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我第二次访问尖峰岭,离第一次访问正好16年。一到海口,就听到一个大喜讯:从1994年起,根据省人大会议的决定,全省热带天然林已经停止采伐,走在了全国的前面。第二个喜讯,整个尖峰岭林区在采伐停止之后,正在筹备建设一个国家森林公园。更加凑巧的是,我在海口认识了尖峰岭国家森林公园开发建设总公司的张富华副总经理,我搭他的车几个钟头就跑完300多公里的路程,来到尖峰岭镇,住进了公司的招待所,开始了对尖峰岭的第二次访问。这次,访问的范围更大,时间更长,收获也就比第一次大得多了。
有趣的专著,天池景区,金裳凤蝶,热带植物园再访尖峰岭的第一天清晨6时,我怀着极大的兴趣阅读一部内容十分丰富的科学专著,书名是《中国海南岛尖峰岭热带林生态系统》。在出发到天池之前,我看了两个小时。
这部大书让我感到兴趣的首先是,它告诉我,尖峰岭的植物,热带成份占绝大部分,在88%以上,比云南西双版纳多一些;但在海拔高的地方,由于温度较低,也生活着一些温带植物,占10.25%。植物叶片的含水量也有很大区别,刺灌丛里的火焰兰,叶片贮水组织发达,含水量达84.1%,而少浆植物叶片含水量只有48.24%。在常绿季雨林里,红椎叶片含水量达64.53%,毛荔枝则只有32%。
专著告诉我,尖峰岭的树木,从生长速度看,有速生、中生、慢生三种。速生树种,一般32年以后生长量下降,适宜短期轮伐。中生树种,90年后生长缓慢,而早期受压抑的树木100年后生命力还很旺盛。慢生树种,情况比较复杂,它们只少100年后生长量才下降,有的250年后才下降的。
在动物方面,由于海南岛相当长时间与大陆隔离,逐渐形成一个独立的亚区,一些海南特有种,例如海南山鹧鸪、海南鼯鼠、海南兔等,在世界其他地方没有分布。昆虫的特点是,种类多,繁殖快。在河北、河南一年繁殖3-4代的昆虫,在尖峰岭一年8-9代。昆虫当中,有1/4的天敌,对害虫起着很大的抑制作用。在山地雨林中,一些蜘蛛的捕虫量,比瓢虫、草蛉、猎蝽几种天敌加起来的捕虫量还要高几倍。
我们的车子8:15开,9:35分到达天池。它是四面环山的一块很大的盆地。有几条小小的山溪流到这里来。现在,天池的水面不算大,计划的目标是700-1000亩水面,将安排多项水上活动。在海南,这样一块盆地是很难得的。
在盆地北边的山坡上,招待游客的天池山庄已经建成,穿过小溪上的吊桥,山庄的独特外貌,让人感到风格很不一般。没有高楼,只有一栋栋的平房;房外没有什么高级面砖,而是贴着山林中的树皮、葵皮、竹竿,房顶山盖的是葵叶。我欣赏着、品味着眼前的一切,感到一股浓重的海南乡土气向我扑面而来,舒服极了。室内设备,简单、实用,价格也算适当。有两座小楼,也只两层,外墙也是树皮,十分优雅。床位,现在只有60个,但经常满人。各栋住房之间,分布着很多绿地和花坛,空气清新,景色美好。山庄一旁的山坡上的一片柑桔林,白花千万朵,一齐放着浓浓的香味,不断地朝着山庄流来,香得人快要醉了。
这座山庄,在天池景点中,相当完美地表现了一种朴素的自然美,同周围的环境非常和谐,形成一个整体。它是土生土长的,是海南的民居,本来就是这里的,而不是从城里搬来的跟这里风格完全不同的大高楼。
盆地东缘的山坡上,有新落成的一座两层的白色小楼,同周围的绿色世界也算比较协调;我在这里看到了人们采集到的尖峰岭蝴蝶标本。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共采集到四百几十种,其中有18个新种和新亚种。在几百种蝶类中,最让尖峰岭人骄傲的是金裳凤蝶。它是受到国际保护的珍稀蝶类,人们通常喜欢叫它“帝王蝶”。听说有一个外国人因为在海南偷了一只这种蝴蝶被抓到,受到了很重的惩处。呀,我看到了这种金裳凤蝶的一雄一雌的两只标本。叫它们金裳,并不是全部衣裳金光闪闪,而是在黑色翅膀上一些金色的图案。它的全部价值就在这些图案是金色的。我国一类保护动物-金斑喙凤蝶,也有一件美丽的衣裳。一对枯叶蛱蝶,形状十分奇特:它们把双翅合起来,就是一片枯叶;只有张开双翅,你才会看出它是蝴蝶。
