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汤宇星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没……没事”,我使劲捶了捶脑袋,“您说的这些实在让我太震惊了,我一时还难以接受,得好好消化消化。”
我竖起衣领,努力想让自己暖和起来。
“回去吧,时间实在不早了。”
汤宇星见我恢复了正常,便低头看了一眼表,然后站起身,望向了营地的方向,突然心事重重起来。
“再聊会儿吧,我真不愿意走。等营地的人来接咱们的时候再说吧。”
谜底揭开之前,我必须趁着这股劲继续追问下去。如果睡上一觉,我担心现在清晰的思路会变得模糊甚至被遗忘。
“这么晚了,营地应该有人来接咱们了啊。”
他举目远眺,恨不得一眼看清楚营地。可我们离得太远了,小小的营地在巨大的沙漠中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要不要打个电话?”我也站起了身。
听到我的建议,汤宇星忧心忡忡地拿出手机,可看了一眼之后,他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没信号。”
我连忙拿出自己的两个手机,结果跟他的一样,一丝信号都没有。
“别担心,也许营地的人觉得您的学生来了,咱俩难免会聊得时间长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来接吧?”我试图阻拦他想要回去的念头。
他没有做声,依然在看着远处。
“再说,如果回营地,咱们就没办法谈话了,毕竟这件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啊。”我再次做出了阻拦。
听到这话,他把眼神从远处收回到我的身上,犹豫起来。我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也行,那咱们就趁热打铁,聊完吧。”
他坐回到原处,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点起了一根烟。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除了想让你从中发现一些有意义的细节外,还想让你知道其他人调查此事的目的,毕竟参与整个事件的人不止咱们两人——同一件事情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意义,只有知道了这件事情所有的意义后,才能逐步摸清别人的目的。”
他深吸了一口烟,又看了一眼表。
听着他的这些话,我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吴丽丽调查此事是为了治疗她的多重人格?不应该啊,她是在为大谷基金会办事,跟她个人好像没什么关系。再说,她把整个房间布置成粉色也未必证明她有多重人格,没准她就是喜欢粉色呢?而且我在跟她接触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难道我忽略了什么?
我本想把自己对吴丽丽的怀疑告诉汤宇星,可总觉得这种怀疑没有任何依据,于是我思量再三决定先不提此事。
可汤宇星为什么会从平行时空聊到这个话题?他只是想让我多了解平行时空还是意有所指呢?既然我俩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那他于情于理都应该直接告诉我他来这儿的最终目的,那他为什么要绕很多圈子讲别的事情呢?他是在一步步暗示我什么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能再打断他的引导,只需认真等待他接下来的暗示。
于是,我开始静静地等他说话。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汤宇星显然已经习惯了我的催促和发问,此时我突然的沉默让他有些意外。
“没,我在等您。”我摇了摇头。
“你突然变得这么乖我还真不适应,”他微微笑了一下,“好了,关于第一点咱们就说到这儿,接下来咱们聊聊第二点,也就是哈特曼斯研究所的实验——还记得那个实验吧?”
“记得。那个实验将一个DNA分子变成了两个——不对,我说错了,是把不同时空中两个完全相同的物质置于了一个时空之中。对吧?”
“基本正确。那你思考一下,如果这项科技发展下去,会出现什么情况?”他的表情变得极为郑重。
“如果这项科技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我开动脑筋琢磨起来,“那根本不需要什么克隆技术了,直接就能把一个完全相同的人或者完全相同的世界呈现在一个时空中了啊,就像是复制!到时候只要这个技术一启动,无数个时空中的我岂不是都能被分离出来、同时出现了吗?那时候岂不是会有很多个被‘复制’的我?……”
说着说着,我的脑子变得异常清晰和亢奋起来——某个神秘的东西渐渐出现在我脑中,让我瞬间呼吸急促、心跳几欲停止!
罗布泊——平行时空——复制人……
双鱼玉佩!
“汤教授,我终于明白您为什么来罗布泊了!”我仿佛发现了宇宙的终极奥秘一样,兴奋得简直要狂呼了。
“是吗?”他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狐疑地看着我,“为什么来?”
