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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童年里那些难忘的时光

  1、山口小镇

  山口,美丽的北部湾边的一座临海小镇。

  山口镇古称山之口,据当地老人说,这个名称的由来,原是内陆地区的人,要经过山口这个地方,从海上外出到国外或我国的其他城市做贸易生意,当他们经过艰难的跋涉,走到镇边的一座山的口子后,看到蔚蓝的大海,他们的心情不觉舒畅起来。来到了山口,就等于来到了大海,那种行路跋涉、肩挑手抬的日子将随之告别,心中的兴奋便会油然而生。原来这片地方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无人居住,也没有名字,久而久之,叫得多了,山口之名便由此传了下来。

  在地理版图上,山口镇为广西壮族自治区合浦县所辖,地处两省(区)三县(广东廉江县、广西博白县、合浦县)的交界处,由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独特,历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据记载,在明洪武年间,朝廷在山口先后设永安守御千户所和永安守备,负责这里的地方防卫和沿海边防。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至明末所设的涠洲游击及所部陆营,水师左、右部也驻防永安城(今山口镇永安村)。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设龙门协水师右营,驻防永安城,管辖戍守合浦沿海一带。如今,山口镇又是粤桂两省区的交通枢纽和西南各省至粤西南的咽喉,325国道渝湛高速公路、玉林至山口一级公路、湛江至山口一级公路均在镇境交接,使之成为一方重地,造就了这里的热闹与繁华,山口镇的“两广市场”成为广西规模较大的综合批发市场,每天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的商贩可谓络绎不绝,他们在这里交易买卖,为这座海边小镇增添了浓浓的商业气息与无穷的魅力。

  依山望海的山口,不仅仅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她的繁华;上天似乎对她也是特别的眷顾--山口更是世界上著名的红树林之乡,那浅海滩上生长的一丛丛一片片红树林,尤如大海上镶嵌的一颗颗明珠,给她增添了无限的光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这些红树林列入世界人与自然生态保护圈网络。宁静的海湾、低飞的海鸟、起起落落的潮水、翠绿的红树林、远方的帆影以及火红的霞彩,让山口如诗如画,份外妖娆。

  山口,无疑是一个美丽与不失繁华的地方。看着天上的圆月和如水一般流泻下来的月光,童年的范豪光曾不止一次地自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很早很早以前,我们的先祖是因为看中这里依山傍水、与众不同的地理位置更适合人类居住;还是因为觉得这里处于大海之隅,是一个安宁的繁衍生息之所?抑或是他们已经踏破了千山万水,累了,走不动了,才在这里停下迁徙的脚步?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答案,只有徐徐的清风从耳边缓缓地吹过,弄得树叶哗哗啦啦地作响。那风声,就像一首歌谣,把他的万千思绪引向夜空的深处。

  2、先祖范仲淹

  范豪光虽然解不开这个谜团,但说起先祖,却又让他的血液有些贲张和燃起缕缕的荣耀感--他们的先祖,就是大名鼎鼎、流芳百世的北宋名人范仲淹。

  据史籍记载:范仲淹(989年-1052年)(即宋太宗端拱二年--皇祐四年)字希文,原名朱说。为北宋名臣,政治家,文学家,军事家,谥号“文正”,汉族,祖籍彬州(今陕西省彬县),生于苏州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少年时家贫,但好学,当秀才时就常以天下为己任,有敢言之名。曾多次上书批评当时的宰相,因而三次被贬。宋仁宗时官至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李元昊造反,以龙图阁直学士与夏竦经略陕西,号令严明,夏人不敢犯,羌人称他为龙图老子,夏人称他为小范老子。1043年(宋仁宗庆历三年)范仲淹对当时朝政的弊病极为痛心,提出“十事疏”,主张建立严密的仕官制度,注意农桑,整顿武备,推行法制,减轻傜役。宋仁宗采纳他的建议,陆续推行,史称“庆历新政”。可惜不久因为保守派的反对而不能实现,因而被贬至陜西四路宣抚使,后来在赴颍州途中病死,有《范文正公集》传世。

  范仲淹喜好弹琴,可平日里他只弹履霜一曲,故时人称之为范履霜。他工于诗词散文,所作的文章富政治内容,文辞秀美,气度豁达。他的《岳阳楼记》一文中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两句,为千古佳句。也是他一生爱国的写照。

  范仲淹不仅是北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和统帅,也是-位卓越的文学家和教育家。他领导的庆历革新运动,成为后来王安石“熙宁变法”的前奏;他对某些军事制度和战略措施的改善,使西线边防稳固了相当长时期;经他推荐提拔的一大批学者,为宋代学术鼎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倡导的“先忧后乐”思想和“仁人志士”节操,是中华文明史上闪烁着异彩的精神财富:朱熹称他为“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这句话闪耀着理想的光辉,跳动着民族正气的脉搏,是我们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个诠释。这句话,也被很多有志者和党员干部作为人生的座佑铭。

