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外。
岑可欣抬头望天边,那里如同披上一层层薄薄的轻纱,就像一张发黄的照片,周围万籁俱寂,眼底露出无限迷茫。
“你有什么想法?”
岑一深斜靠在车前,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对着空气开始吞云吐雾,没有打算离开意思。
岑可欣回过神来,看到他这样,没由来的难受,眼睛酸涩,她牵强地笑了笑,“二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岑一深睨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继续抽着烟,还没吸两口,就听到岑可欣咳嗽声音,他看了眼,见烟往岑可欣那边飘去,便将香烟掐灭了。
“想好了没有?”
“什么?”
岑可欣不解,一脸摸不清头脑。
岑一深淡淡说了句,“你要所谓的爱情,还是你家人。“
“二哥。”岑可欣愣了,一分钟后反应过来,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不明白,爱情和家人怎么会发生冲突。
如果爱情真的能由自己来掌控,想爱的时候就爱,不想爱的时候就真的不爱了,那该有多好。
“你知道是谁举报大哥?”
“……”
岑可欣张了张嘴,沉默了。
岑一深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薄唇轻阖,岑可欣却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她捂着耳朵往后倒退,“我不听,我不听……”
她嘴里一边重复三个字,泪水很快打湿脸颊,是咸的。
咸咸的。
她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他,他和大哥一直是好朋友,他又怎么会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
岑一深静静地看着他,“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不敢承认?”
“二哥,你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岑可欣辩解道。
“你真让我失望。”岑一深冷冷地看着她,“我一直是怎么教导你,是不是全都忘了,看看你这一年做的事,让我感到失望。”
“二哥,别这样,他一个月都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向你保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我让他给你解释,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伸出的手落了空,她才发现是岑一深避开了她。
是夜。
岑可欣倚在车前,半岛别墅里早已亮起灯,路边的银杏树茂盛的枝叶在狂风中纠缠,耳边哗啦呼啦声响像是在弹奏一首世界名曲。
落了窗帘的窗户上,修长背影浮现,朦朦胧胧,她只需要一眼就可以肯定,胸口处藏了深深火焰,那么迫不及待。
岑一深声音在车内响起,不冷不淡,“既然到了,为什么不下车?”
打破了平静。
“二哥。”
岑可欣乞求望着他,“我会找他问清楚,一定会。”
一双修长手臂从伸过来,打开了副驾驶车门,“下车!”
“二哥。”
谅岑可欣也没想到,以前那么纵容自己二哥,会冷眼相向看着她,她慌乱了,可心里有一个很小声音告诉自己,她没有错。
如果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宁愿死去。
“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亲人都不顾,岑家不需要你这样的懦夫。”
“滚下去,以后不要再跟人讲你是岑家千金。”
“滚……”
岑可欣哭了,她哭的很伤心,她不停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二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下一秒,她被一股力量用力推了出去,路边正好一片绿油油草坪,岑可欣并没有摔伤,耳边传来马达发动声,岑可欣连忙爬起来,她双手拍打着车窗,“二哥,不要走……”
黑色跑车并没有因为她的阻扰停止步伐,缓缓向前驶去,岑可欣哭着跟在后面追赶,那辆车还是与暗夜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她彻底清醒过来,二哥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她的周围漆黑一片,不远处别墅灯光明亮,是她唯一的心安。
她哭了很久,直到泪水哭没,脸颊上水渍干涸,在也哭不出来,她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咬紧牙关朝着那束触手可及的光飞奔而来。
别墅里。
艾露迈着风情万种步伐走向窗前的男人,雪白的下巴放在男人肩膀上,笑容明艳动人,“在看什么?”
不可否认,她长的十分美艳,冰肌玉骨,优美的天鹅颈肌肤细致嫩滑,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一亲芳泽,猩红的口红媚而不俗,她身体每一处都长的恰到好处,凸凹有致,丝质衣服根本这挡不住这具身体的美好,只会让男人浮想联翩愈发想要征服她。
遗憾的是,很少有人能讨到她的欢心。
韩司佑在窗前站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艾露不解其意,顺着男人目光望去,便看到在路边哭泣的可怜的女子,她的视力一直很好,很快认出那是岑家千金,下意识侧头。
“你在看她?”
