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2年1月30日,罗斯福出生于纽约州的海德公园,是詹姆斯和萨拉·德拉诺·罗斯福夫妇的独生子。他的父亲在几家铁路公司、煤矿公司及另外一些投机性的企业中拥有股份,曾任特拉华和哈得逊铁路公司的副总经理多年,但他最为关心的还是他乡下的产业。他的母亲很富有,在纽约和新英格兰一带经营商船运输业和煤矿开发事业。罗斯福家族的总财产同当时的一些豪门比起来还算是小的,但已属于百万富翁之列。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罗斯福在14岁时,还是一个相当怕羞的青年,进了格罗顿学校念书。那是一所以英国的著名公立学校为样板而建立的学校,在那里,恩迪科特·皮博迪校长教导那些年轻公子哥儿们怎样在公共事务中用基督教的精神来进行治理工作。他没有在学校里结识许多朋友,但他却留意记取了皮博迪的教导,他的富有魅力的远房叔父西奥多·罗斯福又进一步强化了他在这方面所受的教导。
1900年,他进哈佛大学后,在结交朋友和博取同班同学尊敬方面,都获得了较大的成功。他致力于课外活动,四年级时成为该校学报《哈佛紫红色报》的主编(即社长)。那时,在一些经济学课程中,经典的放任主义学说已为新的、相信政府管制的进步思想所冲淡。他在这方面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没有像从强有力的、进步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那里受到的直接影响来得大。在哈佛读书的最后一年,他同西奥多·罗斯福的侄女安娜·埃莉诺·罗斯福订了婚,她那时正在纽约市忙于城市救济工作。她帮助罗斯福打开了眼界,使他看到了城市贫民窟中那些毫无权利的人们的悲惨生活情况。
在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念书时,罗斯福对纽约的社会生活比对功课更感兴趣。在参加纽约律师考试及格以后,他就停止学业,不再为取得法学学士学位而多费心了。
1905年,他23岁,与21岁的安娜·埃莉诺·罗斯福结婚,新娘的主婚人就是她的亲叔父西奥多·罗斯福。据埃莉诺在《回忆录》中说,那天参加婚礼的人可算人山人海,但他们不是来看结婚的,而是来看总统的。
在美国,罗斯福被人们普遍地叫作F。D。R,他的从政开始于1910年,在纽约州赢得了州参议员的席位。他是所属选区内50年来第一次当选的民主党人。他上任后就与民主党的坦慕尼厅党老板作对,从而人们都把他看成是一位民主党的改革派。
1912年,罗斯福在大选中积极支持威尔逊,威尔逊为了报答他,任他为海军助理部长。不过,照海军部长丹尼尔斯的说法,是他选中了罗斯福的。他说,他对年轻的罗斯福是一见钟情。
罗斯福在海军部职位上表现出色,他此后一生中,一直自诩为海军爱好者。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不知疲倦地为反潜水艇计划作出了努力,并获得了说到做到的美名。
他曾跟随威尔逊在巴黎和会上待过一些日子,并发生了一起小小的插曲。他向法国记者们吹嘘美国总统如何民主地接见记者,发表谈话。于是,法国记者就去找总理克里孟梭,要求他举行记者招待会。克里孟梭获知这个主意来自罗斯福,乃召罗斯福责曰:“年轻人,你是不是要来颠覆法国政府?”
