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得更高：直销风云20年

第六章 没有门槛的创业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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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吴小丽照例去开发陌生市场。

　　开发陌生市场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因为她在天池市举目无亲，要想在ABC事业中取得成功，只能走陌生市场这一条路。除了这条路，再无其他路可走。

　　为了能多认识人，她已经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了。除了在大街上认识陌生人之外，她还经常去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各种博览会、展销会、商务交流会现场都可以见到她的身影，甚至一些婚姻介绍所举办的红娘牵线活动她都不放过。

　　吴小丽心想，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认识人的机会。

　　只要是有认识人的机会就有让他了解ABC直销的机会。

　　只要是让他有了解ABC的机会就有让他加入的机会。

　　只要是让他有加入的机会就有让他坚持下去的机会。

　　只要是让他有坚持下去的机会就有让他成功的机会。

　　只要有让他们成功的机会就有我们一起成功的机会。

　　凡事都从积极的方面去想是吴小丽对人生、对事业的态度。

　　吴小丽沿着钻石广场门前的朝阳路一直往前走，边走边搜寻着目标。她今天给自己设定的目标是认识10个陌生人，这是她最近给自己定下的死任务：必须每天都出去认识10个陌生人，不断地增加新名单，大量地累积顾客群和市场。只有累积了一个稳定的顾客群和市场，直销事业才有可能做大。

　　朝阳广场是天池市最大的市中心休闲广场之一，那里每天早上都有很多退休老人在唱歌跳舞，吴小丽准备去那里认识几个老人。可她来到朝阳广场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1点多了，那些每天在广场上跳舞的老头老太们都陆陆续续地散开了。

　　又来迟了一步，要不就可以认识几个老头老太了，销售一些营养保健品和日用品给他们也不错，老年人对保健品最感兴趣了。吴小丽在心里说。

　　走了一上午了，感觉腿挺酸的，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吴小丽一边想着一边在朝阳广场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

　　“南方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吴小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燥热的天气使得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非常难受，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像是离开水面缺氧的鱼在张大着嘴巴。

　　她从包里拿出早上带出来的那瓶矿泉水一饮而尽，才感觉一股清凉从喉咙顺流而下，心里的热气得到了一丝冷却，感觉好多了。

　　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将空矿泉水瓶子随手一扔，而是把矿泉水瓶搁在凳子旁边，等到走开的时候再扔到垃圾桶里去。

　　“是我先看见的，你这个鬼婆娘又想和我抢？”

　　“杀千刀的！谁抢谁的了？老娘早就看准了的！”

　　吴小丽回头一看，一男一女两个拾荒者像是拔河一样正在争抢她那个空矿泉水瓶。看他们那副互不相让、面红耳赤的样子，搞不好等下还要打起来。

　　“你们争抢一个空瓶子干吗呀？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吴小丽没好气地冲他们说。

　　“这个瓶子可以卖一毛钱哩！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想抢老娘的哩！”拾荒女先上诉了。

　　“你这个鬼婆娘、死婆娘！你去死吧！是你抢我的还是我抢你的？你要搞清楚！”拾荒男瞪大着眼睛，毫不示弱。

　　“杀千刀的！我操你妈！你这个烂肠子的、死老婆的、断子绝孙的……”拾荒女一边骂一边冲了上去，看样子真要打架。

　　“哈哈，你一个女人婆也操我妈？要操你就操我爸吧！我才操你妈呢！”拾荒男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不要抢了好不好！这个瓶子归大姐，这个大哥我给你一毛钱好不好？这样处理你们满不满意？”吴小丽说着就从钱包里掏出一毛钱递给那个拾荒男。

　　拾荒男拿着钱满意地一溜烟跑了。

　　拾荒女却吃惊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从头到脚反复扫了几遍吴小丽，看得吴小丽莫名其妙，心里怪难为情的。

　　“杀千刀的！你这个妹崽的良心还蛮好的啵！啧啧！”拾荒女抱着手，用那个矿泉水瓶子轻轻地拍打着右手臂，阴阳怪气地说。

　　吴小丽并不搭她的话，只问了句：“你是专门捡垃圾的？”

　　拾荒女白了吴小丽一眼，显然对她的明知故问有些不满：“哟！你没长眼睛吗？老娘我不是捡垃圾的、莫非还是当干部的？”

　　吴小丽笑了笑：“你每天捡这些东西能捡到10块钱吗？”

　　拾荒女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去偷、去抢呀！10块钱？老娘还没做梦呢！一天就是得个两三块钱老娘都要感谢天王老子哟！”

　　吴小丽非常吃惊：“一天赚两三块钱你怎么生活？”

　　拾荒女不耐烦地甩出一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也要活！咦？你这个妹崽问这些做什么？”

　　“这样子，我介绍给你一个工作，每天让你挣10块钱如何？”吴小丽今天要到的陌生人名单还不够，就连这个拾荒女都不打算放过了。

　　“老娘这个样子还能公（工）做？我怕还母做呢！”拾荒女说完就嘻嘻地笑起来，还夸张地露出了满嘴的黄牙，一张土黄土黄的脸皱得像麻花，笑歪了的嘴皮都快扯到了耳根。显然她以为吴小丽在戏弄她。

　　拾荒女这副模样让吴小丽想大笑，她努力忍住不大笑，微笑着问道：“大姐贵姓？”

　　拾荒女被吴小丽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马上就笑得前俯后仰：“老娘我这把贱骨头还贵什么姓，老娘叫黄来娣。”

　　“哦！黄大姐啊，我真的可以帮你介绍一份事情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吴小丽再次认真地对黄来娣说。

　　黄来娣看吴小丽一脸真诚的样子，不像是要拿她取乐，就瞪大着眼睛问：“真的？”

　　“真的！你下午去钻石广场9楼找我吧！给，这是我的名片。”吴小丽说着就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吴小丽的名片已经递到了黄来娣面前，黄来娣却还没反应过来，她用疑惑、复杂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吴小丽。

　　“黄大姐，这是我的名片……”吴小丽笑眯眯地重复道。

　　黄来娣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接名片的手发抖得厉害，刚才还疑惑的眼睛突然变得惊恐不安起来，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面受苦受难、喊冤的人碰到了朝廷钦差大臣的那般受宠若惊。也难怪，像黄来娣这种人，别说是别人从来没把她当过人来看，就连她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作人看。

　　因为她过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平常人过的生活。

　　黄来娣原本并不是天池市人，她是10年前从她老家--江南省最穷的国家级贫困县腊巴县农村来到天池市的，为的是寻找她的老公。

　　黄来娣的老家在腊巴县一个叫做毛竹山的农村。毛竹山是个石山地区，地名叫毛竹山却没有毛竹，倒是漫山遍野都是石头。那里的水田少得可怜，只是在石山之间偶尔有泥巴的地方，零零星星地像在烂衣服上打补丁一样有一些小得可怜的水田，用当地人说的话是“蓑衣斗笠盖块田，想吃白米要过年”，可见白米在毛竹山的珍贵。天无绝人之路，毛竹山的人为了生存，只能靠种玉米、芋头、红薯这些粗粮，这些作物就东一棵、西一棵地种在石缝偶尔有泥巴的地方，杂乱无章地顽强生长着，演绎着生命的力量。