韩司佑眸色波澜不惊的扫了艾露一眼,神色没有变化,盯着窗外那道身影,讳莫如深。
艾露脸色不是很好,她主动站好,在男人并肩站好,和他一起眺望窗外。
窗外正对一颗银杏树,正直十月,金黄的树叶在这夜晚沙沙作响,勾起她的回忆,一时出了神。
“司佑,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时我死了该多好,看到这些树叶,就会想起我们的曾经,永远都回不去了。”
一地泪水从艾露眼角潸然而下,她毫无察觉。
一只手从天而降,擦掉她眼角泪水,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别哭了。”
艾露缓缓睁开眼,撞进他湛湛深沉的黑眸里,她不由上前依靠在韩司佑怀里,“司佑,我不想嫁他。”
“我知道。”韩司佑淡淡道,“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强迫你。”
“噗嗤!”艾露突然笑了,她伸出手遮掩住唇角笑的娇娆,她说,“司佑,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艾露缓缓地离开韩司佑的怀抱,伸手青葱般的手指替他抚平皱褶的衣襟,她动作认真缓慢,过了很长时间,她的声音再次低低传来,“以后,我们就真的成为一家人了!”
她的声音充满无限空洞,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清晰。
啪——
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鸟,想要飞进房间里,却被玻璃阻拦用头使劲往里撞,一下又一下,徒劳无功后跌跌撞撞飞向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韩司佑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艾露。”
他只叫了她的名字,却用眼神警告她,让她别任性。
艾露挣开她的手臂,她揉了揉被困那处,抬头看他,“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带有少女般娇憨,她说,“我一直记得十九岁那年你说过的话,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司佑我只有你了,对于我来说,我们做不了恋人,做彼此的亲人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会保护你。”
艾露的手抚向韩司佑的脸庞,她用认真的眼神望着他,“大少爷已经在几个月前偷偷回国了,蒋意唯的事情是他亲手做的,你清楚跟你挂上边的女人他都想沾染,你要小心。”
“我知道。”
“你早就知道?”艾露错愕道,不由一脸惋惜,“蒋意唯在娱乐圈多年,始终能保持干净已经很不容易,上次车祸她肯用性命救你,说明是真心的。”
“司佑,难道你一点都没心动过?”
“我会补偿她。”
“可有些是你补偿不回来的,树干穿透了她的子宫,她已经失去作为一个母亲资格。”艾露轻声叫他的名字,“司佑,这个女人已经很可怜,她只不过想要你施舍一点爱给她。”
看到这样的蒋意唯,艾露会想到当初的自己,同样可怜,他对蒋意唯有情,那是否说明自己在他心里位置始终没变过。
在艾露期待的眼神下,韩司佑眉头微蹙,“艾露,这是我的私事。”
艾露一脸自嘲,“我们曾经不分彼此,你一定怨恨过吧,当你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的时候,想要挣脱他的掌控,我却不知廉耻地背叛了你,主动爬上他的床,你从未说过一个字,现在我才知道,你对我惩罚比我想象的还要残酷。”
关于二十三岁那年,艾露有很多事情不愿去回想,那是她噩梦开始,从此她生活在地狱中,日日备受煎熬。
那一年,也有过关于美好的回忆,那是她此生唯一做过最好的美梦,有时候她宁愿长睡不醒。
那一年,十九岁的韩司佑带着她一起逃离那个家,他们住着不到二十平方的旧房间,她们趟在一起睡在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上,每天必须自己买菜用公用厨房做饭,上厕所洗澡都必须使用公共厕所,楼道里永远散发着恶臭味,她们曾趟在床上两天没钱吃饭却假装不饿,直到楼下饭香味飘进来,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当时特别尴尬。
在那之前,他是高贵的韩家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被人众星捧月,每天却只能跑到工地上干活,每天回到家手上和肩膀上都是磨破的水泡,她只能躲在房间里看着他的伤口偷偷哭,她不敢出去,不能出去找工作,只能靠他养活。
他那时才高考完,连大学都没上,又不能进正规公司,只能没日没夜干那些苦力活。
那时,他们都为未来努力过,不管多苦多累,他都没放弃过,是她先放弃的。
每当想起曾经自己多么下贱回去找那人,在看看现在变得更加优秀的韩司佑,她最终还是给这段念想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她没有什么遗憾,他们都努力了。
只叹世道不公,她们只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里相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