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大自然——植物篇

第十四节 海水涨潮时的红树林

　　现在，我们要去看福建漳江口云霄县境内的红树林自然保护区。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站。

　　我们的车子沿着漳江跑，那丰满而碧绿的漳江水，平稳而缓慢地向着东南流，像是一条宽阔的浅绿色的绸带，在大地上飘动。我们的车子同江水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一直到它的入海口。

　　我们站在高处清楚地看到，一道由西北向东南的海堤，把村庄和海滩隔开；海堤内还有一道绿色长堤，那就是红树林。这道绿色长堤不算短，但是因为有的段落被砍伐，面积约有20公顷，经过补栽，将要达到300公顷，也就是4500亩。

　　到达这里的时候，正好落潮，海堤和红树林外的很大面积的海滩上，潮水退后留下很多小鱼小虾小蟹小蚌，许多人在那里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赶海”。今天是星期天，学生不上学，有5个小女孩每人手里提着1只小竹篮，卷着小裤腿，排着队向泥滩走去，身后留下一行小脚印。小女孩们热爱劳动的精神和五颜六色的衣裳，吸引了摄影师们的注意，他们把镜头对准了小女孩，拍了好大一会儿。

　　跟赶海的人们在一起的，是一群群的水鸟。海鸥很多，成群搭伙地在泥滩上觅食。人们告诉我，水鸟中个头最大的是海鹅，它们比家鹅要大得多，肉也更好吃些。也有一些水鸟在空中飞，飞一会儿就落在泥滩上觅食；在泥滩上觅食的鸟儿，有时候也成群地飞起来。

　　在这里，一群又一群欢乐的水鸟，和许多许多赶海的人们，和平相处，互不干扰，让我想起“鸟类是人类的朋友”这句有名的话。我记不得这句话是谁说的，我只知道它是对的。在我看来，不管他是谁，只要他说的对，我们就可以同意，可以接受。

　　我走进红树林，仔细观察着，看看这里有多少树种。林子里比较高大的，是红树科的木榄；比较矮小的，是紫金牛科的海桐；马鞭草科的白骨壤，成年以后比较漂亮，但现在都还在幼年；最容易辨认的是爵床科的老鼠勒（上加竹字），它们的叶片上有很多缺口，像是被老鼠咬过一样；秋茄在这里最多，因为它们最不怕冷。我看到的，加起来有5种，而据科学工作者调查，福建沿海红树植物有6种呢。

　　我国沿海红树林的天然分布区，最北只带达福建的福鼎县境。浙江沿海的红树林，是由福建引种过去的。为什么要引种？因为有很多海岸线要保护；而建造海岸绿色长城的最好材料就是红树林。

　　午后，潮水大涨，我们乘一条小船，观察海水淹没中的红树林。海南、广西、广东、香港的红树林我都看过，但都是在落潮的时候；涨潮时的红树林，是这次在福建看到的。

　　事情挺有趣的，潮水上涨是一个很快的过程，我们在海边的蚶苗实验站吃中饭之前，潮水还没有上来；刚刚吃过中饭，整个海湾已经是一片汪洋。就是说，只有一顿饭的功夫，潮水就铺天盖地的上来了。

　　我们在船上观察到，海湾里的潮水比较平静，没有风，也没有大浪。向四外望去，一切都淹没在潮水中。就是说，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红树林并没有被完全淹没。一些最矮的树，当然是已经看不到了，甚至连影子也看不到；稍高一点的，水面上露出三两个叶片；再高一点的，树冠露出在水面之上；最高的，也只露出半截身子。在潮水面前，树木谁高谁矮，不用争辩，不用丈量，一目了然。水是最好的尺度，它是客观的，不讲私情的，更不承认权势的。矮子想充长子，是办不到的。就这些小树本身来说，它们都是英雄好汉，不怕海水浸渍，能够在盐碱中生存，把有用达成分吸收下来，把无用的盐分排泄出去。

　　应该说，这单个的、成小片的、成大片的绿色树冠，是涨潮时的一种独特的景观，是海湾上仅有的绿色。

　　忽然，我们看到，在一条露出树冠的林带上，落着6只白色大鸟，那是白鹭。在距离约200米的地方，我们的船停下来，摄影师们要给白鹭拍照。那6只白鹭，静静地站立在树冠上，一动不动。它们可能是飞累了在这里休息，或者是被潮水赶到了树上来。忽然，有3只白鹭由树冠上飞起，但没有飞多远就又回到树冠上。当着这6只白鹭展翅远飞的时候，摄影师们把这个场面拍摄了下来。

