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第周是我国实验胚胎学的主要创始人。1902年5月28日,章第周出生于浙江鄞县的一个偏僻山村里,母亲务农,父亲教私塾。小第周自幼随父识字,读《三字经》、《神童诗》等传统的蒙学课本。他天资聪颖,很快就在学童中显示了出类拔萃的才华。
小第周好奇心极强,眼睛好“管事”,嘴巴好发问。有一天课间休息,他和其他学童在屋檐下石头台阶上做游戏,发现石板上有一串光溜溜、圆润润的小窝坑,心中就顿生疑问:“这是谁凿的呢?做什么用的呢?”他想不明白,放学回家后便问父亲,父亲微笑着回答:“这些小窝坑不是人凿的,是那屋檐上的水滴出来的!”小第周偏着脑袋不相信:“檐上水滴在人脸上手上都不疼,怎么会把那么硬的石板滴出窝坑来呢?”父亲觉得儿子很能用脑子思索,就蹲下身子指着那些小窝坑耐心地解释:“一滴水当然敲不出窝坑来,但是,长年累月不断地滴,滴它个许多年,不但能满出窝坑来,而且还能把石头滴穿呢!有个成语就叫‘滴水穿石’。其实,天下许多事都是这样的,读书也是这个道理啊,大学问家肚里的知识,也是靠一点一滴积累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一本书一本书地读!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许多年下来,自然就成了学问家了!”小第周认真地点头:“阿爸,我会一本一本地读下去,读破万卷书,做个学问家。”父亲高兴地抚摸着儿子的头,鼓励他说:“好样的!男儿当有这个志气!”
小第周长大了。像村里所有农家孩子一样,勤劳懂事,放学后他常帮家里喂猪干农活。
14岁那年,父亲病逝了,小第周便顶替父亲当起小先生教起学童来。“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小第周通过当先生,深感自己知识有限,便希望再读些书。后来他考进了食宿免费的宁波第四师范学校。由于原来基础太差,尽管起早贪黑地苦学,但还是跟不上,他第一学期的总平均分数只有45分。根据规定,他必须退学或留级。他向校长一再恳求,学校见他很诚恳也能苦学,便勉强同意他跟班试读一学期。
此后,他就与“路灯”常相伴,天蒙蒙亮,他在路灯下读外语;夜熄灯后,他在路灯下自修复习。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他的平均成绩达到70多分,几何还得了100分。这件事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别人能办到的事,我经过努力也能办到,世上没有天才,天才是用劳动换来的。之后,这也就成了他的座右铭。
1922年,童第周考到复旦大学读心理系。童第周的老师郭任远是美国留学生,他在心理学上有一个突出的贡献,就是打破了曾经风行一时的“动物本能说”。比如,猫吃老鼠是什么原因呢?当时世界流行的看法认为猫吃老鼠是本能。郭任远对此提出异议,他用一系列试验,推翻了唯心主义的“本能”说,证明了猫吃老鼠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试验方法是把猫和老鼠从小关在一起,它们并不相犯,等猫稍大些,有时想触犯老鼠时,便在其间安一个小“电网”,猫一伸爪,便触电,猫爪就立即缩回来了。过一段时间后,再把“电网”去掉,猫再也不去动老鼠,而是相安无事了。这个试验证明,猫不是从娘肚子里生下来就想吃老鼠的,而是后来“学会”的。通过这个试验,使童第周联想到,一切都要通过实验,通过实验打破前人的学说。这是他从郭任远老师那里得到的终生难忘的教诲。
1927年毕业后,任中央大学生物学助教。1930年到比利时比京大学留学。在比利时,童第周的学业有了更大的进步。尤其在实验胚胎学的研究方面,取得了一系列的成绩。童第周的老师布拉赛教授是国际上有名的生物学家。他多次竖起大拇指说:“童,真行。”最让同行佩服的是童第周完成了一种剥除青蛙卵膜的手术。这种现在看来很简单的操作在当时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手术时得先将青蛙的卵子取出来,在手术镜下面小心翼翼剥除青蛙卵子外层的薄膜。手术很难做,童第周的老师布拉赛教授做了几年都没有做成,但童第周却做成了。布拉赛教授高兴地说:“童,认真、仔细,是一流的科学家。”这件事的成功给了童第周很大的鼓舞,他说:“这使我相信:中国人不比外国人笨。外国人认为很难办到的事情,中国人照样能办到。”
获得博士学位后,童第周回到了祖国,这时候的中国,国难当头,烽火连天,民不聊生,荒灾四起,没人重视科学技术,也无人来支持科学实验。就在这种极为困难的条件下,童第周继续进行着他的生物科学研究。抗日战争爆发后,童第周随学校到处搬迁,最后来到了四川的一个小镇上。
战争年代,在一个物质条件非常差的乡村小镇上,要想开展一些科学研究,其程度之艰难是今天坐在课堂里的学生无法想象的。小镇上的人从来就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没有电,自然也没有灯,屋子里漆黑一团,怎么开展科学实验呢?童第周对他的同事和学生说:“没有电灯,我们可到室外院子里去工作,借助自然光仍然可以在显微镜下观察和实验。”