1920年,罗斯福被提名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考克斯的竞选伙伴,但获胜者是共和党的哈定。这就使罗斯福暂时退出了政界,出任了马里兰忠诚储蓄公司主管纽约分公司的副总裁。翌年,即1921年8月,他到加拿大坎波贝洛岛度假,不幸失足跌进冰水。尽管很快被拉了上来,但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可怕场面。他回忆说:“我从来没有经受过比这水更冷的东西了。我没有沉下去,连头发都没有湿,因为我还抓着船舷。可是水太凉了,凉得使人发麻。在8月骄阳和船的发动机热浪的反射下,这水真凉得可怕。”
不到三天,罗斯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他的双腿失去功能,胳膊和手也部分瘫痪,他以惊人的毅力与病痛作斗争,终于恢复了手臂的功能,并学会了使用腿架子走路。据罗斯福夫人说,他还在大厅内与幼儿比赛爬楼梯。夫人在一旁观看,为之泪下。
许多朋友都判定他的政治生涯已完蛋。他妈妈撒拉也规劝儿子退出政坛,在海德公园做寓公。但罗斯福雄心不死,决定要卷土重来。他得到了他的密友路易斯·豪的支持,也得到了埃莉诺的鼓励。
这里要顺便提一下,不管从短期还是从长期看,没有豪和埃莉诺,罗斯福是成不了罗斯福总统的。
为了寻求康复,罗斯福在佐治亚州的松山温泉休养了很长时期。1926年,他干脆买下了温泉及其周围的一大块土地,随后又设立了佐治亚温泉基金会,以帮助治疗小儿麻痹症病人。他还在那儿盖了一个小白宫。1945年,他就死在这个小白宫内。
1928年,民主党召罗斯福重返政坛。当时医生曾规劝,只要再悉心治疗两年,双腿大有恢复功能之希望。但罗斯福已不能等待,他已下决心要抓住机遇,因为机遇会稍纵即逝。
他在1928年民主党代表大会上发表演说,介绍纽约州长史密斯出任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他把史密斯称为“快乐的勇士”。他的演说获得了全场的热烈鼓掌。
但史密斯败于共和党候选人胡佛之手。史密斯因竞选总统而不再竞选州长,让罗斯福上阵。当时史密斯手下有一名亲信反对罗斯福,他说:“我们不能让瘸子做州长。”史密斯当场驳斥曰:“做纽约州长需要的是脑袋而不是双腿。”
这样,罗斯福就当上了纽约州州长。这又是西奥多当年所走过的老路。现在,他的密友豪要攻克最后一关,也是最棘手的一关了。这就是要使罗斯福压倒史密斯。史密斯当时是民主党内的西楚霸王,声名赫赫,不可一世。他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认为他对罗斯福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豪正利用史密斯的目中无人,暗暗地在民主党内建立了一条反史密斯阵线。在1932年的民主党代表大会上,史密斯自以为可以在第一轮唱名中取得胜利,没有想到唱名的结果是,他只得了1/3的票。这时,他才开始着急,想开动党机器来镇压,但为时已晚。由于罗斯福在纽约州的优异政绩,由于豪的出谋划策,再由于大财主伯纳德·巴鲁赫的慷慨解囊,罗斯福在大会上与史密斯进行了一次鏖战,并最后取得了胜利。接着,在11月份的大选中,他又以压倒的优势,挫败了共和党候选人胡佛。
早在1932年7月2日,罗斯福在其著名演说中就曾宣称:“我要求你们和我自己宣誓效忠于一个为美国人民而实施的新政。请不要单单帮助我获得选票,并且还要帮助我在这个运动中把美国归还给人民。”
1933年3月4日,他在就职演说中更进一步说:“我们的国家将像过去一样,能顶得住苦难而新生并繁荣起来。这里,首先让我申述我的坚定信念:我们唯一的恐惧就是恐惧本身——莫名其妙的、不假思索的、毫无根据的恐怖,它使退却转为前进所需的推动力瘫痪。我们绝不怀疑基本民主的前途。美国人民并未失败,他们决定要直接而有力量地行动,他们要求有领导的纪律和指导,他们业已决定以我作为达到他们愿望的工具。”3月6日,他行使总统权力,召开国会紧急会议,如大雨倾盆似的提出了一大堆法案,并立即获得通过。这些法案就是名噪一时的《紧急银行法》、《紧急救济法》、《国家工业复兴法》、《经济法》、《农业调剂法》、《平民购屋贷款法》、《铁路联运法》、《田纳西水利工程法》等等。
罗斯福对其新政采取了雷厉风行的办法,首先在激动民心这一点上就起了极大的效果,人民开始摆脱了胡佛套在人民脖子上的悲观绳索。
