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即3月23日的晚间,元首会议一直拖到次日凌晨两点二十六分才开始。这是一次小范围的会议,除了希特勒的三名副官――京舍、贝罗和约翰梅尔――出席会议的还有外交部的瓦尔特・赫维尔、几位中级官员以及威廉・布格道夫将军。布格道夫长着一副红脸膛,是陆军人事部门的首脑。最近,他成了希特勒意图的忠实代言人,以至于武装部队里的同僚们都开始蔑视他。
在从前线送来的所有报告中,巴顿出其不意地渡过莱茵河一事最让希特勒恼火。“我真的认为第二个桥头堡,也就是奥本海姆的桥头堡,是我们最大的危险。”他说。
“因为敌人运送建桥设备的速度太快了。”布格道夫补充道。
希特勒指向一张地图。“在一条河流构成的屏障那里,只要有一个人疏忽大意就会带来可怕的灾难。事实上,上游的桥头堡(雷马根)也许可以拯救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如果未能如此――而南面的敌人投入全部兵力渡过了莱茵河――那么,就没人能够逃命了。一旦你们从牢固的阵地上被踢了出来,一切就都完了。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官们只能采取最差劲的举措。他们会反复地对手下的将士们说,他们在旷野上将比在这里打得更出色。”
布格道夫代戈培尔提出一个请求,作为柏林的守卫者,他希望把横贯市区大公园蒂尔加腾的“东―西轴心大街”作为飞机跑道。“有必要,”布格道夫略显不安地说,“把路边的路灯柱子全部砍倒,并在两边多清出二十米的地方。”
希特勒想知道为什么要清出那么大的地方。“它们不会同‘巨人歌利亚’(轻型坦克)一起降落的。那儿有五十二米宽。”
“如果JU-52型飞机需要在晚上降落的话,”空军副官贝罗说道,“那些路灯柱子会惹麻烦的。”
“好,路灯的事就这样吧。但是,要砍掉左右两边各二十或三十米的树……”砍树的想法让希特勒很烦恼。
“这毫无必要。”贝罗让步说。
“他们不需要五十米以上的宽度,”元首继续说道,“无论如何,这毫无帮助。因为跑道的左右两边没法铺路面,也就完全没有用处了。”
“那儿只有人行道和斜坡。”肥胖的陆军副官约翰梅尔说。
“我也不认为有必要砍掉二十米的树,”空军军官贝罗说,“但是,挪走路灯柱子……”
“他可以挪走那些路灯柱子。”希特勒重复道。
“那么,我去传达这个决定了。”布格道夫说道。
可是希特勒还没说完。“我刚刚想到,HE-162和ME-262可以在东―西轴心大街上起飞。”
贝罗说,这条街对于这两种喷气式飞机来说足够长了。
“但是,街中央还有胜利柱,这就不行了。”赫维尔提醒他们。这根大柱子是1871年对法作战胜利的纪念碑。
“应该把它挪走。”布格道夫表示赞同。
“到胜利柱差不多有三公里长的路程。”希特勒说。他不愿意破坏这样一个纪念性建筑。“这段路够长了。”
他们终于巨细无遗地研究完了这个问题。布格道夫问元首,关于古德里安的病假问题,他打算怎么办。
“最后一次,”希特勒恼怒地说道,“我想知道医生对温克的诊断意见,我希望他做一个明确的报告。我要让他用生命担保:‘到那时,温克会好,或者不会好。’给我一个期限!他们谈来谈去,说某天某天,他就可以离开医院。可是,到了今天,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该不该给温克做手术。”很显然,希特勒希望用温克来取代越来越惹人厌的古德里安。
“医生告诉我们,温克要在医院里待到4月15日。”布格道夫说道,“尽管他自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元首,”贝罗打断了他的话,改变了话题,“当您不在上萨尔斯堡的时候,难道他们不能节省一下烟幕吗?现在,每次一空袭,他们就施放烟幕,都快把全部化学烟幕剂用完了。”
“没错。不过,如果那里完了,就什么都完了。我们必须意识到这点。这是我们最后的几个藏身处之一了。”
他们又谈到了在措森大本营的小型掩体,然后又长时间地讨论了特别部队的问题。这些部队可以被投进这场毫无希望的战争中去。“我们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希特勒抱怨说,“让我吃惊的是,我刚刚听说,突然冒出了一支乌克兰党卫队师。”他说,把武器发给一个并非很可靠的乌克兰师,简直是发疯了。“我宁愿把他们的武器拿来,建立一个新的德国师。”和他的许多顾问不一样,在由志愿反对斯大林的红军俘虏组成的部队的使用问题上,希特勒是持谨慎态度的。
布格道夫殷勤地提醒大家,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的志愿兵组成的几个师已经瓦解了。