“您是为了寻找双鱼玉佩!”谜底终于就要揭晓,我冲动得不能自已。
汤宇星沉默了。
这次沉默如此之久,仿佛宇宙由诞生到消亡那般。
“对于双鱼玉佩,你了解多少?”他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
“不多,但也许够用。”看到他的反应,我几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双鱼图形其实就是伏羲的太极图!伏羲创建的太极图就是由两条完全相同的鱼环抱而成。我原本不明白为什么太极图是由两条完全相同的鱼环抱而成,但通过你刚才关于平行时空的描述,我相信这两条一模一样的鱼其实就是相互平行的两个时空中的同一条鱼——真没想到,伏羲竟然在远古时期就洞察到了平行时空的奥秘!”
“接着说,然后呢?”他毫无表情地看着我,但我知道,这样的表情下面一定隐藏着山呼海啸般的冲撞。
“我听说,建国后军方曾经在罗布泊地区发现了一个双鱼玉佩,说是玉佩,其实是一个先进的装置。当这个装置启动时,所有被它照射过的物体通通会变成两个,就像哈特曼斯研究所做的那个实验那样。于是罗布泊一带曾出现过大量的复制人,而且还有一些平行时空中的奇怪生物通过这个装置进入到我们这个时空之中。由于军方无法控制这个装置,以及无法控制由它分离出的大量复制人和复制生物,于是就用核武器毁灭了那个地方。”
我越说越激动了。
“咱们刚才不是说了嘛,以人类现有的能力,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装置,那请问,双鱼玉佩是谁制造的?”他依然不动声色,冷冷地质问我。
“我听说,双鱼玉佩的制造年代在十几万年前,因此很有可能是上古文明中拥有更高科技的人类制造的,或者是外星人遗留下来的!您不是说了嘛,这样的实验理论上完全成立,而且现在的人们已经能够进行此类实验——虽然现有的实验成果极其微小——但既然理论和实践都成立,那我们就不能否认更高级的人类曾经制造过此类仪器。您该不会怀疑有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的存在吧?”
“完全不怀疑!”汤宇星叹了口气,“按照你的说法,你认为双鱼玉佩其实是能制造虫洞的高科技仪器?”
“没错!既然现在的人类能制造离子加速器,那人类就有制造出虫洞以及制造黑洞的可能性,这个推论您刚才已经告诉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更高级的人类不能制造出产生虫洞和黑洞的仪器呢?您来罗布泊既然是为寻找虫洞,而您也知道宇宙中存在的虫洞不但其出现的规律我们无法掌握,在何时何地出现我们更加无法获知,那么您来此地,一定不是为了寻找作为已有物质存在的虫洞,而是为了寻找能制造出虫洞的仪器!”
汤宇星听完我一口气说出的这些话后,微微动了动嘴角,然后怪异地看着我。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您反复跟我强调人类现有的能力极为有限,又多次提到即便发现了已知的虫洞人类也无法控制,那么其实即便您在这儿找到了已知虫洞的位置也毫无意义,因为人类完全控制不了它。但您还是来了,而且仿佛信心满满,因此我觉得,您一定知道这么一个仪器的存在,而且一定知道这个仪器就是能制造虫洞的更高科技的仪器!——我说完了。”
一口气说完我的分析之后,我解开了脑中对他来此处目的的疑问,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那我找到这个仪器又有什么用处呢?”
“既然它能制造虫洞,既然它能‘复制’一切东西,那您说,它有什么用处!”我根本不屑回答他这个问题。
“呵呵,传闻的力量真是可爱又可怕!”
汤宇星拿出了最后一根烟,点着后深吸了一口。
我腾起的万丈豪情瞬间凝固——他非常不屑?