　　黄来娣的父母一共生了7个女儿，她是老三。父母想儿子想得眼睛都快瞎了，腰都弯了，就把她取名为“来娣”，意思是指望她能带来一个弟弟。谁知道她带来的还是4个妹妹。他们家本来就穷得连屁都放不出，又生了这么一大窝女儿，所以一家人吃玉米、吃红薯芋头都困难。姐妹7个从小到大都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用父母的烂衣服缝缝补补、东一块布西一块布地拼凑起来的。黄来娣出嫁之前从来没穿过一条真正的内裤，都是用烂得实在不能再穿的衣服或裤子改装的。来月经的时候，买不起月经带和卫生纸，就用尼龙布包一团烂棉絮遮挡月经，然后把烂棉絮洗干净晾干再重复使用，有时候烂棉絮不够用，就用土纸包一包草木灰来吸干月经。

　　姐妹7个没一个上过学、念过书，个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黄来娣虽然不识字，但模样长得还蛮俊俏，美得像一朵山茶花，纯得像山涧中的溪水，白里透红的两个脸蛋像是两个刚刚成熟的苹果。16岁那年，村里的一个民办老师在他家后山上的一块大石板上睡了她。两个月后民办老师就把她娶回了家。

　　虽然那个民办老师家里也不怎么样，但是他好歹每个月还有20多块钱的工资，这在黄来娣眼里可是个大数目啊。人家毕竟是吃公家饭的哩！何况高中毕业的民办老师是他们村里唯一的“高级知识分子”，所以黄来娣也非常知足。平时民办老师还教会她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教她算一些简单的数，她这才能够歪歪扭扭地写出自己的名字“黄来娣”。

　　那个民办老师和黄来娣睡出了3个孩子后，觉得日子越过越困难，当民办老师工资又少、又转不了正，就丢掉了民办老师的饭碗，跑到省城天池市闯世界去了。可怜黄来娣带着3个孩子在家里面饱受贫穷的煎熬。

　　民办老师刚开始除了每个月都写信回来报平安之外，还每个月寄几十块钱回来给黄来娣补贴家用。但是后来慢慢地就不寄信了，接着就连钱也不寄了，再后来民办老师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杳无音讯了。从此，村里关于民办老师的传闻很多，但结论几乎都是说他已经死了，只是死的版本不一样。

　　黄来娣不知道天池城里究竟有多大，更不知道丈夫究竟在城里干什么。虽然丈夫从此再也没和她联系过，但是她不相信丈夫已经死了，她深信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活在哪个角落而已。

　　黄来娣思夫心切，便带着3个孩子、凑了路费到天池市来找丈夫。她哪里知道天池市是个这么大的城市，还以为是他们毛竹山屁大个地方，站在山上喊他丈夫的名字全村人都能听得到哩！一到天池市她才傻了眼：城里的房子比毛竹山的山还高，那么宽、那么平的路比毛竹山的晒谷坪还要宽还要大，路又直又远，眼睛看得见的地方走到天黑都走不到。街上天天都是人山人海，比他们那边赶集的人还多，怎么看都像是蚂蚁在搬家。这么大一个地方，到哪里找孩子他爸去？

　　更要命的是，黄来娣带的路费只够来的，回去的就没有了。来的时候她哪里会想到这些？她还以为到天池市就像到他们乡镇上去赶集那么简单呢！还以为很容易就能够找到她丈夫呢！

　　可怜的黄来娣最后只好带着3个孩子流落街头。

　　口袋里没有钱的黄来娣最后被逼上了绝路，她曾经3次爬上天池市的天桥想跳下去，但3个孩子每次都从后面死死地拽住她的腿，哭声震天，让这个不幸的母亲感到心酸。心想，老娘我可不能寻死啊，我要死了3个孩子怎么办？我可不能只顾自己一死百了，不顾孩子啊！

　　黄来娣最后实在放不下孩子，就在街上讨饭过日子。

　　人家扔下的吃剩的包子馒头、甘蔗渣、喝剩的饮料她是舍不得吃的，留给3个孩子吃。她自己就在垃圾桶里掏东西吃，反正能吃的她都塞进嘴里，哪里还顾得上脏不脏？怕的是那要命的饥饿。

　　后来掏垃圾桶掏得多了，她就开始捡垃圾，因为她听别人说那些废纸皮、矿泉水瓶、易拉罐什么的是可以卖钱的。

　　最后她觉得她人虽然穷，但骨头不能软，不能靠讨饭生活，她就开始捡垃圾。她带着3个孩子，白天靠捡垃圾为生，晚上就睡在天池大桥的桥洞底下。

　　可是3个孩子带她一共4张嘴吃饭，靠捡垃圾怎么能吃得饱呢？

　　捡垃圾的时间长了，黄来娣竟捡出经验来了。她发现那些菜市场每天收摊后，不但可以捡到一些烂纸皮、烂塑料袋之类的东西，而且还可以捡到一些黄菜叶、烂黄瓜和烂辣椒。于是她白天到街上去捡垃圾，傍晚的时候就到菜市场去捡垃圾，顺便捡晚上和第二天的菜。去得时间长了，她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能在50米开外的地方看到远处的烂菜叶是白菜叶还是卷心菜叶，有时还能在一堆烂菜叶里面偶尔捡到一些屠夫丢掉的碎猪皮或者猪骨头。

　　其实黄来娣不光是眼睛尖，腿脚也利索。她虽然已经是40来岁的人了，但在街上和其他拾荒者争抢一个可乐瓶时往往都是她取胜，因为她百米冲刺的速度总会让其他拾荒者望尘莫及。也正是这样，那天吴小丽丢的那个矿泉水瓶才被她第一个抢到手，谁知道半路又冒出一个拾荒男要抢她的。

　　“这个杀千刀的！下次再敢和老娘抢，看我怎么收拾他！”黄来娣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着竞争和争斗，只要是动物世界都如此，人类是高级动物，竞争和争斗自然就会更激烈，捡垃圾当然也不例外。

　　别看那些拾荒者平时在垃圾桶、垃圾堆里翻垃圾的动作慢条斯理，其实他们之间也充满着弱肉强食。黄来娣就曾经被别人强食过，也强食过别人。有一次一个比她老的妇女和她争抢一个易拉罐，她就捡起一个石头砸破了对方的头。

　　黄来娣不光捡垃圾，有时候也偶尔去那些建筑工地寻一些力气活来干，扛水泥、搬砖头、拌沙浆、挖土方什么都干。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城市中，像她这样的人惟有以力气去换取一家人生存的粮食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虽然在建筑工地挣的钱要比捡垃圾多，但是建筑工地的活也不是那么好找，城市里的民工到处都是，根本没有多少她干活的机会。因此她还是以捡垃圾为主业，去建筑工地干苦力活为副业。

　　“那个妹崽说要帮老娘找一份事情做？除了去建筑工地干苦力，老娘这个样子还能找到什么事情做？”黄来娣一边朝钻石广场走去，一边纳闷地自言自语。

　　她虽然在路上一遍遍地默念着吴小丽办公室的地址，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但是当她来到钻石广场的电梯口被眼前亮晃晃的灯光一照，立刻就忘记了吴小丽告诉她该去几楼了。慌乱中她在电梯口转起了圈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猛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了吴小丽的名片，便兴奋地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真是越穷越见鬼，记性都被狗吃了！”她小心翼翼地从那件肩膀已经开了口子的上衣口袋里摸出吴小丽给她的那张纸片（她不知道这是名片，因为她从没见过这东西）。

