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同意我们就自己动手
第二天，饥民们来到小李家的悌房和恺房前。今天来的人比昨天到纶房的人还多，因为昨天在李纶房吃大户的事传出去后，附近各村得到消息的饥民们都奔来了。他们一大早来到这里，坐在悌房和恺房门前，议论着这两房人家平日对他们穷人的态度是如何如何的不好。一个带着孩子的农妇说：“可不是，那天我把几件衣服卖掉换来几百元法币，拿着一只布洋粉袋想到悌房来籴几升米，多少日子没有米煮过粥给孩子们吃了，我想这下子籴了米来也好煮餐粥给孩子们吃吃。我到他家门口，他们正在吃晚饭，我看他们饭桌上摆着满桌的鱼肉虾蛋和雪白的大米干饭。我看着嘴里不断流口水，这样雪白的大米干饭，就是没有下饭，我也可吃两碗的，可我家连粥都吃不上。我对老板娘说：‘我家已经好几天没有米下锅了，家里的孩子们饿得哇哇地哭，求求你们籴两升米给我吧！我有现钱给你们的，不是赊账的。’可悌房老板娘看见我就像看见要饭的一样说：‘去去去！我家没有米！我家没有米籴给你！看你这样像叫化子一样站在门口，叫我们怎么吃饭？要籴米到乡公所去籴！我们没有米可籴给你！’我听了眼泪哗哗地往下落，我的孩子们在家正眼巴巴地等着我籴两升米回去给他们煮粥吃，可这下子我怎么回去见孩子啊！我只好眼泪汪汪地拿着空洋粉袋失望地往回走。”
“阿三嫂，他们哪会没有米呀！他们是越看见市上没米，越不肯卖，还想等着人都饿死再卖高价，这些大户人家心都是墨黑的！”
一个穿破夹袄的三十几岁的农民说：“他们囤积居奇只顾自己发财，乘这机会买田买屋呢，哪顾我们死活呀！”
一个青年农民说：“他们平日对我们穷人这样狠，今天我们就要白吃他们的！看他们今天还敢说什么！”
还有一个农民应声说：“越是大户人家越是没良心，今天我们就要吃塌他！”
一会儿，和兰老师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说：“这里几个老板思想还不大通，现在你们派几个代表进去吧，直接去和他们说，看他们态度怎么样。但你们不要打他们，也不要骂他们，和他们讲道理，就说我们大家快饿死了，同是乡里的人，你们总不能看着我们活活饿死吧？再说我们都饿死了，以后谁来给你们种田呢？你们现在还有这么多粮食，我们饿得没法就来吃一些。”
农民们听了小冯老师的话都点点头。他们立刻派了几位代表，进去找到悌房坐在堂屋里面无表情的二叔和三叔。
一个比较温和的中年代表说：“二叔，我们日子真正过不下去了，来吃大户了。昨天我们在纶房吃，纶房的老板对我们很热情，一下子煮了几大锅的大锅饭让我们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他们的粮食还是借来的。今天轮到来吃你们家了，你们看，外面明堂里已经黑压压的，坐了一大批人。你们谷仓里有这许多粮谷，你们总不能守着粮谷让我们活活饿死吧！”
悌房两个老板不作声。
这时一个年轻的脾气火爆的代表瞪起眼睛对他们说：“你们不同意是吧？你不同意，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悌房的二老板看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农民一下子变得这样强硬，有点害怕地低着头说：“你们要来吃大户，我们一户人家粮食能够你们这许多人吃吗？要吃大家都拿点出来。”
悌房的三老板也接上说：“就是嘛，一户人家哪有那么多粮食呀，要吃大家都拿出谷来。”
一个代表望着两个老板说：“你们的意思是要在上海的恺房老板也同意你们才同意？”悌房的两个老板瞪着他们不作声，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那个中年代表说：“那也好说，我们把恺房账房阿棠伯叫来好了。”
