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大自然——植物篇

第十三节 山桂花王，观光木王，峨眉含笑王，康定木兰王，巴东木莲王

　　在大树王中，哪一科的大树王数量最多？那当然是松科，我在前面已经讲过了；如果你问阔叶树中哪一科大树王最多，那么我告诉你，古老的木兰科里大树王最多。我们这一章，说的都是木兰科大树王的故事。

　　我在云南最早看到的也让我最惊喜的第一个木兰科大树王，就是山桂花。桂花的故乡就在中国，它早已经过长期的人工栽培，形成好多个品种，是美化人类生活的最上等花卉之一。一幢楼中，一株盛开的桂花能使满楼香气扑鼻；一座院内，一条街上，几株到十几株桂花，就会香得让许多人不忍离去。这种情景，几乎遍及全国，我有多少次的亲身体会……所以，一见到山桂花，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在我几十年的人生旅途中，我大脑里印满的桂花形象都是小灌木，最高大的也只有几米；然而，在桂花前面加了一个山字，竟然就成了几十米高的大树王，我的知识和经验没办法解释。后来查它们的家谱，才知道桂花属于木犀科，而山桂花却属于木兰科，它们不是同一个家族的成员。

　　在云南的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这种山桂花大树王，不是一株，而是一片又一片，组成一个群落。我是1981年3月，在西双版纳追寻野象的那几天，看到河谷雨林中矗立在林冠之上的一片的大树，人们告诉我，它们是山桂花。它们每株都高30-40米，胸径80-100厘米，在万树丛中，像是一批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这里的人们告诉我，当地的傣族同胞很喜欢山桂花，用它来建造房屋，它的木材花纹很美，而且不怕水湿，不怕虫咬，比松木坚硬而又耐久。

　　让我感到特别兴奋的是一株两根主干的山桂花，它们像是两兄弟，或是两姐妹，当然也像是两夫妻，它们并立在一起，直直地朝着高空插去。这是我看到的一株最大的山桂花王，它大约40米高，胸径约一米以上。

　　木兰科大树王中，最高大最雄伟的大约要属观光木。它本来叫香花木，故乡在我国南方；因为我国植物学家钟观光先生最早采到它的标本，另一位植物学家为了纪念钟先生，就给它定了这个名字。观光木每年2-3月开放着满树淡紫红色的花朵，香味特浓，可以提取芳香油。它的红色种子可以榨油。它的木材属于上等。我第一次看到观光木，是1980年春天在广东鼎湖山自然保护区，那株观光木在林子里就像是人群中的巨人，羊群中的骆驼，那巨大的主干胸径在一米以上，高30多米。这样的大树，当然应该戴上“大树王”的贵冠了，难道还会有疑问吗？

　　鼎湖山上，大树很多，在我的印象中，这株观光木算是第一大树了。它的身上，长满了各种兰草、苔藓和蕨类，还有高山榕。在热带和南亚热带的天然林中，高山榕被叫做“剿杀植物”它的大大小小的枝条像是一道道绿色的绳索，捆绑在别的树上，把别个活活勒死，它自己活下来。我看了好一会儿，但见这株雄伟的观光木王，对缠绕在身上的高山榕好像并不十分在意，而高山榕也只是缠了几下，进展特慢。以我这外行的眼光看，似乎观光木王肯定会取得反剿杀的胜利。

　　后来，在福建省的几个自然保护区，都看到成小片的观光木大树，其中最高大的一株在南靖县境内乐土南亚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我在这里也看到好几株观光木王，没想到，由另一条路往回走的时候，林中的一株巨树--在我看到过的观光木王中最大的观光木王，硬是让我停下了脚步。它太雄伟了，站在树下望不到它的树顶，目测高度在50-60米之间，胸径在1.5米以上。它的枝杈很多，每一个大杈都像一株大树。它很威严，很有大元帅、大将军的雄伟气质。

　　在四川峨眉山的山林间，矗立着数不清的大树王，但我要说，那株峨眉含笑王最让我心醉。因为它太美了。到过峨眉山的人大约都会游览过古老的洪椿寺，寺前的洪椿坪上分布着许多大树，包括几株红椿。我知道，那种大树的正确的名字是红椿，而不是洪椿，所以，那寺应该叫红椿寺，那坪当然也应该叫红椿坪了。我不明白，这个明显的错误为什么得不到纠正？有趣的是，红椿坪上的大树王，最高大的并不是红椿（原有3株，现在剩下1株），而是几株高大的桢楠和那株峨眉含笑。

　　木兰科含笑属的大树，我看过很多，其中最大最美的要数这株峨眉含笑王。它的美首先在它的主干，特别圆润丰满，皮肤细腻，表面像是涂了一层高级的护肤白霜；其次，它的树冠特别庞大，密密麻麻的大小枝条和层层叠叠的叶片，组成一个特别大的绿色大球，更让人感受到一种巨大的青春活力。当然，这株大树王非常雄伟，我们目测它的高度在40米以上，胸径1米上下。这个高度，等于《中国保护植物》一书所说峨眉含笑高度的1倍，那本书说，峨眉含笑的高度是20米。

　　在四川贡嘎山自然保护区的一条沟谷中的平地上，我们老远就看到一团绿色大冠高耸入云，很快，我们来到矗立在高地上的这株康定木兰王的身旁。康定木兰的珍稀之处，在于它开的是粉红色大花；几乎所有木兰科植物的花都很大很美，但开白花的多，开紫花的少，开红花的更少。在我的记忆里，我记得只在江西的一个自然保护区，远远地用望远镜看到过一株红花木莲，因为它长在山间的一条沟里，我们很难爬到它的身边去。

　　这株康定木兰已有500岁高龄，但却叶茂枝繁，生机无限，正当盛年。我感到比较独特的一点是，它朝阳一面的枝叶特别发达，等于朝阴面的一倍。绝大部分陆地上的植物都有向阳性，这株康定木兰王的向阳性我看实在是够强烈的。另外，在这株大树王的根部周围，抽出几十条萌生枝，像一株株矮小的乔木，很有一点点儿孙满堂的意思。大约是得不到阳光的充分照射，许多株已经枯干而死。

　　这株康定木兰王树高25米，胸径1.34米。开红花的木兰科大树王，我只见到这一株。在江西的那个自然保护区里，人们告诉我，最大的一株红花木莲胸径1.1米，遗憾的是时间紧，没有来得及到现场看一看。

　　在木兰科大树王中，巴东木莲王给我的印象是最强烈的。它矗立在湖北利川县新华乡新华村村头，受到林业部门的保护。巴东木莲的模式标本产地在巴东县施阳桥，巴东木莲王却在利川。这株大树王为什么给我这样强烈的印象，首先是它绝对已经老迈；其次是它又绝对的年青。在同一株树上，这是一个极大的反差，是一个衰老和青春同在的反差。说它衰老，是它的主干和大侧枝早已折断，主干已有一个不小的空洞，无论是谁也得首先承认衰老，因为这是事实；但是，你又不能不承认它的强大的青春活力，因为它的枝叶繁茂到让我感到它就像是人群中体魄强健而又秀美的青年。

　　我怀着敬佩的心情，细细地欣赏着这株有着巨大生命力的大树王。在主干东部2米处有一根残留下的唯一完整的大枝，现在已经分出十多个枝条来，几条平行展开，几条伸向高空。主干在6米处被折断之后，又抽出20多条新枝，笔直笔直地插向高高的天空，组成一个非常庞大的树冠，以更加雄强秀丽的新貌矗立在鄂西大地上。它的树高24米，胸径1.31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