　　她看了看这张纸片，掂量一下，凭她卖垃圾的经验（城里人叫职业习惯），她知道这张纸片一分钱不值。她看到纸片上面写着“朝阳路钻石广场9楼903”，才突然意识到她那个当民办老师的男人教给她的字发挥作用了。

　　她马上又想起民办老师来，心想这个杀千刀的在哪里呢？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要是还活着，老娘怎么从来都没见到过？他不是说到天池市城里来了吗？他要是知道老娘我现在也在天池市，该有多高兴！

　　黄来娣虽然知道吴小丽的办公室在几楼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上去。说实在话，她虽然来天池市已经有10年了，但进这种体面的地方还是头一回哩！她不知道她面前的这个铁柜子是干什么的。那些人进进出出，有说有笑。一批人进去，铁柜子的门关上，过了一阵子，那批人又出来了，但是都变了一副模样，好像是换了一批人一样。

　　这是搞什么鬼？怎么人一进去就走样了？黄来娣就这么吃惊地看着、想着，却不敢走进去，她怕自己进去后出来走样。自己走样倒不要紧，晚上回家3个孩子认不出她就麻烦了。

　　黄来娣在电梯口转悠了很久，还是一个戴公安帽的小伙子（保安，她以为是公安）问了她一声：“大姐你站在这里等谁？”

　　“我想去9楼，你看我从哪里才能上去？”黄来娣赶紧问眼前的这个“公安”。

　　“就从这个电梯上去呀！快进去吧！”保安一边按住电梯键一边叫黄来娣进去。

　　“这个铁柜子能到9楼去？等下我走样了怎么办？”黄来娣吃惊地看着已经开了门的电梯，左顾右盼，心里没底，她怕自己进去真的会走样。

　　“这是电梯！”保安虽然听不懂黄来娣说的“走样”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被黄来娣滑稽的表情逗笑了。凭他的判断，他知道眼前这个大姐肯定是没坐过电梯，于是他干脆好事做到底，送她去9楼。

　　到了9楼，出了电梯，黄来娣心里还一直唏嘘不已：这些杀千刀的城里人的脚就是金贵啊，上个楼还要坐这么高级的癫踢（电梯）！老娘我在毛竹山的时候扛100多斤重的木头爬几里路高的山，半路都不歇一口气。

　　黄来娣来到903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她就用脚一边踹门一边大声地喊道：“喂！喂！喂！姓吴的妹崽在里面吗？”

　　“黄大姐你来了？”吴小丽应声开门，顺手拉了个凳子叫黄来娣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水。

　　黄来娣哪还有心思坐，她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瞧瞧，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好奇得很。

　　“妹崽，你要帮老娘介绍到哪里去做事情呀？”黄来娣猛然问了这么一句，光顾着看新鲜，差点把来这里的正事都搞忘了。

　　吴小丽笑眯眯地说：“就是介绍你到这里来做事情呀！”

　　“不会吧？叫老娘来这里做事情？开什么玩笑！我怕是撞见鬼了啵！”黄来娣一受惊，一口刚喝进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叫老娘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做事情？”黄来娣抖抖衣服上的水珠，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向吴小丽求证。

　　“是啊！就是在这里，和我在一个办公室上班。”吴小丽再次微笑着重复道。

　　黄来娣更吃惊了：“上班？那不是干部做的事情吗？”

　　吴小丽笑着说：“你也可以上班呀。”

　　黄来娣惊讶得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大呼小叫道：“天啊！老娘也可以上班呀！不可能吧？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不是天天都可以坐癫踢了？”她还对刚才坐电梯的感觉念念不忘。

　　吴小丽虽然没完全听明白黄来娣说话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呀。”

　　听到这里，黄来娣先是一愣，接着就看了看吴小丽，最后也微笑着点点头。她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

　　黄来娣心里在琢磨：老娘我究竟是前世修来的什么福报？这辈子能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上班？还可以天天坐癫踢（电梯）？这可是那些杀千刀的城里有钱人呆的地方哩！老娘我一个捡垃圾的山里人也能到城里人呆的地方来上班？天啊！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了老家毛竹山她娘的坟墓了。记得当年葬她娘的时候，村上的风水先生说这是个将来要发财、要出读书人的风水宝地。莫非是娘的风水在保佑我了？要真是这样的话，明年清明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回去，到娘的坟头上去烧几柱高香才行。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舒畅起来，脸上挂满了笑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想唱山歌的冲动。她笑眯眯地问：“叫老娘到这里来上班是做什么事情呢？”

　　“你过来，我简单和你讲一下。”吴小丽招招手说。

　　吴小丽针对黄来娣的实际情况，给她讲了另外一个版本的ABC公司的情况和奖金制度。当黄来娣知道这是一个美国的大公司后，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一朵开放的菊花。心想老娘我这回看来真的是要熬出头了，一个捡垃圾的人都能在外国佬的公司上班了！不会是做梦吧？

　　当吴小丽讲到销售5000元的产品每个月就有500多元的收入时，黄来娣的身子惊得往后面就是一倒，吓得没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你不要骗老娘了！真有那么多钱？老娘我怕受用不起哟！”黄来娣脸色大变，头摇得像拨浪鼓，指着吴小丽在白纸上写的那个数字瞪大着眼睛问。

　　“500块钱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如果在后面加一个零怎么样？”吴小丽笑着说。

　　“你得了吧你！还加个零呢！减个零老娘都干！”黄来娣努努嘴说。她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替外国佬做这么高级的事情，还能天天坐癫踢（电梯），别说500块钱一个月，就是50块钱一个月都值得哩！

　　“黄大姐你别紧张，如果以后这后面真的能加一个零怎么办？”吴小丽再次笑问黄来娣。

　　“我才不相信呢！要是真能加个零，加出来的全部都给你！”黄来娣用手指头敲着玻璃桌，不假思索地说。

　　吴小丽讲到收入500元就打住了，她觉得不用再讲下去了。如果再讲做到营业主任、营业经理、高级营业经理能够挣到多少钱，肯定会把黄来娣吓坏的。

　　黄来娣当场就填表办卡，成为了ABC公司的营业代表。

　　2

　　加入ABC公司，黄来娣兴奋了好几天，每天都要到钻石广场去一趟。为了穿得体面点，她还专门穿上了那件花衬衫。

　　这件花衬衫是黄来娣捡垃圾的时候在天池市东湖广场的草地上捡来的。捡到这件宝贝的时候，她高兴得怀里像揣了个兔子一样激动。虽然这件花衬衫上面有一些脏东西甚至还有血迹，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心想这可是杀千刀的城里人穿的哩！老娘我活这么大可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级的衣服哩！为了爱惜这件花衬衫，平时她很少穿，一直用旧报纸包着压在枕头下，每天捡垃圾回家都要翻出来看看。以前在毛竹山的时候，只有去赶集、喝喜酒或者过年走亲戚的时候才穿新衣服，现在她天天捡垃圾，哪有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