一会儿，代表们把阿棠伯叫来了。那是一个戴瓜皮帽、穿旧长袍和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老头。
“阿棠先生，现在我们穷人活不下去了，要吃大户了。你是上海老板的管家，你也表个态，看怎么办？”
阿棠伯看着这两个气势汹汹的当年在恺房做长工的穷人，吓得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说：“两位大侄子，这事情你可难煞我了。我也和你们一样是替人家干活的，只是管管账，哪有这么大的权呀！”
两个代表发火了：“你们推来推去，谁都说做不了主。那我们只有自己动手了！”说着，他们起身去叫外面坐在明堂里的农民们：“喂，大家进来——”
听得外面吵起来，暂避在父亲病室外的李侠民，就悄悄出来对二叔和三叔说：“要真让农民们进谷仓里去自己动手，那你们谷仓里的谷一粒也不会剩了，我看你们还是主动一点的好。”
这时和兰老师也对他们说：“我看还是让他们吃吧，你们恺房粮食多出一些，悌房、纶房少出些，让大家都吃几餐，再到别的地方去吃。人都应该有点恻隐之心，你们总不能看着乡亲们一个一个地饿死呀！你们没有看到吗？这两天天天早晨有哭声，村里每天都有人往大坟滩上送蒲包。你们怕恺房老板从上海回来怪你们，这里三房都替你们顶着。”又劝阿棠先生：“阿棠先生，你如果坚持顶着，农民们真自己动手把粮食都抢光了，你将来怎么向上海老板交代？人饿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们到时候要来抢，你就是马上去告大碶警察所，等警察们从大碶赶来，他们也早就把粮食抢光了。你去告也没有用了。”
听侠民和和兰老师这么说，恺房的老二和老三以及阿棠伯都不作声了，只好同意农民们来吃大户。和兰见状，立刻出去告诉饥民代表：“乡亲们，他们已经同意了。”
和兰对代表们点点头说：“不过现在我想和大伙商量一下，悌房和恺房没有现成的大米可以煮饭给我们吃，我们还是打开粮仓把谷子分点去吧。你们现在回去拿只麻袋或洋粉袋来。谷子分去我们自己想法子去碾一下，或者砻一下就行了。”
大家听了都说好，感到这样不只是吃一餐，还可以多吃几餐呢。“每户人家分一箩吧！”
和兰老师说：“每户一箩怕没有那么多。我们吃大户的人多呀，每人先分一到两斗谷吧。以后我们还会替大家想其他办法的。”两斗谷拿去磨成米有一斗多米了，有一斗多的大米再掺点野菜杂粱可以吃半个月，大家感到挺满意的。
这时和兰老师就对大家说：“你们现在就回去拿袋子吧。”于是“哗”的一声，人们都纷纷回家去拿袋子和谷箩。
不一会儿，吃大户的人们都纷纷拿着袋子或谷箩回来了。
和兰告诉大家：“大家不要一齐进去，先选十几个年轻人，进里面去给大家分谷子。”大家听了都说：“好，好。”于是大伙提名，张三、李四、王六麻子……一下子点了十几个人。点到名字的人都高兴地走到代表们身边，并让他们自己先分一份，然后给大家分。和兰老师又对大家说：“现在你们在这里排好队，一个个来。”于是一下子饥饿的人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排起队来。一时恺房门口热闹起来。
这时和兰老师来到悌房的谷仓面前，她见站在谷仓边吓得战战兢兢的二叔，对他说：“二叔，你在旁边看着吧，他们不会乱抢的。”
悌房老二站在一旁心痛得发抖。他担心这许多人会把他家的粮食都抢光。
冯老师又对大家说：“你们要排好队，每人两斗，大家都不要争先恐后，每人都分得到的，我们这里有三户大户呢。分过的人不能再分第二次。”
