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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致力刊布

  两批流失到西方和留在国内“劫余”的敦煌文书,辛亥前后国人很难见到它的原貌,而这些文书又是研究古代历史、文化和宗教思想等方面最新、最直接的资料,众多的学者都企盼着目睹影印件或准确的刻本。1909年中秋罗振玉与伯希和会面时有蒋伯斧、董授经、王仁俊、王国维、叶恭绰等在场,唯独罗氏在“惊喜若狂”之后,当场向伯氏提出“求写影”并“影照十余种”,后来也只有罗氏为此保持与伯氏的联系,并收到伯氏“先后三载次第邮致”的影件。这就为罗氏实现刊印原始文书的夙愿提供了条件,故当年他便与蒋伯斧合作编成《敦煌石室遗书》(排印本),由武进诵芬室刊行。书中收有《尚书顾命残本》、《沙州志残卷》、《西州志残卷》、《慧超住五天竺国传残卷》、《温泉铭》、《老子化胡经》、《摩尼教经》、《景教三威蒙度赞》等十几篇重要文书,上述几篇罗氏还都作了跋尾或考释,论说写本与流行本的异同和优劣,开中国敦煌学先河。

  与《敦煌石室遗书》同年出版的王仁俊《敦煌石室真迹录》(石印本),大体是把《敦煌石室遗书》中的有关部分移植过去,只是编排的次序有所不同,考证文字略逊,当然也起到了扩大敦煌遗书流传的作用,不过其作者此后再未进行这方面的努力。罗氏则不然,他在《敦煌石室遗书》出版后,尽管忙于搜集、整理安阳出土的甲骨资料,并为答日本学者林泰辅有关甲骨出土地及其占卜内容而撰著《殷商贞卜文字考》,又为发扬光大传统文化精神发起创办《国学丛刊》奔忙,但他一刻也没有遗忘对敦煌文书的刊布和研究,积极筹划编辑出版巴黎寄来的敦煌资料,是他最关心的学术活动之一。突然降临的政治风暴也未能中断他在这方面的努力,在海东八年只要得到这方面的影印件或抄本,他便迅速整理、校录,写出跋尾,编辑成册。先后有《鸣沙石室佚书》(1913年影印)、《敦煌古写本周易王注校勘记》(1916年影印)、《鸣沙石室佚书续编》(1917年影印)、《鸣沙石室古籍丛残》(1917年影印)刊布面世。这些书的共同特点是精工影印,以达到国宝永世流传和学者目睹真迹的目的,即使有的遗书内容已刻印于《敦煌石室遗书》,为使国人领略六朝、隋、唐写本的真谛,仍采入后两书中,影印出真迹。当时所见敦煌文书的精华,基本囊括于这两本书中,近四十篇文书虽不抵石室藏书的千分之一,但已包括经、史、子、集四大类,尤以经、史居多。如《鸣沙石室佚书》中有《隶古定尚书》、《春秋穀梁传解释》、《郑氏注论语》、《春秋后国语》、《晋纪》、《阃外春秋》、《张延授别传》等。《鸣沙石室古籍丛残》收有《周易》、《隶古定尚书》、《毛诗传笺》、《春秋经传集解》,唐开元写本《易释文》、《汉书》,还有《道德经义疏》、《庄子》等重要文献典籍。由此可见这两部书所收的文献在当时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欧洲国家尚未复苏,这样的大部头资料书尚未编出,更显出这两部书的可贵。

