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且说韩五在那半仙肩上拍了一掌,说道:“哎,给咱也打上一卦如何?”
原来,这算卦先生姓席行三,山西汾阳府人,家乡遭遇大旱,流落到绥德州城,以卜卦看相谋生,自称席铁口。因其每卦必准,人称席半仙。无奈席半仙当时并未回头,信口说道:“动卦五十文,细推卦理五十文,先拿钱来!解说不准,分文不取!”韩五当时身无分文,脸上现出不自在来。恰巧人群里有人认识韩五,故意起哄道:“哎,看咱们的英雄汉被难住了,席半仙这卦摊摆得就是硬气!”韩五觉得晦气,说声:“你等着。”便挤出人群走了。
翌日清早,韩五特地从破瓦窑里赶进城来,径直来到席三摆摊的地方,解开裤带便拉屎一堆,撒尿一摊。尔后,蹲在暗处等席三前来设摊。稍等片刻,席半仙果然应时而来。他见自己经常设摊的地方有屎一堆,初时很气愤,待他端量了一番,当即异常惊讶,不禁失声叫喊起来:“这堆屎是哪位拉的,谁知道此人去向?”还没等前后铺面里的老板答腔,韩五便突然从侧巷里奔出来大喝道:“是你五爷拉下的,怎啦?”席半仙定睛看时,其人佛骨傲岸,目瞬如电,声若轰雷,遂大吃一惊,当即拜倒在地:“雷公元帅息怒,昨日怠慢了贵人,真是有眼无珠!”韩五本欲找个借口发泄一下昨日的晦气,不想席三一个响头叩倒在地,大半天不敢起来,只好气忿全消,一走了之。不料,许多围观上来的都想看一看今天的这场红火热闹,故意挑拨席三道:“哎!席半仙,你怎这样怕他,你快叫他把这堆屎给你铲了!”谁知,席三告诫众人道:“你等不知,他乃雷公元帅下凡,日后必有三公之位!”
一霎时,在场的人都听懵了。觉得韩五乃“泼皮”一个,“三公之位”纯系妄言。就在这时,又有人挑拨道:“韩五,那席铁口明明是在糟践你哩,你倒还当真了?”
韩五听了,心里咯噔一动:“好你个席半仙,竟敢糟践你韩五爷。”一股恶气直冲他的脑门。可怜那席三还没来得及细说,竟被韩五当胸一抓,如甩小鸡一般被摔倒在地,踩在脚下,挥了老拳如擂鼓一般直揍。
正在遭人命的当口,忽然有一只大手从人群里伸过来,抓住了韩五的臂膀。韩五回过头来,见是成闵,怒声喝道:“拉我作甚?”成闵道:“大哥,快跑,州官来了!”众人见说,四处乱窜,大喊大叫道:“不得了了,遭人命了!”一队官兵上来,把韩五扭绑起来。
众官兵把韩五和席三带到州衙,州官升堂,一拍惊堂木道:“何人聚众闹事。”
席三向前跪道:“事不关韩五爷,只怨我言语鲁莽,冲撞了韩五爷,,望大人息怒。”
州官见原告不纠,也乐得做顺水人情,遂对韩五道:“念你初犯,姑且饶过。近因一步岩口有匹野马,多次伤人,吾闻你是个杀蟒英雄,不知这野马你降得降不得?”韩五见说,朗声答道:“巨蟒杀得,野马也降得。”
原来,在绥德州城南七里铺的一步岩山林里,忽然出现了一匹野马。这马红如炭火,快如神驹,如火龙一般,常常伤及过路行人,轻者致残,重者丧命。贯通州城南北的咽喉要道,一时间竟路断人稀。
当下,州官听说韩五愿降野马,很是高兴,忙令衙役快去传唤韩五的父母来当堂画押,韩五当即挡住道:“不用去了,我就是我的人主。”说罢,就在当堂按了手印,画了押。州官又问韩五:“需要什么器械,要不要兵丁相助?”韩五想了想道:“给我一副好辔头就行了。只是我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州官当即吩咐设宴款待。一霎时,韩五要去降野马的消息,竟轰动了州城。韩五拿着辔头,带着成闵、解元、刘宝、岳超、呼延通等弟兄,不等衙役兵丁们鸣锣开道,就昂首阔步向一步岩山口走去。
且说从绥德州城到一步岩山口,只有七八里路程,韩五只顾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料却在七里铺村口撞翻了一老农的一担黄瓜。韩五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望着那嫩生生的黄瓜问道:“老大爷,能不能把你的黄瓜给上我几根?”老汉抬头一看,见是韩五,就道:“想吃就尽管拿,还问啥呢。”话音未落,早见韩五抓了七八根黄瓜,掖在腰里,风风火火朝前走了。到了一步岩口,韩五吩咐众弟兄在附近等着,便只身一人向老稍林里摸去。众弟兄等了一时又一时,还不见树林里有什么动静。成闵、刘宝、解元等人提心吊胆,唯恐出什么危险。不料,正当夕阳西斜、鸣鸟归巢之时,众人突然听得山岩口野马发出“咴———咴”的声音,一阵乱叫,川道里飘散起团团尘雾。霎时间,只见韩五紧紧地贴在那野马背上,如离弦之箭,飞跃过一步岩口,向七里铺飞奔来了。