于是在谷仓门前，代表们拿着斗一斗一斗地量给提着袋的饥民们，一个走了又叫下一个。一个饥民代表就站在谷仓前维持秩序地喊着“下一个！下一个！”，饥民们在后面很听话地一个挨一个地很有次序地排着队，他们手上都提着各种各样的袋，有的是麻袋，有的是洋粉袋，有的是畚箕，但是有几个饥民却没有袋子空着手来拿谷子，可能是远路来的，回去拿袋子来不及了。当轮到他们时，那饥民只好拉起穿着的破衣襟来兜，提斗的人把一斗谷子倒给他，那谷子只在他衣兜里盛了一点点，其余哗哗地流到地上。冯老师看到没有带来袋子的有好几个，他们大概都是邻村离这里较远的人，没有想到今天不是吃饭是分谷子，再回去拿袋子恐怕来不及，于是匆忙间只能拉起衣襟来兜一些了，可是短短的衣襟装不到三五斤谷就哗哗地往外流到地上去了。还有一个人，也想用衣襟来兜，可是发现他的衣襟是破的，且又短，那农民着急地四头六圈找了一下，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能盛谷，便脱了自己穿着的破裤子来装。量斗的人看见他用裤子来装谷，笑了一下，只得慢慢地把谷倒到他的两只裤脚筒里。可是他脱了裤子就赤裸裸地露出两条像麻骨似的光腿来，冷得瑟瑟发抖。他就这样赤着两条冻得发抖的双腿把两只装满谷子的裤腿挂在脖子上背出去，有人看了哧哧地笑他。和兰老师看了那些用衣襟兜谷和用裤子装谷子的饥民们，心里一阵难受。她转身对在她身边看着分谷子的几个公德学校的艺友说：“你们能不能到纶房去找一些旧麻袋来让这些没有袋子的饥民们装稻谷？”他们听了就飞快地奔去找袋子。一会儿，几个艺友找来几十只旧麻袋给和兰老师，和兰老师就叫她们把那几只旧麻袋分给排在队伍里没有袋子装谷子的饥民们。饥民们见有麻袋分，他们都高兴地向和兰老师点头感激。
眼看谷已经分到下半仓，和兰对大家说；“悌房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们也要给主人家剩一点，现在我们到恺房去分吧。”站在一旁的老板感激地望望冯老师，仿佛说总算没有给他抢完。
于是大家叫一声：“呵……到恺房去……到恺房去……”后面没分到的就到恺房去分谷子。
在恺房快分到仓底时，和兰老师见后面还有几人没有分到，又对大家说：“这里的大户都已经分完了，明天我们再到於家大户去分了。今天没有分到的人，暂时先向已经分到粮食的人借一点吃，明天可再还给他们的。”她又对那些已经分到粮食的人说：“你们砻出米来先借给今天没有分到的乡亲们一些吧，他们明天可以还给你的，乡亲们大家要相互帮助。”大家听了都点点头。
于是分到谷子的乡亲们一个个欢天喜地背着谷子走回自己家。这下子他们可有几天粥吃了。孩子们暂时不会饿肚皮了。那些一时没有分到的，听到他的邻居们说：“你没有分到，今天先吃我的。”有的说：“还是先吃我的。”一时没有分到的人，也点着头高兴地跟他们走。
这两天，吃大户一时成了村里的节日。
这时暖洋洋的太阳也升到了横河村上空。看着那些穿着破烂的男女老少，高兴地背着一袋一袋的谷子回家去，和兰和李家的兄弟们也高兴地笑了。他们为长久没有饭吃的人们将不再饿肚子而感到欣慰。
“阿三嫂，他们哪会没有米呀！他们是越看见市上没米，越不肯卖，还想等着人都饿死再卖高价，这些大户人家心都是墨黑的！”
一个穿破夹袄的三十几岁的农民说：“他们囤积居奇只顾自己发财，乘这机会买田买屋呢，哪顾我们死活呀！”
一个青年农民说：“他们平日对我们穷人这样狠，今天我们就要白吃他们的！看他们今天还敢说什么！”
还有一个农民应声说：“越是大户人家越是没良心，今天我们就要吃塌他！”
一会儿，和兰老师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说：“这里几个老板思想还不大通，现在你们派几个代表进去吧，直接去和他们说，看他们态度怎么样。但你们不要打他们，也不要骂他们，和他们讲道理，就说我们大家快饿死了，同是乡里的人，你们总不能看着我们活活饿死吧？再说我们都饿死了，以后谁来给你们种田呢？你们现在还有这么多粮食，我们饿得没法就来吃一些。”
农民们听了小冯老师的话都点点头。他们立刻派了几位代表，进去找到悌房坐在堂屋里面无表情的二叔和三叔。
一个比较温和的中年代表说：“二叔，我们日子真正过不下去了，来吃大户了。昨天我们在纶房吃，纶房的老板对我们很热情，一下子煮了几大锅的大锅饭让我们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他们的粮食还是借来的。今天轮到来吃你们家了，你们看，外面明堂里已经黑压压的，坐了一大批人。你们谷仓里有这许多粮谷，你们总不能守着粮谷让我们活活饿死吧！”