罗斯福正得意之际,却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路易斯·豪快病死了。总统首先派埃莉诺前往探望。豪对总统夫人说:“我马上就要死了。但请你不要以为我是由于机体衰亡而死的。从机体的角度看,我在10年以前就要死了。过去10年我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一心想完成我的生命目标,我不甘心在目标未达成以前死亡,是我的意志把我挽留在人间。现在我的奋斗目标达到了,我突然间失去了生存的目标,我不知道我今后的生命还有什么乐趣,或者说还有什么刺激,这就是我死亡的真正原因。”
过两天,罗斯福也亲往探望。豪说:“你记得当年豪伍斯上校在巴黎与威尔逊总统分别的时候,也就是他们间最后一次交谈的时候所说的话吧!豪伍斯含着眼泪说:‘总统先生,我只想再说一句话:在安格鲁-撒克逊的词汇中,政治就是妥协。’我没有别的话,我只想把豪伍斯上校的话转赠给你,总统阁下。”
威尔逊总统当初没有听信豪伍斯的话,结果弄得前功尽弃,郁郁而殁。罗斯福要比威尔逊聪明得多,他把豪伍斯上校和豪先生的话运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说别的,就说新政这个字眼吧,就是一种典型的折中哲学,“新”这个字取自威尔逊总统的“新自由政策”,“政”这个字取自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公正施政”政策。
新政的内容呢?也是折中。评论家沃尔特·李普门这样写道:“罗斯福的政治列车好似朝着两个相反方向进行着。两肩同时挑水的艺术在美国政治中是高度地发展了,罗斯福先生学得很好。他的文告可使一个进步派人士看下去,并且找到他自己想说的话,因而可以使他满意地认为罗斯福的心是在正确的地方。另一方面,也对保守派做了一切必要的保证,‘我们无论如何不应设法破坏或拆台’,‘我们的制度是可以永存的’。”
罗斯福的哲学是针对胡佛的“个人奋斗”而发的,罗斯福攻击胡佛“当失业人口已超过1200万时,白宫仍然无动于衷,无所作为”。罗斯福一反胡佛的政府“不能插手政策”,而提出了国家干预的政策。他说:“什么是国家?这是人类有组织社会的合法代表所组成的机构,其所以要成立这个机构是为了保障各成员之安全。国家或政府不过是一个工具,其作用是实施上述保障。我们的政府不是人民的主子,而是人民所创造的东西。国家与其公民的关系就是仆人与主人的关系。人民创造了国家,只有在人民允许下,国家才可继续生存。国家的责任之一就是照顾那些受困难环境所迫而不能自求温饱的公民。任何一个文明国家都必须承认国家有这样一项任务。国家在给这些人帮助时,不是在搞施舍,而是在尽国家的责任。”
罗斯福新政的主要措施如下:1.社会福利和救济制度;2.以工代赈;3.赤字财政和通货膨胀;4.政府主办工程。
美国的右派和美国共产党异口同声,把罗斯福的这一新政斥之为法西斯主义。
新政的效果到底如何,这里只举两个例子:
第一,田纳西河谷工程。田纳西河流域包括总面积4万平方英里的一大片地区。田纳西河流域管理署在10年内就达到了地区性综合治理的目的;它先后建造了25座水坝,架设了5000英里传输线,大大地减低了用户电费。1932年,地区内仅有2%的家庭用电,1937年上升到14%,1960年则达到了全部电气化。该流域的人民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第二,工程振兴署。署长为有名的救济大王哈里·霍布金斯。该署到1941年共花掉了113亿美元。在救济高潮的1938年,它为350万人提供了就业机会,占全国失业人数的1/3,它主办了25万个工程项目,包括建造了12.2万幢公共建筑、66.4万英里新道路、7.7万座桥梁、850个机场、数以千计的医院和校舍以及无数的公园和运动场。今天美国四通八达的公路网就是在那时打下基础的。其实,这就是一种“资本主义”的计划经济。
新政使美国人民逐步从失望中苏醒了过来,人们开始慢慢地有工可做,罗斯福成了自林肯总统以来最得美国人心的总统。一位长期采访白宫消息的记者这样描写道:“常常在午夜,当火车迅速横越农业区或者沙漠的时候,总统专车上某些睡得迟的记者们会向窗外探望:在那漫长的旅途上,几乎永远是时时刻刻都聚集着安静的人群,有农民、矿工、小店主、渔夫、工厂工人;他们乘坐着破旧的汽车、骑着马或徒步赶来,深夜站在路轨两侧,不知要等候多久,才可以看到总统专车驶过。似乎这样就使他们满足,他们就站在那里,对着车厢,摇摇手绢或帽子。一次,总统专车进入山间,在一个山坡上有一木屋,木屋旁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站台,台上插着一面美国国旗,还有一个精制的美国国徽。台上站着一个人,当总统专车经过时,此人毕恭毕敬地站正,举手向车厢致敬。他做这些布置至少要花一天工夫,其目的只是为了在几秒钟内向专车表示一下敬意而已。”
