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亲逼婚
1937年冬天。
快到寒假的时候了。这天是礼拜天，在樟树下家里的起坐间里，和兰与母亲正低着头打凉帽。看着她们打凉帽的父亲坐在里侧的上横头，望着默默地低着头的和兰，忧虑地说：“和兰，你明天还要到城里去读书吗？”
和兰说：“还要去几天的吧！”
阿爸说：“我看就算了，也上不了几天，快放假了，这两天索性你也甭去了。”
坐在和兰旁边编着草帽的母亲，听到丈夫说话，也抬起头来关切地望望和兰。她知道丈夫要对二女儿说什么，因为昨晚他已对自己说起过。
父亲说：“我已经失业半年多了，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做事。我不会做田头，也不会干别的活。现在我天天待在家里，全靠你姐在大碶教书每月带几元洋钱来，和你妈做点凉帽度日。和兰，阿爸也是没有办法了呀，本来想让你在女子中学读到初中毕业的，可是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和兰以为阿爸是说要她停学的事，她接上说：“阿爸，我知道了，家里现在还有两只‘书包’，我已经上到初中了，小妹才读小学。小妹读书比我重要。下学期我就不去读了。”
可是父亲在她主动提出不再去读书之后，眉头还是皱着。他对和兰说：“就算你不读书了，光靠你们母女俩打打凉帽，日子还是难过的。东洋人要打进来了，现在凉帽也没人要了。你问问你妈，她最清楚。”
和兰心里委屈地想，我不读书了在家做凉帽都不行，你还想叫我怎么样呢？她不理解地望了愁容满面的父亲一眼，低着头说：“阿爸，书不读就不读好了，我已经有思想准备。我明天就不去女中了。本来考进去时，我就担心能不能读到毕业。现在家里这样困难，那我就不去读了。”
父亲说：“阿爸知道你是能理解大人苦难的孩子。上小学时，你也这样，一看家里生活困难，你就不去读了——”阿爸停了一下，把眉头皱得更紧。和兰心里感到不对头，这些话过去他也讲过，他失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缘何又讲个不停？她忐忑不安地望望父亲。阿爸看到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接着说：“眼前时势不好，我又失业，家里吃口又多。你小妹还在上小学。你妈和你们早晏晚头拼命地打凉帽，打一礼拜凉帽也籴不了两升米，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说如果东洋人打进来，兵荒马乱的，你在家里也不安宁。和兰，你已经毛廿岁了。我已经和你妈商量过，昨天邻家吴阿婶来和我们说起，石碶雅渡村有户人家，儿子在上海银楼里做事，有两石米一月，家境也还可以，有两间楼屋。他阿爹也是在上海一家绸缎店里做账房的。我为你打听过这后生人也长得蛮像样的，明天他要来我们家看看你。若男方看看觉得好，我想你还是去做媳妇吧。这样你也有个归宿，就是东洋人打进来了，你有了人保护也会比较安全，我们也可以放心一些。你出嫁后家里日子暂时也会好过一些，你也算是帮了家里的忙了。”
和兰到此才明白了阿爸今天对她讲个不歇的目的。她一时不响。见和兰不说话，这时母亲也边打凉帽边抬起头来帮着阿爹说：“我听说这家人家是蛮不错的，村里也蛮话得起，你过去不会吃苦的。”
和兰没有听完脸就红了起来，待爸妈说完，头也不抬很干脆地对他们说：“不要！书不读就不读，现在叫我结婚我不要！既然东洋人打进来危险，我结婚就不危险啦？现在国难当头，人家都准备起来抗日，这样辰光还叫我出嫁结婚！你们在想什么呀？”
阿爸说：“也就因为时局不安定，我们才想让你嫁出去的。要是日本鬼子打进来了，你一个姑娘家待在家里就更不安全了。我们已经老了，家里没人来保护你呀。”
“我不用你们担心，我也不要你们保护，我不会老是待在家里的，我要出去抗日。”
阿爸听她这么说就光起火来：“你说什么？抗日？抗日是大人的事情，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也想去抗日？这不行！过去你总想上学，小学毕业想上高小，读到高小毕业了又想去考女中，我们都依着你，只要有点力量，我们总让你上学。可这事不能听你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还想再到社会上去闯荡，更加让我们担心。明天人家来看，若是人家看了中意，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做新媳妇！我们看你有个归宿也就放心了。”
和兰头一摇坚决地说：“我不要！我不要！我年纪轻轻，这么早要什么归宿！”说着她把草帽一扔，流着泪“嗵嗵嗵”地奔到楼上去了。听得楼下她父亲还在对她妈说：“喏喏！这小娘，怎么现在变得这样不听话！她阿妈，我也给你讲过了，我们这是为她好。你晚上得看住她，明天人家上门来看不能叫人家扑空。”阿妈无奈地望望丈夫，家里的事情从来都是听丈夫的，所以她也没有再吭声。