“你的推理能力的确很强,不过,你这一整套推理的前提根本就不成立!”他语气虽缓,但每一个字都像耳光一样扇向了我,让我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世上的确存在双鱼玉佩,但它根本不是什么仪器,仅仅是一个玉佩而已。而且,双鱼玉佩根本不是在罗布泊发现的,而是在内蒙古哲里木盟奈曼旗辽国一个公主的墓地中出土的,它只是一个普通的随葬品而已。”七十多岁的汤宇星笑得前仰后合。
我……我还是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而且,即便有这么一个仪器,它也不可能简单地把生物复制出来,更不可能有什么奇怪的生物通过这个仪器制造的虫洞来到现实时空。别忘了,那个被复制的DNA分子是在超光速的环境下,离开那个环境它根本不可能存在——相互平行的时空有着完全不同的时空,处在完全不同时空中的生物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时空中呢?你可以进入你的平行时空,你可以做梦,但你最终还是要处于某一个时空中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时空中呢?你能跟梦中的你对话吗?你能跟二十年之后的你对话吗?如果能的话,那时空穿梭不就有意义了吗——你可以回到一年前,告诉一年前的你,去买某个能中五百万的彩票,然后你不就能中五百万了吗?——别忘了平行时空互不干涉的理论!就像刚才说的多重人格,那个人无论有多少重人格,他始终是在一个时空之中,那些‘人’只是通过平行时空进到了他的现实时空而已!就算别的时空中的什么可怕生物进入了我们这个时空,它也需要这个时空中的某个载体!你以为通过那个仪器就能复制另一个‘你’出来啊?你以为复制出一个军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打仗去杀人吗?你以为把一百块钱复制出无数张你就能随心所欲地花钱了吗?——你还是赶紧扔掉这些的小说家们可爱的幻想吧。”
好吧——我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耳光。
“这个实验的意义在于,它证实了平行时空的存在,让人们能够看到两个完全相同的物质,但这两个物质是无法穿越时空发生联系的。就比如说,我能同时看到你和镜子里的你,但你能让镜子里的你打我吗?你能自己打镜子里的你吗?所以,有些科幻电影里通过制造一批复制人去征服世界的观点完全站不住脚,那只是科幻电影而已,永远无法实现。”
说完这些后,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那您再次跟我提到这个实验是何用意?”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脸,我哆嗦了一下。
“正因为这个实验证实了完全相同的两个物质可以同时出现,所以它最大也是最糟糕的作用就是——误导!如果不了解全面的平行时空理论,尤其是平行时空互不干涉理论,那么这个实验会让人误以为物质是可以‘复制’的!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被误导的人,那么你完全可以大声地告诉他——别他妈做梦了!哈哈。”
从汤宇星口中听到脏话,实在让我觉得好笑又亲切!
“科学史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证伪史,很多科学家一辈子未必能产生新的理论和新的实践,但他们的意义在于证实了很多伪科学的荒谬,这本身也有重大意义,就像在做排除法,他们的贡献在于排除了真理出现过程中的种种谬误。好了,关于第二点咱们也说完了,现在咱们进入第三点。——第三点是整个理论中最核心的观点,也是我来这的最终目的!”
终于到了揭晓真相的时刻!
我立刻调动所有细胞,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
“我们一直在聊时空穿梭,但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聊的都是以时间为轴进行的穿梭?无论是回到过去还是进入未来,这种穿梭都是纵向的——那有没有横向穿梭的可能性呢?也就是说,有没有以空间作轴进行的穿梭呢?”
他凝神看着我。
“理论上……有吧……”我不敢妄下结论。
“在非洲、南美和中国的云南都有一些神秘的洞穴,进入这些洞穴的人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百慕大和罗布泊也有这样的情况。消失不见的人是进到了平行时空之中,如果没有合适的虫洞返回,他们将永远消失;但那些重新出现的人出现在别的地方又该如何解释呢?——他们出现在了地球其他的地方,这就意味着他们仍处于原本的时空之中。可是他们是如何从此地到达彼地的呢?”