　　几只海鹰在空中飞翔，把摄影师们吸引了过去。它们是著名的白尾海雕。它们在我国北方繁殖，南方越冬；现在福建正好是冬季，但气候相当暖和，它们从北方赶到这里来越冬了。那白尾海雕不怕人，也不怕船上的发动机响，所以很容易地就拍了下来。大约是为了表示亲切，或者是让摄影师们充分拍摄，有一只白尾海雕在我们头上飞了好大一阵。我在北方看到过白尾海雕，那是在一只大笼里；飞翔中的白尾海雕，今天第一次看到。它们的雄姿让人振奋，给人鼓舞。它们的胆魄，它们的无畏，更让人感到亲切。

　　然而，在红树林上空活动的，不只是海雕和白鹭等等大鸟，更多的是那些中下型的鸟类，它们在树冠上飞着、跳着、叫着，造成了一片热闹景象。

　　看了落潮，又看了涨潮，一幅幅画面留在脑海，我们离开了。

　　也是非常凑巧，两天以后，我们在厦门大学的招待所，遇见了我国红树林专家、厦门大学教授林鹏先生。他是一个性格爽朗的人，见面就说：“你写海南岛东寨港红树林，题目叫《矮矮的红树林》（见1980年初《光明日报》），不对，因为红树林并不矮。”他告诉我，在东南亚，红树植物中很多长到20米以上，可以做建筑和桥梁用材，也可以做家具，木头红红的，很好看。一次，他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参加国际红树林会议，并在那里做了考察。他了解到，在世界上，红树林有70多种用途：它是造房子、造桥、造船的好材料，也可以用它造纸、做人造丝、制糖、制酒、制醋，等等。

　　红树植物的叶子，是很好的有机肥料和饲料，虾吃了它的碎屑，长得快。国外有的地方已把红树林作为养虾基地。据计算，每公顷红树林每年落叶至少7000-8000公斤，所以，凡是有红树林的地方，鱼也多，虾也多。他在广西一座养虾场听到一个事例：两个养虾点，一个把周围红树林砍光了，一个没有砍。结果呢，砍光了红树林的，虾长得又慢又小，年底算帐，赔了钱；没有砍红树林的，不但不赔钱，反而赚了钱。

　　红树林的天然繁殖是比较快的，但林鹏主张仍要大力提倡人工种植。海滩造林应和陆地造林一样，引起应有的重视。陆地造林，国家对农民有一定的补贴，在海滩上造红树林，补贴同样应该有。这样，我国沿海的红树林，会很快恢复和发展起来。

　　教授说，我国东起台湾，中经福建广东、香港、海南，西达广西，共有约6万公顷的红树林，但过去破坏不少，今后应保护和恢复、发展。国际上现在对红树林很重视，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下，已成立红树林委员会，印尼、马来西亚、缅甸等国的国家红树林委员会，也都建立起来。我们应该赶上去。

　　林鹏认为，红树植物可能是由陆地走向海滩的一种植物。它们能够在海滩上活下来，主要原因是它们本身适应了海滩上的各种条件。例如，在海滩上，它们只选择有淤泥的地方；淤泥中呼吸困难，它们就发展了各种不同的呼吸道，甚至把许多条呼吸根伸出水面。又例如，海水中盐分很大，一般树木很难生存，而红树植物中含有大量丹宁，能够抵抗海水的侵蚀。过去，渔民们用红树汁染鱼网染衣服，也是这个道理。一只鱼网，染了一次又一次，可以使用很多年，腐蚀性再大的海水也不怕。红树植物的叶子也厉害，有的能够把海水吸收进去贮存起来，有的能够把盐分分泌出去。

　　关于福建的红树林，他说，云霄的那一块应该很好的保护起来；龙海的海滩上也有一定数量的红树植物，而且有的比较高大，他建议也划作保护区，以利恢复和发展。谈到科学研究，教授说，他和金德祥先生指导的两名研究生，都在进行红树林方面的研究工作。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力量投入。

　　好了，关于热带雨林和红树林，我们暂时只能说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