  山口镇范氏家族作为范仲淹的后裔,在他们的族谱上有详细的记载,对山口范氏一脉的渊源、范仲淹后代的分支与迁徙的线路和安居地等,都有明确的记述。居住于山口的这一范氏支系,在他们的族谱上是这样记载的:范仲淹的第21代孙范粤湖公之后台茂公从广东省顺德县龙山村迁徙到广西合浦县山口镇。

  山口范氏的先祖来到山口定居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之地。与他们同期间迁徙到这里的,还有张、孔两姓人。范、张、孔三个姓氏的人家在这里落户安居,他们便成为山口圩开基的先民,世代繁衍。

  按照族谱记载的范氏后代推算,1937年出生于山口镇的范豪光,是范仲淹的第32代孙。若是按落地祖先算起,则属于山口圩范氏的第十代后裔。

  3、做保镖的父亲

  范豪光的呱呱坠地,对于山口镇的居民乃至范氏家族来说,就像每天吃饭一样,是一件水到渠成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毕竟,婚姻、生儿育女、做买卖、过日子,是小圩镇居民生活的全部,他们的人生本来就是如此日复一日地过着。

  而对于范豪光父母而言,他们并没有因为给这个家族增添了一口人丁而倍感高兴。相反,儿子的降生,却为他们本就困顿的生活雪上加霜。

  1937年的中国,以及此前后的中国大地,是多灾多难的。从早前晚清时期的鸦片战争开始,我们这个国家便遭受着内忧外患的困境,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起义、义和团运动,英、美、法、俄、日、德、意、奥八国组成的联军进犯中国;1912年,孙中山建立民国政府,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袁世凯在北京迫使清帝退位,南北议和,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继任,中国进入北洋政府时期;而随着袁世凯称帝的失败,这片号称地大物博的土地,又进入了军阀混战的时期。1923年,孙中山领导的国民政府接受苏联的建议,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在广州根据地重整政府,并开始北伐战争。此后,由于国共合作的失败,中国进入内战阶段;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军又在东北制造了卢沟桥事变即“七七事变”。以卢沟桥事变为标志,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也标志着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即全国抗战的开始。从此,中国的全民族抗战在世界东方开辟了第一个大规模反法西斯战场。

  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度里,哪里可以有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净土呢?没有,山口,虽然地处南方的偏僻一隅,但也毫无例外地卷进国家兴衰存亡的命运交点与各种势力的纷争之中。

  山口的范家,世代以来皆以在圩上做点水果、针线、咸鱼之类的小买卖为生,生活过得十分清贫。范豪光的爷爷共育有两子,长子叫范育申,次子叫范育强。范育强是范豪光的叔父,年青的时候被抓壮丁入伍打仗,因不满军阀混战互相残杀,后逃离了旧队伍,在广东省惠阳县平潭镇落户生根。

  范豪光的父亲叫范育申,在山口范氏家族同辈人中排行第九。为谋得一项可以营生的本领,在年轻的时候,他拜师学习武功,南拳北腿,刀枪棍剑,说不上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也是习得一身硬功夫,对付三五个人根本不在话下。在那个时局多变、匪患不断的年代,范育申的一身武艺既得以防身,又让他找到了用武之地。

  学成初年,年轻体壮的范育申,被大户人家看中,干起了保镖这一职业。有时候为主家的出行保驾护航,有时候帮助主家往各地押运东西;在干保镖的那些日子里,他多次与匪徒交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每一次与劫匪相遇,次次都是险象环生,好在他武艺高强,有惊无险,顺利护镖。但在多次的护镖打斗中,范育申还是落下了严重的内伤,有一次他护镖至一个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山谷中,突然窜出四五个劫匪,一边喊叫着:“放下东西,留你一命。”一边挥着刀棍砍杀了上来。

  这样的场面范育申已经不止一次地遇上了,面对来势汹汹的歹徒,他临危不惧,力战多人,最后把几个夺镖者打了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这一镖护下来,他也差点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自古以来,护镖就是一个危险的职业,护镖者是把自己的性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人,谁都不知道哪一次的护镖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否遇到比自己功夫更好的匪徒,会否遭遇意想不到的埋伏,因而随时都有可能为这个职业献上自己的生命。那次护镖回来,范育申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疗养,才恢复了元气。在年纪稍长以后,加上身经百战,身上多处留下了伤痛,范育申退出了保镖这个行业。此后,他帮一个开药材铺的亲戚看守过几年门;再年长了以后,打打斗斗乃至看家护院的工作已经不再适合于他,他就彻底告别了这个行业,拿起剃头刀,在圩上以理发为业,周边两广三县很多人都来他这里理发,因为他在圩人中有着不同凡响的经历,人们便都亲切地称呼他为九哥;范育申从事的虽然是理发的营生,但他与人为善,为人忠厚,广交朋友,又讲义气,故红白两道的人对他都极为敬重。