　　黄来娣来到钻石广场电梯间的时候，还要把电梯的不锈钢门当成镜子，特意扯一扯身上的花衬衫，扯一下照一下，扯几下还要用手轻轻地摸几下、拍几下，生怕那件宝贝上有什么灰尘或是皱纹。身上打点完毕，最后还要吐一泡口水在掌心用手摸摸头发，把被风吹散的头发弄平整，然后才走进电梯。心想可不能给外国佬，不！给外国老板丢脸哩！人家外国大公司看得起我黄来娣，叫我来上班、帮他们做事情，我可要争气哩！想想老娘我在毛竹山的时候，因为老娘的老公跑了、家里又穷，村里没一个人看得起老娘，经常拿老娘来开玩笑。现在好了，现在人家外国的大公司都看得起我了，老娘我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看毛竹山那些臭种地的还敢看不起老娘？

　　黄来娣每次想到这些，就精神抖擞、神气活现，走路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有些飘飘然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毛竹山的人了，至少是半个天池城里人或者说基本上接近城里人了。

　　但黄来娣这种美好的心情过两个星期马上就蔫了。

　　这天上午，吴小丽叫黄来娣拿一些牙膏和洗洁精去销售。她一看价格，吓一大跳，我的妈呀！牙膏34块钱一支，洗洁精38块钱一瓶！心想这些外国佬的东西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金贵？

　　虽然吴小丽告诉她这是浓缩型的产品，一支牙膏相当于平时在商店买的10支，一瓶洗洁精相当于18瓶平时用的洗洁精，但她还是心虚得很，心想这么金贵的东西卖给鬼去？

　　黄来娣看着这些东西就打起了退堂鼓，心想看来老娘我没这个福气帮外国佬做事情，看来这个高级的事情我做不了，还是捡我的垃圾好了。但在吴小丽的鼓励下，她想想又舍不得丢下这么好的事情，最终还是打算去试一试。

　　她提着这些东西来到大街上，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车流，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老娘我在天池市一个人都不认识，认识的也都是一些捡垃圾的人，他们会要这些外国佬的金贵东西？肯定不会买，也买不起。

　　到底去哪里卖？卖给谁呢？

　　黄来娣在街道上踱着步子，心里盘算着。最后决定去那些街边的商店推销，心想这些做生意的人肯定买得起。

　　黄来娣来到朝阳路一家服装店里，从袋子里掏出一支牙膏问店老板要不要。那个女老板纳闷地看了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牙膏，问了一句：“多少钱一支？”

　　黄来娣小心翼翼地说：“34块。”

　　女老板一听这话就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这是什么鸟牙膏？怎么这么贵啊？”

　　黄来娣把牙膏翻来覆去地在女老板面前晃了晃说：“这个牙膏和你平时用那些不一样的，这是可以用10个月的。”

　　女老板抱着手，抬着头看着黄来娣问道：“你用过？”

　　黄来娣说：“没有。”

　　女老板马上就不耐烦地朝黄来娣摆摆手说：“没用过你推销给我干吗？傻子才信你能用10个月呢！走开走开！你们这些走鬼我见得多了！”

　　黄来娣就这样被服装店老板赶了出来，她的第一次销售以失败告终。

　　黄来娣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认输的，那股倔劲她还是有的。想当年她到天池市来找她老公没有路费回去，宁可捡垃圾也不在街上当叫花子，凭的就是这股倔劲。后来她捡到一张破旧的《天池早报》，看到上面写着叫花子还有假的，说是有的叫花子白天装成残废人在街上讨钱，晚上却变成正常人出去跳舞。看完之后她就特别鄙视那些假叫花子，心想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干吗要做那些骗人的事情呢？老娘我宁可捡垃圾也不去干这种事。

　　黄来娣又走进一家食品商店推销ABC公司的那些产品，但别人还是把她赶了出来。

　　黄来娣连续进了20家店又出了20家店，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这20家店的人拒绝她的理由要么是说她的东西太贵，要么就是说她自己都没用过的东西不相信真有这么好。有的人说得更可气，说怎么看她都像是个盲流和骗子，别说是卖，就算她把那些东西白送给他们都不要。

　　受了打击的黄来娣很失落，很郁闷，心想如果一定要老娘用过才能卖得出去的话，那老娘肯定是没办法了，老娘我哪里有这么多钱买这么金贵的东西来用？

　　黄来娣最后只能窝着一肚子气回到钻石广场。她用脚踢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坐在办公室里的吴小丽朝她微笑，想起自己刚才到街上推销的遭遇，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把那袋产品朝吴小丽面前一扔，大呼小叫地发起牢骚来：“这东西看来老娘是卖不了！老娘不干了！老娘没有这个命卖这么高级的东西！老娘还是捡垃圾省事！”

　　吴小丽看了黄来娣一眼，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黄来娣一P股坐到吴小丽旁边的凳子上，嚷着：“不干了！别说是外国佬的公司，就是玉皇大帝的公司老娘也不希罕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小丽看着黄来娣这副生气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销售碰了壁。

　　“那些杀千刀的城里人说老娘没用过的东西他们不相信！老娘我一个捡垃圾的哪里用得起这么金贵的东西？杀千刀的，不干了！外国佬的事情老娘干不了！”黄来娣手舞足蹈地大声发着牢骚。

　　吴小丽朝黄来娣微微一笑道：“黄大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做销售是急不来的，凡事都有个过程嘛！只要你慢慢学，心不要急躁，肯定会卖得出去产品的。”

　　黄来娣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还学个鸡巴！这么难的事情老娘干不了！不干了！”

　　吴小丽忍不住说了句：“你这个条件还嫌事情难做？有事情给你做都不错了！”

　　黄来娣嘟着嘴巴说：“这个外国佬的事情要是这么难做的话，老娘心甘情愿捡垃圾！”

　　“你真的不干？你愿意捡一辈子垃圾？你的小孩长大了也跟你捡垃圾？”吴小丽真的有些生气了，板着脸大声说。

　　“干也可以，可是老娘用不起这么金贵的东西！不用东西就卖不出去东西！”黄来娣说完就一P股坐到凳子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用不起我给你免费用！用出感觉就赶快去卖！”吴小丽说着就从黄来娣扔在地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支牙膏和一瓶洗洁精放在黄来娣面前。

　　吴小丽这个动作把黄来娣震住了，黄来娣盯着吴小丽，显然不相信吴小丽会白送产品给她用。许久，她才怯生生地问：“意思是说这些东西你送给老娘了？”

　　“既然说免费当然是送给你用！不过我有个条件，用好了要赶快去卖，把好的感觉分享给别人！”看着黄来娣这副滑稽的样子，吴小丽忍不住笑起来。

　　“好！那老娘用好了再去找那些杀千刀的城里人卖！我就不信他们不买！”黄来娣拿着产品兴冲冲地出了办公室。走到电梯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往办公室跑。

　　“你能不能先教一些卖东西的办法给我？”黄来娣看着吴小丽说。

　　吴小丽笑了笑说：“你具体指哪方面的方法？”

　　黄来娣把手中的东西朝办公桌上一搁，也笑笑：“我想叫你先带我去卖一回东西，看你怎么卖，我在旁边学，以后我就晓得怎么卖了。”

　　吴小丽想了想说：“你是说现在就带你去卖东西？”

　　黄来娣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连声说：“就是，就是。”

　　吴小丽问：“你手头有没有名单？”

　　黄来娣一头雾水的样子：“什么名单？”

　　吴小丽说：“顾客名单呀！”

　　黄来娣说：“我连顾客都没有，哪来的名单？”

