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生在店员家庭
在距离高楼林立的宁波南部商务区、石碶街道南面两千米外，有一个当地很有名的大村庄，叫石碶冯家。根据民国《鄞县通志》记载：“城南冯氏，在明朝中叶，约公元1500年左右，冯元季的后裔，自慈溪迁居于宁波的千岁坊，以商贸闻于世，后垒壁作库三十六，人呼冯家岸。近代有金房、玉房等四房，当年叫六区溪渡乡浣溪联合村。”这就是现在的冯家村。这里地处浙东沿海平原，海拔三点五米到五米，是典型的江南水乡。过去村里有五六百户人家，现在如果把外来务工人员算在内，那住在冯家村的就有五六千人了。
冯氏大族中有史记载，有个叫冯应奎的，曾是明朝的弘治己丑（1505年）进士，字景神，号松坡，官居漳州通判，著有《松坡集》，晚年有《和陆放翁诗》两卷、《和刘松坡诗》一卷。
还有冯世吉，天益山堂的后裔，在清康熙年间，出任过布政官。现在冯家附近的布政村，过去叫布政乡，也可能就是为纪念这位前辈而命名的。
近代，我国文化界也有个从冯家村走出去的女作家冯和仪，是和兰的同族姐妹，笔名苏青，曾任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代表作有《结婚十年》等。她的名字被载入中国近代文学史。还有当年在上海或宁波经商的冯姓士绅，好多也是冯家后裔。
冯家村全村面积有1.58平方千米，由冯家、董徐、鲍家、戴家和双港岸村等五个自由村组成。双港岸村旧时多居贫苦渔民，冯家村世居以冯姓为主。冯家村的人家过去大多以商贸为主，村中很多人在上海、宁波经商或当职员。过去冯姓在村里祠堂就有两个。村中还办有一个学校，最初叫敦本小学。从民国初年开办算起，直到现在新造的冯家小学，校史已过百年。百年来，冯家村的一些有名乡绅，小时都曾在这所小学读书，包括本书的主人公冯和兰烈士。
冯家村的自然环境优美，村庄周围河流四通八达，村外自西向东有两条塘河。其中，中塘河悠悠地从村中穿过，后塘河在村后悄悄地经过，风景秀丽，交通便捷。这里现在又是繁华的商贸之地，南邻栎社机场，北连鄞奉路和雅戈尔大道，西面巍巍的四明山如屏如画，东面则是水域宽阔的象山港。十几里长的石碶街道两旁有上千家商店，全国著名的雅戈尔西服公司、洛兹服饰公司、布利杰T恤公司、广博文具公司、富田制袜公司，以及浙东著名的轻纺城都在其中。白天黑夜车辆川流不息，村庄上空不时有隆隆的飞机飞向五洲四海，马路一侧围着围栏，正在建设轻轨二号线。不久之后，这里还将有地铁通往宁波市中心和北仑。
这个在闹市旁生机勃勃的冯家村就是冯和兰烈士的故乡。她青少年时住过的那座坐西朝东老式木房子，至今还在中塘河畔一株大树之下。虽然旧楼房已经古旧破败，但依然在向人们诉说着昔日主人所历经的艰难岁月和她当年辛苦求学的故事……
1917年4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村里的农民们已经在田里斩割绿肥起畈，邻村的渔民们也已摇着船到河里去捕鱼。偶或有几声鸡啼狗吠之声，周围十分安静，但是村庄后面大樟树下左边的那间旧式小楼里从上午起就不那么平静了。屋里一下子话声响亮，有人在上楼下楼，奔走忙碌，有人在灶间里烧水，廿七八岁的女主人冯张氏挺着大肚皮，不安地躺在楼上的那张宁式床上，不时轻微地呻吟。有个六七岁扎着双角小辫的小女孩，跟着大人在楼上楼下高兴地奔上跑下凑热闹，可是接生婆把她赶下楼来。她知道妈妈又要生小娃娃了。待忙碌了一阵子后，一会儿听到楼上“嗯哇嗯哇”的婴儿哭声，她高兴地想爬上楼去看看小娃娃生出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大人们不让她上去。只在妈妈吃点心时，临时请来的接生嬷嬷下楼端热水时，她问嬷嬷：“妈妈真的生了吗？生了一个妹妹还是弟弟？”嬷嬷告诉她：“你的嘴真厉害，你第一次开口就说是阿妈要生小妹妹了，还真是个妹妹呢。”当时她拍着小手说：“生个妹妹好，我喜欢小妹妹。”可是后来阿爸回来听说妈妈又生了一个女儿，却不高兴地说：“又是一个女的！”他的脸拉得老长，没有一点笑容。阿爸大概想要一个男小娃，长大好接冯家的香火，可是没有想到这回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孩，不免有点失望。但不管怎么样，一时家里热闹了许多，嬷嬷在煮长面给妈妈吃时也给了她一小碗。那长面里还放着很多红糖，甜甜的。她把长面吃完，连汤水都喝光了。