  4、买来的母亲

  范豪光的母亲叫周玉英,是广东廉江县人。范育申与周玉英的结合,不是那个时候通行的以八字相配来组合的婚姻,更不是自由恋爱一见钟情。

  在解放前,受封建礼制和迷信观念的影响,乡村中男女的婚姻结合,基本上没有现在的双方恋爱的一段过程,两个人的结合,组建新的家庭,如果不是指腹为婚、不是依媒妁之言走在一起,就是他们父母双方,在子女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便找来媒人,将自己子女的八字告诉他们,让他们为子女寻找与之八字相配之人,即所谓的“八字合婚”。“八字合婚”自有一套它的说法,以两个人的八字相配为之合,相克即为不合;合与不合是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来分析的,其中最主要的一点是看八字的年干支,从五行的金木水火土来判断生克,五行相生或相同即为合;若五行相克或相冲的,是绝对不能结合在一起的。如果两个人的八字配合,父母对对方的家庭也觉得是门当户对,没有什么异议的话,那么两个人的婚配工作就基本大功告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按照地方的风俗习惯,进入下聘礼、迎娶等一系列的环节。当这些环节的事情像渠上的流水,从渠头流到渠尾,一步一步依次完成之后,两人便结合在了一起。

  《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纳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这就是古代婚礼所分的六个阶段,俗称“六礼”。这些定婚、嫁娶的环节,是一套严格的、不容删减的封建礼制,自古承袭,如今很多地方,虽然婚姻是自由恋爱了,但下聘礼、回礼等这一套程序还保留着。

  在古代单身男女双方都很少有亲近的机会,尤其是女子,更是深居闺门之中。中国礼俗一再强调的是:“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很多夫妻,直到洞房的那一天,才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另一半长的是什么模样。

  以八字定婚姻,会不会就减少了如今因为房子、车子、票子带来的烦恼?当然不会,在有物质观念、等级阶级的社会里,门当户对永远都是一个通行的标尺。当范育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的八字也被父母送到了媒人的手里不知多少回了,相配八字的女孩子也不知碰到了多少个,但终因范家是一个贫穷的家庭而没能“速配”成功。后来,有人贩子从相邻的廉江县拐了一名女子过来,人贩子找到范育申,双方一谈即合,范家将这一女子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下来,给范育申做老婆。这女子就是周玉英。没有什么结婚仪式,家人宰了一个鸡,买来两斤本地小作坊土产的米酒,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餐,就把范育申和周玉英送入了洞房。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在付了一笔“买身钱”,喝了一顿酒之后,就“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一个新的家庭从此诞生了。

  女子应当遵守“三从四德”。这是我国古代妇女应有的品德,三从是未嫁从(听从)父、既嫁从(辅助)夫、夫死从(哺养)子,四德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妇女的品德、辞令、仪态、女工)。“嫁”到范家后,周玉英这个弱女子,也就只有遵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训,认了命,与范育申相依为命。平时,丈夫在圩上理发,她就贩些水果摆摊买卖。那时的山口圩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因它是两省三县的交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们说不上如过江之鲫,也算熙熙攘攘,自有一番热闹。夫妻俩就这样在圩上做点小生意,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了下来。

  5、地下交通站

  太阳在天边缓缓地滑落,火红的夕阳把云朵染得殷红殷红;圩集上赶圩的人早已散去,长长的街道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了你来我往的行人,没有了吆喝与喧嚣,只有一间间陈旧的铺子在傍晚的余晖下一动不动地屹立着,店铺外那些写着大大的“茶”、“酒”或“某某记”的布质旗式招牌在风中摆动,犹如远征的队伍征战完毕打道回府的战旗,那“嗒嗒”的声响是对一天“战果”的最好的颂歌。

  屋顶的上空,升起了袅袅的白色炊烟,一缕一缕,在低矮的半空中盘旋着,飘飘渺渺。

  范育申收拾好理发的一套行当,正抬步向不远处的家走去,背后传来一个低沉而洪亮的声音:“九哥。”

  “这么晚了还理发么?”范育申心里嘀咕着,一边停下脚步,一边回头望去。那人中等身材,年纪比他要大几岁,见他停住脚步,就微笑着大步走了上来。此人范育申认识,姓陈,人们都叫他七叔,不是山口圩人,但常在山口圩走动,有时也做一些小买卖,记得他还来理过几次发。

  范育申冲他笑了笑,说:“七叔,你还理发么。”

  七叔摇了摇头,说:“不理了,改天吧。”七叔看了看周围,话题一转道:“九哥,有个生意,不知你想不想做。”

  范育申接口道:“是什么生意呢?我家没本钱,恐怕做不起。”七叔笑着道:“不是什么大生意,用不了多少本钱。咱们到你家里去说吧。”

  范育申就领着陈七叔往家里走去。不大功夫,就回到了家里,落座后,陈七叔说道:“现在很多人种植罂粟,你人脉广,可以开个小店,为买卖双方引线搭桥啊。”范育申一听,脸上一下子黑了下来,道:“这种害人的生意,我不会做。”