“会不会是他们进到了平行时空之中,然后通过另一个虫洞到达了地球上的另一个角落呢?我曾看过一则报道,说的是一架飞机三十年前突然消失,三十年后它竟出现在了另外一条航线上,空管局还保留着这驾飞机三十年前出发和消失时的记录,而飞机上所有人的记忆仍停留在三十年前。”
“没错,类似的事情曾发生过很多次。你说的这个案例经过了时间和空间的双重跨越,但有些案例则没有进行时间的跨越。也就是说,它们在此地的消失和在彼地的出现是同时发生的!——它们只完成了空间的穿梭!”
“可是您不是说了吗,不存在没有空间的时间、也不存在没有时间的空间。”“对。我说的这种空间的穿梭其实存在时间的穿梭,只是这种时间上的穿梭极其微小,可能只有几亿分之一微秒,人类无法发现,因而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看起来它更像是空间的平移!我们刚才说了,通过时空穿梭进入平行时空是没有意义的,但如果在特定条件下,时间穿梭的过程短得能够忽略不计,而空间穿梭,也就是空间平移能够实现,那这个意义何其重大!”
“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完全忽略任何的距离限制,瞬间完成空间的平移,对吧?”
“没错。只要存在这样的虫洞,只要进入它,你就能从任何地方瞬间到达同一时空中你想去的另一地方!”
“如果真有这样的虫洞,我们根本不需要交通工具了,想去哪儿不就能去哪儿了吗?”
我看到了未来科技的前景。
同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攸侯喜的大军能够抵达墨西哥。
“对。如果这样的虫洞出现,那你根本不需要远涉重洋去入侵美国了,你只需要在本土把一支精锐部队投放到美国任何你想拿下的地方,然后就能够出其不意地实现你的目的。哈哈。”
他笑得有点不成样子了。
“您来罗布泊是为了寻找能够进行空间平移的虫洞?”
汤宇星举的入侵美国的例子虽然听上去像是玩笑话,我却隐约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终于知道我的真正目的了!”
“可是,这样的虫洞也太特殊了吧?它不但能进行时空穿梭,还能把时间上的穿梭忽略不计,还得把空间上的穿梭限定在同一时空的范围内,实现在同一时空中任何地点的平移——它有太多限定条件了,简直不可能存在!”
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虫洞能够存在。
“可理论上它是存在的啊。”
汤宇星又笑了。
“理论上存在并不表示现实中也存在啊。”
我有些恼火了。
“那楼兰人和攸侯喜是怎么实现的?”
他抛出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好吧,既然它真的存在,那我们就一厘米一厘米地去搜索!只要我们的足迹踏遍罗布泊地区的每一个角落,总会发现它吧?这花不了多长时间啊。”我无语了。
“可是虫洞是一个能量场,它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就像一扇门一样,有开着的时候就会有关闭的时候。”
“那谁来决定它何时开启何时关闭呢?”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按照您刚才说的,如果罗布泊地区的人——比如楼兰人——他们在夏商时期通过虫洞来到了这里,几百年后通过虫洞消失了;然后过了一千多年又通过虫洞来到这儿,几百年后通过虫洞又消失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至少在他们那个时期,虫洞有时候隔几百年会开启一次,有时候隔一千多年才会开启一次?”
“对啊!”
“既然没有人知道谁在决定着虫洞开闭的时间,而虫洞上一次开闭时隔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就算是这几十年间发生的失踪事件真的是虫洞造成的,那也毫无规律可循,既然我们对于这些一无所知,那我们来这儿干吗?——来这儿等着它下一次开启吗?如果下一次开启是几百年或者几千年之后呢?”
我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了。
“万一咱们碰巧就遇到了呢?”他还在逗我。
“就算碰到了,您能控制得了吗?”我简直要咆哮了。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汤宇星强忍着笑,试图严肃下来。
我努着嘴恨恨地别过头去。
“我来这儿的确是为了寻找虫洞,但不是为了寻找已知的、作为宇宙物质存在的虫洞,因为就像周大公子所言,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也不知道找到后该怎么控制,所以它是毫无意义。我来这其实是为了寻找……”
他故意停顿下来,然后眨巴眨巴眼,等着我看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来找虫洞,又不是找已知的虫洞,那他来找什么样的虫洞?——这老头有病啊!
