘴角不自觉上扬,是发自内心的微笑:“颜儿,你终于来了。”

  门边,白衣少女那双通透得不带半点杂质的眼眸中,褪去淡然和宁静,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映出他伸出手迎向她的动作——

  原来,他竟爱了她这么多年,可在她的记忆中却错过了。如今,偏在她明知自己命不久矣时,获悉了这份沉甸甸的爱……

  江南烟雨天,朦胧细腻。密密的春雨像少女手中的线,缱绻的点缀了整个重檐翼馆。

  ……

  “东主在风铃谷治眼疾时爱上了一个女孩,整整十六年,他爱了她十六年。可当那个女孩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却早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

  凌楚丞略带挖苦的话语侵袭着沈青颜内心如细雨纠缠的思绪——

  ……

  “青颜小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

  他漠然的笑着,以忠实心腹之姿,讥讽沈青颜的无情。

  沈青颜撑着油纸伞,伫立在荷塘边,忆起数日前与凌楚丞那次并不算愉快的对话。现停留在由郎觞轩一手打造的、如第二个风铃谷似的幻境,仿佛能体会到他将所有对她的牵挂和深埋在心底的爱意都一一灌注在他们曾经共同居住过的地方,即便他不说出口,这如第二个风铃谷一般的重檐翼馆,也将他爱她之心尽全表露。

  她轻轻踏上浮在水面上的王莲叶,抛下油纸伞,随手折了一片巨大的荷叶撑在头顶。

  王莲、荷花、荷塘……

  那沿着荷叶边聚滴而落的雨珠滴滴渗入她的思绪,化开她心镜上的迷雾,没来由的令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幼年时,每当遇到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她总会盘腿坐上王莲叶,躲进片片荷叶遮立的荷塘中。

  那时,似乎有一个人……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沈青颜的脑海中如一道电光闪过,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叫唤着她的名字——

  “颜儿。”

  多年前的那声“颜儿”仿佛就在耳边,真实得令她困惑,分不清回忆和现实。她仓然回头,只见塘边观荷亭上那个琥珀色的男人,淡淡的笑望着她,玫瑰色的薄唇微张,唤出那声:

  “颜儿。”

  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两个相似相近的身影,在那声亲昵的叫唤下,在沈青颜茫茫如海的记忆中,不可抑制的重叠在一起。

  是他?——郎觞轩?

  有一股润如丝的情愫从她断裂的记忆层中慢慢渗出,溃如蚁穴的缝隙再也无法阻挡原本就属于他们之间的过往从大脑深处释放。她的记忆仍是零零碎碎,但对他的感觉却不再像以前那般陌生和生冷。

  他就像她认识多年的旧友,在那个名叫“风铃谷”的避世山谷中,在那片旖旎的荷塘上,再度相遇。

  同样是相遇,远在另一片白云下的相遇却不似重檐翼馆中那般有愉悦的清甜。

  青如玉的竹林中,纤长的竹叶纷舞,裹住一素一红两个少女纠打的倩影,叶尖落入她们的缠斗的气流中,被横切成两半,凄嶙嶙的坠入土中。

  “宁红袖!交出冷霜剑!”素衣少女烁如繁星的星眸皆是怒意,直瞪着她眼前的对手。眼下她有些心急,急于结束这场争斗。

  “哼,打赢我再说!”宁红袖趁她分神瞬息,手中的弯刀擦过她的手腕,割裂的伤口中殷红渗出,对方却不以为动,攻势更剧。

  “我去过暮月山庄,你的所作所为我一路上都听说了!我知道冷霜剑是被你掉包了,你快交出来!”素衣少女殷急的咄咄逼人,“你辜负了容公子对你的一番情意!”

  她的话无形中刺乱了宁红袖进攻的节奏,她架空素衣少女的杀招,猛地后退跃出好几步,弯刀收于身后,冷冷回道:“你说什么?”

  素衣少女不依不饶,仍飞快的说:“我家小姐在婚礼后就失踪了,都是因为你!”

