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得更高：直销风云20年

第二十四章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1

　　这天晚上，吴小丽和汪治国把祝天奇、马远征、黄来娣等几个营销领导人召集到“甜蜜蜜酒楼”，请他们吃饭。

　　吴小丽叫服务员给所有人面前的酒杯里都倒满了酒，惟独不给汪治国和她自己倒。祝天奇马上就好奇地问道：“吴经理你们不喝酒啊？”

　　“哦，我们就不喝了。”吴小丽微微一笑说，“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们两个从今天开始正式要‘封山育林’了。”

　　黄来娣问道：“什么叫‘封山育林’呀？”

　　吴小丽笑着说：“我准备明年要孩子了！”

　　“那太好了！吴姐是应该要个孩子了。”马远征高兴地说。

　　“是啊，吴经理是该要个小孩了。你也30多岁了，以前为了事业耽搁了要孩子，怕是有了孩子分心。现在你的事业已经这么成功了，是到了要个小孩的时候了。”祝天奇感慨道。

　　黄来娣说：“是啊，再不生孩子，年纪就太大了。”

　　“来！我们为了预祝吴经理和汪经理早日生个ABC的小领导人而干杯！”祝天奇举起酒杯说，“吴经理你们两个以茶代酒，也和我们碰一下吧。”

　　吴小丽和汪治国便以茶代酒，其他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现在正在做要小孩的各种准备，我年纪毕竟不小了，要精心计划、优生优育，争取生个聪明伶俐的宝宝。今后ABC的事情可能会过问得要比以前少一些，以后你们有什么事情或者问题就多和汪经理商量，他现在慢慢地担当起重要角色，直到完全代替我的位置……”吴小丽向在场的合作伙伴们郑重其事地宣布，怕合作伙伴误以为她要隐退，又特意补充道，“当然要了小孩之后我还是要回来做ABC的，ABC事业毕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可能我想换一种方式来做，由汪经理唱主角，我配合他做工作……”

　　马远征说：“吴经理你就安心生孩子吧，今后中心的事情有汪经理带领我们，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大家一定会好好地配合汪经理的工作的。”

　　“那就好。对你们几个人，我是绝对放心的。”吴小丽欣慰地说，“中心里有你们几个精英，真是我吴小丽的福气呀！”

　　“吴经理你不要这么说，这么说我们会很惭愧的。”黄来娣笑着说，“要不是你帮助我们，我们哪会有今天呀？”

　　祝天奇说：“就是就是，我们一定要在中心里带好头，把工作搞得红红火火才行！”

　　“那就谢谢你们了！”吴小丽说，“治国，你也说几句吧？”

　　汪治国微微地笑了笑，说：“今后大家多合作吧，很多地方可能你们比我更懂。”

　　马远征说：“汪经理太谦虚了，我们哪能和你比呀？你毕竟是高级营业经理呢！”

　　汪治国就尴尬地笑了笑说：“什么高级不高级的，这都是吴经理打下来的江山。”

　　吴小丽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马上纠正道：“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江山！”

　　吴小丽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要孩子，除了她想当妈妈的人之常情之外，其实还有另外的意图。

　　自从和汪治国分居后，吴小丽就一直在想：我和汪治国感情基础那么好，我对他也一直很好。何况在ABC事业当中我从来都没有刻意去要求他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在挑头。但是他为什么说生活在我的阴影里，说他过得很压抑呢？我从没给过他任何压力呀？

　　后来她仔细一想，可能真的是因为她比他优秀的缘故。

　　在ABC直销这个行业，她的确干得太优秀了。她从遥远的北方到南国来开发陌生市场，几年下来就拥有了一份大事业。其间她虽然也吃尽了苦、受尽了磨难，事业上几次都面临山穷水尽，但是都被她超强的毅力和魄力力挽狂澜。很多时候，她连房租都交不起、办公室都租不起，为了找到更廉价的住房和办公室，她曾经在一年当中搬了20次家。ABC给每个人提供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没有任何限制和门槛，每天都不断有人加入，也有人放弃。她每天在办公室里送走一批批放弃ABC、和ABC无缘的人，也每天迎来一批批新加入ABC、和ABC有缘的人。外面有些不了解的人说ABC像传销，其实这是不负责任的言论。传销是要交很多钱、靠拉人头赚钱的，ABC是靠做销售、做市场赚钱的；传销宣扬的是一夜暴富、不劳而获，ABC倡导的是有付出才有收获；传销靠的是投机取巧、坑蒙拐骗，直销靠的是脚踏实地、勤劳肯干。她就是靠自己的勤劳肯干做出来的市场，一个个地积累稳定的顾客群，一点点地累积市场，通过几年才获得成功的。很多同行业的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她是女中豪杰。