  罗氏致力敦煌文书流传的行动相当迅速,《鸣沙石室佚书》里每篇文书之后的跋语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就是证明,该书的跋语自“癸丑(1913年)五月晦”至“癸丑重九月二日”写成十六段长短不同的跋,其间还穿插其他写作,在不足四个月的时间就将该书告竣,实可谓神速了,这固然与罗氏渊深的国学根基分不开,而保存和流传典籍的使命感,则给他以积极工作的动力。面对秘室藏书远劫欧洲、国人难得看见的现实,他有机会搜集到一点敦煌资料就要竭尽全力刊印出来一点,将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呈现给子孙后代,这同他致力甲骨流传的思想是一致的。《敦煌石室遗书序》的结尾发出的正是这一认识的心声,他说:“苟天不使我馁死海外,尚当移书伯君,更求写影,节啬衣食之资,赓续印行以偿夙愿,知我笑我非所计也。”执着追求国宝永存人间的决心化为行动,便是一部部关于敦煌文书的著作问世。这是确守抢救国宝“志不可夺”的信念孜孜以求的结果。较之于同时接触到敦煌遗书的那些文人、学者、士大夫,他所做的工作当是绝无仅有的。回顾敦煌学在我国发展的历程就会发现,三十年代以前几乎有关敦煌文书的重要著作多出自罗氏之手。这样一位为敦煌学积累资料、开拓研究途径的人物,我们不仅不应忘记,而且应当承认他对该学科的开创之功,没有他在前期的铺垫和努力,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换来国人对敦煌文书的关注,恐怕三十年代不会产生那么多热衷于敦煌学研究的学者。

  罗氏在海东八年,学术活动进入创作高峰期,以刊印甲骨、敦煌文书、考释甲骨文字和研究古写本典籍为中心,旁及金石文字。1919年返国后,经过短暂的安顿和工作重点调整,再创学术研究的高峰。二十年代以后,他以整理金石文字、第二次抢救大库档案、校勘善本古籍、流传名家著述为重点,继续完善甲骨文字考释和搜集,然而研究敦煌文书仍是他不肯放弃的学术领域。他曾这样概括自己对敦煌文书的工作“予往者既影敦煌古卷轴,返回以后,见残书小说凡十余种,中有七言通俗韵语,类后世唱本,或有白有唱,又有俚语、俚曲,皆小说之最古者,欲为印行而未果。甲子(1924年)春,伯希和博士手写《秦妇吟》(韦庄佚诗)见寄”,一并刊印,名为《敦煌零拾》。同年又影印《敦煌石室遗书三种》。罗氏六十岁(1925年)这一年的五月至九月,校录完成《敦煌石室碎金》(排印本),内容包括《毛诗豳风郑氏笺》、《汉书匡衡张禹孔光列传》、《老子义》、《食疗本草》等残卷一百七十一篇。这三本书是他返国后新集录或影印的敦煌文书,一一作跋刊布贡献给学者和同好,分别于1924年和1925年与读者见面。这种迅速编辑资料书出版的举措,当然有利于学者吸收新材料,促进敦煌学研究的发展。及时公布材料共同研究,是他的一贯思想,所以为后人所称道。1928年他将敦煌本隶古定《尚书》和日本所见隶古定《尚书》荟为一编,名曰《隶古定尚书真本残卷》摹印出版,便于学者比较研究。辞世前一年(1939年)他又将自己陆续收藏的敦煌文书编为《贞松堂西陲秘籍丛残》三集出版。初集为经注、历书、医方、卜筮书、户牒、佛曲等十九种;二集为道经等七种;三集为佛经等九种。自1909年罗氏初见敦煌文书,至1939年《贞松堂西陲秘籍丛残》影印,整整三十年间他先后著录刊布十余部敦煌石室的藏书,国内独此一人,即使是在年迈体弱的情况下,仍抓紧时机刊布。可见他始终是把文化古籍的流传视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在抢救敦煌“劫余”古籍的过程中,罗氏对那些在“劫余”之后再施劫的大员行为十分痛心,他曾在《姚秦写本僧肇维摩诘经解残卷校后记序》中提到“方某则选唐经生书迹之佳者,时时截取数十行鬻诸市”,《敦煌石室遗书三种》里的《老子义》残卷正是这种状况。该篇是罗氏返国后从“市估”处购得,他在跋中写道:“前予曾从友人借观是卷,令儿福葆写影,今乃得之市估手。初以后半二十八行乞售,亟购得之。复求前半,乃复得之。”“然末行尚有新列之迹,知尚有存者”,“安得异日更为延津之合耶,爰书以俟之”。针对《老子义》残卷所作的跋语虽短,但它明显地表现出两种人对待国宝的态度:一是时时刻刻把保护和流传古籍视作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另一种则是为了个人发财,对古籍肆意撕毁破坏以求高价,他们的丑恶行径甚至比西方盗窃者更为可恶。两相比较,罗氏多年致力于保护和流传敦煌文书的努力,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和正确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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