  “沈青颜失踪,关我什么事?”宁红袖凤眼斜睨,冷然轻视几步之外的素衣少女——

  正是平日与沈青颜形影不离的婢女,月吟。

  晴空白云下,两位少女对视而立,青翠狭长的竹叶像绿色的地毯,层层叠叠铺在地上,迎接着她俩淡淡的影子。被春风零星吹落的竹叶幽幽然抚过她轻扬的发丝和她展翅高飞的金色蝴蝶发簪,在她们同样警惕的美瞳前飘然滑过,就像静闭空间中唯一的噪音,轻而易举的破坏了静止的画面。

  “我不是为了替暮月山庄伸张正义而来,我只想要回冷霜剑,那是拿来救命的!”月吟缓缓垂下持剑的右臂,试图以此卸去敌意。

  “伸张正义?”宁红袖自嘲的重复这句话,玩味代替苦涩,“现在暮月山庄上下一定恨透了我吧?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为容显报仇……”她本想说“伯父”,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换成了“容显”。

  “婚礼时我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没资格责难你。”月吟意识到自己的话刺痛了她,摇摇头阻止她的浮想,“小姐说过,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未必为真,何况我根本没见。我只想将冷霜剑带回风铃谷,那是小姐交代我的事。”

  “小姐小姐……你和你家小姐还真像,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有几分相似……亲眼所见未必为真?”宁红袖轻哼一声,嘴边浮起一丝妖娆的笑,“这种话只有沈青颜才说得出来。”

  “红袖小姐,我并不讨厌你……”月吟的口气软了软,不知怎么的,当她忆起几个月前从洛城回杭州时,那一路的欢声笑语,还有在湖上泛舟的嬉戏玩闹,她就对眼前这个在谣言中恶贯满盈的女子恨不起来,无法将她与“背叛”“弑父”“残忍”……等等邪恶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小姐曾说过,红袖小姐对容公子是真心的。我相信小姐的判断,所以,我不相信你会亲手杀了容庄主。”

  “……沈青颜真这么说过?”宁红袖心念一动,有点不相信的反问。那天夜里,在西子湖畔,她将毒药递到她面前威胁她的情景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如果月吟说的是真的,那么……宁红袖隐隐升出一丝不可触及的希翼,刚要开口说话,那飞入发鬓的丹凤眼眸中却映出那握着镰刀的死神,以惊人的速度逼近月吟。

  “萧师兄!别伤她!”她失声急喊,但已来不急——

  就在月吟闻声回头时,那把高举的“镰刀”已砍入她瘦弱的身躯,萧烈手中的短柄弯刀刺穿了她的小腹,从她背后亮出血流不止的刀刃。

  宁红袖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接住向后倾倒的月吟,将她抱了一个满怀,重重的跌坐在地。月吟体内汩汩涌动的鲜血染入宁红袖如火焰娆红的长裙,精致的五官因腹部的痛楚而纠结在一起:“找小姐……求你……带我去……”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宁红袖要极费劲才能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月吟,你没事的!沈青颜在哪儿?我带你去找她!”宁红袖一边试着唤起她的意识,一边手忙脚乱的撕下裙摆的碎布,止住她伤口的血。

  月吟的眼睛透着点点星亮,为她的应允而欣喜,却在听到下半句话时急速黯淡下来,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姐在哪……”她紧拽着宁红袖的衣袖不放,追着她允诺,“我要找到小姐……找到……”

  “好好好,我帮你找!”宁红袖如捣米似的猛点头,以慰她心安。

  “我知道沈青颜在哪儿……”静默侧立在宁红袖身旁的萧烈突然开口,似有歉意的慢慢蹲下身,望着宁红袖和她怀中的少女,“她被一个男人救走了,那个男人武功极高,不似中原人,他的眼睛是烟灰色的。”

  他的话音不重,却像燃烧的火种,极速燎原月吟眼中星火的光芒:“江东……郎大哥一定是将小姐带回江东了……!”

  江东,就像射线的中心,沿着它的轨迹,将各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迈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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