我没有理他,继续使着性子。
“你听不听?你要是不听我可回去吃饭了。”
汤宇星假装要起身,看到我迅速回过头来,便继续乐呵呵地看着我。
“拜托,教授,您别整我了,赶紧告诉我您到底要找什么啊!”我给他磕头的心都有了。
“来找双鱼玉佩!”
去你大爷!
我站起了身,准备朝沙丘下走去。
“干吗去?”汤宇星也站了起来,大声地喊我。
“回北京,然后被枪毙,省得被你玩死。”我停住脚步,强压着内心的杀意。“嗯,看来你的确有杀导师的潜质。”他再次笑了起来。
我迈步就走。
“我的确是来找双鱼玉佩的——如果你喜欢这个叫法的话!”他的笑意瞬间消失,然后平静地揭晓了谜底。
我回过了头。
“已知的虫洞很难寻找,也不可控,尤其是像我们说的那个特殊的虫洞,想要找到它比大海捞针都难。但罗布泊存在特殊虫洞的事实已确信无疑,我怀疑罗布泊存在能制造虫洞的仪器,也就是你所说的更高级的人类制造的仪器。这个仪器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因此,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叫它‘双鱼玉佩’!”
我怔怔地站着,大起大落的心情已让我的神经几近断裂。
“传闻的确很可爱,它不但可爱地胡编乱造,而且可爱地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太极双鱼图、双鱼玉佩、罗布泊神秘失踪事件、平行宇宙——这些并无关联的词汇联系起来的确可以写成一篇不错的科幻小说。虽然上述事物之间并无关联,但这些传闻的确接近罗布泊的真相。如果你愿意坐下来听我继续讲,我可以告诉为什么我会怀疑罗布泊存在能够制造虫洞的仪器。”
他说话后兀自坐下去。
真讨厌,他知道我一定会坐回去的。
天色已经非常暗了,也许过不了半个小时就会黑透,因此我希望他能尽快将谜底告诉我,省得我们迷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荒漠之中。
“虽然宇宙中已知虫洞的出现与消失毫无规律可循,但罗布泊虫洞的出现与消失却是非常有规律的!”
见我坐定后,汤宇星开始直奔主题。
“您为什么认为罗布泊的虫洞很有规律?”
“这是我根据楼兰人的出现与消失产生的判断——楼兰人每一次消失之前都险些遭受灭顶之灾,而每次灭顶之灾来临时他们都会集体消失!”
“灭顶之灾?集体消失?”我在昏暗中努力想要看清楚他的眼神和表情。
“没错。楼兰人第一次消失是在商朝,那时商朝正在发兵征讨楼兰;第二次消失是在东晋时期,那时北方的少数民族正不断南下,多个少数民族政权为争夺楼兰而在此地大开杀戒——每次即将灭族之时他们就会全族消失,这难道是意外和巧合吗?”
“危险来临时集体消失,这分明就是早有准备了啊!”我连忙接话。
“没错!即便罗布泊存在已知的、作为宇宙物质存在的虫洞,那楼兰人也不可能随意地操控它。但楼兰人可以操控虫洞的事实已无法否认,因此我怀疑,楼兰人很有可能掌握了一种能制造这种虫洞的仪器,正是因为他们拥有这种仪器,所以一旦危险发生,他们就通过这个仪器制造出虫洞,然后通过虫洞进入另外的时空逃离此地!”
这个怀疑虽然有合理之处,但显然太过大胆。因此我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继续听着他的分析。
“我们说了,通过虫洞可以实现时空穿梭,但如果是通过宇宙中已知的虫洞,那即便是实现了穿梭,也不知道能不能返回、如何返回。因为宇宙中有无数个虫洞,虫洞的出现与消失也毫无规律可循。如果你通过这个虫洞进入了另外的时空,那么你在另外的时空中很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新的虫洞,或者遇到其他无数个虫洞进到新的时空中——通过某个虫洞进行穿梭然后再通过这个虫洞返回原地,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就像你把一粒沙子扔进大海之中,你再次发现这粒沙子的几率基本为零。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楼兰人可以在罗布泊多次穿梭,他们可以通过这个虫洞离开,还可以通过它返回——这足以证明他们完全可以操纵这个虫洞!”
