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徐小曼颇觉不好意思,精神倒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深感主人收留之情,便叫醒白益一同前去道谢。见了主人——弄滚寨的一寨之主,他们恭敬说道:“感谢寨主相救之恩,尚不知寨主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机会,我们理当涌泉相报。”
寨主回道:“在下免贵姓李,贱名英士。小姐客气了,你们是开到缅甸来打日本人的中国军队。如今有难,能帮帮你们,是我的荣幸。”
徐小曼道:“李先生一口国语,想必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中国人了。在这异国他乡的深山老林之中竟能遇见自己同胞,来到这样的家中,真有兀入世外桃源之感啊。”
李英士回道:“小姐说得亦对亦不对,300年前,我们的祖先确实也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现在嘛,只能算得是英国人管辖之下的缅甸国民了。”
“难道,你们的祖先300年前就从中国过来了?”
“小姐入缅作战,想必知道新维?”
徐小曼点点头:“我们没有去过,但知道,新维是中缅国境线不远的一座小城。”李英士道:“明朝政府的木邦宣慰司署,就设在新维,由大将李定国、副将白文洗屯兵戍守。明末吴三桂率清兵扫荡云南,桂王兵败逃往新维,督帅李、白二人抵抗清兵。后来吴三桂率兵攻破新维,白文洗投降,桂王被俘,李定国则率残部700余人逃进野人山中,仗着弄滚寨一带山势奇险,洞多林密,与吴三桂打起了游击战。时断时续,这一打便打了几十年,清军灭不了这支队伍,后来索性派人谈判,要这支残军从此后就生活在弄滚寨一带,对大清朝庭表示臣服,保证不得越界骚扰,便可允其自治。而残军此时也打疲了,官兵皆已娶当地克钦人女子为妻,都已有了家室。加之国内大势已去,连整个缅甸已由清军控制,大清江山已稳如磐石,只好答应清军要求,向清廷称臣纳贡,以求长久平安。”
徐小曼看看香案上的画像,猛然醒悟:“我明白了,李先生想必就是李定国将军的嫡系后人了?”
李英士点点头:“小姐一听便知,不单长得玲珑剔透,更是冰雪聪明。自从弄滚寨自治以后,军队便更名为山军,虽然几十年一贯保持着军队的建制,沿袭着官兵尊卑,主帅也是依照世袭罔替,由我李家直系后裔代代相承。但由于多年不打仗,实际上早也是藏兵于民,全民皆兵,军队也不成为严格意义上的军队了。1882年,英人吞并缅甸,山军也曾准备奋起抵抗,我曾祖还专门派我爷爷到中国求援,虽然没有得到清廷的任何援助,而我们自己仍然坚持缅甸本属中国管辖,誓死不肯归英。但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小山寨,又怎么可能强硬到底呢?最后,我们不得不答应英国殖民政府的条件,承认英国人的统治,并同意当局派教会的神职人员到弄滚寨办开化,以换取弄滚寨得以自治。不过,到弄滚寨来的神职人员倒是不错,像刚才给这位先生打针的艾琪尔嬷嬷,倒真是上帝派来的一位天使,已经在寨子里呆了十几个年头,不单讲经布道,还免费教信徒识字,给信徒治病接生,山民都视她如同转世的观音菩萨一样。”
待家人前来请主客入席用餐时,闲杂人等尽皆散去。接下来的交谈中,徐小曼才知道小小缅甸,竟然有着135个民族。与弄滚连界的卡庆、克弄、明家、大小山头等族,语言大同小异,无文字,无医药,无市廛,无工艺,自出生到老死不洗一次澡,男人女人仅在裆前吊一块布片遮羞,几与原始人无异。
半个多世纪以前,这些地方都还是大清国的属地,但他们却不知有中国,只知有汉人,传统的崇拜诸葛亮,却不知孔明是什么人。后来英国殖民当局以26个英文字母给他们创造出简单文字,并针对诸葛亮七擒孟获的传说,编出一篇土人山官八擒诸葛亮的短文,企图煽动他们对中国的仇恨。英国人对他们说:“从前汉人统治你们,后来我们英国人把你们解放出来,将来我们还要帮助你们去统治汉人。”
英国人的教育对这些民族十分有效,但在弄滚寨却没有用处,因为他们的祖上当初来此占山为王,同时也带来了中华文化,所以他们的生活方式,种植与生产工艺等等,与附近的山林民族相比,不知高出了多少个档次。虽然如今的弄滚寨人大都是中缅混血儿,但占统治地位的,却仍然是具有强大凝聚力的中华文化。
弄滚寨人祖祖辈辈在野人山中挖玉石矿、开金矿、种大烟、办酒厂,组织驮队自销货物,在密支那、曼德勒,保山、昆明,甚至仰光与新德里、英帕尔,都开办有弄滚寨的各种公司和货栈,各地的驮队,经常把几十砣以上的白花花的银子翻山越岭地运回弄滚寨。
依仗可观的经济能力,山寨里的子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寨中的富裕之家都有一个传统,孩子六七岁时,就送到昆明去读书见世面。所以,弄滚寨的人在外面当官、经商的成功者也是不少。连李英士自己虽然一出生就是寨主的天然继承者,也是打小在昆明接受教育,后来又考入北大,毕业后回到缅甸,原在英国殖民政府机构中担任曼德勒市政府厘金局局长,日本人打来之前,才回到弄滚寨躲避战乱的。
