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也很难想出有什么值得奉告的消息。人们
只一味大谈特谈战争轶事,这类轶事,你们自己已经听
够了。……我总在想,要是朱利安在,能帮助我就好
了。我把你寄来的各章都归在一起了,我告诉过你,在
全书完成之前,我不拟读它。请继续写下去,因为它可
能是一本非常有趣的书……
多谢你寄来的红黑两色的招贴画,我很喜欢,你
说你要给瓦内萨也寄点什么,我正要去和她共进晚餐,
这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我真希望你也住在附近,可以
前来参加。眼下,这些小小的聚会是我们的最大享受,
我们谈论绘画而不谈战争。我们为你们所受的一切苦难
深感遗憾,然而,万里迢迢相隔,谈这些又有什么用?
任何时候你想写信,就写吧。来信会转寄到新址。……
这是保存在《弗吉尼亚·伍尔夫书信集》中的最后一封信。
读着伍尔夫的这些信,凌叔华的心里生出一份感慨,一份快乐。伍尔夫的信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滴助燃剂,催人奋进,催人向前。
乐山小城生活着的凌叔华,从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美丽与哀愁,飞扬与落寞,生活中总是并行不悖地存在着,而那含苞欲放的花朵,正需要这和煦春风吹拂,果实将挂在秋天的枝头。一年多青鸟殷勤传书,成为凌叔华自传体小说《古韵》创作的一份丰厚报尝。
凌叔华坐在灶下烧饭,熊熊的火苗映红了她清纯的脸庞。
她不时朝窗外望望,雾给远处近处的山峦穿上一层薄如蝉翼的轻装。篱笆外的竹丛,不知何时又添了一层新绿,有几株凤尾一样的枝梢,无力地弯下了腰,低下了头。窗下那几棵壮硕的菊花,开得热烈而奔放,兀自在那儿黄着,灿然镀上一层金的色调,给人一种富贵的质感。
万景山上,凌叔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凌叔华给女儿小滢画的乐山新居
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三日,陈西滢赴英去主持中英
文化协会的工作,同行的还有桂质廷。这一年七月,
武大为无房教师在陕西街尽头,万景山的平地上盖
起了几排平房。因陈西滢已离开武大,凌叔华自然分不
到房,于是她请了泥水匠,在武大教师平房前排的
右边,在破旧的万寿寺旁建起几间平房,并在房
上搭了一座小楼,峭然凌空,与对面山上的凌云寺
遥遥相望。屋外编织了篱笆墙,千杆修篁,几株古
松,充盈着门前屋后一片湿翠,那绿竹渐渐长高,
已超出了她的屋檐。
搬家那天,苏雪林等一班朋友都来帮忙,袁昌英的女儿杨静
远(凌叔华的干女儿)也请了假,帮着看守半壁街那边的房子。
朝雾消退的时候,凌叔华常坐在小楼里远眺,凌云山、乌尤
山的影子,岷江、青衣江、大渡河的流水,构成一幅极富情致的
山水图。每望及此,她便会忘掉操作的疲劳和物价高涨的忧虑。
吃过早饭,小滢上了学,凌叔华便在院子里浇水种菜。她种
菜一半是食用,一半是为了欣赏它的颜色。她爱青菜的绿,它是
青春的颜色,生长着的颜色。她为它们写诗,用头二三绿、头二
三青和石绿花青来描画它们,然而却往往不能奏效,无论如何也
画不出它们碧色的绿。
§§第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