罗斯福的外交成就似乎更大于他的内政成就。
早在1939年9月,当丘吉尔出任张伯伦内阁海军大臣时,美国总统罗斯福就打破惯例,以总统之尊给了丘吉尔一封私人信件,内称:
亲爱的丘吉尔:鉴于你我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都服务于海军部,因此,我获悉你重返海军部,实不胜雀跃。我认识到你所面临的问题由于新的因素的出现,势必比以前更为复杂了。但其实质是没有很大区别的。我希望告诉你以及你的首相,如果你们愿意把你们想使我知道的东西亲自告诉我,我将随时表示欢迎。
丘吉尔在替代张伯伦出任首相后,就利用这种通信关系,建立英美友谊,他们之间的信件来往竟达上百个来回,这也是国际关系史上的一个独创。
1940年6月15日,当法国覆亡在即之际,丘吉尔给了罗斯福一封实际上是要求美国参战的信,内称:
我了解你要考虑美国舆论和国会中的困难,但事态发展之快,将远远超过美国舆论步伐的发展。我个人深信,美国到头来总会有一天全部介入进来。但现在法国已到了生死关头,只有美国宣布将在必要时进入战争,才能挽救法国之覆亡。如果美国不这样做,法国的抵抗将马上崩溃。我们英国将不得不单独作战。
如果事态恶化而我被迫下台,则英国可能成立一个亲德投降政府。届时,英国舰队之命运将决定性地影响美国之前途矣。如果德国控制英、日、法、意四国航队,再加上德国本身之工业潜力,则希特勒势将在海上称霸。我们无法知道他将如何使用这支舰队,但无疑海上力量之对比将发生一大逆转。这种形势谅将迅速发生,而且肯定会在美国来得及准备对付之前就发生。一旦我们英国完蛋,你们就将而临一个纳粹控制的欧洲合众国,其人口、实力、武力都将大大超过美国矣。
总统先生,我深知阁下高瞻远瞩,必早已察及此矣。然我认为我私下还有权利用文字记下我这一方面的观点:这一场英国和法国的战役也是涉及美国生死利益的战役。我们要求在这一场生死之战中,立即获得你们的一些驱逐舰。当然,不管怎样,我们将战斗到底。但除非我们获得支援,特别是驱逐舰,否则,我们就很可能会感到捉襟见肘,日子不好过矣。
把一大批军舰送人,这在美国历史上是不曾有过的事。为了争取舆论支持,罗斯福让海军部放出空气说,这批驱逐舰已经过时了,需要予以处理,以便代之以更新式的驱逐舰。一方面,他又给丘吉尔回了这样一封信:
我相信,我们可以立即向英国政府提供至少50艘驱逐舰。但正如你了解的,这项支援必须获得美国舆论和国会的支持,才能实行。这就必须使他们认识到交出这些舰只不会损害而会加强美国之国防及安全。为此,就要求英国政府能采取以下两个步骤:
1.由英国首相作出担保,万一英国海面防守不住,英国舰队将不交给德国,也不会凿沉,而将驶往欧洲以外之英联邦。
2.英国政府必须同意:当非美洲国家入侵美洲圈内时,英国将把纽芬兰、百慕大、巴哈马、牙买加、特里尼达、圭亚那交美国使用;为此,美国现在就有权在各该处建立基地以备训练。至于获致基地之法律手续,可以用出钱买的办法,或订立以99年为期之租借协定。
以上两点,只要原则同意就行,至于细节,不妨以后从长计议。
丘吉尔读了此信,明知罗斯福是乘机捞油水,但为了体现大英帝国的气魄,他干脆装出一副比美国阔气得多的口吻写道:
我们已经决定,不管你们给不给我们驱逐舰或其他援助,我们愿意主动向你们提供你们所需之大西洋沿岸的海空军基地。我们认为,你我是朋友,理应相互帮助,是不需要条件的,所以我们愿意提供方便而不索取任何代价。即使你们因某种困难而不能向我们提供驱逐舰,我们也将单方面地这样做。
于是,英国就以大西洋中的一个小岛百慕大换得了美国50艘驱逐舰。国务卿赫尔回忆说:“美国则给了英国一个军火清单,其中包括50万支0.3英寸口径的步枪,每支枪附子弹250发;900门75毫米野战炮,附炮弹100万发;8万挺机关枪,还有其他各种军火。由于采取了这些非常措施,当时美国余存的军械只敷装备180万人之用,这是美国陆军动员计划规定的最低限度数字。这件事在现在看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当时是一个了不起的行为,表明了美国的信义和领袖气概,从它自己的有限军火中拿出那么多的武器来帮助一个在许多人看来很可能被打败的国家。”
但美国人的一般政治哲学是不干涉主义,也就是不愿意为欧洲的事情而去打仗。1940年是美国大选之年,罗斯福更需要考虑选票问题,他接受他的智囊团的劝告,在竞选演说中强调:“我要向美国的父母亲们和妻子们说,而且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只要我在白宫,我不会让你们的儿子或丈夫到战场上去。”