“无论如何,你们推测一下,他们为什么要去打仗呢?”希特勒语带讽刺地问道;他们应该检查一下所有外籍部队。“比如,弗拉索夫师,要么它还有点用处,要么就没有。只有两种可能性:如果它还有点用处,我们就把它看做一支正规部队;否则,在我因缺乏武器而不能招募新的德国师的时候,装备这样一个一万到一万一千人的师是十分愚蠢的。我将尽快招募新的德国师,并把所有这些武器都给它。”
“印度军团……”布格道夫开口说道。
“印度军团是个笑话。那里有些印度人连苍蝇都打不死,宁愿让苍蝇咬……我认为,如果我们用印度人去摇摇转经筒之类的东西,他们将是世界上最为不知疲倦的战士。但是,用他们去进行真正的殊死战斗,就太荒唐了。印度人能有多强壮呢?不过,这一切都是愚蠢的。假如你们有多余的武器,那么,出于宣传的目的,你们可以开开这种玩笑。可是,如果没有多余的武器,开这种宣传目的的玩笑就太不负责任了。”他继续用这种讽刺的口吻讲了几分钟,然后突然说道:“我不是想暗示说,你们拿这些外国人什么用都没有。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做一些事情,但这要花费些时间。如果你们能控制他们六年或十年,如果你们还统治着他们的祖国,就像古老的哈布斯堡王朝所做的那样,那么,他们当然会成为好战士。”但是,他还是觉得印度人没有用。“如果我们告诉他们,再也不用去打仗了,那将是对他们的最大仁慈。”
有人指出,那两千三百名印度人拥有一千四百六十八支步枪、五百五十支手枪、四百二十支冲锋枪和两百挺轻机枪。
“想象一下吧,”希特勒轻蔑地打断了他,“他们手头的武器比他们的人还多!他们当中肯定有人得背两支枪。”他问现在他们应该在干什么,答案是他们在一个休息区。于是,希特勒非常厌烦地挥了挥手。“你们手里的这些家伙一直在休息,从来不打仗。”
这时,一名联络军官送来了一份紧急报告:“H集团军报告,今晨三点,敌人在韦塞尔南面一点五公里、靠近曼海姆的地方发起进攻。(这当然就是蒙哥马利的‘掠夺行动’。)此次进攻的兵力及性质尚未确知。进攻是意料之中的。自十七时(3月23日下午五点)以来,我军的主要防线及后方均遭到敌人的猛烈轰击。”
正当他们开始讨论韦塞尔附近的德军力量,以及对已被突破的地区如何进行可能的支援时,一个名为博尔格曼的联络军官提醒希特勒,援军甚至都不够用来在奥本海姆阻止巴顿:手头只有五门反坦克炮,而且,至少要在一天后才能投入战斗。“在今后的几天里,还可以再增加两门,这样,就能达到七门。目前,其余所有的反坦克炮都已经上了战场,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了。”
“事实上,它们应该用在上游的桥头堡。”希特勒说。
“是的,”博尔格曼进一步确认,“应该拨给雷马根的第五一二营。”
“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准备完毕。很可能会在明天晚上出发。”
“那我们明天再谈一下这个。”希特勒说道。他开始盘算,多久才能修理好“十六或十七辆‘虎’式坦克”。他大声说道:“这将是非常重要的。”希特勒对一小批坦克的关注,戏剧性地说明了德国军事力量崩溃的惨状。
黎明即将到来之际,第一批装载着四千八百七十六名英国第六空降师官兵的飞机从英国的东英吉利基地起飞了。一个小时后,美国第九运输旅的两百四十七架C-47以及四百二十九架英国飞机和滑翔机飞向莱茵河,开始了“大学代表队行动”。
在法国,第十七空降师的官兵刚刚吃完早餐。早餐有牛排和苹果派。他们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随后捆上巨大的背包,登上了飞机和滑翔机。上午七点十七分,第一批运输机起飞了。第五零七空降步兵团将首先空降,并立即抢占了一座具有战略意义的森林。接下来是第五一三空降步兵团和由滑翔机运送的四组人员。他们应该在第五零七团的东边空降。最后一个团是第一九四步兵团,他们将在韦塞尔附近降落,并夺取伊塞尔运河上的桥梁。
最后一架飞机起飞时,已经快九点了。两百二十六架C-47、七十二架C-46以及六百一十架牵引着九百零六架滑翔机的C-47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一直延伸到肉眼看不到的天边。九千三百八十七名美国伞兵向西北方向飞去,目标是位于布鲁塞尔东南的最后集合地点。在那里,他们同一支人数略少的英国航空队会合。随后,两支队伍合成一辆庞大的空中列车,从排尾飞到排头足足要两小时十八分钟,肩并肩地向韦塞尔飞去。英国皇家空军的两百一十三架歼击机和美国空军第九师的六百七十六架歼击机为它们护航。