就在这样的条件和环境中,科学家们开始了他们的研究。此时,童第周的主要工作是在显微镜下切割和剥除卵子,这大多在冬季和早春进行。寒风飕飕,在室外做这么精细的操作,又没有太大的活动量,常常会冻得手指僵直,全身发抖。实在吃不消了,停下来,跺跺脚,转个圈,或者去屋子里暖暖身子后,再做实验。到了阴雨天,不能在室外工作了,只好回到屋里,室内暗得无法工作,就点上煤油汽灯。童第周教授和他的学生围着灯,继续实验。屋子小,人又多,挤在一起,强光刺眼,高温烤人。在室外,这些科学家快冻成了“冰人”,到了室内,一个个又差一点烤成了“火人”。没有电,没有灯,房子小,凑合着干。实验仪器和材料缺乏,想办法找替代物;没有培养胚胎需要的玻璃器皿,用粗陶瓷酒杯替代;自己做一根拉得极细的玻璃丝,就是显微解剖器;实验蛙全部采自小镇周围的乡村田野。
教课和实验的空余之时,童第周和他的同事、学生常常拎着瓶子,到野外收集生物标本。这是大家最轻松的时候,小路弯弯,溪水淙淙,绿树婆娑。蓝天上的白云,温柔如絮,悠悠远去。此时此刻,坐在小河边石板上的童第周不由的想起在布拉赛教授手下工作的日子:欧洲古老的红砖校舍,无边的茵茵绿草,资料丰富的图书馆,一尘不染的研究室,明亮的灯光,洁净的器皿,多么使人神往的工作环境啊。感慨之余,童第周说:“既然义无反顾地回到了祖国,回到了这个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祖国,我就要坚持研究,坚持实验,不管条件有多艰苦,困难有多大,我一定要做出点什么来。”这几年中,就是在这种信念支持下,虽然条件极端困难,童第周和他的同事们完成了金鱼卵子发育能力、蛙胚纤电运动机理分析等一系列研究。根据这个研究成果写成的论文发表后在国际上引起了同行们的很大反响。
建国前夕,童第周正在国外讲学,当他听到新中国快要成立的消息时,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急着要回到祖国,他对劝他留下来的朋友说:“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因为我是中国人,我的最大愿望就是让祖国尽快富强起来。我在国外掌握的科学新知识,必须为中国服务。现在中国有希望了,我得赶紧回去。”就在祖国解放的隆隆炮声中,童第周又一次回到了祖国。
这时候的童第周虽然已年近半百了,但新中国的建立使他焕发了青春。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童第周全力投入了对文昌鱼卵的发育规律研究;依据实验结果童第周对文昌鱼的发育能力提出了新的修正意见。由于文昌鱼卵的发育在生物进化过程中占重要的地位,因此童第周的观点又一次引起国际同行的重视。
生物学是一门非常有趣的学问。大千世界中,最多姿多彩的现象就是生命体的各种活动。认识生命体的活动奥秘,寻找生命体的活动规律,是生物学家孜孜以求的。随着科学研究的深入,对生物基因的进一步认识,生命体活动的奥秘渐渐呈现在世人面前。实际上,科学家对生命体奥秘的了解只是个基础,他们更想利用它、改造它、控制它,甚至神话般地创造它。
到了晚年的童第周并不满足于已取得的成就,又开始了对生命体研究的最后冲刺。在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童第周与同事在鱼类中开展了细胞核移植工作,以探讨细胞核和细胞质的关系。他们将细胞核和细胞质进行杂交,试图用此方法培养出鱼类的新品种。创造出新的鱼类品种,就是创造了新的生命体,这可是极其诱人的题目啊。经过一系列的科学实验,童第周和同事把鲤鱼胚胎的细胞核移植到鲫鱼的去核卵内,得到了核质杂种鱼。通过鱼类的核质杂交试验,他们证明,在细胞核异种的细胞质内,经过多次分裂和复制后,生命体在生理和性质上有了发生变化的可能。这种变化不完全受细胞核控制,也受到了细胞质的影响。
此后,童第周与美国坦普恩大学牛满江先生合作,做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实验:他们从鲫鱼的卵细胞质内,提取了一种核酸,这种核酸是一种传递生命信息的重要物质。此后,他们将这种核酸注射到金鱼的受精卵中,培育出了一种既有鲫鱼性状又有金鱼性状的奇怪鱼种,最为有意思的是,这种金鱼的尾巴由单尾变成了双尾。有些科学家把这种双尾金鱼称为“童一牛二氏鱼”。这个实验的成功,使童第周的胚胎实验学研究又一次走到了世界前列。
童第周担任了许多行政领导工作,又有不少社会活动,但无论多忙,他都坚持亲自动手做科学实验。到了20世纪70年代,70高龄的童第周患了眼疾,工作起来有很大的困难,大家劝他:“年岁大了,看东西也不方便,坐在一旁说说,指点我们就可以了,不用再亲自动手了。”童第周谢谢大家的关心,却不愿做“闲人”。他说:“科研成果是干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我不能光说话,我要干事。”
要干事,更要抓紧时间干事,童第周比以前更忙了。工作,学习,写作,讲学,他不顾年老体弱多病,四处奔波,拼命冲刺。1979年3月,他在为浙江省科学大会作报告时,不幸脑血管破裂,倒在了讲台上。1979年3月30日,童第周去世了。
但是,作为优秀的科学遗产,童第周的研究成果已经进入人类的知识宝库;作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他的科学精神将永远留在后人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