  罂粟原产小亚细亚、印度和伊朗,公元7世纪时由波斯地区传入中国。罂粟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同时其提取物也是多种镇静剂的来源,如吗啡、蒂巴因、可待因、罂粟碱、那可丁。因罂粟具有制作毒品的危险性,故在世界很多国家被规范化地种植。目前我国只有极少部分地区药物种植场有少量栽培,作为药物和科研用。它全株粉绿色,叶长椭圆形,抱茎而生,夏季开花,单生枝头,有红、紫、白色,向上开放,极为艳丽。在那个混乱的年代,罂粟的种植几乎不受限制,像山口这样多省县的交界,地处偏僻,地方政府想管也是鞭长莫及。人们往往将收获的罂粟进行简单的加工,拌在烤烟里进行吸食或作为食品添加佐料,长期应用容易成瘾,造成慢性中毒,严重危害身体,成为民间常说的“鸦片鬼”,严重的还会因呼吸困难而送命。

  陈七叔看着范育申,点了点头,非常认真地说道:“九哥,你的正直善良我早就有所耳闻和佩服。今天我也跟你挑明了说吧……”陈七叔接着压低声音告诉范育申,他是中共南路党组织的地下党员,这次到山口,是想在当地建立一个地下交通联络站,沟通粤桂边地下党组织的联系。在哪里建站,以什么作为掩护,他一直思考了很多天,想来想去,从事鸦片交易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因为三六九教的人都会到店里来,这样就不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和怀疑。

  “你家的地理位置不错,而且你做过镖师,红白两道的人都有交情,我们认为,你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和人选。”陈七叔说道。其时,合浦的地下党组织还非常薄弱。中共合浦地下党组织始建于1926年,后因多种原因解体;1938年重建后,在党中央、南方局、广东省委、南路特委和广西省党委的领导下进行革命活动。长期以来,它领导着合浦人民进行不屈不挠的革命斗争,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有着光辉的业绩。

  范育申的目光透过门口,看着偶尔有人走过的街道。共产党组织他早有耳闻,他们除匪反霸,搞抗日,为贫穷的百姓做主。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陈七叔,此人相貌端庄,气度不凡,在他的印象里,倒也正直善良。

  范育申深思了一会,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几天后,在地下党组织的出资下,他把房子进行了一番修整,添置了几张桌椅,就做起了鸦片中介的营生。毕竟,鸦片不是一个可以公开经营的生意,范育申的店铺没有挂任何的招牌,他早早地就放出经营鸦片生意的风声。凭着他的人脉关系,三乡九垌的人都知道了,平日里,他天一亮就打开店门,来卖的来买的倒也不少。这些人中不仅有罂粟种植者,有收购者,有加工者,有贩卖者,也有鸦片吸食者,三六九等的人无所不有。从此,粤桂边的地下党组织以山口这个小店铺为掩护,在这里进行了接头、交接情报。他们大都是以买卖者的身份出现,在讨价还价中接了头,交接了情报。有时候情况紧急,排查严密,外地来的人员很难开展活动,地下党组织就通过范育申夫妇,利用他们在当地的人脉和走亲戚为由,突破当地严密的封锁和盘查,顺利地将情报及时送到广东方面的地下党交通联络站人员手里,为中共南路党组织、粤桂边纵队及时送去了有效的情报。屹立在山口圩古旧的瓦屋中的这间不起眼的小屋,从此在粤桂两地之间的党组织架起了一座桥梁,确保了地下党组织工作的开展。

  这个临时设置的地下交通站只存在了三年的时间,后来因为革命斗争的需要撤销了。虽然时间不长,范育申却从地下党的同志那里,受到启发和教育,对共产党的革命活动更加坚持和坚信,深信只有共产党才能把中国从水深火热之中挽救出来;他对地下党同志的临危不惧和机智英勇也非常佩服。尽管开这间小店铺他没能赚到多少钱,但范育申还是乐于经营,因为他所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后来,党组织取消了这个地下交通联络站,范育申就将店铺关闭了,重新拿起旧行当,又在圩上继续干起理发的营生。

  6、困顿的童年

  天亮不久,太阳还没把草尖上的露珠儿吮吸干净,山口圩就开始一点一点地热闹起来了。用肩挑、用马驮或者用木头车拉着各种商品的小商小贩,纷纷从四面八方向小圩涌来,他们走路“沙沙”的脚步声,马蹄踏地的“嚯嚯”声,以及木头车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将沉睡了一晚的小镇唤醒了。