除了少数美国人之外,对运输机里的所有人员来说,跳伞作战都是一次新的体验。许多人都有一种共同的反应:喉咙里有一个肿块,越来越大,几乎快要窒息。而那些坐在滑翔机里的人则更为担心。他们那脆弱的小飞机在牵引飞机的尾气里前仰后合,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美联社的霍华德・科恩坐在他那颠簸的滑翔机里,竭力使自己忘记滑翔机在诺曼底和荷兰上空粉身碎骨那鲜明的画面。他向左看去,看到了邻近的一架滑翔机右翼的顶端。这架滑翔机是由同一架C-47牵引的。它在空中来回摇摆着,危险地靠近了科恩所乘的滑翔机。如果两架滑翔机的机翼撞在一起,将会怎么样呢?他咬紧了牙关,努力不去注意身边那个正往头盔里呕吐的同伴。
第二营的指挥官艾伦・C。米勒中校搭乘了第五一三空降步兵团的第一架飞机。他只有五英尺四英寸高;他的头盔压在了眉毛上方,而伞兵靴则几乎提到了膝盖处。他的同僚都叫他“王牌”,但是,那些曾跟随他在阿登战役中作过战的美国大兵则叫他“靴子和头盔”。
这架飞机是一架巨型的C-46,比老式的C-47要快。米勒走到敞开的舱门前,向外看去,这是他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为壮观的空中力量的展示。那场面让人无比敬畏。他所乘的飞机位于一大群飞机的中间:一队队又长又直的运输机运载着伞兵;一列列滑翔机好像不守规矩的大风筝,在牵引机的后边左摇右晃;上千架歼击机像愤怒的蜜蜂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冲去。米勒清点了一下他的手下,吃了一片防晕吐的药,然后坐了回去,打算好好睡一觉。
九点三十分,蒙哥马利的助手诺埃尔・切瓦斯陪同丘吉尔和布鲁克登上了一座位于克桑滕附近的小山,从那里可以俯瞰莱茵河。他们将在那里观看空降行动。但是,由于烟雾很大,他们只能看见几艘运载部队过河的小船。在他们周围,全都是盟军炮兵轰炸德军阵地的嗡鸣声。但是,九点四十分,他们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支正在靠近的航空舰队的隆隆声,那声音虽然还很遥远,但却非常尖锐。
伞兵们知道,他们正在接近莱茵河上空。在前方,他们看到了浓厚的烟云,英国人用它掩护了莱茵河沿岸将近七十英里的地段。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克里尔》杂志的理查德・C。霍特利特这时正在一架C-47上往外看。前方,黑暗的烟柱正从即将空降的地区冉冉升起,这些地区的上空布满了盟军的中型轰炸机。只有一件事使霍特利特感到担心:他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空军大队队长约翰尼・约翰逊是这次战争中最有经验的歼击机飞行员之一。当他看到一队队似乎没有尽头的运输机和滑翔机齐头并进地接近莱茵河时,心中十分激动。他旁边那架飞机的驾驶员也有着同样的感受,他通过无线电向约翰逊喊道:“南方人,今天你可以看到山姆大叔有多内行了!”
九点四十六分,第五零七空降步兵团的第一批飞机靠近了莱茵河。红色信号灯开始闪烁。伞兵们挂上钩子,检查了一下设备。德军在用二十和四十毫米口径的防空炮向他们射击,火力越来越密集。在敞开的舱门附近,伞兵们甚至可以透过烟云辨认出德军的大炮。几个德国兵像小鸡见到老鹰一样四散而逃,而其他的德国人则目中无人地抬着头,用步枪、冲锋枪和手枪向空中射击。
九点五十分,绿色信号灯闪烁起来,伞兵们开始从运输机上往下跳。第一营的战士们飘到了位于预定降落地点以北一英里的地方。团指挥官埃德森・雷夫上校落地之后,立即集合他的手下,清除了附近树林里一个德国人的掩体。他看见大约一英里开外的树林里,有一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大炮正在射击,于是便完好无损地缴获了那门大炮。随后,他向东南方向穿过树林,边走边扫除了里面的一切障碍和敌人。
恰在十点之前,第五一三团接近了它的空降地区。米勒上校已经醒了。他在过道里大喊着:“起立!挂上钩子!检查设备!”他走到驾驶室,轻轻拍了一下驾驶员的后背。驾驶员没有回头,只是做了一个V字手势。米勒转过身,向跳伞门走去。这时,德国的高射炮火在四面八方爆炸开来。通过开着的舱门,他可以看到波涛汹涌的莱茵河水。在河流上方,盟军的轰炸机和歼击机似乎塞满了天空。他向后面看去。稍慢一些的C-47机群排着整齐的队形飞了过来。看来,它们很可能会像计划的那样,以V字队形进行最后的攻击。然而,其他C-46机组和庞大的英国飞行大队去哪儿了?