　　她心里在想，可能就是她这个女中豪杰的形象害惨了汪治国的。

　　本来汪治国也是个挺优秀的男人，比很多男人都优秀。但把他和她放在一起，他就显得有些逊色。随着她各方面能力的提高和经验的丰富，这种差别就越拉越大。差距一大，他不由自主地就觉得他不如她了，就产生自卑心理了，因为很多男人骨子里还是认为女人应该要比男人弱才对。

　　吴小丽心想，如果我的优秀真的对他造成伤害的话，我愿意为他改变自己。因为不管我有多么优秀、多么出色，说到底我还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女人。

　　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些呢？

　　想到这里，吴小丽的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想出了要孩子的计划。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把汪治国推到前台来，她自己退到幕后去。

　　她告诉自己：只有这样做，他的信心才会建立起来。他的信心建立起来了，自卑心理才会克服。自卑心理克服了，他才会不至于活在我的阴影里，不至于感到压抑。他不压抑、不活在我的阴影里，我们才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而吵架，我们的家庭和婚姻才会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不这样做，我真担心我们的婚姻最终会走到分手的那一步。我很害怕走到那一步。

　　虽然吴小丽打算把汪治国推到前台去，但她心里还是没底。她打通了鲁天一的电话：“鲁总，我是小丽。”

　　鲁天一说：“小丽啊，有什么事？”

　　“你那边说话方便吗？我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说吧，我现在一个人在办公室。”

　　“是这样的。我想把汪治国推到我们ABC事业的前台去，给他唱主角。你说行不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现在越来越自卑了，我怕再拖下去就麻烦了。”

　　“这样啊，那你找个什么由头让他走向前台来？”

　　“我说我想要孩子了。我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的确也该要个孩子了。”

　　“他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他说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勉强。”

　　“虽然你把他推到前台，但你还是要在幕后唱主角。他以前从来没负责过你们中心的全面工作，你一下子就让他全面负责，恐怕他暂时还吃不消……另外，我怕你们团队会受到影响。”鲁天一思索着说。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下一步我就是怎么在幕后指挥这个团队的问题了。这就涉及到团队建设的问题，如果不把团队建设好，培育好出色的领导人，我就永远脱离不出去，这样下去我也会很累的。”

　　“对，对，对！我们一定要善于发现领导人、培养领导人，这还只是团队建设的初级工作。接下来我们还要逐步建立属于自己的操作平台和营销体系……你有时间的话来北京一趟，我正想和你谈谈创建平台的事情呢！”鲁天一兴奋地说。

　　吴小丽马上就说：“好啊，这几天我正好有时间，我明天就去怎么样？我正好也要请教你一些问题！”

　　吴小丽到北京后，刚在酒店安顿好不久。鲁天一和他爱人蒲大姐就来到了她的房间。

　　“听说小丽准备要小孩了？”蒲大姐笑着问。

　　吴小丽点头道：“是呀。”

　　蒲大姐说：“恭喜恭喜！到时候我们可得好好为你庆祝一下才行！”

　　“谢谢蒲大姐！”吴小丽笑着说，“特别要谢谢鲁总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关心。真的，鲁总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永远让我感动。”

　　“没什么，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嘛！”鲁天一微微一笑说。

　　吴小丽笑问道：“对了，鲁总，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吧。”蒲大姐接过话头笑着说，“鲁总一直都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领导人，在ABC公司里面，你是为数不多的女营销精英之一。你的毅力最让鲁总佩服。”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最主要的。”蒲大姐补充道，“最重要的是，鲁总想在适当的时候和你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成为一种战略同盟，共同打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操作平台和营销体系。”

