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寻找上级党组织
当晚，冯老师回到西城桥693号的“家”后，她向陆子奇汇报了近期在唐家漕和陆家庄整顿两个党支部，召集两个支部党员开会，恢复那里的两个党支部情况。陆子奇听了很高兴，说：“好的，好的，你辛苦了。你这段时期工作很有成效呀。只是我们与上级党组织还没有联络上。我和公公（刘清扬）正发愁呢。”
“在城里还没有联系上？”
“没有。前晌日子，公公带了张英去了乐清，联系台属党的关系，前天才回来。他现在正在寻找宁波城里的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就是找到他们也还不算找到上级党组织，还要通过他们再去找华中局。”
冯老师听了心里很着急，知道陆子奇蹲在“家”里也不容易，她的责任更大。吃晚饭时，她见到小平山的“爷爷”刘清扬。刘清扬见她来家了很高兴，问了她一些在鄞西整顿党组织的情况，他听了后对冯老师说：“小冯老师，你工作很有成效呀，要继续努力，恢复组织后还要发展党的组织。上级党组织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到那时党组织上下联通，我们四明山地区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了。”和兰老师听了只是“哎哎”地应着，她既着急也满怀希望，心想“孩子一定能找到母亲的”。晚饭后，她与小平山一起待了一会儿，就上楼休息了，第二天吃了早饭后她就返回梁山伯庙小学去了。
这段日子张英还在台州联系工作，她现在也成了联络站工作人员一分子。她的夫家在台州，她跟丈夫去过，婆婆很喜欢她，她过去常去，因此刘清扬去台州就把她带了去，并叫她联络一些事情。现在刘清扬回来了，她还在台州办事。这样“家”里只有刘清扬、陆子奇和小平山三个人，为带孩子陆子奇只好蹲在“家”里了。为寻找党组织，吃一点稀饭后，刘清扬穿着那件从吴家安处借来的长衫又去城里了。
“公公”出门去办事情后，陆子奇就抱着两岁的小平山到隔壁开小店的周师母家去坐坐，顺便买支棒棒糖给小平山吃。陆子奇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师母聊了一会儿闲话就抱着小平山回家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子奇见“公公”笑嘻嘻地回来了。陆子奇来到家里后，平日很难看到“公公”的微笑，因为来这里不是休养，是要把这里当作一个据点来城里寻找党组织的。自新四军浙东纵队北撤之后，至今都已经一年过去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党的上级组织。所以平常陆子奇和刘清扬在“家”里是很少有笑脸的，除非下面有人来联系工作。可是这天刘清扬一回来就很高兴。陆子奇抱着孩子问：“爷爷，是不是有好消息了呀？”
“爷爷”一面抚摩小平山的小脸蛋，一面高兴地对陆子奇说：“是有好消息了。我已经通过在邮电局工作的金声，终于找到王起同志了，金声说王起同志约我们后天到江北岸槐树路金声的哥哥家里去会面。后天张英估计也可以从台州回来了，你把小平山交给张英，和我一起去一趟。”陆子奇听了也感到很高兴，这样看来与上级党组织联络就有希望了。宁波的地下党组织肯定与上级党组织有联系的。
第二天，张英果然从台州回来了。第三天一早，陆子奇和刘清扬早早地起来，吃了萝卜干下稀饭嘱咐张英去她房间照顾小平山，因为小平山此时还没有睡醒。陆子奇就跟着刘清扬早早地从西城桥出发了。因为太早，西城桥一带还没有黄包车，她和“公公”就慢慢地步行到西门口，他们觉得很兴奋，仿佛是去会见久别的亲戚似的。走到西门口才六点多，陆子奇就带着不大熟悉宁波城的“公公”边走边介绍着那些店铺的历史和特色。七点多，他们走到鼓楼前，陆子奇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他们跳上黄包车，告诉到江北岸槐树路某处，黄包车就拉着他们“公媳”两人在北大路转弯过新江桥到槐树路而去。他们来到金声的哥哥家里，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立在门口迎接他们，刘清扬问那妇女：“这里是金声哥哥家里吗”？那大嫂说：“是的，快请进，快请进。”刘清扬问：“金声他们还没有来？”金声大嫂说：“还没有来，你们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估计他一会儿就会来的。”刘清扬点了一下头，说声“好的”，就走上楼。这是一幢老式的木结构小楼，房子已经很陈旧了。踩在楼板上，整幢楼都会响。主人家见一个穿长衫的老先生带着一个年轻女郎来到她们家做客，知道这是小叔的贵客，对她们很客气。请她们在楼上的小方凳上坐下后，金声的嫂嫂给他们每人沏了一杯茶，就到楼下去了。他们从窗口望望楼外的风景，见前面是一条小街，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黄包车“咕咕”地叫着跑过去。不一会儿，听见楼梯响，他们就站起来向楼梯口看，果然是金声带着王起走上楼来。王起在新四军北撤以前，到浙东游击纵队党委开会时正常和刘清扬见面，所以他们是熟悉的。
