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中再想起“萧天”这个名字时,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有那种令她难以自控的悸动,而是只有一股浓浓的想要流泪的酸楚。
她的心绪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变得平静。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她依旧时常会想起那个曾经紧拥着他、陪她一起入睡的男人。
曾经她对他的爱根植于她的骨中,深埋于她的心中。但现在,她觉得那份爱已经慢慢沉睡了,也或许是已经消散了。
但从任何角度而言,她都认为萧天离开她的生活对她是一件好事。
像这样一个掌控欲和掌控能力都极强的男人,不管他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占有也罢、真爱也罢,那都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因为他可以随时闯入和离开你的世界,而你却无法拦阻和挽留他。
这一次她发下了重誓,她要把萧天这个人这个名字永远地隔离在她的心门之外,她不能再容许这个男人轻易就让她的心再这样地起起落落了。
她的生活基本上回复到了那段见不得光的日子前的状态,不同的是她越来越忙碌。
5千万资金的注入给“颜”打了一针强心剂一般,更多优秀的设计师被招揽到“颜”,在大卫的带领下不断设计出越来越多令市场轰动的美丽。
“颜”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制作车间。
除了旗舰店,“颜”在本市各区的中心商业地段又开设了三家分店,并在侨东的几个重要地级市开设了新店。她和刘艳红都不想过快地扩充规模,所以“颜”的分店暂时没有辐射到侨东省外。
自有公司的规模壮大和工作量的激增,让采月再次开始犹豫要不要离开裘瑞国际。
对于5千万资金的事她嘱咐过刘艳红,如果裘岩问起就说是她父母借的。所幸裘岩并没有对这个问题有太多的怀疑和探究。
这一天,一起在海景酒店用过晚餐,两人一起漫步在海边的栈道。海浪一浪一浪地拍打着防波堤柱,听起来有些惊心动魄。
寒风吹过,采月身子缩了缩,裘岩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最近你的脸色有些差。是不是太忙了?”裘岩很清楚“颜”现在的情况,想来她每天忙完裘氏的事一定还在忙“颜”的事。
“还好。等周末我好好睡一觉就会恢复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裘岩才开口:“采月,如果你想离开裘瑞国际,我不会强留你。虽然我很想你留下来,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觉得欠我的,所以才为难地留在我身边。我说过,在我这里你有百分百的自由,不管是感情方面,还是你的去留方面。”
感动和感激再次让她望向身边的裘岩。不管是感情问题还是去留问题她都没有想好。
她觉得她有些可耻,在理智上她觉得她应该尽快离开裘岩,这样或许裘岩就可以快些忘记她了。但在感情上她发现她舍不得离开他。裘岩习惯了每日一早见到她的微笑,她也同样习惯了每天有裘岩在她的身边。
“如果你认为你离开了裘瑞国际我就会忘记你,那你就太轻看我对你的感情了。我这么说是希望你在考虑你的去留时,不要过多地把我对你的感情因素掺杂进去,那会让你的判断变得不准确。
人和人之间除了感情总是无法避免利益的纠隔,这两者并不完全冲突,但有时候需要你冷静和客观地对待。就像你和艳红的关系一样。”
一如以往,她的心思他轻易就可知晓。
在她的心目中,裘岩拥有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与沉稳。他就像教堂里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你很难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透他心中所思所想,而你的心思在他面前却如摊开的书一般一览无遗。
“裘岩,谢谢你!我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无论去留,我对你的感激和尊敬都只会有增无减。”
她如此的回复令裘岩心中有了一些难以克制的伤感。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明月,脸上看起来是微微的忧伤。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就像这天上的月亮,她只是一颗和天上亿万颗星辰一样的物体,却因为人的悲愁而让她平添了许多不相关的哀怨一般。其实人喜也好人悲也罢,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她高高在上,并不懂得我们这些凡人的愁怨。”
“裘岩…”裘岩从未在她面前过度表露过他的哀伤,所以她对裘岩突然之间的有感而发甚感意外和心酸。
和萧天对她动则发怒的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同,裘岩是一个极少激动、极少把感情写在脸上的男人。
萧天像一团火,带着炽热和焚毁的力量。裘岩则像一潭水,带来治愈和平静的能力。他们两人就像天生的敌人,而她很不幸地夹在了两人之间。
“对不起,本来你的心情就有些沉重了,我不该再让你沉溺的。走吧,我送你回家。”裘岩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从凡人恢复成了神尊。
车上,采月想劝劝裘岩,裘岩却抢先开了口。
“不要告诉我那词的前半阙。虽然天涯何处无芳草,但曾经沧海难为水。”说这话时,他正开着车,脸上是一如平常的平静。
裘岩仿佛她脑中的神经元,又仿佛她肚里的虫,采月只能再次垂首不言。
自从那个元宵节猜灯谜过后,裘岩对中国的古典诗词就一下子兴趣大增。现在的他有时真让采月觉得有一种出口成章的感觉。
但今晚他所吟的诗句却让她心纠不已。
三天后,她把她的决定告诉了裘岩,只有四个字:“我会留下!”