悌房两个老板不作声。
这时一个年轻的脾气火爆的代表瞪起眼睛对他们说：“你们不同意是吧？你不同意，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悌房的二老板看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农民一下子变得这样强硬，有点害怕地低着头说：“你们要来吃大户，我们一户人家粮食能够你们这许多人吃吗？要吃大家都拿点出来。”
悌房的三老板也接上说：“就是嘛，一户人家哪有那么多粮食呀，要吃大家都拿出谷来。”
一个代表望着两个老板说：“你们的意思是要在上海的恺房老板也同意你们才同意？”悌房的两个老板瞪着他们不作声，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那个中年代表说：“那也好说，我们把恺房账房阿棠伯叫来好了。”
一会儿，代表们把阿棠伯叫来了。那是一个戴瓜皮帽、穿旧长袍和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老头。
“阿棠先生，现在我们穷人活不下去了，要吃大户了。你是上海老板的管家，你也表个态，看怎么办？”
阿棠伯看着这两个气势汹汹的当年在恺房做长工的穷人，吓得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说：“两位大侄子，这事情你可难煞我了。我也和你们一样是替人家干活的，只是管管账，哪有这么大的权呀！”
两个代表发火了：“你们推来推去，谁都说做不了主。那我们只有自己动手了！”说着，他们起身去叫外面坐在明堂里的农民们：“喂，大家进来——”
听得外面吵起来，暂避在父亲病室外的李侠民，就悄悄出来对二叔和三叔说：“要真让农民们进谷仓里去自己动手，那你们谷仓里的谷一粒也不会剩了，我看你们还是主动一点的好。”
这时和兰老师也对他们说：“我看还是让他们吃吧，你们恺房粮食多出一些，悌房、纶房少出些，让大家都吃几餐，再到别的地方去吃。人都应该有点恻隐之心，你们总不能看着乡亲们一个一个地饿死呀！你们没有看到吗？这两天天天早晨有哭声，村里每天都有人往大坟滩上送蒲包。你们怕恺房老板从上海回来怪你们，这里三房都替你们顶着。”又劝阿棠先生：“阿棠先生，你如果坚持顶着，农民们真自己动手把粮食都抢光了，你将来怎么向上海老板交代？人饿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们到时候要来抢，你就是马上去告大碶警察所，等警察们从大碶赶来，他们也早就把粮食抢光了。你去告也没有用了。”
听侠民和和兰老师这么说，恺房的老二和老三以及阿棠伯都不作声了，只好同意农民们来吃大户。和兰见状，立刻出去告诉饥民代表：“乡亲们，他们已经同意了。”
和兰对代表们点点头说：“不过现在我想和大伙商量一下，悌房和恺房没有现成的大米可以煮饭给我们吃，我们还是打开粮仓把谷子分点去吧。你们现在回去拿只麻袋或洋粉袋来。谷子分去我们自己想法子去碾一下，或者砻一下就行了。”
大家听了都说好，感到这样不只是吃一餐，还可以多吃几餐呢。“每户人家分一箩吧！”
和兰老师说：“每户一箩怕没有那么多。我们吃大户的人多呀，每人先分一到两斗谷吧。以后我们还会替大家想其他办法的。”两斗谷拿去磨成米有一斗多米了，有一斗多的大米再掺点野菜杂粱可以吃半个月，大家感到挺满意的。
这时和兰老师就对大家说：“你们现在就回去拿袋子吧。”于是“哗”的一声，人们都纷纷回家去拿袋子和谷箩。
不一会儿，吃大户的人们都纷纷拿着袋子或谷箩回来了。