在南面山坡上,有一个200公顷的热带植物园。这里本来是从来没有采伐过的原始林,1964-1965年被采伐,30年后,森林又起来了;但是珍贵的树种却少多了。为什么?因为珍贵树种长得很慢,不是被采伐后一下子就能够长得出来的。有的专家认为,热带天然林采伐以后,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面貌,要过一万年才能做出评价。所以,这个损失是没法弥补的。
我在植物园中走着,心情有些沉重。我看到,这片次生林中,占优势的是一种高大的闽粤栲,当地人叫白椎;在海南,它们是被列为第4-5类用材树种的。这种材质差的白椎,我在原始林里没有看到过。当然,我也看到了几种珍贵树种,最高大的就是母生,还有红椎、红椤、华润楠、香椿、毛丹等,虽然种类不多,也不到高耸入云的程度,但我也感到高兴。我想,如果这个植物园工作开展得好,让参观的人受到热爱和保护热带天然林的教育,也会是一件好事。
一串闪光的数字,一批撑天的大树,一株通天大树在盆地东缘山坡上的一座小楼里,我拜访了尖峰岭热带天然林自然保护区管理站的张振才站长。这是我第二次进入尖峰自然保护区。我记得老张,他却记不得我,因为十几年前那次我们是几个人一起来的;十几年后,我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我给了他一张名片,才唤起了他的记忆。
从张站长对我的介绍中,我知道了:经过科技人员几十年的调查和鉴定,尖峰岭地区野生和栽培的植物已经达到2817种,其中受到国家保护的植物有78种之多,有12个新种和39个新分布纪录;脊椎动物371种,包括鸟类215种,兽类68种,两栖爬行类88种,其中国家保护的动物54种,省级保护的24种。所有这些数字都闪着光亮,让我惊喜,因为它们说明,这座绿色金库里的活生生的宝藏有多么丰富。只是受到国家保护的物种,就有132种之多,在一个自然保护区里,这样的树字是相当罕见的。
我们前面讲的一些珍稀树种,例如坡垒、子京、绿楠、陆均松、鸡毛松等等,都是受到国家保护的。在这里,你随便一走,例如在管理站的院子里,我们就看到两株小叶龙血树。它们是很有药用价值的珍稀物种,它们的树汁“血竭”是最好止血良药。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人们只知道拢血树和“血竭”产在非洲;20世纪70年代,我国植物学家蔡希陶先生,首先在云南南部发现了这种植物,现在查明,这种植物在海南也有天然分布。
我不知道,我们今天在保护区里走的这条路,是不是16年前的那一条;但我要说,今天看到的内容和16年前几乎是完全不同。为什么?今天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什么都看得清清爽爽。
我的第一个强烈印象,就是上次在大雾中只见到几株的树蕨,几乎每条沟里都有,而且又高又大。树蕨的学名叫桫椤,尖峰岭的桫椤科植物不是1种,而是5种:桫椤、黑桫椤、白桫椤、大羽桫椤、海南桫椤。我们在一条沟谷上方看到谷里一小片桫椤,同巴蕉长在一起,比巴蕉高7-8米,估计它们的高度在10米以上。在我看到的树蕨中,这样高大的比较罕见。
我们爬上矗立着了望塔的那面山坡,一株紫皮大树耸立林间,让我惊喜;而当人们告诉我它就是子京的时候,我当然是加倍的惊喜了,因为上次我虽然看到了子京,可没有这样高大,这样威武雄壮。它胸径1米以上,高度30米,通直圆满,活像一根紫色擎天大柱。一株老死的子京大树,静悄悄地躺在林下,占了一个好大的面积。在绝对保护区里,大树死掉是不能动的,价值多高的也一样不能动。世界上所有自然保护区里的绝对保护区,都执行着这样的一条硬性规定。
在这面山上,数量仅次于子京的大树是红椤,它们同样圆满、通直、高大,木材质量很好,让人喜欢。
我们继续前进,不久就看到道路两旁分布着一小片鸡毛松人工林,20世纪70年代栽种的,已经长得很高。你大约会问:“原始林里为什么会有人工林呢?”原来,“文革”期间,北京的什么人打着所谓“林副主席”的旗号,到海南来要高级木材,那时候“林副统帅”红得发紫,小小的海南谁敢抗拒?树砍了,林子不能开天窗,只有栽种上比较速生的鸡毛松。人们现在懂了,再有这种事他们会顶住了;他们说,在绝对保护区,根据我国的自然保护区方面的法规,是谁也不能砍伐树木的。就是说,那种“权大于法”的事,在这里不会发生了。