米勒的飞机降到了三百五十英尺高,这时,敌人的轻武器射出的子弹穿透了飞机底部的钢板。有几名伞兵被击中了。地勤组长跑了过来,大声说道,有一位飞行员伤得很重。这架C-46迅速向左转弯,呈直线飞行。
第五一三团的其他飞机也都遇到了麻烦。高射炮火打在保罗・麦圭尔中尉的C-46上,让他想起了冰雹落在波状铁屋顶上的声音。但是,由于忙着检查自己的跳伞装备,所以,直到浓烟开始从一侧机翼的油箱里冒出来时,他才意识到飞机损坏得很严重。飞机的地勤组长匆忙从过道里跑过来,扣上一顶紧急降落伞,并问一名伞兵:“伙计,告诉我,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米勒可以看清前方的铁路了。“跳!”他叫道。他站在一边,让几个人先跳出舱外,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当他的降落伞啪的一声打开之后,他回头看去,只见飞机的左翼已燃起了大火。伞兵那伪装过的降落伞好像几百朵盛开的鲜花,其间点缀着飞行员那蓝色、红色和黄色的救生降落伞。地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射击声,在米勒听来,就好像是气枪打靶的声音。就在他的下方,一个伞兵一动不动了。他的脑袋向后垂去,鲜血喷涌而出。
米勒被吹到了铁路正上方。他松了一下降落伞,在一个围着栅栏的小猪圈里着了陆。他把金属联结器翻过来按了一下。这是一个英国造的快速释放降落伞的新装置。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就在他费力地摆弄这个机械装置时,敌人的机枪子弹打在了离他的脸仅有一码远的草地上。他就地翻了个身,拔出匕首,把降落伞割断了。
子弹是从附近的一所农舍里射出来的。米勒拔出手枪,向一个没有窗户的棚屋走去。他刚走到棚屋外,一个粗壮的伞兵就从五英尺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掉在他的身旁。这位小个子上校被这个新来者突兀的出现吓了一跳,又很讨厌他那明显非常害怕的表情,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踢了一下他的P股。两人都没吭声。
米勒谨慎地从小房子的墙角向前窥去。前面不到两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德国兵的侧影,他正在向铁路前面的旷野射击。在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三个德国兵。田野上混乱不堪,到处都是伞兵和他们的降落伞,而其他伞兵又降落在他们的头顶上。米勒突然想道,如果他刚才降落在了预定的地点――就在铁轨前面――那么,他可能已经死了。
尽管他不是一个优秀的手枪射手,可是距离这么近,他怎会打不中目标呢?他瞄准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德国兵。德国兵们正全神贯注地向原野上射击,以至于米勒打死了三个以后,最后一个才转过身来――惊得透不过气。米勒开了火。
米勒来到一扇水泥大门前,那个棚屋实际上是个伪装的小型掩体。他示意那名高个子伞兵跟在后边,然后跳进了掩体,准备射击。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里面空无一人。但是,掩体的后部有一些台阶,通往一条黑暗的地道。他摸索着钻进了一座农舍昏暗的地窖里。米勒招手示意大个子伞兵跟上来。可是,他正孤军奋战,自己却不知道。大个子伞兵甚至连地道都没进。米勒分辨出一个身影瘫倒在一个角落里。他刚要开枪,但是某些东西阻止了他。那是一个老女人,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当米勒踏上通往厨房的台阶时,她仍一动未动。
在一扇用沙袋堵住的窗户后边,三个德国人正在用机枪射击。上校从一个房间爬到另一个房间。几乎每扇窗户前都配备了一个德国机枪射手。这座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座堡垒,俯视着附近的田野――他想起了德国广播员曾说过的话:“我们正严阵以待。”
一个人影飞快地闪出后门。米勒连忙顺着大厅朝厨房滚过去一颗燃烧弹,接着,他又向餐厅滑进一颗杀伤手榴弹。在它们爆炸之前,他跑出房子,朝铁轨的方向奔去,从他刚刚进去过的掩体旁跑了过去。突然,他差一点被一位朋友,杰克・劳勒上尉绊倒。他已经死了。米勒犹豫了一下。这时,他第一次注意到,那位大个子伞兵没跟他在一起。他穿过铁轨,来到田野上。到处都是死伤的人。这场大屠杀让他想起了在皮克特冲锋时的情景。