“宇宙中的任何虫洞人力根本无法操纵,所以楼兰人的虫洞是人为制造的!”我简直要冲过去把他抱起来了。
“对!好,你现在想一想,在历史上还有什么时候发生过类似的集体消失事件?”他在昏暗中也在努力地试图看清我面部的轮廓。
“攸侯喜!”
“对。为什么攸侯喜的大军在覆灭前会集体消失,然后会出现在同一时空的另外一片区域?这不是也符合了这个特殊虫洞的运行原理嘛。”
“可是,攸侯喜的消失和重现跟楼兰人的消失和重现有什么关联?”
三千多年前,一个处在中国的最西边,另一个在最东边——我实在无法想象它们怎么共用一个仪器。
“你不知道吗?”
他把皮球踢了回来。
“我怎么知道?”我一脸无辜。
“你当然知道!”他认真地冲我点了下头,“你不是研究商朝的专家吗?”
“商朝和楼兰……”我喃喃自语,苦思冥想起来。
“我可以提示你一下,征讨楼兰的商朝大将乃是商王武丁的第一任王后——妇好!”
一盏明灯在我头顶亮起——妇好曾帮助武丁征讨过西部的二十多个国家,这些国家中居然包括楼兰!
楼兰人曾集体消失——楼兰人掌握了制造虫洞的仪器——妇好曾征讨过楼兰——武丁曾娶了一个少数民族女子“戊”——攸侯喜大军曾集体消失——WU415……
“如果‘戊’真的是楼兰人的话,那她会不会把这个仪器带到了商朝?当商朝末年攸侯喜有难时,启动了这个仪器?”我把自己大胆的怀疑告诉了他。
“既然楼兰人有这样的仪器,而攸侯喜又用过这样的仪器,那么除了‘戊’还能有谁?”
“可是,如果‘戊’把仪器带走了的话,东晋时期的楼兰人又是怎么出现和消失的呢?”一个问题解决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谁说能制造虫洞的仪器只有一个?当科技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多制造几个仪器并不困难吧?现在欧洲和美国不是在同时制造离子加速器吗?”
“可是‘戊’真的会把仪器带到商朝吗?”
“你应该知道,祭祀‘戊’的鼎可比祭祀妇好的鼎尊贵许多,可见这个‘戊’对武丁而言非同小可。”
我恍然大悟——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历史中毫无记载的“戊”为什么会比战功赫赫的妇好还要尊贵,可如果她给商朝带去了这么一样东西,那岂不是任何凡间之人都无法比拟的吗?
“根据离子加速器的制造原理,只要能形成特定强大的场,就有可能制造出反粒子,进而形成幽灵场,出现黑洞和虫洞。因此这个仪器一定是用来制造某种场的。既然我们假设的前提是这个仪器是由更高文明的人类制造的,那它肯定不像离子加速器那样笨重,很可能个头不大,便于携带,甚至会小到像马蹄形磁铁那样,虽然小但能形成强大的磁场。”
汤宇星开始分析起了这个仪器的样貌。虽然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我的脑子还停留在这些假设存在与否之上。
“好,那我整理一下思路——按照咱们的猜测:楼兰人拥有这样的仪器,当妇好去征讨他们之时,他们利用仪器消失了;但不知什么原因,‘戊’没能消失,而是被妇好带回了商朝,成为武丁的另一个妻子,同时她还把一件仪器带去了商朝;当商朝面临灭顶之灾时,攸侯喜利用这个仪器,逃到了南美——是这样吗?”
我越说越觉得这些猜测漏洞百出。
“你觉得呢?”汤宇星不置可否。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我不怀疑楼兰人拥有这样的仪器,也不怀疑更高级的人类能够制造这样仪器,可更高级的人类为什么会把仪器给楼兰人?还有,攸侯喜使用的这个仪器真的是戊带过去的吗?会不会有我们不知道别的渠道呢?”
