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是军人世家。1880年他出生在阿肯色州小石城的军营里。他爸爸叫阿瑟·麦克阿瑟,曾任美国的菲律宾军事总督。道格拉斯的一生竟与菲律宾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幼年曾在菲律宾,长大后又多年在菲律宾工作,成了美国少有的远东军事问题专家。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他的母亲出身于弗吉尼亚的一个富商家庭,她善于交际,而且带有强烈的贵族派头。据麦克阿瑟自己说,他妈妈的教育对他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她鼓励他学习历史,浏览世界上杰出人物的传略。作为一名天主教派教徒,她向儿子灌输了强烈的宗教观念。她一心望子成龙,教育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像他父亲一样成为一名“伟大人物”。
为了步父亲的后尘,麦克阿瑟在中学毕业后进了西点军校,时年19岁。在西点的四年期间,麦克阿瑟成绩优异,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学业上,他在四年中有三年名列全班第一。在军事方面,他获得显赫的荣誉。二年级时被任命为连部下士,三年级时被任命为连部第一上士,四年级时获得最使人垂涎欲滴的荣誉:学员队第一队长。1903年6月11日,他23岁,以98.14的总积分毕业。据说,在西点历史上,他仅次于罗伯特·李(美国内战时南军的总司令)。
他主修的是工兵。毕业后,他同第3工兵营一起,被派到菲律宾(他父亲已不在菲律宾),他的任务是协助勘测巴丹半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又与巴丹结了不解之缘。)他在菲时与两名年轻的法律系学生交了朋友,这两人后来先后当了菲律宾总统——曼努埃尔·奎松和塞吉奥·奥斯默纳。
1906年他回国,在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手下当了一阵子的低级的军事助手。不久,又调至威斯康星的利文沃思堡军营。他在那里待了四年多,他以西点时那种热忱投入工作,获得了上级的高度赏识,最后被提升为上尉。
1912年,他父亲猝然去世,在他母亲请求之下,麦克阿瑟被准予调至华盛顿陆军部工作。他很快就得到了陆军参谋长伍德将军的垂青。1914年年初,美墨关系恶化,威尔逊总统派军队进占维拉克鲁斯。由于麦学的是工兵,伍德将军派他到维拉克鲁斯侦察地形,并提供其他有用的情报。麦到那里后发现该地区非常原始,根本没有办法使用机械化交通,若军队开来,将只能依赖兽力运输。但他听说有几台铁路车辆被藏在敌军防线后方,他就找来当地的向导,悄悄潜入敌后,去查证这一传闻。在一次惊险万分的遭遇中,麦克阿瑟竟击毙了六七名敌人。他终于带回消息说,那里的确有五台机车,其中三台完好,可以使用。为此,伍德将军曾建议授麦克阿瑟荣誉勋章,但陆军部未能同意。不过,他终于被提升为少校。
1914年7月,欧战爆发。1917年,美国参战。他的大好机会到了。陆军部把26个州的国民警卫队合在一起,正式编成一个师,即霓虹第42师。麦克阿瑟被晋升为上校,并被任命为该师参谋长。师长威廉·曼已老迈,不大管事,所以麦实际上是真正的领导。
他的师被编入了潘兴将军的远征军,该师在1918年2月进驻了法国洛林南部的吕内维尔战壕。麦克阿瑟很快就成为远征军中的突出人物。他着装与众不同:头戴一顶软帽(他拒绝戴金属头盔或防毒面具),身穿发亮的高领毛线衫,手拎马鞭。新闻界很快便给了他一个称号:“远征军中的花花公子布鲁美尔。”
他第一次表现出超人的勇气是在2月26日夜晚,他主动要求参加法国的突击队。这场战斗“激烈而残酷”,大约有六百名德军被俘。麦克阿瑟获得第一枚勋章:十字军功章,美国陆军也为此授予他银星章。
11月11日,战争结束,麦克阿瑟被提升为师长。霓虹师立下了赫赫战功。它的总伤亡人数为14683人。麦是获得勋章最多的军官之一:两枚服务优异十字勋章、一枚服务优异勋章、七枚银星章、两枚紫星勋章以及法国授予的若干枚勋章。潘兴将军曾说,麦克阿瑟是“我们所有的最伟大的将领”。
