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摇秦桧殒命遗臭冢显忠扬威瓜州渡
且说秦桧退入私衙，神思恍惚，旧病复发。王氏好生闷闷不乐。一日，王氏对秦桧道：“前因与丞相往灵隐寺修斋，叫疯僧题诗，句句讥刺，曾道‘若见施全命必危’。这施全必是疯僧一党，指使他来行刺的。”秦桧猛省道：“夫人所言，一些不差。”随唤何立，带领提辖家将十余人，往灵隐寺捉拿疯僧，不许放走。
何立领命，同众人径到灵隐寺，寻见疯僧，一手扯住道：“太师令来拿你，快快前去！”疯僧笑道：“不要性急。吾一人身不满四尺，手无缚鸡之力，谅不能走脱，何用捉住？我自知前日言语触犯太师，正待沐浴更衣，到府中来叩头请死。你众人且放手，立在房门外。待我进僧房去换了衣服，同去便了。”何立道：“也不怕你腾了云去，只要快些！”遂放疯僧进入僧房。好一会不见出来，何立疑惑：“不要让他自尽了？”随同众人抢入房中，哪里有什么疯僧？床底阁上，四处打看，并无踪迹。望空看时，只见疯僧踩了朵祥云，已去得远了。何立无奈，只得同家将等回府，将疯僧之事细细禀知。秦桧闻报，只好作罢。
且说秦桧自斩了施全之后，终日梦寐不安，时觉冤魂缠扰，免不得酿成一种怔忡病症，整日里延医调治，参茸等物，服了无数，才觉有点起色。便取过笔来，复思大兴党狱，诛锄善类，不意这笔杆竟会作怪，好似有千钧之力，手不能握。秦桧大为惊诧，向上一瞧，不由得大叫一声道：“啊呀，不好了！”言犹未了，身子向后一仰，随椅倒地，顿时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王氏及家人仆役等人，疑他中风，慌忙扶救，一面命太医灌药，好容易才得救醒。忽有门役报称御驾到了。那秦桧过继的儿子秦熹，忙同着王氏夫人，一齐出府接驾。高宗来到书房，直至床前坐下，但见秦桧睡在床上，满口呼冤，那身上的皮肤忽红忽青，随时变色，如变色龙一般。秦熹叫声：“父亲，圣驾在此。”秦桧微微睁开眼来，手足不能动，带喘道：“何劳圣骂亲临！赦臣万死！臣因罪孽深重，致受阴衍。愿陛下善保龙体。臣被韩世忠索命，击了一拳，背脊疼痛，料不能再跪天颜也！”言毕，又发昏过去。高宗命太医用心调治，朝事暂着万俟’、罗汝楫协办。遂传旨摆驾回宫。
且说秦熹送出府门，复转身来，方至书房门口，但听得里边有铁索之声。慌忙走到床前来看，但见秦桧见了秦熹，把头摇了两摇，分明要对秦熹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霎时把舌头吐将出来，咬得粉碎，呕血不止而死。有诗曰：
摇摇宋祖明良享太平，高宗南渡起胡尘。
摇摇奸邪幸进忠贤退，报国将军枉用兵。
摇摇排斥朝臣居别墅，暗通金虏误苍生。
摇摇请看临死神人击，惊舌谁怜痛楚声。
正是：
摇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当时秦熹同王氏哭了一场，一面打点丧事，一面写本入朝奏闻。这正是：
摇摇运乖金失色，时退玉无光。
且说秦桧墓在金陵江宁府，墓上立碑，不刻一字。时人在其墓前遗屎遗尿，名为“遗臭冢”。有诗为证：
摇摇太师坟上土，遗臭遍天涯。
又有人在岳飞墓前植桧树，举刀一劈为二，号为“分尸桧”。继而王氏、张俊、万俟’相继而死。忽有人发现，岳飞墓前，特铸铁人四个作长跪状，三男一女。三男即秦桧、张俊、万俟’，一女即秦桧之妻王氏。有诗为证：
摇摇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天下人皆用面粉捏成秦桧形象，放油锅中煎炸，后来简化过程，只剩得两条长腿，变成如今的油条样子，被人称为“油炸桧”。直至明朝成化年间，秦桧墓为盗所发，窃得珍宝，值资巨万。地方官见秦桧与妻王氏，各用水银为殓，面色如生，当下命人碎尸投厕，且减轻盗罪，百姓无不称快。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高宗闻报，秦桧已死，遂对李纲言道：“朕今日始免在靴中置刀了。”言犹未了，忽报金兵大举南侵，金兀术统兵六十万，号百万，远近大震，两淮失守。高宗闻报，大惊失色，遂下诏道：“敌若未退，当散百官。”