  “泽英,快起床。”当太阳在天边刚刚露出稚嫩的脸蛋儿,母亲便对还赖在床上的范豪光叫道。

  泽英是范豪光的乳名。小时候父母一直这样叫他。

  听见母亲的叫喊,范豪光睁开睡意未消的双眼,用力眨了眨,头向左晃了晃,又向右摇了摇,这才掀开被子,伸展了下四肢,然后才懒洋洋地爬起床。穿戴洗漱完毕,便像往常一样,用个簸箕装了些水果,顶在头顶上,跟在挑着小担的母亲后面,来到热闹的那条街上,找了个地方,开始一天的买卖。

  跟着母亲摆地摊儿,是范豪光童年乃至少年的时光里,每逢圩日都做的事情。他帮母亲把水果搬到了小摊上,在摊边支了个小板凳,和母亲在小凳子上坐下。街上人来人往,母亲不时对着行人发出一两声低浅的吆喝:“卖果咧,新鲜的水果咧。”

  母亲的叫卖声不大,但范豪光觉得它是那么悦耳动听。可是很多的时候,那吆喝声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人们行色匆匆,像根本没有听到母亲的吆喝似的,甚至对他们的吆喝充耳不闻,对他们的存在视而不见,吝惜得舍不拿眼睛去瞧一瞧簸箕上垒成堤坝一样鲜亮的水果。看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几乎每天都是不相同的面孔,范豪光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天都有这么多人逛这小镇,也猜不透他们来自哪里,在这小镇上要做什么;离开了小镇,他们是回家还是要到哪里去。日复一日地坐在大街上吆喝看摊儿,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枯燥无味的感觉,反正范豪光是坐不安定的,时不时会和小伙伴们到街头巷尾去玩一玩,捉捉迷藏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在大街上摆摊儿,倒也是他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因为每天都会有一些碰坏的、时间长了相头不好看,被顾客挑剩的水果,那样,他就可以美美地享受一顿了。

  有人说童年是一首歌,是值得每个人一生去传唱和回忆的,因为童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范豪光的童年,可以回忆的,大概只有辛酸两个字。当然,在那个时代,也自有着那个时代的一些快乐。

  父母做的都是一些小本买卖与小营生,父亲当初给人做保镖,也只不过是混得一口饭吃而已;后来给人理发,那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雕虫小技。他们一生共生育了三子一女,女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因为营养不良和缺乏药品的治疗,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在三个孩子中,范豪光排行老大。上有老下有小,收入又非常有限,一家人的生活可以用“穷困潦倒”来形容,每天吃的是稀粥杂粮,还有野菜;一家几口人居住的,仅有两间低矮破烂的小屋。房子的墙是泥巴土墙,已经有了些岁月,墙壁上横竖着几条手指大的裂缝,四面漏风,夏天倒是清凉,冬天寒风劲吹,从一条条裂缝吹进屋里,人如被刀子刺扎一般疼;屋顶的瓦片稀稀疏疏地盖着,不时可见一个个缝隙。天晴之日,不用开窗,屋子里也亮堂堂的,因为有一缕缕的阳光从缝隙间穿透下来;下雨时,特别是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瓦片常常被风掀翻吹走,在屋里则是人无立足之地,接水的盆盆罐罐摆满了一屋子,那哗啦啦的水声,像一支奏鸣曲,抑扬顿挫地变换着节奏;等到盆盆罐罐装满了水,便马上拿到屋外去倒掉,接着继续将盆呀罐的拿回屋里接水,以防止雨水把房子变成小池塘。

  对这两间屋子,范豪光曾经做了一首打油诗:“白天看去像间房,但它实是一间棚;太阳出来满屋蛋,下雨像是个瓜棚。”对这个蜗居的形容,倒也十分的贴切。

  除了帮助母亲看摊儿,有时范豪光还得帮助父亲照看他经营的那个鸦片小店,以方便父亲出去联系业务和给地下交通员送信儿。有一次,父亲曾经让他送一个东西给圩外的一个经常光顾小店的顾客,估计可能就是给送的情报。父亲没有对他说,只说是送的买卖。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如今他的父亲早已作古,那也只能是一个谜团了。

  童年的范豪光是个十分机灵和有灵性的孩子,帮助母亲看摊儿一点不怯场,既可以吆喝上一阵子,对于来到摊前的顾客的提问与讨价还价,也能对答如流,一点不比母亲差;所以母亲到街上摆摊,总喜欢把他叫上,一来可以照看着他,不让他到处乱窜,以免生出什么事端;二来么,他还能帮自己那么一两下子,叫叫卖,或者上厕所了,也有个人看望。而在父亲那里,别看他小小的年纪,往椅子里一坐,倒也是有模有样的,勤快的他把店里的事情打理得七七八八。父亲便有意培养他的商业意识,叫人指导他练习打算盘,背诵珠算的九九表。