1928年11月,赫尔伯特·胡佛当选为总统。帕特里克·赫尔利被任命为陆军部长。这两人都是麦克阿瑟的老相识。1930年,麦克阿瑟被提升为陆军参谋长,时年50岁,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参谋长。据说,他的母亲在这件事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在此期间,他做了一起恶名广传的事。胡佛总统任内发生了经济大恐慌。退伍军人组织请愿团赴华盛顿,在华盛顿安营扎寨。麦克阿瑟出动武装部队进行镇压,驱散了请愿者。当时身为少校的艾森豪威尔和巴顿就是麦克阿瑟的部下。
1932年11月,富兰克林·罗斯福当选为总统。1935年麦克阿瑟参谋长任期届满,转而出任第一任菲律宾总统奎松的“军事顾问”,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人总是有缺点的。麦克阿瑟的毛病是好说没有把握的豪言壮语。他到菲律宾不久就夸言:“至1946年时,我将把这个群岛变成太平洋的瑞士,任何侵略者必须付出50万人、3年时间和50亿美元的代价才能征服它。这些岛屿必须守住,而且一定能守住。我是遵照上帝的意旨来到这里的,这是我的命运。”但在1941年日军进攻时,麦克阿瑟几乎一点抵抗力量都没有。
不过,他在菲律宾很满足于他的小家庭,特别是对他的儿子更是爱护备至。他说:“啊上帝,请给我造就这样一个儿子,他将坚强得足以认识自己的弱点,勇敢得足以面对恐惧,在遇到挫折时能够昂首不卑躬屈膝,在胜利时能够谦逊而不趾高气扬。我祈求,请不要把他引上平静安逸的道路,而要把他置于困难和挑战的考验和激励之下。让他学会在暴风雨中挺立,让他学会对那些失败者富于怜悯。我祈求,请给我造就这样一个儿子,他将心地洁净,目标高尚;他将在征服别人之前先征服自己;他将拥有未来,但永远不会忘记过去。这样,作为他的父亲的我就将敢于对人私语:‘我这一生没有白白度过。’”他还特地请了一个中国保姆看护他的儿子。
麦克阿瑟妄自尊大,认为日本人根本不敢入侵菲律宾。因此,在珍珠港事件的第二天,当日军入侵时,他的几百架飞机就被日本人一扫而光。不到三个月,他就被迫逃离巴丹,他行前对部下出示了一支小手枪并说:“这样,日本人就不会把我活捉了。”
1942年3月11日,麦克阿瑟一行分别乘4艘PT鱼雷艇出发。这时菲律宾早已被日本军舰所封锁。麦克阿瑟在每一艇上部署了4枚鱼雷,准备万一遇到敌舰,就16枚鱼雷齐发,作最后一次生死赌博。麦克阿瑟自己在回忆录中做了如下的描写:
这一支小船队于下午8时在转变角会齐,我们排成纵队出发。布克莱上尉的船领先,洛克维尔将军的船殿后。不久,我们就开始接近日本的封锁舰队了,大家紧张起来,我们可以隐隐看见日舰轮廓。我们灭了灯,停止马达,乘浪前进。我们随时准备着敌人发炮命令我们停下来验明身份。10秒、20秒、1分钟过去了,敌人没有发炮。显然,我们的船在巨浪中已成小点,敌人没有发觉我们,是上帝帮助了我们。
由于风浪太大,船队已不能保持原来队形。3点30分时,四艘船就分散了。每艘船只能各奔前程,约定在古郁岛会集。3月12日上午9点30分,凯利中尉的船首先抵达塔瓜雅。下午4点,布克莱和另一艘PT到达了。我坐的就是布克莱的船。本来讲好要来古郁岛接我们的潜艇没有出现。我们不能再等了,决定先行前往卡加雅。
不久,我们发现迎面来了一艘日舰,要逃已经太迟了,我们马上停止马达,我下令布置鱼雷,准备行动。一秒一秒地过去,敌舰没有向我们发讯号,大概他们把我们当作渔船了,上帝又一次照顾了我们。
3月13日上午7时,我们到达了卡加雅。在那儿停留了3天,美军派来了飞机,把我们接往墨尔本。
这样,麦克阿瑟就在澳大利亚出任了西南太平洋战区盟军总司令。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麦克阿瑟最得意之作当然要推“重返菲律宾”之战。
1944年10月16日,麦克阿瑟的“纳什维尔号”起航。若把停在莱伊泰岛附近的哈西尔舰队也算在内,这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支舰队,共有战舰800多艘。
19日天刚蒙蒙亮,金凯德将军舰上的大炮发狂般地向岸上轰击。上午10点,克鲁格4师的突击梯队在杜拉格及更北的塔克洛班登陆。日军一反常态,未在滩头抵抗。他们让美军登陆,然后开炮轰击。美军冒着炮火,登陆艇一拨一拨地冲向岸边,把成千上万的部队和物资运送上岸。
麦克阿瑟也登上登陆艇上岸,但船搁浅了,他不得不涉水上岸,这样意外地涉水上岸,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情景之一。下午两点,麦克阿瑟用话筒向全世界发出了响亮声音:“菲律宾人民,我回来了,感谢上帝,我们的部队又站在菲律宾的土地上了。”