“老王同志，终于见到你了，找到你可不容易啊！”刘清扬赶忙上去和他握手。王起也高兴地说：“老刘，你好！你好！自从北撤以后，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又说：“这个女同志我不认识。”刘清扬向他介绍说：“这是我们特派员机关的陆子奇同志，她原来在鄞县机关的。”金声望着陆子奇说，“我认识的，她原来是古林区特派员。”王起“哦”地应了一声，也热情地与陆子奇握手。
女主人又送来两杯茶。刘清扬请王起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向王起诉起苦来：自从浙东新四军北撤以后，因为我们的发报机在反“清乡”中损坏，后来修好了，但功率太小，无法联络，去年10月份我们就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可能是由于上级党组织向北方转移，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前段时间，专门派陈布衣和孙敏儒两位同志去苏北和山东找华中局，到现在还没有信息。寻不到上级党组织，就像没了娘的孩子一样，我们很着急，我们不知道中央的精神，不知道当前党的方针和政策，我们不知怎么开展工作。这不，在无可奈何下我们想到了你们宁波党工委，我们想你们总还与上级党组织有联系的吧，因此特地来找您，请您想想办法，帮我们找一下上级党组织华中局。
王起听了说：“你们找我的意图小金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了。其实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和上级党组织疏远了，不像过去有什么事情到四明山就能找到浙东游击纵队的党组织，现在我们也仍旧属华中局城工部领导。自浙东新四军北撤以后，也就是在今年1月份，我们接到华中局城工部、上海党的秘密交通通知，叫我去苏北淮安，参加华中局城工部召开的城市工作会议，总算与上级党组织接上了头。但也因路途遥远战事频繁，无法保持经常性的联络。但是工作中总不能事事都通过上海党组织来转达吧。我们感到还是上海与我们宁波地缘相近，人缘也相亲，从宁波傍晚坐海轮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到上海，所以我们就要求上海党组织来领导我们，结果上海党组织同意了。”
刘清扬听了高兴地说：“归属上海党组织也好呀，反正都是中国共产党组织。他们总和党中央联通的。不知上海党组织要不要我们？就请你向上海党组织代我们反映反映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我们？”
王起听了摇了摇头说：“我们和上海党组织也没有直接的联系。现在是白色恐怖时期，上海党的领导人是不会轻易和我们见面的，我们还是共同去上海找吧。我们和你们同在一个地方，只是我们在城里，你们在山区，地区不同而已。你们在四明地区工作做好了，我们在城里也有依靠了。所以老刘同志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上海现在有一个陈文舟同志，她原本是我党的秘密联络员……”
这时，陆子奇插话说：“陈文舟我熟悉，她是镇海曲塘乡骆驼桥人，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清朝的进士，都当过官。她在1942年、1943年时在我党领导的凤湖中学当总务主任，她办事稳重，遇险不惊。有一次伪军姚华康部将我们全体教师软禁在一间办公室里，将学生集合在大礼堂。上级派来的陈英民同志因在附近做民运工作，暂时住在校内。她年纪不大，我们总认为她混在学生中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没有估计到姚华康突然来找共产党。大家当时都很着急，那时陈文舟是总务主任，她不动声色地推说学生膳食需要去照料，敌人就让她出去了。那天，正好有一个女同学虞藕然因事请假。陈文舟就通过一个学生会干部，暗地里通知陈英民同志，要她在点名叫到‘虞藕然’时，应一声‘到’就是了。结果陈英民顺利混过去了。凤湖中学停办后，她在慈镇县联络站当过站长，后来在县委当过秘书。”
王起听了点点头，接着说：“我们的部队北撤后，陈文舟就隐蔽到了上海，并且在一家文具店当账房，还做了股票生意，赚了一些钱。这几年，她用这些钱接济过地下党组织和我们原浙东部队北撤后转移到上海的一些同志，以及南来北往路过上海的一些同志。她在上海与各方面的关系都比较熟悉，与我们、与上海党都有联系。她应该能够联系到上海党组织的领导人。”