奥斯卡・福多上尉是营里的助理军医。他把目光从伤员身上抬了起来,认出了米勒。他指了指一片树林,第五一三团的一些人正打算在那里集合。就在这个时候,数架英国的滑翔机隐隐出现在田野的边缘,向一群正在缓缓降落的美国人冲去。米勒惊恐地看到,一架比美国滑翔机大得多的“霍萨”式滑翔机在一群刚刚落地的伞兵中间着陆,刹车后在米勒附近停了下来。机尾打开了,一辆装甲车滚滚开了出来。房子里的德国人集中火力向装甲车射击。装甲车起火了。但是,车上的英国机枪手继续用他的布伦式轻机枪猛烈地还击,直到自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米勒在树林里找到了二十个人,包括几名飞行员和数名英国伞兵。他把他们带到一所农舍里,福多上尉将那里当成了一个救护站。鲜血正从医生自己的腿上往外流。他镇静地脱下裤子,给自己绑上了一条止血带。“我只是在P股上中了一枪。”他说,然后又向草地走了回去。
头顶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米勒抬头看去,一群B-24“解放者”号正以不可思议的勇气擦过树梢,运来了第一批医药和军火补给。它们离得太近了,米勒可以看到飞行员们坚毅果断的脸;这副景象让他激动不已。地面上的人一面欢呼一面挥动着手臂。米勒为自己是一个美国人而感到高兴。
这些大胆的“解放者”号中,有一架着火了,接着是另一架,又有一架。给养品被装在四英尺长的钢制圆筒里,系在降落伞上,大串大串地飘了下来。有一个圆筒脱开了降落伞,像一颗炸弹一样朝米勒冲了下来,深深地陷进了他脚边松软的泥土里。米勒记得,在这次战争中,这是他与死神最为接近的一次。
过了一会儿,第五一三团的指挥官詹姆斯・库茨上校带着一小撮人跑了过来。“我希望您带上您在铁路左侧的部队从这里向南进攻!”他气喘吁吁地大声对米勒说,并用手指向一片开阔地带。德国的机枪零星地从那个方向打了过来,所有的人立即卧倒在地。
小个子上校站起身来。“跟我来!”他大声喊道。没有一个人动弹。很少骂人的米勒发火了。“他妈的!”他喊道,“动起来!”他前前后后地跑着,扯着嗓子反复叫喊同样的话。两个人不情愿地蹲了起来,似乎有点尴尬,然后,便犹犹豫豫地开始前进。接着,更多的人跟了上来。最后,所有的人都开始前进了。当德国人看到米勒和他的手下冒着枪林弹雨径直向他们冲来时,立即转身四散而逃。
十点二十分,第三支美国空投部队――用滑翔机运输的第一九四步兵团――接近了他们的目标:伊塞尔运河大桥。
“它挺不了多久了。”一名中士告诉美联社记者霍华德・科恩。两人握了握手,互祝好运。科恩全神贯注地盯着飞行员,等着看他推动控制杆,放开滑翔机。
“下降!”驾驶员喊道。
当笨拙的滑翔机急剧地开始向下俯冲时,那名中士说道:“现在应该祷告了。”
科恩想道,自从起飞以来,大家一直在祷告。滑翔机穿过了一大团刺鼻的烟云。科恩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烈火熊熊的楼房之中。下方,几十架滑翔机横七竖八地停在那里。突然,大地仿佛正朝他迎面冲来。在一阵碎裂声中,他们撞到了一堵篱笆上,继而又弹起来,越过了一道山谷。然后,机翼的顶端刮到了另一堵篱笆,接着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寂静。他们在一片牧场上――安然无恙。他爬出滑翔机,四下张望着。
科恩惊奇地看着一个个的小洞在他周围的草地跳着舞――子弹!他滚进一条浅浅的沟渠,这条沟渠并不深,里面全是红色的泥水。感觉不错,于是,他便待在了那里。一架滑翔机在他的头顶直冲下来。它碰到了附近一棵树的树梢,然后便和一百码开外的一架安全降落的滑翔机撞到了一起。科恩蹑手蹑脚地爬出沟渠,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射击已经结束了――至少是现在。他默默祈祷感恩。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坐滑翔机了。
许多滑翔机都像火柴盒一样碎裂开来,上面的人非死即残。其中几架是被敌人击落的。但是,至少第一九四步兵团还是在预定的区域降落了,而且很好地集结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展,这在战斗中很少发生。就在他们集合起来向伊塞尔运河进发,准备夺取河上的桥梁时,大炮也都重新装配好了。
从他们那有利的位置,丘吉尔和布鲁克清楚地看到了从他们头顶径直飞过的机群,不过,伞兵还没开始向下跳,这些飞机就消失在了烟雾之中。过了一会儿,运输机又鱼贯而返,机舱门大开着,开伞索飘舞在后面。
快到中午时,丘吉尔和布鲁克坐上装甲车,被载到了往北十英里处靠近卡尔卡的一片高地上。他们要在那里观看苏格兰第五十一师过河。他们的向导切瓦斯收到了蒙哥马利的命令:“下午茶之后,你才可以离开这些人――要确保没有一个人被打死。”但是,刚吃过午饭,首相便提出了一个鲁莽的要求:他想渡过莱茵河。切瓦斯担心地同丘吉尔的副官汤普森司令商量;汤普森建议他去向蒙哥马利请示。