  范豪光记性好,对数字比较敏感,那个九九表到了他那里,没多久就背得滚瓜烂熟,不久,就可以自己打算盘计数了,这在圩上同龄的一群孩子当中,算是一个“早熟”的人。

  生活虽然过得清贫,但人穷不能失去奋斗、拼搏的意志。没有读过多少书的父亲,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对子女的教育引导,便只能运用一些生活的经验和俗语。对生活的经验,对人生的经验,对民间语言的掌握,那确实是需要时间的一个积累。老辈的人常对不懂事的年轻人说“吃的盐比你走的路多”,说的就是他们对经验的积累与掌握。人生历练出来的经验,对于后代的教育是有着不一般的意义的。范育申不因为家贫而自卑,他经常用浅显的语言、民间中流传的俗语教育三个孩子,要看到生活的希望。范豪光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也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九代贫,十代富。”言下之意是说,我们这一代是贫穷的,对于我们的贫穷你们不要抬不起头,因为从你们这一代开始,命运就要改变了。确实,从山口的始祖算起,到范豪光这一代,正是第十代。父亲的话显然是有些宿命论的色彩,但它不失是教育子女的一句传家良言,他让子女从中领悟到:希望就在眼前,富裕就在眼前,只要不放弃,努力拼搏,勤俭持家,且行且珍惜,那美好的生活就一定能够实现!

  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范豪光和两个兄弟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并为这个憧憬一直努力着。

  7、刻苦求学

  北宋年间著名学者汪洙的《神童诗》是一篇影响广泛的启蒙读物,篇中多句诗句对后代的影响甚大,其中有一句诗是这样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意思是说所有的行业都是低贱的,只有读书入仕才是正途。此话虽然有失偏颇,但却道出一个道理,不管在任何时候,读书,掌握知识才是一个人走向成功的王道。这句诗句浅显易懂,历来成为人们教育子女勤奋读书的一句名言。

  如天下的父母一样,范豪光的父亲母亲,也自然希望他们的子女能够进入学校读书,并藉由读书而走出山口,改变命运。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改变命运的机会更多的是体现在读书上。自古以来,那些秀才、举人、进士、状元都是把书读得顶呱呱的,他们也因此在府衙或入朝庭,谋得一官半职,光宗耀祖。那些书读得不那么好的,有的去当了师爷,有的做了塾师,也受人尊敬。

  由于家庭的贫困,范豪光到了11岁的时候,才得以进入小学读书。其时历史的快车已经进入1940年代的末期,经过多年的发展,民国时期的教育体制已经建立了起来,只要家庭不是那么困难的,上个小学是没有问题的。

  范豪光上了一年多的小学,迎来了新中国的成立,在这个百废待举的特殊时期,教育的发展比以前得到更好的重视,群众读书的愿望得到很好的保障。

  在学校里,范豪光是年纪比较大的同学,未免引来一些同学和其他人的嘲讽。但他不以为然,勤奋学习。母亲说:“你不下功夫读好书,长大能做什么呢?就是在圩上摆个摊,你也得有文化,会算帐,才能把生意做好,不然就是像我这样连一个小摊也摆不好。”对于一生辛劳的父母,范豪光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尽管每一天都不偷懒,认认真真地工作,可挣来的钱也永远不够养家糊口。送孩子上学,只是几块钱的学费,可对于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挺大的负担。

  父母希望孩子不要错过读书的年龄和机会。范豪光已经十几岁了,像他这样年龄的人,大都在家里帮助做些活儿了。但他们不这样做,而是尽量让他在学校里接受一些必须的教育。没有钱给他交学费,父亲范育申就找到校长和老师,求他们给予缓一缓,并根据他们家的情况给予减免照顾;交不起书籍费,母亲周玉英就到圩上读过书的同学家里,向他们借回用过的课本;没有钱买作业本,就将过去一些同学没有写完的作业本,把那些空白页取下重新装订成新的作业本。在读小学的几年里,范豪光使用的课本都是圩上一个叫周少英的同学使用过的,那些书本呈着灰黄的旧色,书角折卷着,页面上不少地方还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副灰不溜秋的样子。但范豪光却把它们视为珍宝。

  穷人的孩子懂事又勤奋,范豪光比别人更用功,门门功课在班上名列前茅。因为他学习聪明,那些曾经嘲讽他的同学因而都换了脸色,个个佩服起了他。老师也很喜欢他,没钱交学费,老师就帮他做担保,让他能够安心学习。

  8、有意味的名字

  范豪光原来并不是用这个名字,原名叫做范泽英。一次,圩上有一个解放前曾在资本家那里当过师爷的叶先生,到他家里来做客,见他待人有礼,又好学乐读,勤奋用功,而且能打得一手好算盘,高兴地一边抚摸着范豪光的头,一边说道:“你那个名字不好听,我帮你改个名字吧。”

  对这个有文化的师爷,范育申夫妇自是敬佩有加。见他要帮孩子改名,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急忙说道:“好啊,好啊。我们没文化,给他起的名字太土了。”

  叶师爷略一沉吟,说道:“那就叫范豪光吧。”

  父母轻轻地吟诵着这个名字:“范--豪--光。”说完,他们又吟诵了一遍,似在品味其深厚的文化内涵。

  叶师爷看了看范豪光,然后转过目光看着他们,说:“你们家这孩子聪明,落落大方,将来肯定大有出息。”