成闵、解元、刘宝、岳超等弟兄,堵住村口,准备捉拿野马。谁知,那野马甚通人性,见村口有人堵着,便旋转身子又在川道里腾飞起来。只见韩五紧抓辔头,死活不敢松劲,经过很长时间的左冲右闯,才将那野马制服。此时,众弟兄看见,那野马张着血淋淋的大口,呼呼喘气,仍在原地撒野耍泼。那韩五浑身上下直冒热汗,衣服扯了个稀巴烂,两只大手血迹斑斑。
原来,韩五来到一步岩口后,就将那六七根黄瓜紧揣在怀里,一口也没舍得吃。他知道野马不会上树,就大着胆子走进那老稍林里,故意大呐二喊,打口哨,引逗那畜生出来。没想到,过了很长时间还不见那畜生的影子。韩五觉得晦气,打算回家到明天再作道理,刚往回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树叶子哗哗作响。他猛一回头,就见那野马朝他猛袭过来,韩五着实吓了一跳,急忙爬上身旁的一棵老柳树,折下一根柳枝,撩逗那野马撒野抖威,耗它的气力。那野马也精灵,被撩逗过几次,见咬不着韩五,就放开四蹄走了。韩五就忙从树上溜下来紧追那野马。野马对韩五三番五次的撩逗十分恼火,变得越来越烦躁,撒野耍泼一次比一次凶猛。韩五就这样反反复复从树上爬上跳下十几次,直累得那野马浑身浸汗,水渍明光,显出厌倦,不愿再来上钩时,韩五便从怀里掏出黄瓜,一块又一块扔给那野马,说来也怪,那野马先是不肯,待韩五接连扔了几块后,才吃开了。吃完一块又来吃另一块,不知不觉竟然走到大树下来了。韩五忙从大柳树上哧溜下到半杆,伸手将一根黄瓜递到那畜生嘴边让它伸长脖颈来咬着吃,那畜生吃着吃着就忘乎所以。韩五瞅准时机,悄悄从腰间解下州官大人给的那副辔头,一下猛窜过去跨上马背,准准地将那辔头给那畜生套在头上。
既已跨上了马背,套上了辔头,杀巨蟒的韩五一时蛮悍性起,那野马先是跳腾,后是在树林中乱窜,但到最后只好听任韩五的摆布。
杀巨蟒的韩五又降了野马,一时名声大噪。欢迎英雄的人群从七里铺一直排到州府衙门,有人给韩五戴上了大红花,有人跑去给州官大人报喜。先是韩五骑着野马,成闵、解元、刘宝、岳超、呼延通等弟兄簇拥着往前走,快到绥德城时,一乘大轿正好迎着韩五。韩五遂坐上大轿来到州府门前。
州府门前,人山人海,八班子吹手响吹细打,奏着“得胜令”和“将军回营”。州官大人像接天神一般接着韩五,特地大排宴席,犒劳韩五。酒席间,州官见众人“韩五”长“韩五”短地呼来唤去,不成体统,遂问韩五道:“韩壮士有无大名?”韩五道:“尚无取得。”州官见说,便顺口道:“不妨就由本官为韩壮士赐一名如何?”韩五正吃得高兴,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吐出一个字来:“行!”州官十分高兴,连连说道:“好!好!好!像你这样杀巨蟒降野马的英雄,怎能让一帮街市小民呼唤诨名小号呢?本官早已想好,哪个血性男儿不愿名垂青史?韩壮士不妨取名世忠,字曰良臣吧?这权当是本官的一点祝愿,但愿韩壮士以勇武报效国家,作一世忠良,流芳千古!”韩五不通文墨,只管山吃海喝,答应道:“行!”
宴罢,州官高唤一声:“来人!”一总管走上前来,揖首问道:“大人,有何吩咐?”州官道:“赏韩世忠白银百两,美酒十坛,银鞍银蹬一付。”总管道:“是!”稍顷,一盘银子和十坛桃花美酒便摆在了世忠的面前。早有人给那野马备好了鞍鞯。州官又给那马赐名曰:火龙驹。赏罢,州官又差人把世忠送回家里。谁知,这一送不要紧,却又送出一段故事来了。正是:
摇摇杀蟒又降马,威名远近扬。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