听了这一段经历,徐小曼和白益大感兴趣,对李英士说,他俩一定会将这一支生活在异国山林中的中华后裔的传奇故事,以及热心帮助落难中国远征军战士的经历,写成文章,向国内民众介绍宣传。
李英士当然高兴,但是,眼下他最为关心的还是近在眼前的战场上的情况。他说弄滚寨已经200多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如果说这世上真有陶渊明描写的世外桃源,那么弄滚寨无疑便是。可如今日本人来一打进野人山,弄滚寨也有可能跟着遭难,连不可一世的英国人和中国最精锐的远征军也抵挡不住,他手下的这点可怜的山军,还不够日本人塞牙缝。
徐小曼说:“日本人不是不打缅甸人,还给予保护么?你还担什么心?”
李英士苦笑道:“问题是中国人拿我们当缅甸人,缅甸人又从来认为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是处于民族夹缝中的异类。而且因为弄滚寨的人过着比四周山民富裕和文明得多的生活,这种生活上的差距形成的民族间的微妙心理,也可能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作为寨主,我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李英士还说,自打他从曼德勒回来,就开始着手将山寨里的各种物资和粮食转移到深山老林的洞穴之中,然后派出了4支小队外出到几十里外侦察日军的动向,日军真要来打弄滚寨,他也没打算抵抗,就只能带着全寨人往洞穴里躲避了。
徐小曼说,中国远征军打了败仗,是因为英国军队太不够朋友,每到关键时刻便撒丫子开溜,连招呼也不给中国军队打一声。
李英士倒显得客观冷静一些,他说这也不能简单怪英国人,国家不同,利害关系自然不可能一致。说到底缅甸只是英国统治下的印度的一个省,即便丢了对他的全局利益来说也无足轻重,而缅甸对中国来说则是性命攸关之地,所以中国人必须以全力相拼。精明的英国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采取消极避战,保全实力的策略。
李英士根据他在殖民当局上层人士中一些交往,了解到英国人其实并不担心贫弱的中国以后要和他们算老账,更害怕的是实力强大得多的美国人的进入。但他们现在无论是西线或是远东的战事,均靠着美国的全力支持才能打下去,没有能耐对美国人翻脸,所以就来了个一石二鸟,巴掌一下连一下往中国人脸上扇,骨子里其实是在提醒美国人,不要对缅甸生出任何非分之念。
徐小曼吃过丰盛的宴席,喝了两杯山寨自酿的烧酒后,兴致盎然,和李英士谈兴甚浓。可白益喝了酒的反应却大不相同,连晚餐也没来得及吃完,就躺在凉椅上呼呼大睡,半句也不曾插言。
李英士旋又说道:“把中国远征军之败,完全归咎于英国人不仗义,也不尽然。照我看来,导致中国军队大败的原因还很多……”
徐小曼对这样的话题尤感兴趣,急迫道:“哦,李寨主,请讲给我听听。”
李英士双手抱着迫击炮筒粗大的烟棒,咕嘟咕噜吸了几口,说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日本的宣传工作做得很好,‘大东亚共荣圈’在缅甸人心中相当有市场。日本人还答应昂山将军,帮助缅甸人赶走英国统治者,然后将缅甸交还给缅甸人。日军开始进攻缅甸时,不仅有‘缅甸义勇军’和他并肩作战,而且缅甸人民也盼着日军把骑在他们头上这么多年的英国人赶走。所以,日军不要后勤,千里奔袭抄远征军后路得手,不能简单解释为日军有多么神勇,盟军的情报工作严重失误等等,而是因为沿途有那么多缅甸人自发组织起来,以各种方式全力帮助日本人。”
徐小曼一声悲叹:“是啊,中国军队在国内打日本人是保家卫国,师出有名,而到了缅甸战场,日军却摇身一变成了缅甸人民的大救星,而我们中国军队正义之师则成了英帝国主义的帮凶。缅甸人民作出这样的选择,又是正义的和符合现实利益的。唉,这世间的事,真是太复杂了。”
夜色已深时,家人来报洗澡水已替客人备好,李英士遂客气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你们这一对患难夫妻就放心在我这里住下,先把身体调养好再说以后的事,愚兄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向二位讨教。”随即吩咐家人照料二位贵客洗澡安寝。
徐小曼一听,喜不自禁,马上同白益由家人带去后院。
二人进得洗澡屋,当空悬挂的两盏三丁拐煤油灯将屋子照得亮亮堂堂,充满温馨。屋子正中,一只大木桶里热气氤氲,水面上漂浮着鲜艳的花瓣与各种好闻的药物。旁边长长的竹躺椅上,还放着两套供他们换用的干净衣服。
白益看见徐小曼转身将门闩上,向他回眸一笑,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徐小曼明亮的眼睛大胆地盯着白益:“我已经对他们说了,你是我的男人——永远的男人!”
