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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药库

  夏天的中午,气候炎热,狗在阴凉地里睡觉,老牛在大樟树下乘凉,孩子们在河埠头戏水游泳。田野里的早稻已经黄熟可割了。

  在公德小学校门旁边的一间简陋的小房子里,一个才做起来的白木橱窗中,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白纱布等敷料,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小小的两屉桌,前面放着几个小方凳。两个穿着白大衣的年轻女医务人员忙上忙下,在给进进出出的农民看病涂药。这里是公德小学的“小药库”,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农村医疗站。那两个穿白大衣的是公德小学的老师,一个是唐彩英老师,一个就是冯和兰老师,有时三嫂於侃民老师也来帮忙。她们两位根据村里缺医少药、农民无钱看病的情况,就在公德小学的校舍旁边开了一个“小药库”。一些常用的中西药都是李家七弟的女友、公德的老校友董荷英从上海买来的。

  和兰老师自从入党以后,总想为党多做一些事情。她看到乡村里的农民生病没处看,连个感冒都没地方治,穷苦的乡亲们生病了只得硬挺着。她看到这种情况非常同情,但是自己既不是医生,又没有药,也没有办法。

  这天,董荷英跟着七弟俍民来到横河。和兰老师得知她在大学里是学医药专业的,在上海一家医院的药房里做药剂师,便对她说:“荷英妹,你是个学药业的药剂师,药剂师也懂得各种药物治什么病的吧?”

  董荷英点点头说:“当然懂得一些。哪种药是消炎止痛的,哪种药是治拉肚子的,什么药是治感冒的,也懂一点,但不像医生那么专业。因为我们没有临床经验。”

  和兰老师说:“能简单地知道一些什么药能治什么病也蛮好了。”

  董何英说:“一些常见病、多发病用什么药可治也知道一些。”

  和兰老师听了羡慕地望着董荷英说:“你也算是半个医生了,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医药知识就好了。”

  董何英望着她说:“你想做医生?”

  和兰老师说:“是啊,我看这里农民有点脚痛手痛伤风感冒都没处看。他们生病了还硬挺着到田里去干活,除非生大病了才到医院去。看一下就要花几元或十几元大洋,对农民来说,既不方便也看不起呀。要是我们学校里有点常用药能给他们治一下就好了。”

  董荷英听到这里望着和兰老师说:“小冯老师,你是想在这里办一个‘小药库’帮助农民看病?”

  和兰老师说:“我看他们来上夜校的农民,有几个愁眉苦脸的,说是感冒发热了。有些本来好好的,第二天来腿就一拐一拐的,说是腿生疮了。可是我不是医生,也没有药,我也没有办法替他们治。看着他们难受,我心里也很难受,病情严重了他们就不能下田干活了。”

  董荷英说:“这些情况我也看到了,这里乡下没有医院,也没有药房,生起病来要想看病是很困难的。”

  和兰老师听了点点头说:“就是有医院他们也没有钱去看。这里农民只有等秋收了稻谷登场才有点钱,平常根本没有什么钱。你看我们学校老师的工钱,不也是要等稻谷登场才能发我们一点嘛?至于替老板人家做长工的、打忙工的雇工,他们更困难了,家里老婆孩子生起病来,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哪还有钱去医院看病呢。”董荷英听了默默地点点头。她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弄点药是办得到的,要不我想法子到上海去买点常用药,弄点十滴水、万金油、碘酒、消治龙,和一些治烂脚的药膏,治感冒咳嗽的常用药来?”

  和兰老师听了眼睛一亮,但是她又担心说:“买药的钱你到哪里去想办法?”董荷英说:“买这些药用不了多少钱,我自己先拿点出来就行了。”

  和兰老师说:“你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买了药你自己生活就会受到影响。”董荷英说:“不会的。再说为家乡农民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和兰老师说:“这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以后日子长着呢,你哪有那么多钱给公家买药呀?”

  董荷英说:“我可以去募捐,我向我父亲去要一点,向我舅舅去要一点,他们都是做生意的,有钱。我把钱募捐来给故乡的贫苦乡亲们治病买些药,他们也情愿的。”

  和兰老师听了很是感动,说:“你家父亲和你家这些亲戚朋友真好,可是别叫你太为难了,你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董荷英说:“没关系。你们在农村这么艰苦的地方教书,我们在上海生活条件比你们好多了,我们原本也是这里出去的人,我们也不应该忘记贫苦的乡亲们,我们理应也要为这些穷苦的乡亲们做些好事。再说买一些这种常用药,不用花多少钱的,我去想想办法。”

  和兰听了高兴了一会又皱起眉头来:“可是你是在上海工作的,就算你常来老家,但当你回上海时,我们光有药没有医生也白搭呀!”

  董荷英望着和兰老师说:“还有你们呀!”

  和兰说:“我不懂医药知识呀。”

  荷英说:“你可以学呀。用什么药治什么病我可以简单教你一些的。”

  和兰老师听了高兴地说:“真的,我也能学吗?”

