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娃还在到处寻找阿爸的踪迹呢,其实,他被头人寇哈泰设的圈套蒙在鼓里啦。鼓皮不揭开,他是不会对解放军小分队有一点儿好感的。
鄂家老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祖祖辈辈受欺的历史,铸成了他们对贼敌仇恨深而又不易消解的气质。除非是有意识躲避,要是他们复仇的怒火燃烧起来,都参加打冤家仗,即使与贼敌血拼到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带着仇恨去拼搏。贼敌得了便宜想跑,那是没门儿,他们不追上报了仇,决不罢休呢!
这阵儿,豹娃已经和解放军小分队较上了劲儿,心里的怒火呼呼地烧起来了。当然了,跑是权宜之计,慢慢还要绕回来,非要给阿爸报仇不可!
头人寇哈泰曾经煽动豹娃说,要是他阿爸抓去不顺从,肯定会被砍下脑袋挂在树上。豹娃跑走以后,见解放军小分队没有追来,猜想阿爸肯定不会顺从,便又摸回对岸的林子,在帐篷附近的树上寻找。找来找去,也不见阿爸的一点儿踪迹,于是他又渐渐向远处摸去……
原来,寇哈泰有意煽动豹娃,他是这样筹划的:
寇哈泰安排两个亲兵,计划杀害完豹娃的阿爸以后,就把脑袋割下来挂在河沿附近离解放军小分队帐篷不远的树上,以便让豹娃很容易找到,更加激怒他去炸掉解放军小分队的帐篷。殊不知,头人寇哈泰的计划出了岔头。
这岔头,还产生了一段紧张而又惊险的小故事。
解放军小分队在陡山顶上发现的那进了林子的三个黑影儿,其中就有豹娃的阿爸,另外两个是头人的亲兵:一个高个儿,一个大胖子。
这两个家伙,是在寇哈泰把豹娃一个人挽留在仙人柱里后,接受了暗暗吩咐执行密令的。他俩匆匆准备好,就忙三火四地跑到正修帆的莫勒根那里告急,说是得到消息,豹娃只身进山打猎遇上了两只凶猛的老虎,被逼得走投无路,爬上了大树,他俩是受老爷委派,去协助解围救回豹娃的。
莫勒根猎手一听慌了神,拎起猎枪和弓箭就往树林子里跑。两个亲兵紧紧尾随着。
两名亲兵说他们接受委派来帮着解围,莫勒根猎手是完全相信的。因为每家猎户月月都要交亲兵税。猎人在林中狩猎遇难,只要传来消息,头人寇哈泰很快就会派亲兵去协助排难。
莫勒根猎手在前面紧跑,两个亲兵在他身后紧跟。莫勒根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自己急中出岔,光带猎枪没带枪砂,光带弓没带箭筒,只有腰里几把短柄猎刀能用。他掉头要回去取,两个亲兵说什么也不让,说他们带的多,可以大家用。莫勒根猎手心里没底儿,要他们拿出来看看,他俩又谁也拿不出。其实,他俩背的是空枪。寇哈泰根本就没让他们带枪砂,怕他俩鸣枪引起解放军小分队注意,招来大麻烦。他俩背的枪,是装模作样给莫勒根看的,只有一个人腰里有一把短柄猎刀,是用来暗杀莫勒根猎手的。
两个亲兵花言巧语,左拦右拦还是拦不住莫勒根。大个子亲兵瞧准莫勒根不在意,猛然间来个扫趟腿,把莫勒根猎手绊了嘴啃泥,接着,就催促大胖子亲兵快快动手。
这两个家伙哪是莫勒根的对手,莫勒根一个鹞子翻身仰过脸来,一脚踹倒了正拔刀的大胖子亲兵,接着,忽地站起来,又给了哈腰来行刺的大个子亲兵眼睛一个“点泡”。他“搜”地从腰里抽出短柄猎刀,准备与他们拼斗……
“你们要干什么?谁要你们这么干的?”莫勒根两眼喷着愤恨的怒火,“我的豹娃在哪里?”
“哈哈哈……”大胖子亲兵被踹了个腚墩儿,笨手笨脚地爬起来奸笑一声,威胁莫勒根,“问老爷去吧!你要是不老实,我就喊来亲兵队,叫你碎尸万段,不得好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吃我俩一人一刀。”
莫勒根猎手一听,顿时气得额头上鼓起一道道青筋。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三声信号枪,他防备着两个亲兵,透过树缝一看,整个冰帆乌力楞都跑起来了,连自己的冰帆仙人柱也不知叫谁驾跑了。
他逼视着两个亲兵,怒骂道:“野牲口,老子没犯祖法,你们要是昧着良心作孽,我可要让这猎黑熊的刀子尝尝你俩的心血和心肉!”