　　吴小丽想想也是，她怎么会有顾客名单呢，看来只能先带她去认识陌生人了。

　　吴小丽带着黄来娣来到天池市的华联超市，她之所以要带黄来娣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人流量大，可以选择和认识的人也相对多一些。另外就是超市里面购物的人没有街上的人那么走动快，便于沟通，也便于黄来娣现场观摩学习。

　　吴小丽推了一辆购物车，叫黄来娣跟在后面看她怎么认识人，黄来娣纳闷地问：“干吗还要推个车子去认识人？”

　　吴小丽笑着说：“做什么事情都要借助工具，认识人没有工具怎么行？”

　　黄来娣点点头，张大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吴小丽推着购物车慢慢地走着，眼睛不停地搜寻着四周的最佳目标。在她认为有目标的地方，她就推着购物车靠过去，然后假装挑选东西的样子拿一些东西放进购物车里，再设法和目标搭上话。

　　前面不远处的生鲜区有几个大肚子的孕妇吸引了吴小丽的目光，她推着购物车快速地靠了过去。

　　“来帮我称两斤猪骨头！”一个孕妇朝猪肉柜台里的服务员喊道。

　　“好嘞！”服务员一边应着一边抡起砍刀砍起骨头来。

　　“帅哥，你们这个骨头好像没有以前的那么好呢，这是怎么回事？”吴小丽靠近孕妇，朝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说：“都是一样的啊。”

　　“我觉得好像还可以呀，我天天都来买的。”孕妇看了一眼吴小丽说。

　　“你每天都买骨头呀？你这么喜欢喝骨头汤吗？”吴小丽朝孕妇微微一笑说。

　　“是呀，不喝哪里行？我现在怀孕，要多喝骨头汤补钙呀！”孕妇腆着大肚子，一脸幸福地说。

　　“骨头汤补钙可是最原始的方法，想用这个方法补很多钙是比较困难的。”吴小丽轻描淡写地说，她不想搞得太刻意。

　　吴小丽的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孕妇的兴趣，她看一眼吴小丽，问道：“人家不是都说骨头汤补钙的效果很好吗？”

　　吴小丽说：“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但后来我不这么认为了。”

　　孕妇追问道：“为什么？”

　　吴小丽不露声色地说：“那是我以前在认识上的误区。骨头里面是有钙没错，但要想把里面的钙用开水熬出来再被人体吸收就不容易了，不是在特殊的环境下，骨头里的钙是很难出来的。”

　　孕妇越听越有兴趣，她腆了腆肚子，两只手叉在腰上，站直了身子说：“为什么会这样？”

　　吴小丽说：“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水泥加上沙子和水可以成为建房子的混泥土，但你要把那些墙上的混泥土砸碎、再还原成水泥是不是很难？”

　　孕妇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嗯……有道理。”

　　吴小丽知道对方已经认可她的观点，便接着说：“如果是我们普通人，我们从一日三餐的饮食中摄取钙基本上是可以了的，但是你作为孕妇显然就不够了……对了，你喝了那么多骨头汤，还有没有感觉到腿抽筋？腰酸背痛？”

　　孕妇连声说：“是呀，是呀！我的腿抽筋得厉害！有时候站都站不稳。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典型的缺钙症状，而且是缺得很严重了。你想想，你喝了那么多骨头汤还这么缺钙，说明什么？说明你光从骨头汤里面摄取钙质显然是不够的……孕妇缺钙是很麻烦的。”吴小丽故意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麻烦？”孕妇迫不及待地问。

　　吴小丽说：“准妈妈在怀孕期间对钙的需求量是很大的，因为把自身的一部分钙输送给了肚子里面的宝宝，喝骨头汤得到的钙还不一定能够保证你自身的钙需求呢，还怎么保证宝宝的需求？因此光靠喝骨头汤对宝宝的钙供应是严重不足的。宝宝在娘胎里就缺钙是很麻烦的，不但会影响宝宝的发育，而且还喜欢哭闹，你看那些婴儿老是夜里哭或者受惊，就是因为在娘胎里缺钙。”

　　“那应该怎么办？”孕妇有些紧张起来。

　　吴小丽开始切入产品销售：“我有个朋友现在也是准妈妈，她除了熬骨头汤喝以外，还额外补充一些钙产品。”

　　孕妇马上说：“那好，明天我也到药店去买一瓶钙回来吃。”

　　“现在市场上的钙类产品五花八门，良莠不齐，选择是很重要的。”

　　“那该怎么选择？”

　　“要选那些质量过硬的产品。毕竟是为了下一代。”

　　“是啊。你觉得哪个牌子好？”

　　“我那个朋友吃的是ABC的钙片，我不知道你听说过ABC没有？”

　　“你是说ABC啊？这个我知道，我听说这个牌子好是好，就是价格太贵了。”

　　“你也只是听说的，对吗？”

　　“是呀！人家都说ABC的产品很贵的。”

　　“以前我那个朋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面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为什么？”

　　“主要是ABC钙片的来源不一样，它的成分很天然，让人吃得放心。其实这个吃进肚子里面的东西你可不能省那么几毛钱，关键要它的质量好。”

　　“嗯，那找个机会我去看看ABC的钙吧。”

　　“这个事情可不能等，现在就生一个小孩，健康就是最大的财富。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尽快补充优质的钙对你、对孩子都很重要。”

　　“对，对！以前没怀小孩没感觉，现在肚子里面有小孩了，最担心的就是小孩哪里缺什么、少什么的。”

　　“所以你要趁早把该补的东西都补上。”

　　“你那个朋友以前怀孕还补些什么营养？”

　　“她吃了一整套ABC的产品，蛋白质粉、钙、维生素都吃。”

　　“我听医生说，怀孕最好不要乱吃东西，从食物中补充营养就行了。”

　　“医生这话说得没错，怀孕是不能乱吃东西，但你要看是什么东西。市场有的补品和保健品是不能乱吃的，很多都是化工合成的产品，有的产品还含有激素，搞不好还会伤害到胎儿和孕妇的身体。但ABC的产品是从天然无污染的植物中提取的，是比较放心的。其实吃ABC的营养品也相当于吃饭一样，只不过是它吃得更均衡、更恰当罢了。”

　　吴小丽的这番话已经充分激起了这个孕妇的购买欲望，孕妇心急火燎地说：“你认识ABC的人吗？改天介绍一两个给我怎么样？”

　　吴小丽见火候已到，才对身边的黄来娣说：“咦？黄大姐，你不是也在卖ABC的产品吗？你给一张名片她吧！”然后又向孕妇问道：“怎么称呼你？”

　　孕妇说：“我姓黄。”

　　吴小丽笑了笑说：“那你们两个人是同姓，500年前还是一家呢！这个黄大姐她就是做ABC的，你需要什么产品可以直接叫她为你服务。”

　　“你自己也是……”黄来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小丽打断了：“黄小姐你再留个电话给我们黄大姐吧，到时候她可以为你解答一些营养方面的问题的，我刚才给你讲的那些营养知识就是跟黄大姐学的……”

　　“哇！黄大姐那么厉害呀！那以后也要多教一些营养知识给我哦！”黄小姐笑着说。

　　“你自己都是做……”黄来娣又想说什么，脚就被旁边的吴小丽狠狠地踩了一下，她这才明白吴小丽叫她不要乱说话。

　　“黄大姐你手头还有货吧？要不你帮黄小姐去店铺打一套营养品回来？顺便也帮我打一瓶蛋白质粉，我的已经吃完了……”吴小丽看看黄小姐，又看了看黄来娣，开始现场促成这单销售。