  荷英说:“能学的,你这样聪明的人一学就会。其实做医生并不是很难的,一些常见病用些什么药你记住了,针对什么病就给一些什么药,试用一下,如果灵的,就这么用,如果不灵你再换一种药治治看。一般明显的毛病,针对性用一些常用药就会好的。”

  和兰老师听了兴奋地说:“那你回上海时给我们带一些药来吧,我们试试看。”

  就这样,半个月后,荷英又从上海回来,她果然给她们带来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外用药和内服药,并告诉和兰和唐采英,哪种药怎么用,哪种药治什么病。然后又把药名写在一张单子上,还送了几本医药书给冯老师。冯老师拿来这张医药单子和几本医药书,下课和晚上休息时看了好几遍,渐渐都背得熟了,然后她再教给唐采英。几天后,她向李健民校长讲了想利用学校门口门卫的地方开一个“小药库”。李健民听了积极支持,说:“你这个建议太好了,农民们知道了一定会感激你们的。”并说,“你们在下课时就可以替农民看病。”为此,小李家兄弟还专门聘请他们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小王医生”(王博平)为顾问,免费为贫苦农民治病,于是“小药库”就这样开起来了。平日孩子们病了或在运动场上手脚碰伤了就到那里去看看,孩子们没病她们就给当地老乡们看。

  那时天气炎热,村里病人很多。当孩子们回家讲起“我们公德小学现在还有医务室”后,当地农民都来学校看病。

  现在我国医疗卫生服务普及,农村到处都有医疗站。可是在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农村有小小的医药站那是很稀奇的事。

  这一天下午,一个四十几岁穿着破布衫的农民,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坐在小桌前看医书的冯老师忙站起来迎上去,扶着他在前面的一条小方凳上坐下,望着他的脚说:“大哥,你的脚怎么了?”

  那农民说:“老师,我的脚被蚂蟥咬伤了,现在是越来越厉害,整个下腿肚都肿起来了。过两天就要割稻了,我这腿不好稻也没法割了。”冯老师请他在一个方凳上坐下来,然后弯下身帮他把那只腿提起来搁到一块脚架上。她蹲下去仔细地察看,见他的右腿小腿肚又红又肿,红肿高起的地方,用手轻轻地一按,就流出脓血来。那农民不停唏嘘着。

  冯老师对那农民说:“大哥,你怎么不早点来?你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发炎了。”

  农民说:“冯老师,以前我到大碶医院去看过,一看就要好几元大洋,我看不起呀!所以这回被蚂蟥咬伤了,只好一天一天地挨着。用天芹叶片(一种车前子草药叶片)贴一贴。可是贴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反而越贴越厉害了。昨天我听说村里开了‘小药库’,我就高兴地走过来看看。你看我这脚看一下要多少钱?”冯老师告诉他说:“我们这个‘小药库’是不收钱的。你尽管来看好了。”

  “不要钱的呀?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冯老师听了点头,一面对他说:“我们开了已经好长时间了,你怎么现在才晓得呀?”一面拿过酒精棉花,先替他仔细地擦干净腿上的患处,然后用镊子钳夹着药水棉花轻轻地按按他流脓的口子边,问那农民痛不痛。农民说有点痛。她转身问唐采英说:“唐老师,我们黑药膏还有吗?”唐老师看了一下放在橱子里的瓶子说:“还有。”

  “那你帮我拿过来。”和兰又对那农民说:“我先帮你把脓挤出来,然后用点药膏给你敷一下,慢慢会好的。”说着她用一把小镊子夹了一块药水棉花放在那伤口上,使劲按下去,浓烈的脓血臭味冲鼻地流出来,冯老师咬一下牙齿忍住了,这样一连按了三次,见里面再按不出脓了,就用酒精棉花将伤口擦干净。然后用一种消炎止痛的黑药膏,小心翼翼地替他涂上去。那农民感到一下子小腿就不痛不胀了,感激地说:“冯老师,你帮我把脓挤出就舒服多了,这药涂上去好清凉呀!”冯老师对他说:“明天中午你再来换换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然后,再用消过毒的药水纱布一层一层地替他包扎起来……。“现在好啦,你走走看,有没有轻松一些?”那农民慢慢站起来,高兴地对冯老师说:“冯老师,好多了好多了,真谢谢你了,这下子过两天我又可以去割稻了。”

  “好,好,走好,你慢去。”冯老师听他这样说也感到很高兴。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脚步不稳地走了进来,她面黄肌瘦,身体乏力,进来时一摇一摆,一脸难受的样子。冯老师请她在小板凳上坐下来,耐心地问她:“大嫂,你什么地方不舒服?”

  那大嫂皱着眉头说:“我肚子不舒服,从昨天晚上起,我就头痛,后来肚子也痛,还想吐。”

  冯老师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蜡黄,头上还冒汗,摸摸她的额头,倒没有发热,又拿体温计让她含在嘴里,测一下体温。过一会儿从她嘴里拔出来体温计,温度只有37℃。但看看她的气色很不好,便问她:“你家里住的房子还凉快吗?”她说:“我家房子是朝北的,住着又闷又热,昨晚我就没有睡好,通宵打扇子也睡不着。早上起来我就感到头晕。饭也不想吃。刚才还想吐。”冯老师望着她一会儿,说:“你大概是中暑了。”她让她走到里面一间小房间里去,叫她伏在一张小床上,然后拿了一只碗,倒来一些水,用右手手指沾了一下水,揭起她的破布衫,在她背上洒一些凉水,然后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在她上背部两侧使劲拧几下,拧得搭搭地响,问她是不是舒服一些。那农妇说舒服多了。于是冯老师又拿起一只汤匙在她的背上轻轻地上下划动几下,然后她叫唐采英给农妇一小瓶十滴水和黑色的人丹,并倒了一杯冷开水,叫她马上吃药,说:“等下会好一些的。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回去后在风凉的地方休息休息,这些药你也带回去,没好就继续吃。这两天天气很热,中暑的人很多。如果不好你明天再来看。”这刨刮脊背治中暑的法子,她是从当地一个老农民那里学来的。

  这时唐采英说:“冯老师,下午上课时间快到了。”冯老师说:“那我们就‘收摊’吧。”她们俩送走那农妇,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桌面和杂物就关门回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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