　　“这个问题还是让我自己来说吧。”鲁天一接过话头说，“我们在ABC直销事业里面也打拼了这么多年了，什么苦我们也都吃过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也都经历过了。我们都各自总结出了一套确实可行的经验和方法，摸索出了一条适合在中国大陆市场走的直销之路。我们的这些方法和经验是靠不断地摔倒、不断地付出代价才换取来的，这些经验将是我们今后团队发展的宝贵经验。但目前我们存在的问题是：我们的这些经验不能完完全全地复制下去，总是在一些环节上掉链子，出现偏差。问题出在哪里？我想了很久，我们应该有一个适合自己的营销体系和操作平台。”

　　“鲁总打算怎么创建这个平台？”吴小丽迫不及待地问，她对鲁天一的这个想法很感兴趣。

　　“我的想法是，我和你整合各自的优势资源，实现强强联合，资源共享。我们从现在开始，要着手整理相关的资料，把我们的方法和经验以文字或者录音和影像的方式整理出来，然后把它们系统化、专业化、细节化，最后编辑成内部学习资料，成为我们团队合作伙伴的学习教材。”鲁天一越说越兴奋，“另外，我们还要实现人才的资源共享，讲师统一调配。你那边有什么培训，需要我这边的人才过去支援的，我立即就给你调配过去；我这边需要你那边的人过来演讲的，你立即给我输送相关人才……”

　　“太好了！太好了！”吴小丽兴奋地拍手大声说。

　　“我还没说完。”鲁天一说，“培训是直销行业的精髓，谁能够把培训搞好、搞到位，谁就会发展壮大。我们这个平台还有一大功能就是：设置只属于我们的特色课程培训，这些课程由我们来共同联手打造。”

　　吴小丽听鲁天一这么一说，心情激动不已：“鲁总你真是站得高、望得远啊！难怪你的ABC事业能够做得这么大啊！”

　　“我一个人做得大并不好玩。我的目的是：今后我们这个平台中，想做多大的人就可以把ABC事业做多大！我们有着足够的实力帮助他们做大做强！”鲁天一掷地有声地说。

　　吴小丽说：“今后有了鲁总这个总舵手，我们想不做大都难啊！”

　　“小丽，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看中的是你卓越的才能和对事业的执着追求，以及你那种永不放弃的精神。在直销行业，我见过的‘烈士’太多了，你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市场上打拼下来并且做得如此成功，非常不容易。”鲁天一说，“我以前之所以一直关心你、帮助你，是因为我在帮助你的同时，想考验你这个人，因为我想在适当的时候和你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我们的营销体系和操作平台。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对的，同时也证明你是很优秀的！”

　　“谢谢鲁总这么信任我！”吴小丽笑着说。

　　“谢什么呀，这些年来我还不是同样得到了你很多帮助？你上次来讲课，可把我们这里的人搞兴奋惨了，他们都盼望你能再次过来呢！看来这次你不讲个三四堂课是走不了的了！哈哈！”鲁天一开心地笑道。

　　吴小丽真诚地说：“好啊，只要鲁总有需要，我一定全力去讲好每一堂课。”

　　“哦，对了，小丽，你把汪治国推到事业的前台来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鲁天一话题一转说，“看来你还是懂得把握大方向的。我知道你和小汪的关系这几年来有点紧张。作为一个成熟的营销领导人就应该这样，为了事业、为了整个团队，自己个人家庭适当做出点牺牲是对的。”

　　“ABC事业倡导的是夫妻共同的事业，你把小汪推出来，让他逐步适应你现在的位置，然后夫妻双方真正做到同心协力地去发展事业。这个思路非常好！”鲁天一补充道。

　　吴小丽说：“但是我不知道汪治国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呀？”

　　“做什么都有个适应过程的，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嘛。你不让他去试，他就只能永远站在你的身后，这样他就永远自卑下去了。”蒲大姐笑着插了一句。

　　2

　　当大陆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黄来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杀千刀的怎么还有脸到我这里来？

　　目光呆滞的大陆提了一个行李包，目光投到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上。

　　正在忙于布置新房的黄来娣看到了游魂般在自己房门前瑟瑟发抖的前夫，她先是一愣，然后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大陆面前，打量了他一番，拉着脸问：“你来干什么？吃我的喜酒吗？吃喜酒可要带红包的，拿来！”黄来娣伸出了手。

　　大陆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喘着粗气，眼球滴溜溜乱转。他这模样倒把黄来娣吓了一跳：“你怎么啦？发神经啊！”