快到寒假的时候了。这天是礼拜天，在樟树下家里的起坐间里，和兰与母亲正低着头打凉帽。看着她们打凉帽的父亲坐在里侧的上横头，望着默默地低着头的和兰，忧虑地说：“和兰，你明天还要到城里去读书吗？”
和兰说：“还要去几天的吧！”
阿爸说：“我看就算了，也上不了几天，快放假了，这两天索性你也甭去了。”
坐在和兰旁边编着草帽的母亲，听到丈夫说话，也抬起头来关切地望望和兰。她知道丈夫要对二女儿说什么，因为昨晚他已对自己说起过。
父亲说：“我已经失业半年多了，一时没有地方可去做事。我不会做田头，也不会干别的活。现在我天天待在家里，全靠你姐在大碶教书每月带几元洋钱来，和你妈做点凉帽度日。和兰，阿爸也是没有办法了呀，本来想让你在女子中学读到初中毕业的，可是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和兰以为阿爸是说要她停学的事，她接上说：“阿爸，我知道了，家里现在还有两只‘书包’，我已经上到初中了，小妹才读小学。小妹读书比我重要。下学期我就不去读了。”
可是父亲在她主动提出不再去读书之后，眉头还是皱着。他对和兰说：“就算你不读书了，光靠你们母女俩打打凉帽，日子还是难过的。东洋人要打进来了，现在凉帽也没人要了。你问问你妈，她最清楚。”
和兰心里委屈地想，我不读书了在家做凉帽都不行，你还想叫我怎么样呢？她不理解地望了愁容满面的父亲一眼，低着头说：“阿爸，书不读就不读好了，我已经有思想准备。我明天就不去女中了。本来考进去时，我就担心能不能读到毕业。现在家里这样困难，那我就不去读了。”
父亲说：“阿爸知道你是能理解大人苦难的孩子。上小学时，你也这样，一看家里生活困难，你就不去读了——”阿爸停了一下，把眉头皱得更紧。和兰心里感到不对头，这些话过去他也讲过，他失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缘何又讲个不停？她忐忑不安地望望父亲。阿爸看到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接着说：“眼前时势不好，我又失业，家里吃口又多。你小妹还在上小学。你妈和你们早晏晚头拼命地打凉帽，打一礼拜凉帽也籴不了两升米，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说如果东洋人打进来，兵荒马乱的，你在家里也不安宁。和兰，你已经毛廿岁了。我已经和你妈商量过，昨天邻家吴阿婶来和我们说起，石碶雅渡村有户人家，儿子在上海银楼里做事，有两石米一月，家境也还可以，有两间楼屋。他阿爹也是在上海一家绸缎店里做账房的。我为你打听过这后生人也长得蛮像样的，明天他要来我们家看看你。若男方看看觉得好，我想你还是去做媳妇吧。这样你也有个归宿，就是东洋人打进来了，你有了人保护也会比较安全，我们也可以放心一些。你出嫁后家里日子暂时也会好过一些，你也算是帮了家里的忙了。”
和兰到此才明白了阿爸今天对她讲个不歇的目的。她一时不响。见和兰不说话，这时母亲也边打凉帽边抬起头来帮着阿爹说：“我听说这家人家是蛮不错的，村里也蛮话得起，你过去不会吃苦的。”
和兰没有听完脸就红了起来，待爸妈说完，头也不抬很干脆地对他们说：“不要！书不读就不读，现在叫我结婚我不要！既然东洋人打进来危险，我结婚就不危险啦？现在国难当头，人家都准备起来抗日，这样辰光还叫我出嫁结婚！你们在想什么呀？”
阿爸说：“也就因为时局不安定，我们才想让你嫁出去的。要是日本鬼子打进来了，你一个姑娘家待在家里就更不安全了。我们已经老了，家里没人来保护你呀。”
“我不用你们担心，我也不要你们保护，我不会老是待在家里的，我要出去抗日。”
阿爸听她这么说就光起火来：“你说什么？抗日？抗日是大人的事情，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也想去抗日？这不行！过去你总想上学，小学毕业想上高小，读到高小毕业了又想去考女中，我们都依着你，只要有点力量，我们总让你上学。可这事不能听你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还想再到社会上去闯荡，更加让我们担心。明天人家来看，若是人家看了中意，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做新媳妇！我们看你有个归宿也就放心了。”
和兰头一摇坚决地说：“我不要！我不要！我年纪轻轻，这么早要什么归宿！”说着她把草帽一扔，流着泪“嗵嗵嗵”地奔到楼上去了。听得楼下她父亲还在对她妈说：“喏喏！这小娘，怎么现在变得这样不听话！她阿妈，我也给你讲过了，我们这是为她好。你晚上得看住她，明天人家上门来看不能叫人家扑空。”阿妈无奈地望望丈夫，家里的事情从来都是听丈夫的，所以她也没有再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