  范育申夫妇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哪里啊,他长大能找到一碗饭吃、不挨饿,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叶师爷说道:“人不可貌相,这孩子聪明有前途。故我给他起名叫范豪光,寓意就是:‘豪迈壮志处世事,光明磊落理人生’”说完,他对范豪光说道:“希望你将来,不管做什么,都做个光明磊落的人,好吧?”叶师爷相信,眼前这个聪明的孩子,在将来肯定能够创造一番事业,他起的名字就是对他寄予了深深的厚望。

  范豪光点了点头:“嗯。”

  对这个名字,范豪光和父母都很满意,于是,就改用了这个名字并一直使用了下来。

  在小学里读了四年半后,因家庭困难,范豪光不得不放弃学业。似乎觉得亏欠了儿子什么似的,起初,范育申夫妇都不敢拿眼睛跟范豪光对视,吃饭的时候都是闷声不响的,怕说了什么刺伤儿子的心。他们当然知道,读书对于孩子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而且,他们的儿子读书又是那么聪明,那么喜欢读书。因为没能让孩子继续读书,母亲在夜里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泪。

  有一次,母亲跟范豪光说道:“泽英呀,以后咱们好好干,也一定干得出个样子的。”

  范豪光懂事地点了点头。不过,对于范豪光,母亲却并没有要他去干些什么。家里家外的事情,他们做父母的肩膀虽然不是那么坚实、厚大,就是天大的事情,他们也得去担下来。

  对于读书、对于学校,范豪光还是那么充满渴望。一有空,他就捧着书本,找个清静的地方,认真地学习。当看到其他的孩子上学下学的时候,他总是投去羡慕的目光。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像他们一样,坐在教室这艘“帆船”里,在老师的带领下去遨游那知识的海洋!

  他的梦想,还有没有可能实现呢?

  “不管命运怎样生变,我一定要努力,因为我的名字叫范豪光。”范豪光给自己打起了气:“我的人生要充满豪情壮志,未来一定要光明满天。”

  9、困苦的磨炼

  时光静流,岁月安好。转眼几个月就过去了。

  1951年冬的一天,在博白县龙潭中学当教师的范金富因一些事情来到范育申家。他一踏进范家的门,就看到了辍学在家的范豪光,正端坐在门边的一把小凳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三国演义》在认真地看着。见客人进来,他打了个招呼后,又安静地看着书,大人们的谈话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

  喜欢爱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大概是老师们骨子里就有的天性。和范育申谈完了事情,范老师端祥着看书入了迷的范豪光好一会,轻轻地上前两步,摸了摸范豪光的脑袋儿,和蔼可亲地问道:“你不去上学了吗?”

  范豪光的目光从书本里移出来,抬起头看着范老师,点了点头,回答道:“不上了。”

  “为什么不去上学呢?”范金富追问。

  跟在后面的范育申不好意思地说道:“孩子学习还是不错的,可在我们这个家庭,供不起啊。”

  范金富看着范豪光,问他读了几年书,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如何。范豪光歪着脑袋,一一如实相告。听了范豪光的回答,范金富点了点头,眼珠一转,向他提了几个课本里的问题。

  对这些问题,范豪光均能对答如流。范金富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范豪光,因为这几个问题中,有一半是超出了小学四年级的课程,有些问题也是颇有难度的啊。

  “你还想不想再去学校里读书?”范金富目光慈祥地看着范豪光,问道。

  “想,当然想。”范豪光没有思考,毫不犹豫地答道。当他答完了,才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父亲。

  见儿子把目光转向自己,范育申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迅速把头转向外面。屋外,就是陈旧而破烂的街道,它的坑坑洼洼,见证了多少的世事沧桑,是多少人行马踏,磨去了它的光洁平滑,让它变得如此凹凸不平。

  这伤痕累累的街道,不正像范育申的心么,为生活、为一家人的成长,他的心也操碎了!

  “那你就好好看书学习,过些时候参加中学的入学考试,考上了,就到我们学校来读书。”范金富认真地说道:“过几天,我回学校拿些语文、自然等方面的资料来给你看。”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山口圩的学生当时上中学,有钱的便到合浦县城的学校里去就读;而家庭贫穷的学生,则选择到附近的博白县龙潭中学去。

  范豪光看着老师,心里禁不住一阵高兴:“我又有书读了。”

  “这个,这个……”范育申看着范金富,脸上显出一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小学还没读完呢,能考上你们学校么?”