罗斯福是第三次连续竞选总统,这在美国历史上是不曾有过的。美国的宪法虽然没有规定总统可以连任多少次(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才修改宪法,规定总统最多只能连任一次),但自开国总统华盛顿以来,任何总统都没有三任的,罗斯福的三次竞选完全打破了先例,并受到了民主党内保守派的坚决反对,更不用说共和党了。
当年的共和党候选人名叫威尔基。按照惯例,罗斯福有责任向共和党候选人介绍国家的情况。有一天,罗斯福约威尔基来白宫会晤。当传达室通报威尔基已到时,罗斯福马上坐上手推车(不要忘记罗斯福是残疾的,是靠手推车走动的),进入办公室,并命令秘书拿几份报纸来。秘书问道:“你要看什么报?”罗斯福答曰:“管他什么报,我只是希望我桌上放些书报。好让威尔基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忙的总统。”
威尔基同罗斯福聊了两个小时,颇为投机。在临走时,威尔基提了一个意见说:“我们对你把霍布金放在你身边很为不满。”罗斯福回答说:“我能了解你何以怀疑我竟需要这个只能称为半个人的人在我左右。但是,有一天你若当了美国总统,像我似的坐在这里。彼时,你就会注意到,那边有一个门,每一个从那门进来的人都将对你有所求。你就会晓得,你所占据的这个职位是个何等孤寂的职位。你就会发现你也需要一个像霍布金那样的人。他从来不向你有所求,他只是等候着去完成你要他完成的任务,而且他将无私地全力去出色完成。”
竞选的结果,罗斯福以压倒的优势第三次获选为美国总统。现在,罗斯福可以较放手地干了。他决心要解决一个难题,即如何更有效地给英国以支援。
罗斯福首先打了一个电报给丘说,他将派霍布金前往英国直接了解英国的需要。丘吉尔获电后马上叫英国驻美大使馆呈报关于霍布金的个人材料。丘吉尔的命令还没有抵达大使馆,大使馆的情报人员已把有关霍布金的情报送到了唐宁街10号。材料共有5万多字,附有一个摘要约500字,这个摘要说:“霍布金是一个出身贫苦的人。他大学毕业后就做救济工作。他厌恶社会不平等,对穷人有很大的同情。他重视调查研究,重视第一手材料。他不讲空谈,是一个说了就做的人。他身体衰弱,但又是不要命地忘我工作的人。他热爱英美的民主制度,极端憎恨极权制度。他不讲究官僚手续,反对繁文缛节,只要求高度的效率。他享有总统的极大信任,是总统的第一号解决困难的能手。”
丘吉尔看了这份情报后,马上命令外交部把德机轰炸后所剩下的红地毯全部拿出来欢迎霍布金。然后,他又故意在霍布金到达英国前夕,利用一个偶然的场合发表了一篇演说,他在演说中有意地说:“我认为我们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正当世界濒于风雨飘摇之际,美利坚合众国恰巧有一位英明的政治家掌舵,他对政府工作有精明和成熟的经验,而其内心又燃有抵制侵略和压迫的感情。他的禀性和天资又使其自然而然地成为世界任何地方遭受苦难的人们的卫护人和主持正义和自由的旗手。”
霍布金到英国的第一天就读了丘吉尔的这篇演说,他心中说:“看来,丘吉尔和我有了共同的语言基础。”原来,英国情报人员向丘吉尔说,美国有谣言传英首相瞧不起美总统。所以丘吉尔有意向霍布金表白自己对美总统之敬仰,而丘吉尔的这一番表白又正巧打消了霍布金的疑虑。
在第一次设招待霍布金的宴席上,丘吉尔为了迎合霍布金的福利国家思想,就大谈英国准备在战争结束以后搞这样或那样的社会福利计划,来解决社会由于贫富悬殊所造成的不公正现象。首相还没有说完他的话,霍布金就打断说:“首相先生,总统没有派我来听这些话。总统想了解你们打算怎样打败在柏林的那个王八蛋。”丘吉尔面有惭色,但心中却不禁大喜。席后,他马上命令各政府机关及各军种司令,凡霍布金要看的一切东西和要查阅的一切材料,都必须无保留地提供给霍布金,不准有任何保密。
霍布金之访英日程原定两周,但由于霍布金要弄清每一细节,竟延长了4周,共达6周。从军事到生产,霍布金都作了现场调查,他最后开列的援助清单满足了丘吉尔的全部要求。丘吉尔感谢地说:“其他美国人来英国,是调查英国是否真正需要它所需要的那么多东西,哈里来英国是要弄明白英国是否要够了所需要的东西。”
起初,美国援助英国采用了《现款自运条例》,按照这个条例,美国仍然保持着一副中立面孔。因为美国人既可以把武器自由地卖给英国,也可以自由地卖给德国。然而,事实上,英国的海军力量根本不允许德国船只驶往美国,所以交易的对象只能是英国及盟国。可是英国的现金有限,而军火的需要无限,没有多久,英国也就陷入危机了。1940年12月8日,丘吉尔不得不向罗斯福恳求道:
最后,我要谈一谈财政的问题。你们能够支援我们的军火和船只越迅速、越丰富地源源而来,我们的美元就消耗得越快。我们不能再以现金支付船舶和供应品的时候即将到来。我相信你会同意这样的看法,即如果大不列颠在这场斗争的高潮中被夺去它全部可以销售的资财,以致在我们用我们的鲜血赢得了胜利,拯救了文明,替美国争取了充分武装以防不测的时间之后,却一贫如洗,那在原则上是错误的,其结果对双方都是不利的。
再者,我不相信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会认为把他们慷慨答应给予我们的援助限于要立即付款才能供应是符合于指导他们行动的原则的。请你相信,为了正义事业,我们是决心要忍受一切痛苦,作出最大牺牲的,而且我们也将因为我们是维护这一事业的斗士而感到光荣。我们满信心地把其他的事情留给你和你的人民去考虑,我们深信,你们是一定能够找到将来为大西洋两岸的子孙后代赞扬的途径和方法的。
总统先生,我深信,如果你认为摧毁纳粹和法西斯暴政对美国人民和西半球是一件大事,那么,你就不会把这封信看成是乞求援助的信,而将把它看作是一份陈情表,其中说明了达到我们的共同目的应当采取的最低限度的必要行动。
罗斯福收到这封信时,正同霍布金在加勒比海上作休假,他在船上思考了两天两夜。回到华盛顿后,就立即向记者发表谈话说:“如果我的邻居的房子着了火,而我在离他四五百英尺的地方有一条浇水用的水龙带,如果他能拿我的水龙带去接在他的水龙头上,那么我就可以帮助他把火扑灭。现在我怎么办呢?在救火以前,我不会对他说:‘邻居先生,我这条浇水用的水龙带值15美元,你得给我15美元才能用。’不能这样做!那怎么办呢?我不要这15美元——在把火扑灭之后,我把水龙带拿回来就是了。我打算消除美元的符号。”
过几天,罗斯福又发表“炉边谈话”说:“如果大不列颠崩溃,我们整个美洲的人将生活在枪口之下。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就我们所能支配的人力和物力,生产武器和舰只。我们必须成为民主国家的兵工厂。”
这样,罗斯福就提出了举世闻名的《租借法》,丘吉尔把它称之为“永垂不朽的租借法”。根据这个法案,英国或其他与纳粹作战的国家,可以向美国租借军火和物资,不用付钱,只需挂个账,待打败德国以后再慢慢谈钱的问题。
1941年1月6日罗斯福在致国会的咨文中,要求国会根据租借法案,把必要的武器装备提供给那些总统认为其防御对美国利益至关重要的国家。由于战争逼近,他宣布了四项“人类的基本自由”。这项宣布,被认为是关于美国人民准备为之奋斗的原则的最简要声明。咨文说:
新情况不断为我们的安全带来新的要求。我将要求国会大量增加新的拨款并授权继续进行我们已开始的工作。
我也要求本届国会授予足够的权力与经费,以便制造多种多样的额外军需品与战争装备,供给那些现已与侵略国实际作战的国家。
我们最有效和最直接的任务,是充当我们和我们自己的兵工厂。他们不需人力,他们需要的是价值以10亿美元计的防卫武器。
让我们对民主国家申明:“我们美国人极为关怀你们保卫自由的战争。我们正使用我们的实力、我们的资源和我们的组织力量,使你们有能力恢复和维系一个自由的世界。我们会给你们送来数量日增的舰艇、飞机、坦克和大炮。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我们的誓言。”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不会因独裁者的威胁而退缩不前,这些人认为我们对那些胆敢抵抗他们侵略的民主国家进行支援,是违犯国际公法,是战争行为……
未来几代美国人的幸福,可能要看我们如何有效而迅速地使我们的支援产生影响而定。没有人知道,我们要面对的紧急处境是属于怎样的一种性质。在国家命脉临危的时候,国家的双手绝对不能受缚。我们全体都必须准备为那种和战争本身一样严重的非常时期的要求,作出牺牲。任何阻碍迅速而有效地进行防卫准备的事,都必须为国家的需要让路……
如同人们并非单靠面包生活一样,他们也并非单靠武器来作战。那些坚守我们防御工事的人以及在他们后面建立防御工事的人必须具有耐力和勇气,而所有这些均来自他们正在保卫的生活方式所抱的不可动摇的信念。我们所号召的伟大行动,是不可能以忽视所有值得奋斗的东西为基础的。
在我们力求安定的未来的岁月里,我们期待一个建立在四项人类基本自由之上的世界。
一是在全世界任何地方发表言论和表达意见的自由。
二是在全世界任何地方,人人有以自己的方式来崇拜上帝的自由。
三是不虞匮乏的自由——这种自由,就世界范围来讲,就是一种经济上的融洽关系,它将保证全世界每一个国家的居民都过健全的、和平时期的生活。