　　“对，对！黄大姐你那里有没有货，我现在就想要一套。”黄小姐点头说。

　　“哦！有，有的，有的。”黄来娣半天才反应过来，咧嘴笑道。

　　吴小丽不但让黄来娣现场学到了销售的实战本领，而且还帮黄来娣当场卖了一套营养品，让黄来娣又惊又喜，信心也顿时增加了许多。

　　黄小姐跟着黄来娣来到办公室，买了一整套ABC的营养品。

　　黄小姐提着营养品刚走，黄来娣就兴奋地跑进吴小丽的办公室大声说：“你真是厉害哟！刚刚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那么快就能卖一套营养品给她。我看你不是人哦，简直是个神仙哦！”

　　吴小丽笑了笑说：“这算什么？我更厉害的时候你还没看到呢！”

　　黄来娣走近吴小丽的办公桌，把肘关节撑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吴小丽，笑眯眯地问：“下一回能不能再让老娘看看你更厉害的东西呀？”

　　吴小丽马上收敛了刚才的笑容，严肃地说：“带你去可以，但是你的脑袋要知道转弯才行！”

　　黄来娣纳闷地说：“老娘的脑袋哪里不转弯了？”

　　吴小丽被黄来娣的这个表情逗得忍不住又笑起来：“不是我说你，刚才在超市里面，你真的是少了一根筋。我故意包装你，想帮助你卖产品，你老是反应不过来，还差点说‘你自己也是做ABC的’了。我打断你的话，后来你还要接着说‘你自己都是做ABC的’，要不是我踩你的脚，我看你就当场穿帮了！”

　　黄来娣摸摸头，笑嘻嘻地说：“老娘又不是故意的，老娘当时不知道你的意思嘛！”

　　吴小丽就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知道你是脑子转不过弯来。下次你要是反应再这么迟钝的话，看我不踩扁你的脚！”

　　黄来娣打断吴小丽的话问道：“哎，哎！什么是迟钝呀？”

　　吴小丽又忍不住笑起来，说：“就是说脑子反应慢，转不过弯……”

　　3

　　黄来娣风风火火地跑进办公室，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连蹦带跳、大呼小叫：“吴主任！吴主任！今天老娘卖出了10支牙膏、5瓶洗洁精！杀千刀的！”

　　吴小丽一怔：她叫我什么？吴主任？因为黄来娣加入ABC公司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叫她在ABC公司的职务，平时都是没好气地称她为妹崽，客气的时候最多就叫一声小吴或者小丽。

　　“你太厉害了！终于突破销售了！”吴小丽很及时地表扬了黄来娣一句。

　　“唉！本来还可以多卖几支牙膏的，可惜老娘手上当时没货了。”黄来娣往凳子上一坐，叹一口气，显得还有点遗憾。

　　“给我们分享一下，你是怎么卖出去那么多产品的？”汪治国转过脸来插了一句。

　　“老娘就把老娘用牙膏的感觉告诉他们就行了，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看来这个杀千刀，不！很好很好的ABC真的不是很难做！”黄来娣说着就站起来，还手舞足蹈起来。

　　“卖出去产品的心情很好吧？”吴小丽明知故问。

　　“好！好！好得很啊！”黄来娣笑呵呵地说。

　　吴小丽问：“上次和你在华联超市认识的那个孕妇你服务得怎么样了？”

　　“现在她每个月都吃我们的营养品，还说要帮我介绍一些顾客过来。杀千刀的！真是太他妈的好了！”黄来娣兴奋得坐下去又站起来。

　　也难怪黄来娣兴奋。她以前的牙龈长期出血，早上只要一刷牙就搞得满嘴是血，白色的牙膏泡沫变成红色的泡沫。吴小丽送给她的那支ABC牙膏用不到一个星期，咦？牙龈不出血了！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出血了，出了10多年的血它莫名其妙就不出了。

　　杀千刀……哦不！外国大公司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外国的牙膏刷牙不出血！黄来娣把这一个“特大新闻”迅速在她那群捡垃圾的伙伴当中以“口播新闻”的形式播了出来。她原本并不指望这些跟她一样穷的人买她的牙膏的，只是想把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说出来而已，因为不说出来她心里就不舒坦。心里藏不住话，直来直去，好就说好，坏就说坏，有啥说啥，心里有气或者高兴起来就杀千刀的。这就是她的说话风格。

　　虽然黄来娣不指望那些捡垃圾的伙伴买牙膏，但他们看见黄来娣那股兴奋的样子，具体说是看到她那股骚劲，心里羡慕得像猫抓一样难受。他们心想，这个黄来娣就是这样，几个人一起出去捡垃圾，她只要比别人多捡了几个塑料瓶子、几张烂报纸，就在别人面前咋咋呼呼地炫耀，那股得意的骚臭劲简直比垃圾桶里的死老鼠还要臭。最让伙伴们无法容忍的是：这个骚货每次咋呼完了还要在他们面前夸张地扭动着干瘪的P股，最后竟然唱起她老家毛竹山的山歌来“阿妹想哥夜夜想，想哥想到饭不香，吃肉好比吃木头，吃饭好比吃米糠……”这支山歌唱得他们都听腻了，后来只要黄来娣刚唱出上一句他们就嬉皮笑脸地接出了下一句，他们谁都知道她是在唱她那个当过民办老师的老公。

　　其中一个名叫土狗的拾荒男子最看不惯黄来娣的做派，心想你老公都不要你了，你还唱什么鸡巴！还吃肉好比吃木头呢！得了吧你！用了一支破牙膏就这么咋咋呼呼的，有什么了不起？

　　土狗就是上次在朝阳广场和黄来娣争抢吴小丽丢掉的矿泉水瓶的那个拾荒男，本名叫杨得贵，土狗是那帮拾荒伙伴给他取的外号，取了外号之后，那帮人就再没叫过他杨得贵，都叫他土狗。日子一长，很多人也就知道他叫土狗，不知道他叫杨得贵了。

　　我为什么叫土狗？要问你就问黄来娣那个骚货去！就是那个骚货害得我有这个名字的。土狗越想越气愤。出去捡垃圾时，他经常和黄来娣为了一个可乐瓶子、易拉罐什么的争吵不休，但每次争吵的结果都是黄来娣获胜他败下阵来。每次虽然他的声音很大，也挺凶，但只要黄来娣捡石头准备要砸他时，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有一天他们又为了一个瓶子争吵，吵到最后还是以他失败而告终，有两个在他们旁边捡垃圾的伙伴就议论起来。

　　一个说：“你看杨得贵的样子像什么？”

　　一个问：“你说像什么？”

　　“我看杨得贵就像农村的那些土狗，看见生人叫得很大声，其实真正不敢怎么样。”

　　“对！要是城市的大狼狗可不一样，狼狗是真正敢咬人的，土狗只知道叫，却不敢咬人……”

　　“我看我们以后干脆就叫他土狗得了，还叫他杨得贵干什么？”

　　“对！就叫他土狗……”