冯家生下来的这个女孩子，就是后来名闻浙东的革命烈士冯和兰。当时她的姐姐已经七岁。父亲名叫冯美棠。这个女孩子生下来后，母亲给她取名叫“荷香”，后来在上学的时候，父亲根据女孩在他们冯氏宗族里排列的辈分是“和”字辈，就给她取名为“和兰”。兰花幽香四溢，与“荷香”意义相符。
当时是民国初年，正是国家多事之秋，军阀混战，社会纷乱，工商凋零，人们生活艰难，在宁波钱庄里当职员的阿爸工作时断时续，冯家的生活更是艰辛。现在多了一个和兰，一家有四口人了，全家生计靠父亲当伙计赚来的一点工资是难以维持的，还得靠妈妈早晏晚头打凉帽（即编草帽）来辅助家用。因此，在她躺在长圆形的竹编旧摇篮里时，除了喂奶以外，母亲很少抱着她到外面去走走的。她哭了，就靠七岁的小姐姐摇着摇篮左右摇晃着她才不哭。有时姐姐出去玩了，阿妈边做凉帽，边用一只脚不时地踏着摇篮脚摇晃着让她睡觉。等她稍微懂事一些，妈妈帮她穿好衣服，做好简单的家务后，马上就下楼拿起放在灶间泥地上的席草凉帽来编。后来姐姐上学去了，妈妈有时在屋里做家务，有时到河埠头洗衣服、提水，只好让她一个人在摇篮里哭。
稍微长大一些，她看见姐姐也像妈妈那样，一放学回家也赶快坐到竹椅子上，拿起一束席草夹在胳肢窝下，又拿上阿妈早已为她起好头、放在地上的另一顶草帽继续编织。除非是在做金丝草帽的时候，才由妈妈一个人独自完成。因为金丝草帽材料价格昂贵，是从国外进口的。金丝草从凉帽行拿来时打过秤，编成帽子后送回去还要称过，所以编的时候要很小心，半懂不懂的人不能插手，做坏了是要赔偿的，所以妈妈不让她们插手。但是，大部分时间妈妈做的是席草凉帽，所以孩子们也能跟着学。
孩子长得很快，眼睛一眨，和兰已经三岁了。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她一摇一摆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捡些妈妈散弃在地上的短席草，也学着妈妈和姐姐那样，坐到小竹椅上来学编草帽。到了五六岁时，妈妈就正式手把手教她学编草帽了。从编最简单的一根芯和两根芯的草帽入手。但那时她只编阿妈已经给她开好头的草帽，只会一花一花地扳起来压下，编凉帽圈子。编了几圈，妈妈就要看一下是不是合格。开头常常编得松松散散的，阿妈还要再替她一花一花地紧一下。后来她在妈妈教导下也慢慢地编得像样起来，开始只压压边，后来也会打顶添草和煞边儿了。因此早晏晚头，人们如果路过她们的家，往里张望，常见有三个人在外间编草帽，一个大人两个女孩。做三四天，阿妈就拿了一大叠草帽到石碶集市上去行（卖）掉，集市上有专门收购草帽的草帽贩子。行掉草帽的时候，妈妈总会带一些小鱼、小虾和青菜、萝卜来做下饭，她们饭菜就能吃得好一些了。如果在瓜果上市的时候，阿妈有时也会顺便带一些脆瓜或杨梅、李子来给她们姐妹尝尝，妈妈自己是不吃的。这是她们姐妹最开心的时候了。她们的阿爸多在外少在家，平常很少见到他，来了也就宿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里去了。常常是来时看得见他，去时就看不到他了。阿爸大部分时间是空手回来的。在过年过节时，难得地带点老板赠送的粽子、月饼之类的节日礼物来，这也就是她们最高兴的时候了。阿爸如果在家住一天，就会高兴地带她们到附近河边的大樟树下坐坐，听大人们在那里讲大道。夏天，在樟树下的小河边看大孩子们伏在河埠边钓鱼钓虾，阿爸牵着她的小手，也高兴地往河埠边张望张望。