且说张浚时在建康，见诏甚怒，竟取一火，将手诏焚去，骑马来见李纲。李纲道：“圣上又思航海去了。”张浚道：“我已听说这般消息，明晨入朝，当极力谏阻。”李纲道：“英雄所见略同。”
次日，张浚入奏，极陈航海非计，道：“百官岂可散得？百官一散，主势益孤，臣请陛下发奋亲征，前时平江一役，陛下曾记忆否？”高宗被张浚一激，方有些振作起来，乃命李纲为太师，张浚为丞相，兼知枢密院事，杨存中为御营宿卫使，择日亲征。又道：“谁可挂帅？”李纲道：“可请梁红玉挂帅，激励将士！”高宗依奏，乃宣梁红玉入殿听旨。红玉入见，谢恩毕，遂上言道：“李显忠忠勇可嘉，决可起用。”高宗依奏。红玉乃奏请，褫夺王权之职，编管琼州，命李显忠为左路先锋统领王权军，韩彦直为右路先锋，韩尚德为总粮草官，督运各处粮草，召请刘&；amp；还镇江养疴，兼顾江防。高宗闻言，一一准奏。
翌日晨，高宗命红玉挂帅出征。只见教场内，旌旗招展，金鼓齐鸣，红玉命韩彦直带五千人先行，遂亲率苏德、成闵、呼延通、董旼、岳超、解元诸大将及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向扬州进发。
且说老帅刘&；amp；已还镇江，且命侄儿刘汜，率一千五百人据守瓜洲。都统制李横，率八千人为援应。金兀术陷没两淮，率兵来取瓜洲。刘汜用克敌弓，接连发矢，金兵稍退。刘汜便与李横，同时渡江。刚刚登上岸边，忽见敌骑似狂风骤雨，迎头冲来。刘汜不禁胆怯，下舟返奔。李横孤军挡敌，眼见得不能支持，便麾军退去，部众十死七八，徒落得血满长江。
且说李显忠奉命到了采石，王权已去，军士三五星散，均解鞍束甲，坐列道旁，及至见了显忠，方起立行礼，通报各队将士。显忠才入大帐，忽有侦卒来报，金兀术已渡江前来了。原来兀术见瓜洲大捷，即筑台江上，自披金甲登台，杀马祭天，并用一羊一猪，投入江中。下令全军渡江，先过河者有赏。哈迷蚩谏道：“臣观宋舟甚大，行驶如飞，我舟且小又缓，水战恐非我所长，不可贸然渡江。”兀术道：“汝者从大王子，追赵构至海岛，曾有大舟么？”遂不听劝谏，悬设红黄二旗，号令进止。一时，长江上下，舟船如飞，征鼓相闻。各将闻报，皆面面相觑，不支一声。显忠见状，慨然起座，对诸将道：“大敌当前，全仗诸将齐心协力，报国杀敌。吾当身先士卒，决不回头。”诸将经此数语，起立誓道：“先锋且如此忠勇，某等敢不誓死一战。”显忠大喜，传令道：“舟船且分两翼，待金兵半渡而击。”部署毕，敌已大呼而至，兀术在后，自执红旗，麾舟数百艘，鱼贯而来。霎时间，已有七十艘渡至南岸，大批金兵蜂拥上岸，猛攻宋师。显忠大呼一声，突入金兵阵中，挥锤奋击。可怜那些金兵，碰着的死，撞着的亡，一个个都做了短命鬼。兀术见了，大惊失色，忙抛了红旗，改用黄旗，麾兵退去。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显忠令旗一挥，两边舟师，协力夹击，几十艘海鳅船猛撞敌舟，敌舟不甚坚固，多半被海鳅船撞成了碎片。显忠又命强弓劲矢猛射，把金兵射死射伤无数，直至退回北岸，方才收兵。
且说兀术遭此大败，暴跳如雷。还是哈迷蚩献上一计，请招降宋将王权，为疑间计。兀术依计而行，遣人持书来到宋营。显忠见书，大笑道：“这明明是反间计，敢来欺我么？”遂亲作复书，交来人回报。兀术拆书一看，乃是：
王权因退师，已置宪典，新将李显忠也愿再战，以决雌雄。
兀术读罢，大吃一惊，对诸将道：“我只知南宋老将，有一刘&；amp；，怎么又有一个李显忠，也这船厉害？”诸将皆无言以对，惟有哈迷蚩道：“莫非就是李世辅么？”兀术闻言大怒，道：“你首先劝孤征宋，难道不知有李世辅么？”言犹未了，拔剑一挥，把哈迷蚩砍作两段。遂命将龙凤舟毁去，率兵转攻扬州去了。谁知，这一转不要紧，却转出一段故事来了。有分教：