　　久而久之，那帮拾荒伙伴就叫他土狗。刚开始他很不愿意别人这样叫他，也特别痛恨黄来娣让他得到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还因此和她吵了一架。但那帮拾荒伙伴可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开始土狗土狗地叫，叫多了，听着也就亲切了，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慢慢的，不光别人忘记了他的真实名字，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黄来娣这骚货这几天说是用了一支什么美国牙膏刷牙、牙齿就不出血了？那是什么狗屁牙膏？土狗心里想着，满肚子的疑惑不解：听人家说外国的月亮比我们中国的圆，中国的月亮圆不圆每个月到了十五我就知道，外国的月亮圆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美国牙膏刷牙不出血看来我是该去看一看才行，如果真像那个骚货所说的一样，我也想买一支试试，我的牙齿也出血出得厉害呀！

　　土狗心里琢磨着，就算那牙膏没有那么好我也要去买一支！看黄来娣这个骚货还能嚣张到哪里去！你都能用得起的东西难道我土狗就用不起吗？我还能比你黄来娣更穷不成？你还带着3个小孩呢，我还是光棍一条！

　　想来想去，土狗决定去买一支美国牙膏。他跑到街上的商店去买，奇怪？问了很多卖日用品的商店都说没这种牙膏卖。

　　于是他就跑到沃尔玛超市去买，听说这是美国来的大商场，心想美国大商场应该有美国的牙膏卖吧？令他想不通的是，沃尔玛超市也没有那种牙膏卖。心想真是奇怪了？那骚货是去哪里买来的呢？难道是去美国买来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心想她那个样子都能去美国的话，那我还能去天上呢！

　　难道要低三下气地去问她、求她不成？这样她还不骚上天了？不能去问她！

　　不去问她，又去问谁呢？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有谁知道这种牙膏在哪里卖呢？

　　于是土狗就问了很多一起捡垃圾的伙伴，但他们都说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牙膏的名字。土狗心里很无奈，看来只有去问那个骚货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买到美国牙膏杀杀那个骚货的威风，委屈一点就委屈一点吧！

　　土狗来到黄来娣安身的桥洞时，天还没亮。因为只有这时候黄来娣才刷牙，天一亮她就出去捡垃圾去。为了赶在黄来娣起床之前来到这里，土狗一夜没睡好，起了个大早。

　　土狗记得以前听人家说过一句古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时他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问人家才知道意思是说要眼睛看到的东西才是真的。他今天就要亲眼看看那种美国牙膏到底是不是真的刷牙不出血。

　　来得正巧！那骚货正在刷牙！土狗远远地看见了黄来娣，心里一阵兴奋。

　　黄来娣也看见了土狗。她还以为土狗是来找她寻仇报复来了呢，因为土狗是平时和她抢垃圾的死对头呀！她心里一慌，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就做出要跑的姿势。

　　土狗却以为黄来娣不想让他看到她刷牙，不想告诉他去哪里买美国牙膏。他惊慌失措地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黄来娣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哀求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黄来娣被土狗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死土狗！你想做什么？”

　　土狗继续摇晃着黄来娣的手说：“告诉我吧！这种美国牙膏去哪里买？我也想买一支来用一用哩！”

　　吓死老娘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要买牙膏，老娘还以为他想打架呢！黄来娣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要不是这段时间来吴小丽反复给黄来娣讲如何做人、如何与人交往的道理，黄来娣还真不想卖牙膏给土狗呢。心想你天天和老娘抢东西，过不去，你这个杀千刀的今天终于有事来求老娘了？老娘偏不告诉你，气死你、急死你、牙齿出血出死你！

　　但是黄来娣觉得自己今天不能这么做。因为她现在已经是ABC公司的营什么来着？哦……营业代表！对！老娘我，不！我黄来娣作为堂堂美国大公司的营业代表，天天都做癫踢（电梯）的人，怎能和一个捡垃圾的土狗一般见识呢？

　　想着这些，黄来娣马上就精神抖擞起来，心里突然间就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得意，她猛然甩开土狗拉着她的那只手，装腔作势地说：“有什么事情就说，不要动手动脚！”

　　“用美国牙膏刷牙真的不出血？”土狗心急火燎地问道。

　　“真的不出了。”黄来娣轻描淡写地说，她从骨子里还是不想告诉土狗，因为她讨厌他。

　　“真的？”土狗再问。

　　“老娘骗你干什么？真是的！”黄来娣白了土狗一眼，话语间还是透出没好气。

　　“在哪里买的？”土狗再问，眼睛里充满着期盼。

　　“ABC公司，美国大公司！知道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昂首挺胸的黄来娣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她还故意背着手，把身子挺了挺，装成一副城里人说话的样子。

　　“在哪里？”土狗追问。

　　“在美国呗！”黄来娣以为土狗问ABC公司在哪里，又没好气地甩了一句。

　　“我是说牙膏在哪里买的？”土狗急了。

　　“哦，你是问这个呀，在钻石广场！说起你也不懂，带你去路又远！看来还是老娘帮你买吧！”黄来娣越说越傲慢，最后那句话好像不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真的能帮我买到？”土狗非常惊奇、非常羡慕地看着黄来娣。

　　“嘿嘿，死土狗！你以为老娘现在还是以前的那个黄来娣吗？以为老娘只是个捡垃圾的吗？我老实告诉你，老娘现在是美国大公司的营业代表哩！”说到这些，黄来娣心中的自豪感更强烈了，她把腰板挺得笔直，还向前跨了一大步，拍着胸脯说。

　　“美国公司的营业代表是什么？”土狗好奇地问。

　　黄来娣背着手挺着胸在原地踱着方步，故意咳嗽几声，才拿腔作调地说：“也不怕告诉你，意思就是说老娘现在是在美国的大公司上班、帮外国佬做事情，是美国大公司的干部！”

　　“啊？！你是美国大公司的干部了？你，你……你真的当干部了？天啊！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土狗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说不上话，张开的大嘴巴真有点像是狗嘴巴了。

　　黄来娣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频频点头：“嘿嘿，你以为呢。”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干部？”土狗想问个明白，因为打死他都不会想到，黄来娣这种人也能当干部。

　　“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就是干部……至少都是个村干部！”黄来娣一时语塞，却仍然高昂着头说。

　　“哇！黄来娣你真是太厉害了！”土狗发现自己简直太崇拜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土狗从黄来娣那里回来后就一直想不通，他一路走一路用指甲挠着头皮，对黄来娣既羡慕又妒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土狗心想，黄来娣那个骚货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能成为美国公司的干部？就凭她那个德性还能成为外国公司的干部？真是太不公平了！你看她那个得意的骚样，看来这回真的要在我头上拉屎了！

　　土狗越想越不服气，他决定把黄来娣的骚劲广播到那帮拾荒伙伴当中去，心想这样也好杀杀她的威风。

　　谁知道土狗的广播反而成为了黄来娣卖牙膏的活广告。经过土狗的广泛传播，“黄来娣在美国大公司上班，当干部，牙齿不出血”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很快就在那群拾荒伙伴当中传开来了，那群伙伴纷纷对黄来娣刮目相看了。

　　而土狗用了ABC的牙膏之后，过一段时间也发现刷牙的时候牙齿真的不出血了。心想难怪黄来娣那个骚货那么骚，那么得意，原来这种美国的牙膏还真的不一样啊！我用了那么多牙膏，牙齿总是出血。怎么一用这种美国牙膏血就不出了？这种牙膏虽然看起来是蛮贵，但是这么大一支，要是真的一支能顶平时10支的话，算起来也不贵呀。