当晚,兴致不错的布鲁克在他的日记里记录道:
这时,温斯顿有点难缠了;他想插手抢渡莱茵河的事儿,我们很难阻止他。不过,最后他表现得不错。我们乘装甲车回到了停放我们自己汽车的地方,又从那里回到了总部。首相早就困了,立刻就去睡了;在我们返回的途中,他几乎一直在睡,一点点地滑到了我的膝盖上。
晚饭时,丘吉尔的情绪非常好,甚至还给蒙哥马利和其他人讲起了梅特林克所著的《蜜蜂的生活》一书中的精彩章节。
第一名伞兵跳伞后三小时十四分钟,最后一名伞兵也跳了下去。这时已是下午一点零四分了。又过了不到一小时,美国伞兵同英国第一突击旅联系上了。该旅于前一天晚上打进了韦塞尔。差不多与此同时,英国第六空降师的伞兵与英国第十五师的战士也在哈明克恩会师了。这是位于莱茵河以东约七空英里的一座城市。
在得知他的部队正同陆军部队会合的消息以后,马修・李奇微将军马上乘坐水陆两用平底军用车过了莱茵河。当笨重的车子摇摇晃晃地爬上岸时,车上的英国机枪队预防性地扫射了每一簇草丛。没有回击的枪火。第十八空降兵团指挥官和他的四个同僚下了车,开始步行去寻找第十七空降师师长威廉・“巴德”・米雷少将。和往常一样,李奇微的腰带上晃荡着几颗手榴弹。他抓起一支1903年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率先冲进了树林。这位指挥官对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非常严厉,他打仗的哲学是:“要狠,越来越狠。”在一条小路拐弯的地方,他碰上了一个待在个人掩体里的德国兵。将军停住脚步盯着他。德国兵眼睛睁得大大地回盯着将军――他已经死了。
这一小队人继续向前推进。突然,李奇微看见前面的树丛里有光在闪烁,并听到了一阵重重的敲打声。他示意所有人就地隐蔽。一匹步履沉重的肥马沿着小路跑了过来,马上骑着一名美国伞兵。他的背上斜挎着枪,头上戴着一顶丝织的高帽,脸上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李奇微突然迈到这位骑手的面前。一看到李奇微钢盔上的两颗星,伞兵顿时慌了神,很明显,他不知道是该敬礼还是下马,还是举枪致敬或者脱帽示意。但是,当看到李奇微笑了起来时,他便放松了下来,咧嘴笑了。
不久,李奇微来到了第十七空降师的指挥所。然后,他和米雷将军一起,乘吉普车前往第六空降师的指挥所,准备同埃里克・博尔斯将军进行会谈。在大家分乘三辆吉普返回米雷战地总部的路上,他们接近了一辆彻底烧毁的卡车外壳;于是,他们放慢了车速,准备绕个大弯。这时,李奇微看见,在前方的黑暗中,有几个人影正在匆匆跑动。他一下子跳到地上,端起挂在臀部的“斯普林菲尔德”便开了枪。一声疼痛难忍的大叫――一个身影倒了下来。李奇微跳到吉普车后边取另一个弹夹。这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他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一颗手榴弹在吉普车底下爆炸了,离他的头只有两英尺远――不过在车轮的另一边。
在寂静之中,李奇微可以听到周围全是人的呼吸声。他不再开枪了,担心会打中自己人。这时,他看见一条沟渠对面的柳树林里有人微微地动了一下。“举起手来,婊子养的!”他大喊道。
“见你娘的鬼去吧!”一个非常地道的美国口音答道。
李奇微把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了。
看起来德国巡逻队已经逃远了,于是,李奇微向米雷高声喊道:“怎么样,巴德?我想我干掉了一个。”他没提自己负了伤。
大家登上剩下的两辆吉普车,继续赶路。突然,米雷看见前方黑暗的公路上有什么东西在挪动着。他用手枪开了火;可是对方却没有还击。于是,他跳下吉普,发现原来是一名第十七空降师的伞兵,手里还拿着一挺三十毫米口径的机枪。“该死!”米雷说,“你已经接到了射击的命令,为什么没向我开枪呢?”那个伞兵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米雷不知道是该骂他一顿还是应当感谢他,于是什么都没做。
在莱茵河上游约一百五十英里处,乔治・巴顿和他的两位副官――格罗顿的毕业生查尔斯・科德曼上校,和得克萨斯的炮兵亚历山大・斯蒂勒少校――正在奥本海姆过浮桥。“现在该歇一会儿了。”巴顿一边说,一边从桥边往下看。然后,他一言不发,仿效丘吉尔在“龙牙”所做的,履行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特别习俗。“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他一面重新扣好裤子上的纽扣,一面满意地说道。