四是免除恐惧的自由——这种自由,就世界范围来讲,就是世界性的裁减军备,要以一种彻底的方法把它裁减到这样的程度:务使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有能力向全世界任何地区的任何邻国进行武力侵略。
这并不是对一个渺茫的黄金时代的憧憬,而是我们这个时代和我们这一代人可以实现的一种世界的坚实基础,这种世界,和独裁者想用炸弹爆炸来制造的所谓“新秩序”的暴政,是截然相反的。
对于他们那个新秩序,我们是以一种伟大的观念——道德秩序来与之相对抗的。一个优越的社会,是可以同样毫无畏惧地面对各种征服世界和在国外制造革命的阴谋的。
自美国有史以来,我们一直在从事改革——一种永久性的和平革命——一种连续不断而静悄悄地适应环境变化的革命——并不需要任何集中营或万人冢。我们所追求的世界秩序,是自由国家间的合作,以及在友好、文明的社会里共同努力。
这个国家,已把它的命运交到它千百万自由男女的手里、脑里和心里;把它对于自由的信仰交由上帝指引。自由意味着在任何地方人权都是至高无上的。凡是为了取得或保持这种权利而斗争的人,我们都予以支持。我们的力量来自我们的目标一致。
为了实现这一崇高的观念,我们是不获全胜绝不休止的。
罗斯福委任霍布金主持《租借法》之实施。于是,这一位曾经在新政初期花了联邦政府60亿美元的救济大王,现在更进一步把他的救济天才发挥到国际领域里来了。在他主持《租借法》期内,他一共为联邦政府花了10个60亿美元,成了“超级花钱先生”。
美国时间1941年12月7日,日本对珍珠港进行了偷袭。12月8日,罗斯福往国会发表了对日宣战演说:
昨日,1941年12月7日——将作为一个罪恶的日子留于历史上——美利坚合众同遭到了日本帝国的海、空军的突然和蓄意的进攻。
当时,美国和那个国家处在和平状态。而且,应日本要求,我们正在同日本政府和其天皇进行谈判以求确保太平洋之和平。更有甚者,当日本轰炸机队开始对珍珠港投弹之后一个小时,日本驻美大使和其同僚还在向美国国务卿递交有关美国最新建议之正式复文。那个复文中虽然提到继续外交谈判似已没有必要云云,但也没有威胁要使用武力或暗示战争。
由于夏威夷和日本距离遥远,历史必将证明,此次进攻一定是很多天以前,甚至是几个星期以前就准备就绪了。而当它发动之际,日本政府又故意发表希望保持和平之虚伪声明和作出同样之虚伪姿态以欺骗美国。
昨日对夏威夷之进攻,给美国海陆军造成了严重损失,许多美国人丧失了生命。
昨日,日本政府还进攻了马来亚。
昨晚,日本军队进攻了香港。
昨晚,日本军队进攻了关岛。
昨晚,日本军队进攻了菲律宾。
昨晚,日本军队进攻了威克岛。
今晨,日本人进攻了中途岛。
所以,日本已在整个太平洋发动了突然袭击。昨日的事情已不言自明。美国人民已拿定主意,他们充分了解保卫国家生命和安全的职责。
作为陆海军总司令,我已下令采取一切必要的防御措施。
我们将永远不忘这次偷袭的性质。
不管战胜这场预谋的侵略要花多少时间,美国人民以其理直气壮之威力,必将取得绝对的胜利。
罗斯福的宣战对象仅仅是日本,并不包括德国。但希特勒为了满足他的威望欲,于是年12月1日抢先对美宣战。他的别出心裁的宣战宣言说:
多年以来,德国和意大利虽然受到罗斯福总统的令人无法忍受的挑衅,却仍一直进行真诚的努力,以防止战争的扩大并保持与美国的关系,这种努力现在已归于失败了。
我深深了解,罗斯福的思想与我的思想有着天渊之别。罗斯福出身富家,他所属的那个阶级在美国有一帆风顺的坦途。我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得靠勤勉劳动才能打开一条出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罗斯福的地位使他只知道战争的好处,因为那些在别人流血时大做生意的人都享受到了这种好处。而我在第一次大战中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普通士兵,战后复员归来,自然仍和1914年秋天一样穷困潦倒。我和千百万贫苦老百姓共命运,而富兰克林·罗斯福和所谓的上层一万家共命运。战后,罗斯福做金融投机,从别人的不幸中汲取钱财,而我却双目失明,躺在医院之中。不难看出,罗斯福是为哪一个阶级服务的,我是为哪一个阶级服务的。我现在感到高兴,我想大家也一定会感到高兴,因为终于有一个国家——日本,为了真理和正义,已经首先用武器对美国进行批判。德国政府也决定立即与美国断绝一切外交关系,并宣布:即日起已与美国处于战争状态。