　　“土狗和黄来娣的牙齿都不出血了！”这个消息迅速在那群拾荒伙伴们当中炸开了锅。大家都吃惊不小，因为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有牙龈出血的现象。

　　于是他们纷纷都来找黄来娣买ABC的牙膏，黄来娣一下子又卖了几十支牙膏。

　　4

　　有了吴小丽不断地鼓励、帮助和指导，黄来娣这段时间来卖牙膏和洗洁精卖得眉开眼笑，不仅她那帮拾荒伙伴差不多都用上了ABC公司的日用品，她还陌生销售了好几千块钱的产品呢！她已经慢慢地摸着了销售的门道，她觉得做直销的销售其实也没什么窍门，关键就是要兴奋地去告诉别人你用产品的感受。她对产品的知识虽然掌握得并不多，但是每次去销售她都能很兴奋地说出自己对产品的感受，说得别人心里痒痒的，说着说着别人就买她的东西了。

　　月底，黄来娣去银行刷卡的时候，发现她的卡上有500多块钱！

　　天啊！老娘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钱？黄来娣看到那几个数字吓坏了，她的心跳在加快。

　　自从ABC公司发报酬的银行卡拿到手后，黄来娣每个月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月底，因为月底她就能够知道她这个月卖ABC产品的收入是多少。虽然以前她每个月的收入都只是两百多块左右，但她已经非常知足，因为这比她以前捡垃圾得来的钱要多得多，也体面得多。但银行卡上的数字突然变成了500，说实话她还有点接受不了。

　　黄来娣心想，老娘就是把自己牙齿出血、用美国牙膏用好了的事情告诉别人，就是把自己用洗洁精、用沐浴露的感受告诉别人，用吴小丽的话说叫做分享。就可以得到500多块钱一个月？看来帮这个美国公司做事情也不需要什么大本事呀！老娘以前捡垃圾一个月累死累活、累到吐血还得不到两百块哩！

　　想着想着黄来娣就想起吴小丽当初和她讲ABC公司的奖金制度的情景了。她记得当时吴小丽说，她要是做得好得话还可以在500块钱后面加一个零，她当时还不相信，说是减一个零都干。现在看来吴小丽这个妹崽说的话不是假话。照这样下去的话，看来老娘我有把握在后面加一个零！

　　从银行出来后，黄来娣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要不是托这美国大公司的福，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银行哩！以前只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银行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只听说银行是个装钱的地方，办一个什么存折就可以把钱存在银行里面。还听说那杀千刀的地方钱能堆成山。她也想进那里面去看看，但一直都不敢进去，觉得自己穿得太破烂，怕那些城里人笑话她，更怕那些公安（保安）赶她，因为以前她去一个酒店门口捡垃圾就被别人赶过。那时候她甚至也想过哪天也弄个存折放点钱到里面去，哪怕是放十块八块也好，也让她过过在银行存钱的瘾，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银行去看看那个杀千刀的地方。却又觉得每天捡垃圾才挣那么几块钱，这几个钱放在口袋里都放不满，还存什么银行？其实还有一点她最担心：把钱放到那个杀千刀的地方，万一人家不认账、说她没有放怎么办？最后还是打消了在银行存钱的念头，慢慢地也打消了进银行看看的念头。

　　现在好了，现在老娘，不，现在我黄来娣……以后不许老是说老娘呀杀千刀的这些话，吴主任都提醒过几回了，我现在是外国公司的营业代表了，要注意形象。对！要注意形象！

　　黄来娣的心情越来越舒畅，挺直了身子神气活现地走起路来，像是扭秧歌一样。她一路走一路想着银行卡里的那500多块钱，竟情不自禁地扭着P股唱起山歌来：“阿妹想哥夜夜想，想哥想到饭不香，吃肉好比吃木头，吃饭好比吃米糠……”

　　那个杀千刀的现在在哪里呢？唱到这里，黄来娣又开始想念她那个民办老师来。

　　那个杀千刀的他现在还活着吗？他要是还活着的话干吗不回去找老娘呢？他现在在天池市吗？几年了我怎么从来没在城里碰到过他呢？莫非他真的嫌弃毛竹山太穷，不要我了？那里再穷也是他的家呀！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莫非他真的舍得丢下我和3个孩子？就算他不要老娘，那3个孩子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呀！

　　10多年了，黄来娣经常在想这些问题，翻来覆去地想，分析民办老师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还活着、现在有可能在哪里，还会不会回来，等等。

　　现在她在想，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另外找女人了？要是这样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杀千刀的！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不好了。

　　唉！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吧！吴小丽吴主任不是经常说做直销凡事都要从积极的方面去想问题吗？可能他不会另外找其他女人的，猜他也没这么绝情。只要他能回来就好了，我现在是外国公司的营业代表哩！一个月有500多块的收入了。要是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卖牙膏该多好啊！想到这里，黄来娣的心情才又好了起来。

　　黄来娣真的希望哪一天她的民办老师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5

　　这段时间来，吴小丽一直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黄来娣现在做销售已经不成问题了，基本上每个月都能卖几千块钱的产品，在直销行业已经是个不错的销售人员了。令人头痛的是她找合作伙伴还是为零。做直销是要两条腿走路的，销售和为公司推荐合作伙伴，两条腿缺一不可，缺一条腿就是直销行业里的残疾人。光会销售产品不会推荐人加入就等于是一个纯粹的推销员，这样是做不大也不可能做得大的；光推荐人加入公司不销售产品就等于是在拉人头，非法传销就是以拉人头为根本目的的，像ABC这种正规直销公司，光拉人头是没用的。

　　吴小丽心里一直很苦闷，该如何让黄来娣突破推荐合作伙伴这一关呢？黄来娣身边所认识的人都是一帮捡垃圾的，如果都是推荐这些人到ABC公司来能把ABC直销做起来吗？但不找这些人她还能找谁？就凭黄来娣这副形象，出去认识高素质的陌生人行得通吗？看上去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受压迫阶级的形象，谁会相信她？谁会相信ABC公司呢？

　　哎！先不想那么多了，还是先问问黄来娣再说。吴小丽心想。

　　吴小丽刚和黄来娣说到找合作伙伴的事情，黄来娣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土狗。对！就土狗！土狗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他不是一直对老娘在美国公司上班做事情心里不服气吗？不服气叫他也来试试！

　　“除了土狗你还有没有其他人选？比如你的邻居和亲戚朋友？”吴小丽耐心地启发着黄来娣。

　　“老娘我住在桥底下哪来的邻居？要说有邻居就是河里面的那些鱼呗！老娘我的亲戚都在毛竹山那边！朋友倒是有啊，就是土狗他们这帮人。”黄来娣掰着手指头说。

　　“你再也没有认识其他人了？”吴小丽再启发，“你再好好想想看？”

　　“老娘我一个捡垃圾的人还能认识什么人？莫非我还有本事认识天池市市长啊？”黄来娣一听这话就来了火气，“老娘我要是有本事认识天池市长的话还在这里？”

　　“那就不管你认识什么人，你先列一份名单给我看看吧！”吴小丽心想，只能叫她先列一份名单吧，看看她的名单再做打算也好。

　　黄来娣的名单很快就列出来了，吴小丽一看就傻了眼：土狗，翠姑，七妹……果真全是她那帮拾荒伙伴。

　　“光靠你自己一个人销售是不够的，要想在ABC直销里面赚到更多的钱、取得更大的成功，你就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