摇摇血流成河尸如山，金邦从此不向南。
且听下回分解。
何立领命，同众人径到灵隐寺，寻见疯僧，一手扯住道：“太师令来拿你，快快前去！”疯僧笑道：“不要性急。吾一人身不满四尺，手无缚鸡之力，谅不能走脱，何用捉住？我自知前日言语触犯太师，正待沐浴更衣，到府中来叩头请死。你众人且放手，立在房门外。待我进僧房去换了衣服，同去便了。”何立道：“也不怕你腾了云去，只要快些！”遂放疯僧进入僧房。好一会不见出来，何立疑惑：“不要让他自尽了？”随同众人抢入房中，哪里有什么疯僧？床底阁上，四处打看，并无踪迹。望空看时，只见疯僧踩了朵祥云，已去得远了。何立无奈，只得同家将等回府，将疯僧之事细细禀知。秦桧闻报，只好作罢。
且说秦桧自斩了施全之后，终日梦寐不安，时觉冤魂缠扰，免不得酿成一种怔忡病症，整日里延医调治，参茸等物，服了无数，才觉有点起色。便取过笔来，复思大兴党狱，诛锄善类，不意这笔杆竟会作怪，好似有千钧之力，手不能握。秦桧大为惊诧，向上一瞧，不由得大叫一声道：“啊呀，不好了！”言犹未了，身子向后一仰，随椅倒地，顿时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王氏及家人仆役等人，疑他中风，慌忙扶救，一面命太医灌药，好容易才得救醒。忽有门役报称御驾到了。那秦桧过继的儿子秦熹，忙同着王氏夫人，一齐出府接驾。高宗来到书房，直至床前坐下，但见秦桧睡在床上，满口呼冤，那身上的皮肤忽红忽青，随时变色，如变色龙一般。秦熹叫声：“父亲，圣驾在此。”秦桧微微睁开眼来，手足不能动，带喘道：“何劳圣骂亲临！赦臣万死！臣因罪孽深重，致受阴衍。愿陛下善保龙体。臣被韩世忠索命，击了一拳，背脊疼痛，料不能再跪天颜也！”言毕，又发昏过去。高宗命太医用心调治，朝事暂着万俟’、罗汝楫协办。遂传旨摆驾回宫。
且说秦熹送出府门，复转身来，方至书房门口，但听得里边有铁索之声。慌忙走到床前来看，但见秦桧见了秦熹，把头摇了两摇，分明要对秦熹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霎时把舌头吐将出来，咬得粉碎，呕血不止而死。有诗曰：
摇摇宋祖明良享太平，高宗南渡起胡尘。
摇摇奸邪幸进忠贤退，报国将军枉用兵。
摇摇排斥朝臣居别墅，暗通金虏误苍生。
摇摇请看临死神人击，惊舌谁怜痛楚声。
正是：
摇摇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当时秦熹同王氏哭了一场，一面打点丧事，一面写本入朝奏闻。这正是：
摇摇运乖金失色，时退玉无光。
且说秦桧墓在金陵江宁府，墓上立碑，不刻一字。时人在其墓前遗屎遗尿，名为“遗臭冢”。有诗为证：
摇摇太师坟上土，遗臭遍天涯。
又有人在岳飞墓前植桧树，举刀一劈为二，号为“分尸桧”。继而王氏、张俊、万俟’相继而死。忽有人发现，岳飞墓前，特铸铁人四个作长跪状，三男一女。三男即秦桧、张俊、万俟’，一女即秦桧之妻王氏。有诗为证：
摇摇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天下人皆用面粉捏成秦桧形象，放油锅中煎炸，后来简化过程，只剩得两条长腿，变成如今的油条样子，被人称为“油炸桧”。直至明朝成化年间，秦桧墓为盗所发，窃得珍宝，值资巨万。地方官见秦桧与妻王氏，各用水银为殓，面色如生，当下命人碎尸投厕，且减轻盗罪，百姓无不称快。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高宗闻报，秦桧已死，遂对李纲言道：“朕今日始免在靴中置刀了。”言犹未了，忽报金兵大举南侵，金兀术统兵六十万，号百万，远近大震，两淮失守。高宗闻报，大惊失色，遂下诏道：“敌若未退，当散百官。”