美国的参战大大地改变了欧洲战场的局面。苏军士气大振,1943年1月,红军在斯大林格勒打了一个大胜仗,歼灭了德军的主力。翌年6月6日,美英联军在法国诺曼底登陆。接着就是朱可夫攻进柏林,希特勒自杀。
再说那1944年,又是美国的一个选举年。罗斯福连任三任总统,本来已打破了历史纪录,而现在又需要面临四任的问题了。罗斯福自己感到身体急趋衰弱,他夫人也认为他该休息休息了。但民主党的党老板们都希望罗斯福再次竞选,因为他们实在推不出足以替代罗斯福的人物。为此,罗斯福乃给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汉尼根复信曰:
如果代表大会提名我做候选人,我将表示接受。如果人民再次选我,我将继续供职。每一个在这次战争中服役的士兵都有他必须服从的上级军官。每一名军官又有他必须服从的更高一级的上级军官。总统是全军的总司令,但他反过来,也有他的上级,他的上级就是合众国的全体人民。如果人民命令我继续留在我现在的岗位上,我就没有权利后撤,正如同一名站岗的哨兵不能后撤一样。
当然,从我纯个人的立场来说,我是不想竞选的。到明年年初,我将担任美国总统和全军总司令,满12个年头了。这已经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了。
或许不用对你说,我想的只是替美国人民谋一点福利。你知道,我的主要目标就是保卫我们通常所说的一般美国公民的权利和利益。在从政这么多年以后,我个人的想法就是想恢复老百姓的身份,回家过宁静的生活,也许从此隐迹山林,不问世事。
这本来会是我的选择。但我们现在却生活在国家遭遇攻击的时代,我们的民主政体遭遇危险的时代,全心全意地、尽快地去打赢这一场战争是我们的第一任务。我们的第二目标就是要使打赢这场战争后,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不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战争。还有一个目标,就是要使我们未来的复员军人以及全体美国人民,都能获得职业并享受一种体面的生活水平。
因此,尽管并非由衷,我仍将像一名恪尽职守的士兵一样,只要总司令——美利坚合众国的全体人民——命令我继续供职,我就将继续供职。
这样,罗斯福便成了史无前例的四次连任的美国总统。但疾病不饶人,他终于在1945年4月12日,在佐治亚温泉的小白宫突然“驾崩”。
丘吉尔获悉这个消息后大哭一场,他立即到议会发表了一篇有名的悼词:
我钦佩他是一个政治家、实干家和军事领导人。我极其信赖他的正直、感人的品格和见识,我对他还有一种今天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个人的尊重。他爱他的祖国,尊重它的宪法,这些始终是有目共睹的。但是此外还得加上他那颗跳动不已的宽宏大量的心,这颗心经常因见到强国对弱国的侵略和压迫而激起愤怒,并采取行动。如今这颗心永远停止跳动了。这的确是一个损失,人类一个痛苦的损失。
罗斯福总统的病痛常年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他在这许多年的动乱和风暴之中,竟能克服肉体上的病痛,这真是一个奇迹。像他那样深受病魔折磨而残废的人,千万人中找不到一个会试图投入一种体力和脑力都很紧张,以及艰苦而永无休止的政治斗争生活中去。千万人中没有一个敢于尝试,一代之中没有一个会得到成功。他不仅进入这个领域,不仅在里边积极活动,而且成为那个场面里不容置疑的主人翁。
在雅尔塔我注意到总统有病痛。但是任何事情也不能改变他那不屈不挠的责任感。直到临终,他面对他的无数任务毫不畏缩。当死亡突然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已经做了他一生应做的那一份工作。就像有句谚语说的,“他以身殉职”,而且我们可以更确切地说,就像那些跟我们的战士一起在世界各地并肩战斗、把任务执行到底的他的士兵、水手和航空人员献身战场一样,他的死是重于泰山的。
1962年美国历史学家投票排列的总统名次中,富兰克林·罗斯福被列为仅次于华盛顿和林肯的第三位最伟大的总统。
如果说,“四大自由”是罗斯福留给世人的精神遗产的话,那么,联合国就是他留给我们的实物遗产了。鉴于威尔逊总统在国联问题上的失败,罗斯福悟到了一点:此类国际组织必须在战争未结束以前达成协议。所以他在雅尔塔会议上的最大努力就是与斯大林达成联合国的组织协议。
今天,联合国已成了卫护世界和平的不可或缺的机构。我们饮水思源,怎么能不怀念这位伟大的掘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