　　大陆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猛地蹲到地上，捶打着自己的头，哇哇大哭起来：“阿娣呀！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完了……我好悔呀！”

　　从大陆时断时续的哭诉中，黄来娣明白了一切。大陆所在的单位进行改制，一无背景、二无真才实学的他被辞退了。他遭受的打击还远远不止这些。他后娶的老婆，见他陷入这般境地，干脆跟他离婚，把他赶出了家门。

　　当年大陆是空着手来到天池市，空着手住进城里老婆家的。现在大陆又空着手出来了。就像用圆规画圆圈一样，圆规的一只脚固定在圆心，另一只脚从起点转一圈回来，终点最终又回到起点。

　　大陆摸了摸手中的包，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之外，就剩一本《离婚证》了，《离婚证》里还夹着在单位最后一个月的工资800多块钱。这就是大陆进城的所有梦想的收获。

　　黄来娣心情复杂地看着弓着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陆，说不清内心到底是什么滋味：憎恨？鄙夷？快慰？伤感？眼前的这个男人，抛弃了她和3个孩子10多年。看到他一败涂地的惨相，黄来娣心中涌起了淋漓酣畅的快意。然而，她又想起了当年的大陆，那个憨厚地笑着的大陆，那个蹲在灶台边吃着干辣椒煮黄豆、喝着红薯酒的大陆。

　　她又想起了那些等待他、寻找他的日子……

　　黄来娣的眼睛湿润了。

　　她俯下身子去拉他，低声说：“起来，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家要有点志气，错了，改就是了。”

　　大陆跪到了地上，哭着说：“我对不起你呀！来娣……”

　　黄来娣厉声道：“滚起来！”

　　这时，杨得贵走进来了，他充满敌意地看着大陆。

　　黄来娣把杨得贵拉过来介绍道：“这是我现在的老公杨得贵！木易杨，得到的得，富贵的贵！”

　　黄来娣又把大陆介绍给杨得贵：“这是我以前的老公陆建国，我和你说过的大陆。”

　　“你就是大陆？”杨得贵淡淡地问。

　　大陆尴尬地点点头。

　　“你真是没良心哟！黄来娣她等你16年都能等，你却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一个人跑到城里享福？听说你还另外娶了老婆？没良心哟！不讲良心要不得的！”杨得贵指着大陆的鼻子说。

　　大陆深深地垂下了头。

　　“你真是没福气哩！这么好的老婆都不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老婆，不，我老婆她现在有钱了哩！光是这套房子就20多万哩！本来是你的老婆你不要，我本来是娶不到老婆的人，最后娶到了你老婆，现在变成了我老婆。你说这个世界好笑不好笑……”杨得贵说着说着就摇头晃脑了起来。

　　大陆哭出声来了。

　　“土狗！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黄来娣对杨得贵呵斥道。

　　“大陆，你来做什么？”黄来娣好奇地问。

　　“我现在被她赶出来了……我们离婚了……我现在就剩下800块钱了……”大陆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什么？你被你城里的老婆赶出来了？意思就是说城里那个老婆她不要你了？”杨得贵怪声怪气地问。

　　大陆点了点头。

　　杨得贵说：“你以为城里的老婆是那么好要的吗？城里人实在得很哩！你没有钱，哪个会跟你？”

　　黄来娣朝杨得贵摆了摆手，然后问大陆：“哪个时候挨赶出来的？”

　　“就今天……”

　　“你有房子没有？”

　　“没有。”

　　“那怎么办？”

　　大陆摇了摇头。

　　“没地方住？”

　　“所以才来找你……”

　　“你先在老娘这里住着，我再帮你想想办法。”黄来娣迟疑了一下说。

　　这天晚上，黄来娣失眠了。

　　黄来娣怎么也想不通，大陆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不是和他城里的老婆过得好好的吗？怎么会一下子就被赶出来了呢？这难道就是人家说的报应吗？

　　黄来娣曾经发誓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的，但现在还是见到了，而且还是来向她求救的。

　　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帮大陆一把。

　　她借给大陆10万元钱，帮他在天池市民主路开了一家“毛竹山农家菜馆”。

　　这个“毛竹山农家菜馆”经营的菜肴食品全部都是从毛竹山运过来的。原汁原味的红薯、芋头、玉米、芭蕉芋、野菜、竹笋、土鸡、土猪、土羊等等都是现在城里人最喜欢的绿色食品。喝的酒也是毛竹山的红薯酒、玉米酒、芭蕉芋酒等一系列土茅台。就连厨师也都是从毛竹山请过来的农民。