日本投降后,麦克阿瑟代表盟军在“密苏里号”军舰上主持日本投降仪式,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他宣布:“在这个庄严的时刻,我们将告别充满血腥屠杀的世界,迎来一个十分美好的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中将致力于维护人类的尊严,实现人类追求自由、宽容和正义的最美好的愿望。这是我真诚的希望,的确也是人类的希望。”
随后的几年他就留在日本,成为日本的太上皇,主持日本的民主改造。他为日本人民制定了一部民主宪法,迫使日本走上了民主的道路,并赢得了日本人民的热烈崇敬。
在朝鲜战争中,他出任联合国军总司令,又一次夸夸其谈,大吹“美国军队可以回家过圣诞”,结果却被中国志愿军打得落荒而逃。他不顺从总统指令,还想动用蒋介石的军队,从而被杜鲁门总统撤职。他自己也曾对朋友苦诉他在朝鲜的失败:“我离国万里,备尝艰辛,身负韩战之责,但正当清扫北韩(朝鲜)牛鬼蛇神之际,中共突然介入战争,由于兵力悬殊,终至功败垂成,忍痛后撤,痛苦之情,实难言宣,所幸将士用命,尚能稳定危局。”
但这位全球闻名的“好战分子”却在生命的最后时期来了一个180度的思想大转变,主张世界和平。他在洛杉矶的一次集会上发表演说道:“你们许多人是我昔日的战友,你们都知道战争的恐怖,并希望今后不再发生战争。战争是如何成为人类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的呢?最早,我们可追溯到《圣经》中之大卫与哥利亚之战。那是斗将,一个人对一个人。随着时间之进展,专业的军队代替了个人。军队又从小发展到大。现在的单位就是整个国家。”
在我一生中,我看到了战争的演变。在本世纪之初我参军时,武器是来复枪、刺刀或剑,杀伤的敌人每次只有一个人。然后是机关枪,每次可杀伤一打。然后是大炮,每次可杀伤成百。然后是空中投弹,每次可杀伤成千。然后是原子弹,一次可杀死几十万人。这还没有完,新的科学武器每次将可杀死成百万人。正在实验室研制的武器也许可以一次就把全球人口都消灭掉。
第二次世界大战(它所使用的武器现在看来已经过时了)清楚地表明,战胜国需对战败国负起责任。美国为了医治德国和日本的创伤花了成亿成亿的美元。所以战争成了使交战双方两败俱伤的科学怪人。如果你失败,你就被消灭。如果你胜利,你也只有输个精光。战争已不能像决斗那样可分一个高下,它只能制造双方自杀。因此,我们的问题是,能否从世界上消灭战争。如果能做到的话,那就是人类文明的最大进步。
你们立即会说,消除战争是若干世纪来的人类愿望,但这是做不到的,是不可能的,是一种幻想。不对,情况已经变了。核战争涉及广大群众的生死存亡,它应由群众来作出决定。不管在苏联一方也好,在自由世界一方也好,情况都如此。全世界的老百姓,都不要核战争,这也许是全世界人民已取得一致意见的唯一问题。
“如果世界要存在下去,它必须做决定。问题是什么时候才做?什么时候才有雄才大略的伟大人物出来把人们的普遍愿望变成现实?我们已处于一个新的纪元,老办法、老经验已不再够用了,我们必须拿出新思想、新观念、新主意。总得有个人出来带一个头,我们美国人该出来带这个头,我们应当现在就出来宣布我们愿在与世界各大国合作之下废除战争。”
美国报纸一致认为这是麦克阿瑟一生中最伟大的演说。它们说:这位一贯主张“要打就打大仗”的将军现在成了最大的和平呼吁者,他的形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伟大。
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墨西哥的裁军代表罗布雷斯最喜欢在联合国裁军会议上引用麦克阿瑟的话,因为出自一位美国最好战将军之口的话,真正是所谓的“一句顶一万句”也。1982年我有幸在日内瓦充当了裁军委员会发言稿的中文翻译,并可在那里旁听代表们的会议,因此我亲眼看到了罗布雷斯本人,并依据其西班牙及英文文稿译成了中文。所以我对他的发言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1964年4月5日,麦克阿瑟病逝。他的留言是:“老兵不死,他只是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