一株巨大的盘壳栎把我吸引到它的面前,它有4块4米高的大板根,就像4根大柱一样支撑着它那高40米的庞大身体。这样的大盘壳栎,在林子里还散生着一些;它们虽然高大,却也没有形成小片纯林。红稠(把禾旁改木旁)也比较高大,但也都是散生的,形成纯林是很不容易的。
呀,就在靠进小路的林边,竟然有一株高20米的坡垒出现在我们眼前。它大约有百岁上下的年纪了,比上次看到的那株高大多了。这样的坡垒大树,我只见到一株,就感到眼福不浅了。百年的坡垒正是中青年时期,好像跟旁边的山桂正在热恋:在2.5-3.5米高处,它们拥抱在一起;15米高处,又一次拥抱,然后分别伸向空中去;山桂的树冠在上,坡垒的树冠在下,两冠也合成一冠了。有两个真是没想到,一,在海南最珍贵稀有的慢生树种坡垒,会长的这样高大;二,这样的珍稀树种,竟然也是这样多情多意。
林中的大树还在吸引着我。一株至少50米高的大红稠(禾旁换木旁),树冠高出林冠之上,显得挺拔出众。在它的一旁,一株比它还高的冬青,在50-60米之间,只因主干稍细,不够雄壮,但却是身段轻柔,十分窈窕可爱。
又有一株盘壳栎让我停止了脚步,它的奇特在于板根的形态。跟我过去看到的板根不同,这株大树的板根由主干上伸展开来之后,在地面上有2-3次的分杈,然后扎入地下。这种分杈现象,是不多见的。我数了数,它的大板根有十几块,而分出的小板根竟有20-30块。这样奇特的一株大树有大小30-40块板根,我只见过这一次。
再向前不远,一株矗立在路边的通天大树,让我看了好久。它又是盘壳栎,而且是已经老死的盘壳栎。它死了,但是没有倒下去,以我这个外行人的眼光看,主要是有好多块板根支持着它。它的树心从下到顶都是空的,进入树下的能同时容纳7-10人的空洞,扬起头来,可以看到天空。这种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我进洞向天空望,那天空湛蓝湛蓝的,又像是很高很远,又像是就在眼前。我跑遍了中国最好的300处自然保护区,只见过这样一株通天大树。除了大自然这个神奇巧妙的大手,怕是谁也制做不出这样奇特无比的通天大树来。我从心底发出对大自然恩赐的感激之情。
山顶矮林:长长的“大白龙”,陆均松大盆景尖峰岭最高峰,名字就叫尖峰,在尖峰镇的东面并不很远;从西向东看,它那山体圆圆的,顶部是一个很大的尖。平常日子,那个尖尖上总是被白色的云雾所缠绕,就是大晴天,那上面雾也不少,想看清楚那个尖尖不大容易。当然,它最高处只有海拔1412米,山脚下的高度是海拔800米,就是说,只要爬600米就到了顶上。这个600米,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只是出几身汗罢了。
这天上午9:30,森林公园开发建设总公司的阮副总经理和资源科副科长小陈,同我一起爬山。
我们开头穿过一片马占相思的人工林。海南有几种相思树,例如台湾相思、大叶相思,都没有马占相思的叶子大;但马占相思最大的优点还是生长速度快。这片人工林1992年栽种,4年之后一般植株已有5-6米。严格讲,不是4年,而是3年,因为我看到它们的时间是1996年3月,1年刚过去1/3.3年平均长5-6米,这个生长速度够快了。老阮和小陈说,正在试验用它作胶合板。
我发现,马占相思宽大的树叶像是被水洗过,上面还留着许多水,老阮说那是雾水。这里云雾中水分很大,大雾过去,水留在植物的叶面上。
从海拔1000米起,开始进入山顶矮林。挺有趣的,一过海拔1000米这条无形的线,一切大树都变成了小个子。想找大树,不是绝对没有,而是很稀少。我一下子就看到一株红稠(禾旁改木旁)。它们本来雄壮挺拔,高度在40-50米之间,可是在这儿却不到10米。还有的大树,到山顶由直立的乔木变成了爬行着的藤本植物,例如,我至少看到5株在林中弯弯曲曲爬行着的十几米长的白色的大龙,它们的学名叫做倒卵阿丁枫,是金缕梅科植物,当地人叫它山海棠。