　　这个主意还是以前吴小丽和黄来娣出去吃饭的时候说出来的呢！

　　当时吴小丽说天天吃这些城里的饲料和激素催出来的猪肉、鸡肉、鸭肉、鱼肉的，没有什么营养，还有害，要是哪个有商业意识的人搞一个农村的风味餐馆，把农村的东西弄到城里来卖，肯定能赚大钱。

　　吴小丽这番话黄来娣当时就记在了心上，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毛竹山农家菜馆”生意很红火，每天都座无虚席。

　　这天，大陆动情地对黄来娣说：“来娣，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不记我的仇，还救了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如果真的有来世，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

　　黄来娣说：“你千万不要说做什么做牛做马的，这辈子的事情都说不准，还说什么下辈子呢！下辈子的事情哪个看得见呀？”

　　大陆尴尬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就得回毛竹山了……”

　　黄来娣说：“你要感谢就感谢毛竹山吧！”

　　“为什么？”

　　黄来娣感叹道：“老娘我是毛竹山的人，你也是毛竹山的人。我们毛竹山的人穷是穷，但我们那里的人良心好哩！今后我们不管到哪里去，不管当大官还是当叫花子，都不要忘记我们是毛竹山的人。老娘不知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反正老娘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哩……”

　　大陆听到这里，眼泪又来了……

　　3

　　黄来娣没想到自己会在人才市场碰到罗世伟。

　　黄来娣只知道罗世伟后来被那个方小妹说动离开了ABC公司，至于他后来做什么去了她就不知道了。

　　那天，黄来娣去天池市人才市场开发市场，因为她听说那里人很多，这些人当中也许有需要机会的。

　　黄来娣在人才市场一连认识了好些人，他们多数都对ABC不感兴趣或者是不屑一顾。

　　黄来娣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个业务员，刚刚被原来的公司炒了鱿鱼，想找新东家。她一看他那双母鸡找虫子一样的眼睛，就知道他很急于找工作，就走上去问：“来找工作？”

　　业务员说：“找工作。”

　　“想找什么工作？”

　　“找业务员。”

　　“找到没？”

　　“没找到合适的。”

　　“这话怎么说？”

　　“好的公司他不要我，不好的公司我不要他……”

　　“你想找什么样子的公司？”

　　“有一定知名度的、提成高一点的。”

　　“我们公司你感不感兴趣？”

　　“你们是哪家公司？”

　　“是ABC公司。”

　　“ABC公司？就是那个做直销的公司？”

　　“就是就是！是美国的大公司，很大的！知名度高、提成也高。”

　　“我知道是美国的，但直销我做不来、也不想做。”

　　“这话怎么说？”

　　“做直销要找别人来买东西的，搞推销的事情我不想做。”

　　“那你做业务员是做什么的？”

　　“拉业务呀？”

　　“你拉业务还不是找别人买东西、做销售？”

　　“性质不一样。”

　　“怎么个性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那个是推销，我这个是拉业务……你不要和我说了，我是不会做你那个什么狗屁直销的。我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做！”

　　黄来娣说了句“难怪你找不到工作，死脑筋！猪脑子！穷死你！”就走了。

　　黄来娣认识的第二个人是个公司的部门主管，嫌原来那家公司给的工资太少，想跳槽。黄来娣就走过去问：“找工作？”

　　“找工作。”

　　“找什么工作？”

　　“找主管。”

　　“找到没？”

　　“没找到。”

　　“怎么没找到？”

　　“主要是他们给的工资太少，妈的！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们公司又让马儿跑得快、又给马儿吃多多的草。”

　　“什么公司？”

　　“ABC公司，美国的。”

　　主管一听就哈哈大笑。

　　黄来娣问：“你笑什么？”

　　主管说：“我笑你现在才来和我讲ABC，你是第100个人和我讲ABC了，你前面已经有99个人和我讲过了……”

　　“这么多人和你讲，那你做了ABC没有？”

　　“我怎么会去做那么掉价的事情呢？我怎么会去做这么低档的工作呢？”

　　“这话怎么说？”