裘岩听完她的决定对着她微笑了一下,也只回了四个字:“你很聪明!”
采月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她和裘岩之间的关系确实是既暧昧不明又脱不开利益的纠缠。她留在他身边的确既出于感情又出于利益。
她知道即便她离开了裘瑞国际,裘岩对她也不会放手。而她离开,她得到的绝对不会比她留下的要多。既然如此,她何必离开?
而裘岩显然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并且乐于接受。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一手安排而有的结果。萧天像恶魔一样地纠缠和占有她,而裘岩留她的手段和方式却是感情加利益,只是他要一点一点将感情的因素无限扩大。
他从来不曾停止地让她明白他最终要的是什么,但他又从不曾让她感到难以承受。在她每次想要逃开时,他就会适时和适度地后退。在她以为他可能要放弃时,他又会立即地提醒她,他从来没有打算要放过她。
有时候采月觉得裘岩其实是比萧天更可怕的男人。但如同她抗拒不了萧天的热情一般,她也抗拒不了裘岩独独对她才有的温柔。
这两个男人以不同的形式对她的人生都施以了不同的影响。对于自己身处两个如此名声在外的优秀男人之间,她不知道这算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灾。她只知道她每天如履薄冰一般,不知道哪一天她就可能会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采月如此的决定令刘艳红大大的不高兴。为了安抚好死党,她在宣布她的决定后的当个周末,约刘艳红到了楚天云梦,请她放开肚皮大快朵颐。
楚天云梦,老板马凉是湖北人,但这里的菜却是以鲁菜为主,以鲁菜出名。这座本市高档餐饮品牌代表的酒楼一共有两层,一楼全部为散台,可以承办大型的婚宴和商业酒宴,二楼也有部分散台,但大部分为包房。
采月每次来楚天云梦就忍不住会想起柳永那首被古人和今人都念烂了的《雨霖铃》里的词句:“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更别说词的后阕:“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平时除了商业应酬,她是不会来这里的。因为她总觉得这里充满了一种别样的离愁别绪。但今天为了安抚死党,她选择了来这里。因为刘艳红是个地道的吃货,对楚天云梦的招牌菜时常地挂在嘴上。
“你别以为请我大吃一顿就可以贿赂我了!小姐我很不高兴!吃什么都不香!”刘艳红一坐下就开始提意见。
采月笑了起来:“没关系,你要是觉得不香不想吃,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有好吃的,我凭什么走呀?”刘艳红的吃货本相轻易就被采月一句话给揭露出来了。
“今天你是娘娘,我是宫女,哪里伺候得不满娘娘意的,尽管发落好吧?娘娘,您想吃点什么,任点!”采月从服务生的手中接过菜谱,然后双手捧着菜谱递到了坐她正对面的刘艳红面前。
刘艳红拿起厚厚的菜谱快速地翻着,脸上是满脸的煞气:“今天不吃得你肉疼,我就不姓刘了。”
采月笑咪咪地望着自己的这位死党,等着她报出要点的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