和兰告诉大家：“大家不要一齐进去，先选十几个年轻人，进里面去给大家分谷子。”大家听了都说：“好，好。”于是大伙提名，张三、李四、王六麻子……一下子点了十几个人。点到名字的人都高兴地走到代表们身边，并让他们自己先分一份，然后给大家分。和兰老师又对大家说：“现在你们在这里排好队，一个个来。”于是一下子饥饿的人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排起队来。一时恺房门口热闹起来。
这时和兰老师来到悌房的谷仓面前，她见站在谷仓边吓得战战兢兢的二叔，对他说：“二叔，你在旁边看着吧，他们不会乱抢的。”
悌房老二站在一旁心痛得发抖。他担心这许多人会把他家的粮食都抢光。
冯老师又对大家说：“你们要排好队，每人两斗，大家都不要争先恐后，每人都分得到的，我们这里有三户大户呢。分过的人不能再分第二次。”
于是在谷仓门前，代表们拿着斗一斗一斗地量给提着袋的饥民们，一个走了又叫下一个。一个饥民代表就站在谷仓前维持秩序地喊着“下一个！下一个！”，饥民们在后面很听话地一个挨一个地很有次序地排着队，他们手上都提着各种各样的袋，有的是麻袋，有的是洋粉袋，有的是畚箕，但是有几个饥民却没有袋子空着手来拿谷子，可能是远路来的，回去拿袋子来不及了。当轮到他们时，那饥民只好拉起穿着的破衣襟来兜，提斗的人把一斗谷子倒给他，那谷子只在他衣兜里盛了一点点，其余哗哗地流到地上。冯老师看到没有带来袋子的有好几个，他们大概都是邻村离这里较远的人，没有想到今天不是吃饭是分谷子，再回去拿袋子恐怕来不及，于是匆忙间只能拉起衣襟来兜一些了，可是短短的衣襟装不到三五斤谷就哗哗地往外流到地上去了。还有一个人，也想用衣襟来兜，可是发现他的衣襟是破的，且又短，那农民着急地四头六圈找了一下，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能盛谷，便脱了自己穿着的破裤子来装。量斗的人看见他用裤子来装谷，笑了一下，只得慢慢地把谷倒到他的两只裤脚筒里。可是他脱了裤子就赤裸裸地露出两条像麻骨似的光腿来，冷得瑟瑟发抖。他就这样赤着两条冻得发抖的双腿把两只装满谷子的裤腿挂在脖子上背出去，有人看了哧哧地笑他。和兰老师看了那些用衣襟兜谷和用裤子装谷子的饥民们，心里一阵难受。她转身对在她身边看着分谷子的几个公德学校的艺友说：“你们能不能到纶房去找一些旧麻袋来让这些没有袋子的饥民们装稻谷？”他们听了就飞快地奔去找袋子。一会儿，几个艺友找来几十只旧麻袋给和兰老师，和兰老师就叫她们把那几只旧麻袋分给排在队伍里没有袋子装谷子的饥民们。饥民们见有麻袋分，他们都高兴地向和兰老师点头感激。
眼看谷已经分到下半仓，和兰对大家说；“悌房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我们也要给主人家剩一点，现在我们到恺房去分吧。”站在一旁的老板感激地望望冯老师，仿佛说总算没有给他抢完。
于是大家叫一声：“呵……到恺房去……到恺房去……”后面没分到的就到恺房去分谷子。
在恺房快分到仓底时，和兰老师见后面还有几人没有分到，又对大家说：“这里的大户都已经分完了，明天我们再到於家大户去分了。今天没有分到的人，暂时先向已经分到粮食的人借一点吃，明天可再还给他们的。”她又对那些已经分到粮食的人说：“你们砻出米来先借给今天没有分到的乡亲们一些吧，他们明天可以还给你的，乡亲们大家要相互帮助。”大家听了都点点头。
于是分到谷子的乡亲们一个个欢天喜地背着谷子走回自己家。这下子他们可有几天粥吃了。孩子们暂时不会饿肚皮了。那些一时没有分到的，听到他的邻居们说：“你没有分到，今天先吃我的。”有的说：“还是先吃我的。”一时没有分到的人，也点着头高兴地跟他们走。
这两天，吃大户一时成了村里的节日。
这时暖洋洋的太阳也升到了横河村上空。看着那些穿着破烂的男女老少，高兴地背着一袋一袋的谷子回家去，和兰和李家的兄弟们也高兴地笑了。他们为长久没有饭吃的人们将不再饿肚子而感到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