山岭高处,湿度更大,更适合兰科植物的生长;在尖峰岭,它们在100种以上,只是石斛就有十几种。我们在路上稍一注意,就看到了一小片寒兰。兰花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大部分不能持久;唯有寒兰的香,可以持续很久,甚至是固定不变的。这样,它在芳香植物中就小有名气。在尖峰岭,最有名的兰科植物并不是石斛和寒兰,而是墨兰、安乐兰、多花兰、象牙白等等。
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高大美丽的陆均松,到海拔1200米高的山上不但变矮小了,而且有1株10米高的陆均松,中上部竟是曲曲弯弯,成了一株天然的常绿大盆景。它可是真绝。在我的记忆中,这样的大盆景只见到这一株。我敢说,靠人工的力量,要造出这样的大盆景来,不能说一点可能性也没有,但恐怕不知道要克服多少困难。就是在尖峰岭,神奇无比的大自然也只造出这么一株奇而又奇的大盆景来。我欣赏着这株弯弯曲曲的陆均松,一旁的小陈对我说,在这种海拔1200-1300米的高度,土壤条件好的地方,陆均松仍然可以长成几十米的大树;这里的土壤瘠薄,所以它们变矮了。我想,从木材利用的角度,人们希望树木高大;而从艺术欣赏的角度,这株大盆景的价值是更高的。只是为了欣赏这株大盆景,人们就是出几身大汗也愿意。
大汗不断地流着,微风让人感到有凉意,但止不住汗。一瓶矿泉水早已喝光。10:50,我们走到山间的一个很小的平台上,天空中的大雾一下子散去了一段时间。于是,我们看到了70万亩的尖峰岭林区,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大海一样,掀着碧波,涌着绿浪,大起大伏,里面生活着、繁衍着上千上万的物种,成为一座巨大的绿色金库。在我们脚下,一面巨大的绝壁上盖满着绿色植物,让我万分惊喜的是,在绝壁的万绿丛中,又有一条“大白龙”-山海棠,由绝壁上伸出它那雪白的身躯和绿色的头,在空中飞着舞着。这可是又让我大大地开了一次眼界。我想,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山海棠竞然生长得这样好,说明了在万物竞长的大自然中,生命力顽强的物种是能够战胜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的。
越往上走,植物的密集程度越大,大得让我吃惊。简直是没有一点空隙,就连石头上都布满着苔藓、蕨类和小灌木。万绿丛中的一些映山红,那小小的红花显得特别的鲜艳可爱。矮林中有比较多的白椎,它们的确速生,在矮林中个子最大。山顶矮林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水分大,非常潮湿。所有小植物的叶子上都有水,是大雾留下的。我注意到,这里的人们把雾叫做“雾水”。3月是海南的旱季,但矮林中的水分竟然这样大,就像是刚刚下了一场雨;正是这时候,我对“雨林”两字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正午,我们到达尖峰最高点,一座几十平方米的平台。高大的茅草把平台盖了个严严实实,草丛中零星地分布着一些蕨类植物。我们在平台上坐在草丛中野餐,馒头、香蕉和矿泉水,胜过丰盛的宴席。
下山的确比上山难,因为有几段路比较陡和滑。我爬上了尖峰岭的最高峰,心情十分愉快。回来的路上,路边的很多野牡丹在我眼中特别美,虽然盛花期已过,但许多株野牡丹的花枝上,还有一些紫色的花儿没有凋谢。我们还拐了一个小弯去看了鹿榕。同16年前相比,它的外形没有大的变化,只是腿更高了,角更长了,当然也更美了。
在最贫瘠条件下的野荔枝林这次,我一到尖峰岭,就提出要特意看一看野荔枝林。16年前没有看到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些植物学家认为中国南方的荔枝,是由国外传来,理由是中国没有野荔枝;所以,我想一定要亲眼看一看。
车子在两小时内跑了40多公里的山路,上午10:15来到林区东北部的卫东林场。李场长马上陪我们又跑了一段路来到林场几位职工的住地,他说我来晚了,野荔枝王被砍掉了。问他有多大?他说要6个人才围得拢。我算了算,大约胸径在3米以上。在海南,这样的大树已经找不到了。我当然感到惋惜,但惋惜又有什么用处?