“首先,楼兰人有规律地神秘消失以及攸侯喜神秘抵达南美能够证明这个仪器的存在,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仪器现在在什么地方——这是我来这的目的;其次,戊在商朝的重要性已经毋庸置疑,但她为什么如此重要我们无从知晓,不过,我们知道商朝跟楼兰曾发生过一次战争,战争之后戊去了商朝,而商朝灭亡时这个仪器被启动过,因此我们不能不相信这个仪器是被戊带过去的——虽然我们相信这个观点,但我们还需要有别的证据证明这个观点;再次……”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们需要什么别的证据来证明这个观点?”
我生怕一会儿会忘了这疑问,于是连忙冒失地打断了他的分析。
“文字!既然两个国家发生过如此重大的战争,那文字上一定会有记载!还有,文字上也一定会有关于戊的记载!”
汤宇星言之凿凿。
“为什么一定要记载戊呢?”
我才不相信中国现当代史中会记载我这样一个普通人呢。
“因为戊不是一般人!你想一下,既然这个仪器如此强大和神秘,那普通人能够随意接触到吗?另外,如果戊是一个普通人,那她被妇好带去商朝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作为俘虏的她会沦为奴隶或者会被当作祭品宰杀!但她居然成了武丁的另一个王后!——对于这么重要的人物,文字上不会有任何记载吗?”
“可……如果那个时期楼兰人根本没有文字呢?”
我不依不饶。
“你应该知道,西方探险家在楼兰古国发现了很多文字,其中几乎所有的文字都找到了渊源,但有一种文字至今无法破译!”
“神秘的符号!”
我和汤宇星所有的信息终于汇聚到了这一点上!
“对!我怀疑整个事件中的这些符号其实就是失传的楼兰文字,而且这些文字中一定记载了那个仪器,甚至会提到那个仪器的下落,否则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在为了这组符号而拼得你死我活呢?”
汤宇星站了起来,若有所思。
“也就说,无论什么人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他们其实要找的就是这个能制造虫洞的仪器?”
半个多月后,我终于明白了符号的真正意义,这让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对。可惜,由于楼兰文字无法被破译,所以我们并不能通过这些文字得知仪器的最终下落,而只能根据发生在楼兰人和攸侯喜身上的种种神秘事件,一步步往下寻找。这就是孙林安排咱俩同时调查的目的——你的调查是从楼兰文字入手,我的调查则从神秘事件背后的合理性入手!”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顿时产生了一种战友般的友情。
“我是无条件信任孙林的,我也希望你能这么做,因为孙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国家,为了我们这个民族!”
一听到这话,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我们何曾想过,为了我们平静祥和的生活,有多少人放弃了自己的家庭、放弃了自己的生活,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我明白!我会无条件信任他。可惜,我的调查毫无进展,而您却锁定了罗布泊。”
我深感愧疚。
“不要这么说,咱们的收获其实是一样大的。”他丝毫没有安慰我的意思,而是非常肯定。“我是从起点一步步向终点顺着推进,而你则是从终点往起点反向推进。我是根据神秘现象、量子物理学和考古学一步步走到了罗布泊,而你则是通过楼兰文字走进这个地方——即便咱们此时不在这儿相遇,早晚也会相遇。就算我还没有查到罗布泊,你不是也会根据林吉贤给你的暗示来这儿吗?再说了,正是由于你在调查过程引出了无数的神秘人物,才使我更加坚信这个仪器的存在!”
“可是……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这个仪器的存在以及这个仪器的强大能量的?”
一想到那些神秘人物,我浑身开始冒虚汗。
“咱们都能知道,为什么别人就不可能知道呢?神秘现象、量子物理学、种种科学实验以及考古发现——这些东西不是只有咱俩才懂的,凡是有心的人都能通过这些事情推断出仪器的存在。你这半个月所经历的事情不就能说明这个问题吗?”