　　“我起码都是个主管啊，是个在公司当点小领导的人，怎么能去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我们那里有在公司当过经理的，有当老师的、当医生的，还有千万富翁呢！”

　　“那些人都是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呢！”

　　第三个人是一个在快餐店当服务员的女孩子，嫌在快餐店干活太苦太累钱又少，到人才市场来看看有哪家饭店招服务员。

　　黄来娣问：“找工作？”

　　“找工作。”

　　“找什么工作？”

　　“找服务员。”

　　“找到没？”

　　“没找到。”

　　“怎么没找到？”

　　“我才初中毕业，人家嫌我没学历，现在服务员都开始要求大专以上学历了……”

　　“还想找什么工作？”

　　“最好是服务员，这个活我干习惯了。”

　　“我们公司不要求学历，干不干？”

　　“什么公司？”

　　“ABC公司，知道不？”

　　“这个我知道，那个公司大得很，像我们这种农村出来的人，哪敢想那种高级地方？”

　　“ABC不公司不管你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只要你愿意干就行。”

　　“我才初中毕业，没文化，不敢去……”

　　“我小学都没念过照样敢去。”

　　“你虽然小学没念过，但你是城里人。”

　　黄来娣听服务员这么一说就心中一阵窃喜：“你看我像城里人？”

　　“像，你穿那么好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你是城里人。”

　　“我原来是毛竹山的，知道吗？”

　　“没听说过。”

　　“这个你肯定不知道。从城里坐车到我们乡里要5个钟头，乡里走路到我们毛竹山要6个钟头，去年刚刚通公路，但只能走拖拉机……”

　　“你那么远跑到城里来做什么？”

　　“捡垃圾。”

　　“你一个捡垃圾的人做什么ABC直销？”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捡垃圾。”

　　“我和你不同。”

　　“哪里不同？”

　　“我愿意一辈子当服务员。”

　　“为什么？”

　　“因为这个活我干习惯了，干别的活我不习惯……”

　　“那就一辈子穷死你！”

　　黄来娣认识的第四个人觉得很面熟。她正在想在哪见过时，那人倒是认出黄来娣来了，他说：“黄姐是你呢，在这里做什么呀？我是罗世伟啊，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黄来娣说：“真的认不出了，你瘦完了，走样完了，瘦得像只我们毛竹山的猴子了……”

　　“连我最好的朋友都快认不出来了，别说是你。”

　　“你不做ABC直销，做什么去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往事不堪回首啊！”

　　“这话怎么讲？往事不堪回首是什么意思？”

　　“往事不堪回首就是说以前经历的事情不敢回头去看、回头去想了。”

　　“你这话怎么讲？”

　　罗世伟就耷拉着脑袋像阉割了的公鸡一样不吭气了。

　　“问你呢？说话呀！”

　　罗世伟就叹了一口气说：“他妈的！被传销害惨了我啊！”

　　“怎么？你不做合法的直销，你做犯法的传销去了？”

　　“做传销搞得我现在身无分文了，我连饭都没得吃了！”

　　“你先别哭穷，你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ABC做得好好的，你知道后面我为什么又不做了吗？”

　　“对呀？当时你做得蛮好的呀？你当时比我做得还好哩！你为什么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我当时就是听了方小妹的话我才不做ABC的，她说ABC很难做成功的，她还说ABC来钱太慢……”

　　“哪个方小妹？是不是那个先做人家的二奶，后来就抢走人家老公的那个女人？”

　　“对！就是她！她勾引一个老板，老板抛弃自己的老婆耍了她。”

　　“你听了她的话就不做ABC了？”

　　“何止不做ABC，她还骗我去做非法传销，就是她害惨我的呀！”

　　“你们是做什么传销？”

　　“乾莱德凯商务公司。”

　　“是什么公司？钱来得快公司？钱来得太快不一定是好事，抢银行、卖鸦片烟、卖P股钱都来得很快，但都是犯法的事情……”

　　“不是钱来得快，是乾莱德凯。乾坤的乾，来去的来放个草字头，德国的德……”

　　“听起来就是钱来得快嘛！你们是卖什么东西的？”

　　“我们这些传销公司是不用卖东西的。”

　　“不卖东西怎么做？”

　　“光拉人头就行了，我们是传销坟墓的。”

　　“坟山也能传销？”

　　“当然能传销啊，我们那个传销的大头目发了大财呢！”