这一小队人继续向东岸前进。满脑历史思想的巴顿刚一下了桥,便立刻模仿征服者威廉,故意绊倒在了松软的泥土中。据说征服者威廉刚一下了船,立刻趴在了地上,说道:“看,我用双手占领了英格兰。”
将军挖起一捧土,爬了起来。他让泥土从他的指缝间漏了下去,然后说道:“这就是,征服者威廉。”
海因里希选择了一道山脊,在那里建起了他在奥得河后面的主要防线;山脊顶上,是一个叫做塞洛的村子。就是在这里,在圣枝主日,即3月25日的早上,他第一次见到了肥胖而又自信的第九军军长特奥多尔・布赛。布赛解释说,正如他对大本营所预言的那样,他在两天前仓促发动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他的装甲车队穿过了苏联红军的防线,可是,他那些缺乏经验的步兵却不知道该如何巩固成果,最后,他被迫撤回了坦克。
海因里希违心地命令他立即发动第二次进攻。成功的希望非常小,但眼下的局势不得不孤注一掷。同布赛的简短会晤结束了海因里希对维斯杜拉河集团军的视察。然后,他动身前往柏林,这将是他第一次同希特勒见面。
下午三点左右,他走进了帝国总理府。那些前来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在走廊里乱转了。一共约有三十人,包括凯特尔、约德尔、古德里安和布格道夫。他们还没吃完三明治、喝完咖啡,就有人喊了一声:“元首来了。”大家匆匆向小会议室走去。窗帘被拉上了,光线很暗。房间尽头的一扇门砰地打开了,希特勒走了进来。他弓着肩向前走来,似乎有些缩小了。
海因里希被介绍给了他。两人握手时,元首那无力的一握让海因里希很是沮丧。元首在一张大办公桌后面等着,一位副官把一把椅子推到了他的P股底下。他砰地坐了下去,然后用右手把那只颤抖不已的胳膊抬到了桌子上。另一位副官递给他一副墨绿色的眼镜。
有人低声告诉海因里希坐在元首的左边;他的右耳听不大清楚。海因里希开门见山地向他介绍了东线的战局,态度像以前和古德里安谈话时一样坦率。在他讲话的过程中,有人交给他一封布赛发来的电报:第二次进攻也失败了。
这个消息让希特勒愁容满面,猛地跳了起来。“继续进攻,并且要想尽一切办法和屈斯特林重新取得联系。”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两次进攻都失败了。“大炮不够吗?”
“我赶到那儿时,正来得及看见双方的炮火纷飞,”海因里希回答说,“俄国人也有大炮。”希特勒无视这一讽刺,他重复说,必须把屈斯特林夺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法从法兰克福地区发动一次进攻。”海因里希怀着复杂的心情说道。从那个“堡垒”发动一次攻势似乎更加愚蠢。
“首先,我们要夺回屈斯特林!”希特勒纠正他说。
到星期天的黎明时分,李奇微已经击退了德国人的两次强势反攻。“大学代表队行动”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不过,代价是高昂的。美国人有百分之十的伤亡,而英国人至少有百分之三十,不过,他们在空降区总共歼灭了三个德国师――第八十四步兵师和第七、第八伞兵师――以及无数的炮兵和防空部队。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保证了蒙哥马利的主要攻势“掠夺行动”的成功。
圣枝主日的宗教仪式结束之后,丘吉尔、蒙哥马利和布鲁克驱车前往莱茵贝格附近一座俯瞰莱茵河的古堡去会见艾森豪威尔、布雷德利和辛普森。会谈非常热烈,所有人都因这次出色行动的成功而雀跃不已。丘吉尔一再对艾森豪威尔说:“亲爱的将军,德国被打败了!我们战胜了它!它完蛋了!”
“感谢上帝,艾克,您忠于了您的计划。”布鲁克说道,“您完全正确。如果我对分散兵力的担心增加了您的负担,那么,我很抱歉。如今,德国已落了下风。只剩下它什么时候选择放弃的问题了。感谢上帝,您忠于了您的大炮。”
至少,这是艾森豪威尔记忆中他所说过的话。布鲁克自己只记得,他当时礼貌地祝贺了艾森豪威尔所取得的成功,并且告诉他,他的政策现在是正确的了。他不可能承认艾森豪威尔“完全正确”,他写道,因为他仍然认为,盟军总司令“完全错误”。
在草地上吃过了一顿愉快的午餐之后,艾森豪威尔提议,大家一起乘车到莱茵河畔一座用沙包设防的房子里去。从那里,他们可以观察战场上的情景。他们站在俯瞰莱茵河的阳台上,注视着登陆艇飞快地来来往往。“我想上船过河。”丘吉尔说道。
“不行,首相先生,”艾森豪威尔说道,“我是总司令,我不允许您过河。您可能会被打死。”
但是,艾森豪威尔刚一因为另有约见而离开,丘吉尔便指着刚刚靠岸的一条小艇,对蒙哥马利说:“我们为什么不渡河到对岸去看一下?”
