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素爱山,天意总是来成全她,所住之处,总是与山为伴。
她坐在小楼里看书作画,有时还写诗自娱。有一次她写了一首七
绝,苏雪林看到,极为称赞其中两句:
浩劫余生草木亲,
春山终日不忧贫。
那时川中物价节节高涨,敌人近境,人心惶惶,大有不可终
日之势,然而她与山相伴,坦然不为所扰,感谢乐山
这多情的山水,灵性的山水。
有时候,袁昌英、苏雪林也到小楼相聚,那楼小只堪容膝,
布置雅洁,几个人烹茗谈艺,凭窗远眺,山光水色迎面入怀,
成了她们几个游目骋环的福地。像伍尔夫那本书一样,凌叔华终于有了“一间自己的房子”。小楼上,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杨静远心里痒痒的,总想上去观望,无奈总是奉命在楼下陪着干妹妹陈小滢玩耍。
凌叔华趁此良机,便大作其画,在成都、乐山接连开了几次
画展,颇获好评。当然也售出不少画作,补充母女二人的生活
之需。如果说凌叔华在乐山时代前几年是作文,那么后几年便是
作画了。朱光潜在评论凌叔华的画时说:
在这里面我所认识的是一个继元明诸大家的文人
画师,在向往古典的规模法度中,流露她所特有的清逸
风怀和细致的敏感。她的取材大半是数千年来诗人心灵
中荡漾涵咏的自然。一条轻浮无际的流水衬着几座微云
半掩的青峰,一片疏林映着几座茅亭水阁,几块苔藓盖
着的卵石中露出一丛深绿的芭蕉,或是一弯谧静清滢的
湖水旁边,几株水仙在晚风中回舞。这都自成一个世外
的世界,令人悠然意远。……作者写小说像她写画一
样,轻描淡写,着墨不多,而传出来的意味很隽永。
一九四三年秋,正逢武大校庆,凌叔华作长卷水仙致贺,这
画给正在读外文系的学生孙法理(现西南师大教授、著名翻译
家、莎士比亚专家)的印象颇深,六十年后还历历在目:“凌老师的
画力求从淡雅上把捉气韵,不设色,不晕染,从清淡高雅上下
功夫,淡墨勾勒,花叶灵动,清新秀逸,似乎透露着作者的才
情与人品。”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初,凌叔华到重庆去了,十四岁的陈小滢
突然要报名参军。
长(沙)衡(阳)会战结束后,侵华日军依照他的《一号作
战纲要》,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和破坏中国空军基地的目的,又开始
了桂(林)柳(州)战役,十一月十日,两城均告失陷。十一月中
旬,日军向广西进攻,十二月初连下独山、八寨、都匀,直接威
胁到陪都重庆。一时间人心惶惶,举国皆惊,国民政府已做迁都
西昌的准备。继十月十一日蒋介石在重庆召开的“发动知识青年
从军会议”之后,又一次青年从军运动高潮迭起。中央日报、广
播电台等媒体配合宣传:“军事第一,军人第一”,“一寸河山一寸
血”,“十万青年十万军”。这些口号还印在邮局发行的信封上。
在乐山的武大、武大附中也发起新一轮参军热潮。把口号
用标语的形式贴到学校门外,贴到教室的墙上。
陈小滢和“桃园三结义”的另外两名同学郝玉瑛、杨衍枝,破指写下血书,坚决报名参军,打击日本侵略者。
那天凌叔华为出国的事到重庆去了,袁昌英叫女儿杨静远晚
上到万景山居室陪陈小滢睡觉。杨静远在十二月一日的日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