在家时姐姐对她也很好，出门时，姐姐总是手牵手地拉着她，不让有点磕碰。家里有点好吃的，姐姐总是让她多吃点。只要姐姐在家，她出门总是拉着姐姐一起去的。村里过社头时做戏，阿妈很少出门，也总是姐姐拉着她去看戏。有时在戏文场里，看见有好吃的，姐姐拿妈妈给她的一两个铜板，买一支棒棒糖或糖葫芦也总是自己不吃，让妹妹吃。有时她懂事地递给姐姐吃一点，姐姐便舔一下尝尝味道。姐姐对她这样好，所以她在家里总是依恋姐姐，进进出出都跟着姐姐。
冯氏大族中有史记载，有个叫冯应奎的，曾是明朝的弘治己丑（1505年）进士，字景神，号松坡，官居漳州通判，著有《松坡集》，晚年有《和陆放翁诗》两卷、《和刘松坡诗》一卷。
还有冯世吉，天益山堂的后裔，在清康熙年间，出任过布政官。现在冯家附近的布政村，过去叫布政乡，也可能就是为纪念这位前辈而命名的。
近代，我国文化界也有个从冯家村走出去的女作家冯和仪，是和兰的同族姐妹，笔名苏青，曾任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代表作有《结婚十年》等。她的名字被载入中国近代文学史。还有当年在上海或宁波经商的冯姓士绅，好多也是冯家后裔。
冯家村全村面积有1.58平方千米，由冯家、董徐、鲍家、戴家和双港岸村等五个自由村组成。双港岸村旧时多居贫苦渔民，冯家村世居以冯姓为主。冯家村的人家过去大多以商贸为主，村中很多人在上海、宁波经商或当职员。过去冯姓在村里祠堂就有两个。村中还办有一个学校，最初叫敦本小学。从民国初年开办算起，直到现在新造的冯家小学，校史已过百年。百年来，冯家村的一些有名乡绅，小时都曾在这所小学读书，包括本书的主人公冯和兰烈士。
冯家村的自然环境优美，村庄周围河流四通八达，村外自西向东有两条塘河。其中，中塘河悠悠地从村中穿过，后塘河在村后悄悄地经过，风景秀丽，交通便捷。这里现在又是繁华的商贸之地，南邻栎社机场，北连鄞奉路和雅戈尔大道，西面巍巍的四明山如屏如画，东面则是水域宽阔的象山港。十几里长的石碶街道两旁有上千家商店，全国著名的雅戈尔西服公司、洛兹服饰公司、布利杰T恤公司、广博文具公司、富田制袜公司，以及浙东著名的轻纺城都在其中。白天黑夜车辆川流不息，村庄上空不时有隆隆的飞机飞向五洲四海，马路一侧围着围栏，正在建设轻轨二号线。不久之后，这里还将有地铁通往宁波市中心和北仑。
这个在闹市旁生机勃勃的冯家村就是冯和兰烈士的故乡。她青少年时住过的那座坐西朝东老式木房子，至今还在中塘河畔一株大树之下。虽然旧楼房已经古旧破败，但依然在向人们诉说着昔日主人所历经的艰难岁月和她当年辛苦求学的故事……
1917年4月中旬，天气已经渐渐转暖，村里的农民们已经在田里斩割绿肥起畈，邻村的渔民们也已摇着船到河里去捕鱼。偶或有几声鸡啼狗吠之声，周围十分安静，但是村庄后面大樟树下左边的那间旧式小楼里从上午起就不那么平静了。屋里一下子话声响亮，有人在上楼下楼，奔走忙碌，有人在灶间里烧水，廿七八岁的女主人冯张氏挺着大肚皮，不安地躺在楼上的那张宁式床上，不时轻微地呻吟。有个六七岁扎着双角小辫的小女孩，跟着大人在楼上楼下高兴地奔上跑下凑热闹，可是接生婆把她赶下楼来。她知道妈妈又要生小娃娃了。待忙碌了一阵子后，一会儿听到楼上“嗯哇嗯哇”的婴儿哭声，她高兴地想爬上楼去看看小娃娃生出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大人们不让她上去。只在妈妈吃点心时，临时请来的接生嬷嬷下楼端热水时，她问嬷嬷：“妈妈真的生了吗？生了一个妹妹还是弟弟？”嬷嬷告诉她：“你的嘴真厉害，你第一次开口就说是阿妈要生小妹妹了，还真是个妹妹呢。”当时她拍着小手说：“生个妹妹好，我喜欢小妹妹。”可是后来阿爸回来听说妈妈又生了一个女儿，却不高兴地说：“又是一个女的！”他的脸拉得老长，没有一点笑容。阿爸大概想要一个男小娃，长大好接冯家的香火，可是没有想到这回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孩，不免有点失望。但不管怎么样，一时家里热闹了许多，嬷嬷在煮长面给妈妈吃时也给了她一小碗。那长面里还放着很多红糖，甜甜的。她把长面吃完，连汤水都喝光了。