  “相信你的孩子,他的文化基础不错,只要再下一把苦功,一定能行。”范金富说着,刚才一片柔和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你家孩子挺用功和聪明的,不让他读书,会毁了他一生的啊。”

  “嗯,嗯。”范育申迟疑地嗫嚅着:“只是……”

  “我知道你们家有困难,但我们不要因为一时的困难而把孩子的前途给毁了;不要让孩子再重蹈我们的苦难,那是我们做父母的最大的过错。”

  范育申一边听,头一边轻轻地低垂了下来。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啊。

  “只要孩子能考上,就让他去读书,我们也帮他想想办法。”范金富接着说道。

  几天后,范金富专程将一些学习的资料送了过来。捧着厚厚的一沓学习资料,范豪光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那股暖流顺着血管,一下子流遍了他的全身,胸腔、四肢、脑袋一下子变得热烘烘的。这是多好的老师啊!

  对范金富老师送过来的书籍资料,范豪光如饥似渴地看着,天天学习到深夜。他窗口的灯光,成为深夜里小圩上为数不多的亮点,似乎在与那天上的星星,比着谁更光亮、更耀眼。

  不久,升学考试开始了,范豪光与小学应届毕业生一起报名参加了升学考试。当时龙潭中学招生名额为45人,共有140多个学生参加了升学考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成绩一出来,范豪光排在第48名。虽然不在前45名之内,但因有些考生放弃了入学资格,不去就读,范豪光被作为递补生录取。

  接到录取通知,范豪光高兴得在屋子里跳了起来。父母亲在高兴之余,心里也在为他上学的钱忧愁着,但范老师的话他们都铭记在心。不管多困难,也要想方设法,积极准备儿子入学的事情。

  然而,好事多磨。

  范豪光能不能进入中学里读书,还是一个未知数。原因是他还没有学习完小学的课程,怎么能升入中学去呢?

  当范豪光被博白县龙潭中学录取的消息传来,他曾经就读和参加升学考试的山口中心学校里,有老师不以此高兴,反而极力反对,说范豪光没读完小学的课程,不准进入中学学习,他们学校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这样的先例一开,以后有学生也要跳级上中学怎么办?

  考试,历来都是选拔人才最好的试金石。但一直到现在,在考试选拔人才上,还套着一些堂而皇之的条条框框,附设着考试之外许多的条件。为什么就不能抛开这些条条框框,非要加上什么学历资历的限制,不能让考试成绩来实实在在地说话呢?

  对于范豪光这样优秀的学生,范金富老师和龙潭中学当然要积极争取。经过两校的协商,最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先让范豪光入博白县龙潭中学学习,如果他在上学后的第一个学期里,期考的时候有一门学科考试的成绩不及格的,都要退回小学里重读。

  这样的一个协商结果,对于范豪光来说无疑是有压力的。但毕竟他可以进入中学里读书了。这是压力中令人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话又说回来,有压力才有动力。任何时候,对于工作或学习,如果没有一点压力,那动力就没有了,工作或学习的状态处于波平如镜的层面上,那将是不有什么作为的,突破、创新、辉煌这样的效果将不会出现。

  1952年初,范豪光进入了龙潭中学学习。在学校里,他深知自己与其他人有别,他的任何一点过错都会被贴上“小学学业没学全”的标签。他不能输给别人,他不能让力荐他的范金富和其他老师失望,在这样的意识驱使下,他勤奋读书,晚上和休息日都不出去玩,第一期期考,科科成绩优秀,排在全班前几名,成为学校里的高材生;1953年,加入少先队;1954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他没让寄予他厚望的人失望。

  可是,有谁知道,在学习的道路上,在成绩的背后,他留下了多少辛酸,背上压着多少的痛苦……

  贫困的家庭让他生活清苦。两年的中学生活时光里,范豪光入学的学费,是老师范金富自掏腰包帮交的,并借给他入学第一个月的伙食费,第二个月后,伙食费靠学校的助学金解决;平时他吃的是咸卜粥,到星期天的时候,才到外面的圩上买一碗饭吃,花1.5毛钱就能吃到猪肉了,然而那些猪肉都来源于病死的猪,摊主用八角等香料炖得香喷喷的。每当在外面的小地摊吃“野食”的时候,他都是偷偷摸摸的,怕被同学发现而笑话。

  他的穿着朴素而简单。初中学习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打赤脚,也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唯一像样的行李,是解放前国军途经山口,一连长预知败退的命运,在晚上偷偷逃了出来,在范育申的帮助下,顺利逃脱,便将携带的军用被、蚊帐、衣服送给了他。后来,就成为了范豪光最像样的行李。

  他承受了失父之痛。1953年1月,进入中学读书的第二年,范豪光50多岁父亲,终因积劳成疾,特别是年轻当保镖时,经常与贼人打斗,留下内伤,医治无效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在父亲患病期间,土改队知道他为地下党做过很多事情,专门给了不少药物治疗。父亲离世后,家庭生活更加困难,但母亲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地抚养着他们三兄弟,用她羸弱的肩膀,把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撑下去。

  少年丧父,给范豪光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哭泣,他悲伤,他也曾失望。但在这极度的悲伤痛苦中,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只有坚强,才能往下走下去,因为他是这个家的希望,是父母的希望……

  §§第二篇 磨砺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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