两位林场的同志陪我步行去看野荔枝林。一路之上,山林寂静,鸦雀无声。几次跨过山溪,那溪水没有一点点污染,纯静之极。溪流两岸的河滩上的竹林,十分可爱。它们一丛丛、一团团,每团上百株、几百株。它们的竿儿都是金黄色的。细看,那金竹的竿儿粗细并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细竿儿的,它们像是长长的藤条,比较柔软。走了几里山路,最后穿过一片人工林,到达野荔枝山下。
到过南方的人,大约都看到过荔枝树,它们被修剪成像是一个个大圆球,结着红红的带壳的球果;它们的祖先野荔枝,却是雄强高大,一株株都像是元帅、将军那样威风。一开始往山上爬,我就发现实在比较难爬,主要是山体表面大石块太多,没有路,只能在大石块的缝隙中前进。在这巨大的乱石堆里,爬了没有很远,一抬头,几块巨石中间夹着的一株大树,让我高兴得欢呼起来。向导告诉我,它就是野荔枝。这是我看到的第一株野荔枝。这株大树,矗立在巨石之上,三面被巨石包围,主干下部有发达的板根。这个环境,对野荔枝来说是太险恶了。但正是在这乱石堆里长成的大树,才显得更有冲天的勇气和顽强的斗志。
向导对我说,野荔枝的最大特点是生长速度很慢,在自然条件好的地方,它们争不过那些速生树种;只有这样艰苦的地方,速生树种生长困难,野荔枝才能够慢慢地长起来。我欣赏野荔枝的风格,它宁愿把优越的地方留给别个,自已要在艰难困苦中创立一番事业。
我们继续向高处爬,大石头多,藤本多,很难走。一株母生的大树桩,让我观察了好大一阵。从树桩上可以看出,它的胸径在1.5米以上;1990年伐的,5-6后树桩又萌生出4株几米高的幼树,这种情况说明母生的萌生能力十分强大,像是一个多产的英雄母亲,所以,人们给了它母生这个名字。
接着,我看到了3株大树结成连理的奇观:1株高大的野荔枝伸出巨大的板根,把两株大树抱在怀里,这两株树,1株是有着细腻圆润的绿色皮肤的暗椤,1株是有着粗糙的红色皮肤的铁桂,这样3株在一起的鸳鸯树,特别是用板根把两树抱住的现象,在自然界是相当罕见的,在一般情况下,这3种不同科的植物是互相排斥,不会这样团结,都长得这样好。
更加奇特的自然现象是,在一个很陡的坡上,1株高大的枇杷倒了下来,1株同样高大的野荔枝却稳稳当当地立在陡坡之上。野荔枝的主干下部,伸出几块大板根,就把它的身体给牢牢地固定住了。了不起的野荔枝,它的顽强精神实在是让我佩服到家了。它可以同山海棠比美了。我还要赞美板根,在热带,它可真是个好东西,是大树的保护神。如果没有板根的保护,这株野荔枝也会同枇杷一样倒下去的。我又观察那株倒下去的枇杷,发现它随然头朝下倒在那里,却还是抽着新枝,吐着新叶,并没有枯死呢。在这里,它所需要的生活条件很容易得到,又温暖又潮湿,又有一定的土壤,要死也并不容易呢。
我们爬上了一条山脊,迎面就矗立着1株30米高的野荔枝,威武的姿态像是浑身披挂着绿色铠甲的大将军。它在山脊上巍然不动,靠的也是板根。我们数了数,这位将军树的大板根有7块,小板根有17块,加在一起是24块。
当然,让我最兴奋的时刻,还是见到了野荔枝王,它高大40米,胸径2.2米,活像是一位统领万马千军所向无敌的大元帅,雄强、威武之极,人说“大将军八面威风”,真是不假。在这条山脊上,它矗立几百年,靠的还是板根。它主干下部的板根,十分高大,而且数量多到不容易数得清的程度。
隔着一条大深沟的另一面坡上,野荔枝更多,我们无法越过,只好回头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