白益浑身猛然一震,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喜悦瞬间击中——什么也不用再说,言语成了世界上最多余的东西。
徐小曼手脚麻利地去掉了身上所有的遮掩之物,她那充满性感的嘴唇,结实饱满的双乳,妩媚而明亮的眼睛以及整个青春勃发一览无余的身体似乎都在向他洋溢着亲切而愉快的微笑。
徐小曼扑进白益怀中,像条章鱼一样用双腿、双臂将白益紧紧缠绕,鼻尖抵着鼻尖问道:“白益,你喜欢我么?”
“小曼,你不能……感情用事,我告诉过你,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他的声音显得黏稠,不甚清晰。他的脑袋已经晕晕乎乎,有一种腾云驾雾直入仙境的奇妙感觉。
徐小曼扭扭身子:“我什么也不愿考虑,只想眼前这一刻,甚至连明天后天的事我也不愿去多想,你和我在一起,千万不要有任何心理上的障碍,我不会强迫你对我的将来负任何一点责任,也不会要求你对我海誓山盟,或者一定要对我负起责任。我要你,是因为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你回我一句话就足够了,你说,你也喜欢我,是吗?”
白益再也无法自制,双手搂住她浑圆的臀部,胸膛抵住她高耸的乳房,激动地说:“我能肯定,满天下有血性的男人绝对没有不喜欢你的!”
徐小曼激动地扒拉掉白益身上的衣物,双双跨进了木桶之中。
徐小曼仿佛变成了一条活泼泼的美人鱼,在白益的怀中蠕动、旋转、起伏、翻滚,搅得水面鲜花翻卷。他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时而沉入水底,在水下疯狂地抚摸,时而又窜出水面,狂热地亲吻。他们彼此都陶醉在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欢畅之中,尽情地享受着人生的绝顶欢乐。
当他俩水淋淋地从木桶中出来,心中的激情已不可遏止,正如同两团积满了电荷的乌云,急切地渴盼着碰撞出震天动地的霹雳闪电。一切是那么浑噩而又清醒。
徐小曼仰身躺在竹躺椅上,明亮的眸子里盛着明白无误的渴望与要求。白益激动得浑身战栗,在徐小曼的主动导引下,很快进入了她的身体。徐小曼紧搂着他,浑身抖动不已,口中发出压抑不住充满快感的呻吟。情爱与性爱的巨大力量将两个生死与共患难相依的人儿组合在一起,铸成一副相同的灵魂。随着徐小曼逐渐加重的呻吟,他俩努力地交缠厮磨,似乎唯有透过肉体的结合,才能确保两颗心的合一。汗珠不断从身上渗出,一颗颗凝结在她鼻尖,沾上了她的鬓发。徐小曼双目迷蒙,双颊绯红似火,已经完全沉溺于人生快乐的极致境界之中。白益感到全身发热,一股暖流伴随着快感在全身乱窜,膨胀欲裂,似要决堤……突然之间,一股很长时间未曾有过的快感冲上脑门,尾椎陡然麻木,全身凶猛地发射出了所有的能量,人仿佛快虚脱了,紧跟着,排山倒海的快感接踵而至,他抽搐着,抖动着,喉咙里发出了不想抑制也无法抑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