　　黄来娣这回听不懂了：“传销坟山也能发财？”

　　“这就是那些老鼠会呀传销呀害人的地方了。产品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骗钱的工具罢了，他们的真正目的就只有一个：骗你的钱、谋你的财。可惜这些东西我知道得太晚了，我要是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黄来娣打断罗世伟的话说：“你还没说怎么传销坟山的呢！”

　　“那些坟墓就被他们传来传去，你自己先交5万块钱买两个坟墓，然后你再找10个人，每人再买两个坟墓，你就可以得到两个坟墓的钱，也就是说你的本钱可以回来了。你拉来的人又找他们的人去买坟墓，你就可以得很多钱了……”

　　“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今天是头一回听你说。”

　　“没听说过吧？方小妹当时跟我讲的时候，口水都溅到我脸上去了。她说做这个比ABC好做！ABC还要卖产品，多麻烦。这个不用卖产品，简便得多！不就是自己掏5万块钱先买两个坟墓，然后再找10个人买坟墓嘛，有什么难的？10个人再找10个人买坟墓，10个的10个人再找10个的10个的10个人买坟墓，这钱就可以捞到手了……”

　　黄来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罗世伟接着说：“方小妹当时说罗世伟你还去哪里捞钱？你还做什么狗屁ABC？赶快去找钱！我们一起买坟墓去！我当时问我自己买的那两个坟墓拿来干什么？方小妹就说你真是个猪脑袋！才两个坟墓你还愁什么？你不可以卖出去吗？就算卖不出去，你以后不死了？你将来娶的老婆也不死了？你们死了正好一人一个，还省得你们儿子花钱再去买呢！我一听有道理，就回去筹钱……”

　　“你去哪里找5万块钱？”

　　“那两年时间我做ABC也存了1万多块钱，还差4万。我就想这4万去哪里找呢？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老家那边。于是我就回到老家杨梅湾去找钱。到老家能找到什么钱？家里面穷得就剩下一座木头房子和两头牛了，另外就是还有一片竹山。这些东西加起来总共也就四五万块左右。我就准备打这些东西的主意……”

　　黄来娣吃惊地说：“你想卖牛、卖房子？”

　　“对！卖房子。我老爸知道我要卖这些东西后，问我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卖这些东西是要去买坟墓，那样他还不活活气死啊？我就说是去投资做大生意发大财。我老爸就说儿啊，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当农民的命，哪有发大财的命哟！你上次东凑西凑凑了5000块去广东工作，也没见你工作出个什么名堂出来。我听了就不耐烦地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上次是工作，这次是做大生意呢！”

　　黄来娣越听越紧张：“你老爸给你卖房子？”

　　罗世伟叹了一口气说：“我老爸见我坚决要卖房子、卖牛、卖竹山，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我不要卖房子，他说他和我妈那把老骨头还要在房子里面过世哩！我就说这破房子值几个鸡巴钱！等我做生意发了大财给你们在城市里买洋楼买大房子！我老爸就说我们没那个命受哟！我当时一心想快点筹到钱去买坟墓，哪里有时间听他讲？我就喊来老板卖房子、卖牛。然后把我爸妈赶出来，叫他们去外面另外搭草棚子住……”

　　黄来娣听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你这样做，你老爸老妈还不气得喊天了？”

　　“卖房子那天，我的爸妈就跪在我面前哭着求着说儿啊你就看在我们养你这么大的面子上，不要卖这房子啊！我们这把老骨头到时候往哪里摆啊！这老房子是你爷爷那一代留下来的哟！你卖了我们去哪里供饭给他们吃啊！儿啊你就放过这房子吧！卖牛卖竹山我们就不说你了……我一看他们那个要死要活的样子就来气，我就吼着说要死你们就快点死！干脆摆完你们的老骨头我再卖！你们怎么这么讲不通？不是说等我做生意发大财到城市买大房子给你们住吗？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房子卖了。接着又把两头牛卖了，把竹山的竹子也全部砍来卖了，总共凑得了5万多块钱，加上我做ABC得的那1万总共6万。房子卖了后，我就在山上用树枝和茅草搭了个棚子给我爸妈他们住……”

　　“想不到你罗世伟是个大败家子哟！”