“为什么不呢?”元帅回答说。这让首相有些出乎意料。
辛普森送艾森豪威尔上了飞机,然后又回来了。他发现丘吉尔、蒙哥马利和其他几位军官正在登上一条美国海军登陆艇。“既然艾森豪威尔将军已经走了,”丘吉尔孩子气地咧嘴一笑,大声说道,“我就要过河了!”
当他们踏上东岸时,阳光非常灿烂。德军的炮弹零星地在四周爆炸着。丘吉尔大口大口地抽着雪茄,大步流星地走向战场,谁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这儿不是首相待的地方。”辛普森对蒙哥马利说,“我怕他在我这个军的地段里出事。”说着,他加快了脚步,去追赶首相,而首相却毫无停步的意思。“如果我们再往前走,”辛普森机智地喊道,“很快就要到前线了。”
在乘船返回的途中,蒙哥马利被丘吉尔的冒险精神感染了,他问快艇的艇长:“我们能不能沿河下行去韦塞尔?那边可以看到一些战斗。”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一条拦阻浮动水雷的铁链横在莱茵河上。不过,刚刚到达西岸,陆军元帅便俯下身子,像密谋者一样对丘吉尔说道:“让我们去韦塞尔的铁路桥,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
巨大的铁桥已经部分损毁,而且仍然还在遭受敌军炮火的轰炸。首相又一次率先敏捷地爬上了桥梁。这时,炮弹落得越来越近,在河中激起了巨大的水柱。终于,一发炮弹打中了大桥的另一端,就好像德国人知道丘吉尔在这里。
一位下级军官走向辛普森,担心地提醒说,德国人可以直接观察到这里,然后发射迫击炮。“我们已经被夹击了。”他说,“再有一两发炮弹,他们就会击中我们。”
辛普森追上丘吉尔。“首相先生,”他选择了正确的称呼说道,“敌人的炮兵就在前面。他们正在轰炸桥的两侧,现在又开始炮击您身后的公路了。我担不起让您待在这儿的责任,因此,必须要求您赶快离开。”
丘吉尔脸上流露出的表情,让布鲁克感觉好似一个小男孩被人从他那海滩上的沙子城堡前叫走。丘吉尔用双臂抱住了桥上的一根大梁,撅着嘴从肩膀上方窥向辛普森,仿佛是在激他来撬开自己的手。
然后,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他放开了大桥,不情愿地拖着步子回到了岸边。丘吉尔曾经一再对布鲁克说:“如果要死,就要在你热血沸腾、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时候,投入到战斗中去。”现在,在布鲁克看来,首相已经决心冒一切危险,似乎作为战士在前线突然牺牲是他的圆满归宿,并且可以使他从与苏联共存的战后世界中解脱出来。
对于首相来说,这是充满惊险的一天。但是,即使身在前线,他也摆脱不了俄国问题。在蒙哥马利的司令部里,有一封发自伦敦的信正在等他。信是艾登写来的。艾登想知道,鉴于苏联的怀疑和傲慢,是否还有必要去参加旧金山会议。“在英―美同俄国的关系如此彻底地缺乏信任之时,我们怎么可能奠定新世界秩序的基础?”
丘吉尔立即回信说,他也认为“旧金山会议的问题仍悬而未决”。接着,他怀旧地谈起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跨过了莱茵河,度过了美妙的一天。”当晚晚些时候,丘吉尔又给艾登写了一封信。斯大林突然决定派葛罗米柯代替莫洛托夫去参加旧金山会议,这是苏联对“纵横字谜行动”“不满情绪的表现”。他认为,“如果想让这样一次会议具有一点价值,英国和美国现在就应取得一致意见,反对打破雅尔塔协议”。
但是,丘吉尔仍然担心,在反对俄国一事上,罗斯福不会采取强势的联合立场支持他。就在同一天,罗斯福给斯大林写了两封信,这对消除首相的忧虑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在一封信中,罗斯福礼貌地对莫洛托夫不出席旧金山会议表示遗憾;而在另一封信中,他为“纵横字谜行动”进行了辩解――用调和的措辞。信中并没有显示出罗斯福在读到莫洛托夫的无礼来信时那非常真实的愤怒。而丘吉尔也没有得到任何暗示,表明总统终于下定决心更坚定地支持他反对斯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