他耸了耸肩。
好吧,那就狭路相逢勇者胜吧!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克教授破译了符号后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董先生、丁教授和林吉贤会如此神秘地传承着这套体系,还明白为什么所有神秘之人会不惜任何代价寻找这个神秘的仪器——一个能自如控制虫洞的仪器如果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唉,有些人显然已经走在咱们前面了。”汤宇星的声音中充满了忧虑。
我理解他的忧虑,因为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把自己这半个月来所有的调查简单告诉了他,他已经知道阿瑟教授的研究成果被人偷走,也已经知道有人可能已经掌握了秘密,而且在不断地阻止别人接触秘密。
“是啊。”一想到这些,我也不禁感慨万千。“能破译楼兰文字的只有阿瑟教授和西克教授,如果楼兰文真的记载了仪器的去向,那偷走阿瑟教授成果的人一定知道仪器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知道仪器下落的不单单是偷走阿瑟教授成果的人,还有试图阻止别人寻找仪器下落的那些人。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仪器,那咱们所有的工作都通通白费了。”
他低下头,生怕我看见他眼中的恐慌。
“这两拨人会不会就是一拨人?”
“应该不会。你不是跟我说了吗,偷走阿瑟教授成果的有可能是西方的情报部门,而那些试图阻止别人调查的人能够在中国畅行无阻,还能让中国的警察觉得恐慌,因此他们不会是西方的情报机构。话说回来,其实我对西方的情报机构并不担心,因为我们并不清楚楼兰文字对仪器的下落记载了多少,也不清楚阿瑟教授掌握的楼兰文字是否完整,所以我们不清楚西方情报机构是否真的知道仪器的具体下落——当然,这只是我美好的愿望。”
“要是仪器落在外国人手里,我们岂不是要遭殃了?”
我脑中迅速出现了外国军队突然出现在天安门的场景。
“那就要指望那些试图阻止调查的人了!这些人既然能量如此巨大,能使警察如此恐慌,还能让孙林一筹莫展,那我毫不怀疑他们属于中国更强力的部门。他们既然知道仪器的下落,那他们一定不会轻易让别人拿走仪器。从寻找仪器的角度来看,这帮人很可恶,因为他们在阻止我们寻找;但作为中国人,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些本事,别让仪器落在外国人手里——中国军队出现在白宫总比外国军队出现在天安门要好吧?”
他苦笑了一下。
我也苦笑了一下。
“但愿如此。那您觉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仪器下落的?”
“无非是两种渠道:第一,他们的调查跟我的调查一样,也是通过这些理论和实际展开寻找的,由于他们属于强力部门,有着巨大的能量,所以我去不到的地方他们能去,我找不到的人他们能找到;第二,你不是一直在寻找那本能破译楼兰文的书吗?你不是跟我说过那本书是继承了西克教授衣钵的董先生写的吗?董先生不是曾经想出版这本书但是被人拦下来了吗?那些人不是除了阻拦他出版这本书,还曾阻拦过试图跟他接触的政府要员吗?”
“我明白了,那本书除了丁教授和林吉贤看过之外,还有另外的人看过!那些人是通过那本书找到的仪器。”
这时,我回忆起董先生病危时曾有的那个规定——所有人不得单独接近董先生,无论多高的职位!
所有的谜团正一个一个地被揭开。
“只能这么解释了。不过,我真不希望这些人是从这本书中找到的仪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刚才美好的愿望就破灭了。因为西克教授和阿瑟教授研究的成果是一样的,既然董先生继承的是西克教授的成果,如果通过这本能够找到仪器,那西方情报机构也就能从阿瑟教授的成果中找到了。总之,一场争夺仪器的恶战早晚都会发生。好了,说了这么多了,你总该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了吧?”
他严肃地看着我,而我则无比恐惧地点了点头——能够制造各种离奇事件而不留痕迹,能够让神通广大的孙林束手无策,能够在神秘可怖、有着巨大核武器试验场的罗布泊自由出入,能够阻止无论多高职位的政府要员接近董先生,这个国家里如果真有一种力量能实现这一切的话,那只有: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