冯家生下来的这个女孩子，就是后来名闻浙东的革命烈士冯和兰。当时她的姐姐已经七岁。父亲名叫冯美棠。这个女孩子生下来后，母亲给她取名叫“荷香”，后来在上学的时候，父亲根据女孩在他们冯氏宗族里排列的辈分是“和”字辈，就给她取名为“和兰”。兰花幽香四溢，与“荷香”意义相符。
当时是民国初年，正是国家多事之秋，军阀混战，社会纷乱，工商凋零，人们生活艰难，在宁波钱庄里当职员的阿爸工作时断时续，冯家的生活更是艰辛。现在多了一个和兰，一家有四口人了，全家生计靠父亲当伙计赚来的一点工资是难以维持的，还得靠妈妈早晏晚头打凉帽（即编草帽）来辅助家用。因此，在她躺在长圆形的竹编旧摇篮里时，除了喂奶以外，母亲很少抱着她到外面去走走的。她哭了，就靠七岁的小姐姐摇着摇篮左右摇晃着她才不哭。有时姐姐出去玩了，阿妈边做凉帽，边用一只脚不时地踏着摇篮脚摇晃着让她睡觉。等她稍微懂事一些，妈妈帮她穿好衣服，做好简单的家务后，马上就下楼拿起放在灶间泥地上的席草凉帽来编。后来姐姐上学去了，妈妈有时在屋里做家务，有时到河埠头洗衣服、提水，只好让她一个人在摇篮里哭。
稍微长大一些，她看见姐姐也像妈妈那样，一放学回家也赶快坐到竹椅子上，拿起一束席草夹在胳肢窝下，又拿上阿妈早已为她起好头、放在地上的另一顶草帽继续编织。除非是在做金丝草帽的时候，才由妈妈一个人独自完成。因为金丝草帽材料价格昂贵，是从国外进口的。金丝草从凉帽行拿来时打过秤，编成帽子后送回去还要称过，所以编的时候要很小心，半懂不懂的人不能插手，做坏了是要赔偿的，所以妈妈不让她们插手。但是，大部分时间妈妈做的是席草凉帽，所以孩子们也能跟着学。
孩子长得很快，眼睛一眨，和兰已经三岁了。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她一摇一摆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捡些妈妈散弃在地上的短席草，也学着妈妈和姐姐那样，坐到小竹椅上来学编草帽。到了五六岁时，妈妈就正式手把手教她学编草帽了。从编最简单的一根芯和两根芯的草帽入手。但那时她只编阿妈已经给她开好头的草帽，只会一花一花地扳起来压下，编凉帽圈子。编了几圈，妈妈就要看一下是不是合格。开头常常编得松松散散的，阿妈还要再替她一花一花地紧一下。后来她在妈妈教导下也慢慢地编得像样起来，开始只压压边，后来也会打顶添草和煞边儿了。因此早晏晚头，人们如果路过她们的家，往里张望，常见有三个人在外间编草帽，一个大人两个女孩。做三四天，阿妈就拿了一大叠草帽到石碶集市上去行（卖）掉，集市上有专门收购草帽的草帽贩子。行掉草帽的时候，妈妈总会带一些小鱼、小虾和青菜、萝卜来做下饭，她们饭菜就能吃得好一些了。如果在瓜果上市的时候，阿妈有时也会顺便带一些脆瓜或杨梅、李子来给她们姐妹尝尝，妈妈自己是不吃的。这是她们姐妹最开心的时候了。她们的阿爸多在外少在家，平常很少见到他，来了也就宿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城里去了。常常是来时看得见他，去时就看不到他了。阿爸大部分时间是空手回来的。在过年过节时，难得地带点老板赠送的粽子、月饼之类的节日礼物来，这也就是她们最高兴的时候了。阿爸如果在家住一天，就会高兴地带她们到附近河边的大樟树下坐坐，听大人们在那里讲大道。夏天，在樟树下的小河边看大孩子们伏在河埠边钓鱼钓虾，阿爸牵着她的小手，也高兴地往河埠边张望张望。
在家时姐姐对她也很好，出门时，姐姐总是手牵手地拉着她，不让有点磕碰。家里有点好吃的，姐姐总是让她多吃点。只要姐姐在家，她出门总是拉着姐姐一起去的。村里过社头时做戏，阿妈很少出门，也总是姐姐拉着她去看戏。有时在戏文场里，看见有好吃的，姐姐拿妈妈给她的一两个铜板，买一支棒棒糖或糖葫芦也总是自己不吃，让妹妹吃。有时她懂事地递给姐姐吃一点，姐姐便舔一下尝尝味道。姐姐对她这样好，所以她在家里总是依恋姐姐，进进出出都跟着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