且说张浚时在建康，见诏甚怒，竟取一火，将手诏焚去，骑马来见李纲。李纲道：“圣上又思航海去了。”张浚道：“我已听说这般消息，明晨入朝，当极力谏阻。”李纲道：“英雄所见略同。”
次日，张浚入奏，极陈航海非计，道：“百官岂可散得？百官一散，主势益孤，臣请陛下发奋亲征，前时平江一役，陛下曾记忆否？”高宗被张浚一激，方有些振作起来，乃命李纲为太师，张浚为丞相，兼知枢密院事，杨存中为御营宿卫使，择日亲征。又道：“谁可挂帅？”李纲道：“可请梁红玉挂帅，激励将士！”高宗依奏，乃宣梁红玉入殿听旨。红玉入见，谢恩毕，遂上言道：“李显忠忠勇可嘉，决可起用。”高宗依奏。红玉乃奏请，褫夺王权之职，编管琼州，命李显忠为左路先锋统领王权军，韩彦直为右路先锋，韩尚德为总粮草官，督运各处粮草，召请刘&；amp；还镇江养疴，兼顾江防。高宗闻言，一一准奏。
翌日晨，高宗命红玉挂帅出征。只见教场内，旌旗招展，金鼓齐鸣，红玉命韩彦直带五千人先行，遂亲率苏德、成闵、呼延通、董旼、岳超、解元诸大将及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向扬州进发。
且说老帅刘&；amp；已还镇江，且命侄儿刘汜，率一千五百人据守瓜洲。都统制李横，率八千人为援应。金兀术陷没两淮，率兵来取瓜洲。刘汜用克敌弓，接连发矢，金兵稍退。刘汜便与李横，同时渡江。刚刚登上岸边，忽见敌骑似狂风骤雨，迎头冲来。刘汜不禁胆怯，下舟返奔。李横孤军挡敌，眼见得不能支持，便麾军退去，部众十死七八，徒落得血满长江。
且说李显忠奉命到了采石，王权已去，军士三五星散，均解鞍束甲，坐列道旁，及至见了显忠，方起立行礼，通报各队将士。显忠才入大帐，忽有侦卒来报，金兀术已渡江前来了。原来兀术见瓜洲大捷，即筑台江上，自披金甲登台，杀马祭天，并用一羊一猪，投入江中。下令全军渡江，先过河者有赏。哈迷蚩谏道：“臣观宋舟甚大，行驶如飞，我舟且小又缓，水战恐非我所长，不可贸然渡江。”兀术道：“汝者从大王子，追赵构至海岛，曾有大舟么？”遂不听劝谏，悬设红黄二旗，号令进止。一时，长江上下，舟船如飞，征鼓相闻。各将闻报，皆面面相觑，不支一声。显忠见状，慨然起座，对诸将道：“大敌当前，全仗诸将齐心协力，报国杀敌。吾当身先士卒，决不回头。”诸将经此数语，起立誓道：“先锋且如此忠勇，某等敢不誓死一战。”显忠大喜，传令道：“舟船且分两翼，待金兵半渡而击。”部署毕，敌已大呼而至，兀术在后，自执红旗，麾舟数百艘，鱼贯而来。霎时间，已有七十艘渡至南岸，大批金兵蜂拥上岸，猛攻宋师。显忠大呼一声，突入金兵阵中，挥锤奋击。可怜那些金兵，碰着的死，撞着的亡，一个个都做了短命鬼。兀术见了，大惊失色，忙抛了红旗，改用黄旗，麾兵退去。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显忠令旗一挥，两边舟师，协力夹击，几十艘海鳅船猛撞敌舟，敌舟不甚坚固，多半被海鳅船撞成了碎片。显忠又命强弓劲矢猛射，把金兵射死射伤无数，直至退回北岸，方才收兵。
且说兀术遭此大败，暴跳如雷。还是哈迷蚩献上一计，请招降宋将王权，为疑间计。兀术依计而行，遣人持书来到宋营。显忠见书，大笑道：“这明明是反间计，敢来欺我么？”遂亲作复书，交来人回报。兀术拆书一看，乃是：
王权因退师，已置宪典，新将李显忠也愿再战，以决雌雄。
兀术读罢，大吃一惊，对诸将道：“我只知南宋老将，有一刘&；amp；，怎么又有一个李显忠，也这船厉害？”诸将皆无言以对，惟有哈迷蚩道：“莫非就是李世辅么？”兀术闻言大怒，道：“你首先劝孤征宋，难道不知有李世辅么？”言犹未了，拔剑一挥，把哈迷蚩砍作两段。遂命将龙凤舟毁去，率兵转攻扬州去了。谁知，这一转不要紧，却转出一段故事来了。有分教：
摇摇血流成河尸如山，金邦从此不向南。
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