事儿真邪!说啥啥到,莫勒根猎手的话音刚落,从江岸那边渐渐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吸气、呼气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嗬,真是一只挺大挺大的黑熊。它那对蒙在黑毛里发着油光的小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这里呢。
两个亲兵见势不好,拔腿就跑。莫勒根有经验,将身子一闪,靠近了身旁一棵大黑桦树旁,脚步轻轻挪了挪窝儿,机灵地藏到了树后头。两个亲兵的身影却明显地暴露在大黑熊眼里。大黑熊像是饿急了似的,呼噜呼噜喘着粗气朝两个亲兵扑去……
大黑熊是从河岸那边来的,两个亲兵只好往树林子深处逃命。它正好是逆着风追,可对劲了。别瞧它长得笨头笨脑,那飕飕的小顶风掀起了它那往下耷拉的两撇眼睫毛,两个亲兵逃跑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它越撵越来劲了。
大胖子亲兵鬼道道多,见势不妙,想耍个鬼主意躲开,让熊瞎子盯上大个儿,自己好逃命,哪知黑熊却偏偏朝他追来。他眼瞧情况危急,立即斜跨上几步和大个子亲兵贴着肩膀,绕了个小弧形,一边嘀咕着跑到了莫勒根的身旁。
莫勒根躲在树后正探头看热闹,不料,这家伙朝这儿跑来。他心里明白,要是自己立即跑开,说不定大黑熊会朝自己追来,虽说自己不在乎,却给了两个亲兵逃命的机会。
“莫勒根大哥,莫勒根大哥!这是头人老爷的主意呀,叫我俩把你骗进林子,找机会暗杀了你……”大胖子亲兵脸色苍白,张口气喘地冲莫勒根打千(类似鞠躬作揖)告饶,“你快把这黑熊干掉,我们慢慢给你说,豹娃他……”
说时迟,那时快。大黑熊眼瞧着就要追上来了。两个亲兵吓得不敢再跑,躲到了莫勒根猎手的身后。
“野牲口!”莫勒根把头往回一扭,厉声呵斥道,“快,把猎刀都交给我!”
两个亲兵乖乖地交了猎刀。
莫勒根接过两把猎刀,插进腰里一把,两眼直盯盯瞧着跑来的大黑熊,就在大黑熊跑着跑着,猛然用两条后腿立起扑来的时候,他“嗖”地甩出了手里的猎刀。那猎刀不偏不斜,深深扎进了大黑熊的喉咙眼儿。顿时,紫红色的鲜血带着腥味儿哗哗流了出来。
大黑熊并没有趴下,“嗷”地怪叫一声,仍然站立着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莫勒根不慌不忙地从腰上抽出一把猎刀,使足劲来了个横刀平飞,随着一道银光在寒风中一闪,只听“咔吧”一声,飞刀削去了大黑熊的一只前掌。就在大黑熊疼得“嗷嗷”干叫,前爪刚落地,又猛然立起疯狂地扑来时,莫勒根猎手急忙从腰里抽出第三把猎刀,“嗖”地一声,又削去了它的另一只前掌。
大黑熊暴怒了,更凶了。
莫勒根猎手紧紧攥着最后一把猎刀,留着自卫。他顺着风,绕着圈儿跑起来。两个亲兵紧紧跟在他的P股后头,大黑熊疼得一跛一拐,几次险些丢了追踪的目标。
大黑熊没命地追着,鲜血从它的喉咙眼、从断掉前爪的两条腿上“咕噜噜”直往外冒,淌到地上,很快就冻成了冰条条。
莫勒根冷丁一回头,见两个亲兵紧紧尾随在他的身后,边跑边贼眉鼠眼地咬着耳朵。他灵机一动,故意放慢脚步,等大黑熊快要追上来时,右手假装要甩猎刀,左手紧紧握成拳头,猛一回头,对准大个子亲兵太阳穴狠狠一击。
大个子亲兵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就像突然遭了雷击,“扑噔”一声跌倒在地上了。莫勒根扭头又继续跑。
大胖子亲兵见势不妙,再也不敢紧跟着莫勒根跑了,慌慌张张地瞧瞧大黑熊,又瞧瞧莫勒根跑走的身影,岔开道抱头鼠窜起来。
那大黑熊喷着粗气儿,嘴里冒着白沫儿,喉咙眼和两个前爪被削断的地方,还在滴着血。它追到大个子亲兵跌倒的地方猛站起来,P股一撅,使劲往大个子亲兵身上一坐,发现大个子亲兵直挺挺躺着不动,又伸出带刺的长舌头,在大个子亲兵脸上使劲舔了一下,它又要去舔第二下时,喉咙眼处的刀口里,“咕噜噜”冒出一股黑乎乎、红殷殷的血来,眼珠子翻楞了翻楞,“扑通”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蹬跶蹬跶腿,再也不动弹了。
莫勒根猎手躲在树后,见大黑熊和大个子亲兵都完蛋了,急忙跑上去,把插在大黑熊喉咙眼上的猎刀拔出来,嗤嗤两声劐开熊膛,拽出一挂热腾腾的心肝肺,又割下两个熊掌,四下一看,没见大胖子亲兵的影儿,心里想:“这家伙说不定又出什么鬼主意去啦……”
他边猜测着,急忙把两个熊掌往腋下一夹,拎着那串心肝肺,找到刚才甩出去的两把短柄猎刀,“噔噔噔”地朝深山里跑去。
莫勒根猎手猜错了,大胖子亲兵还顾不得到什么地方去打鬼主意,他根本就不敢离开这里太远。因为火柴在大个子亲兵皮大哈兜里装着,眼瞧天已大黑,惟一的猎刀交了出去,枪里没有弹砂。一个人跑走,等于白白往野牲口肚里送食。他躲在一棵大树后,见莫勒根猎手往深山里跑去,急忙转回到大个子亲兵跟前,把他的脑袋抬到臂弯里,摇晃着喊:“大个子!大个子……”
大个子亲兵渐渐地睁开眼睛,慢慢直起腰板来坐住,斜眼瞧瞧身边破膛少掌的黑熊,脸上让大黑熊舔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寻思过味来了,问大胖子亲兵:“那个穷鬼呢?”
“他,他……”大胖子亲兵用手指指前面,结结巴巴地说,“跑……跑……了……”
大胖子亲兵扶起大个子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咱俩……得想……法……把他……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