　　“得了钱之后，我就出去做传销、买坟墓去了。我和方小妹拿着钱到了西海市，找了个地方住下就开始做我的发财梦。为了节约钱，我和方小妹住到了一起。当时她是有老公的，我和她住一起的事是瞒着他老公的。”

　　黄来娣惊得两个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想不到你和方小妹睡到一起了？”

　　“是睡到一起了，唉……”

　　黄来娣换了个话题：“你们拉不到人怎么办？”

　　“我们人没拉够、坟墓没买够就得不到钱，我5万她5万的本钱就拿不回来。她的钱拿不回不要紧，她老公有的是钱。我就惨了，房子卖了、牛卖了、竹山也卖了，就差我爸妈那两把老骨头没卖了。我当时那个心急啊！可是急有什么用？得想办法拉人买坟墓才行啊！但是我到哪拉人去？当时我们那个传销公司的管理制度严格得很，每天回来都要向上线汇报一天下来的工作，人拉得多的就可以上台介绍自己拉人的经验，坐在底下的人就又吼又叫又鼓掌，说到鼓舞人心的地方还要吹口哨。台上的人介绍完了，上线还要上去和他又搂又抱，还亲他的脸。那些人拉得少的可就惨了，你人拉得少，就必须要面对着一大群人忏悔你拉得少的原因，一边忏悔还要一边打自己的脸，要使劲打，不能轻轻打，打到脸红为止，要是脸不红就由上线来替你打红。在那些人里面，我和方小妹是挨打脸最多的，因为我们都拉不到人。我们每次自己当众打完自己的脸回到家，脸都红得像猴子P股一样，有几次嘴巴都打到肿得像猪嘴巴了。我们的脸刚打完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因为已经打到麻木了，但是到了晚上就火辣辣地痛，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我们就互相你摸摸我、我摸摸你，用热水来敷。”

　　黄来娣吐了吐舌头：“你们这些传销真是太吓人了！”

　　“你不知道啊！传销就是先骗亲戚再骗朋友最后去骗陌生人，我的亲戚肯定是骗不到了的，我卖房子的事情哪个亲戚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都成了败家子了。我就充分发挥在传销中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又骗到了两个朋友和一个陌生人，加上3个同学总共6个人。但是还差4个呀！这时，她老公知道了她做传销以及和我偷情的事情--是她拉来的一个亲戚跑回去说的，她那个亲戚被拉过来后比较醒水，一来就怀疑这是骗人的事，死活不肯交钱。虽然我们对他严密监视，但最终他还是跑掉了。他这一跑麻烦就大了。他把我们的事情捅给了她老公听，他老公一听就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因为她当时是骗她老公说到这边来帮朋友的公司打理生意的。其实他老公本来就想甩她了，因为他又和另外的女人搞上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甩她的借口而已，这回等于她自己送理由上门。真是祸不单行啊！方小妹被她老公抛弃之后，我们那个乾莱德凯公司搞坟墓传销的事被记者在报纸上捅了出来，工商和公安就一起联合把公司给端了，所有传销人员全部遣散。我和方小妹身上的钱只剩下几百块了。我的5万块钱连个泡泡都没冒就这么泡汤了，那两个坟墓倒是还在那里。看来这两个坟墓真的只有留着以后自己用了……”

　　黄来娣问：“那你是怎么回到天池市的？”

　　“公司垮台后，我们就各自计划着自己的出路。我和方小妹说我回天池市，至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要不我会饿死在这边的。方小妹说她不回去了，她去哪都一个鸟样。后来我就回天池市，借住在朋友家里。这时我才庆幸自己当时没想到要骗这几个朋友去买坟墓，否则我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黄来娣说：“你说方小妹去哪里了？”

　　“听说我走后，她就在西海市‘做那种事’去了，这是一个当时一起做传销的人说的。”

　　“做哪种事？”

　　“就是你说的卖……”

　　黄来娣说：“你为什么不重新去做ABC？现在ABC好做得很哩！我现在都已经做到经理了。你有文化，人年轻，又比我能干，肯定比我做得好。”

　　罗世伟苦笑了一声说：“我也想去呀！但是我不好意思呀！我哪里还有脸去？”

　　黄来娣真诚地说：“你最好还是去，你再也不要去做那些犯法的事情了，你都被传销骗过两次了。”

　　罗世伟感慨地说：“是啊！谢谢黄姐关心，要是以后我重新做ABC的话，我还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