刘清扬说：“那太好了。”
“你们告诉我你们现在西门外暂住处的地址，到时候好与你们联络。”
没有想到王起同志对他们这样热情，肯这样帮他们，他们感到很高兴。陆子奇赶快拔出钢笔找了一张纸写上西郊路693号董家房子的地址告诉王起。王起看了一下就塞进衣袋里，向刘清扬说：“老刘，我会尽快联系陈文舟同志的。”
就这样，他们找寻上级党组织的事情终于初步有点眉目了。因为是秘密约会，他们在楼上会面，金声和他嫂嫂还在他家门前站着岗，看过往路人的动静呢，所以他们谈好话就分批出来，各自回家了。
之后，他们在家天天等着从上海来的消息。大约等了半个月，一天他们接到一封信，这信是一个女同志写来的，陆子奇拆开一看，信上说：“你们很久没来上海老家了，多时不见非常想念你们。请你们快点来上海一趟。”后来才知道这封信是顾德欢的妻子、中共淞沪工委秘书陈碧如写来的，原来陈文舟接到王起的信后，已经与上海党组织联络上了。陆子奇马上把这封信给刘清扬看，刘清扬看了非常高兴，说：“子奇，我们明天就去上海，你现在就到江北岸轮船码头去买票。”陆子奇说声“好”，立即把孩子交给刘清扬抱着，就乘黄包车到江北岸买轮船票。
第二天下午，陆子奇带着三岁的小平山一起到轮船码头，因为这孩子恋母，他现在已经把陆子奇当作自己的妈妈了，“妈妈”离开他一步他就要哭，连张英带他也不要，没有办法，陆子奇只得自己带着。下午四点钟光景他们乘上江亚轮船，第二天早晨他们就到达十六铺的上海轮船码头了。陆子奇又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到复兴路她的家，母亲一见好久不来上海的女儿回家来了，非常高兴。她看女儿还抱着一个男孩子，心想这可能是她的外孙吧？她非常高兴，可是女儿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谁呢，难道是她的丈夫？怎么这样老呀？当子奇在刘清扬出去后，悄悄悄地告诉她是她的公公的时候，母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陆子奇的妈妈看到三岁的小外孙非常欢喜，想马上接过来抱他，平山倒是乖，看见外婆一点儿都不认生。刘清扬外出的时候，“外婆”一面欢喜地抱着平山，一面详细地问陆子奇，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呀，你们虽是新派，生孩子也是大事情，你也不来告诉我一声呀，我好来照顾你坐月子。孩子他的父亲是做什么行业的？怎么也不带来让我见见？陆子奇这才告诉妈妈：“阿妈，这孩子不是我的，我还没有结婚呢，我当他的母亲是假的。那个公公也不是我真正的公公，也是假的，我们是一个假家庭，一家三个姓，为了工作方便才凑在一起的。”母亲听了叹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你结婚生了孩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但是她还是挺喜欢小平山，赶忙到隔壁小店里买来小饼小糖给平山吃，真像见到了自己的小外孙一样欢喜。
第二天，刘清扬乘了陆子奇哥哥陆载猷的三轮车出去。陆载猷虽不是地下党员，但他忠厚老实、思想进步，平时经常用三轮车作为交通工具，为上海地下党做一些联络工作。
刘清扬根据来信的地址找到了顾德欢约他的地方。几天后，刘在一家咖啡店里和顾德欢见了面，顾德欢原是浙东区党委的宣传部长，因此刘清扬认识他。北撤后顾德欢担任了新四军兼山东军区第一纵队的宣传部长，1946年4月就调回上海担任了中共淞沪工委书记。
顾德欢见面就说：“这次多亏了陈文舟同志找到了陈碧如，要不然，你们是找不到我的。”
刘清扬说：“我们浙东，自你们和新四军一起北撤后，因电台坏了，和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络已经一年了，我们也曾去苏北和山东找过华中局，但是还没有找到，我们不能取得上级党的指示非常着急，如果找不到华中局，是不是也让我们挂靠上海党组织？这样也便于联络，能及时得到上级党组织的指示和领导。”顾德欢说：“你们在四明地区的情况，王起同志已经通过陈文舟向我反映过了，我也很同情你们的处境，我会向我们上海局书记刘晓同志汇报的。但刘晓同志很忙，现在不在上海，再说这事情还得向党中央汇报，这一来回就需要一段时间，现在你们暂时先回去吧，等有消息后我再写信告诉你们。”
接着，顾德欢又转达了由秘密交通传过来的中共华中局在听取陈布衣汇报四明情况后，对四明地区所作的“九二〇”指示。刘清扬听取指示后就有了新的工作思路，他告别顾德欢，和陆子奇带着小平山立即返回宁波。
回来后，刘清扬立即向朱洪山、陈爱中、朱之光传达了华中局的指示，又通过各县党的特派员向坚持斗争的干部作了传达，他们将“九二〇”指示概括为“发动群众，建立武装，重新恢复根据地”。隐蔽坚持在深山老林中的党员干部们在“九二〇”指示的鼓舞下，开始从山洞、草棚中走出来，从小村到大村，从山上到山下，着手组织武装工作队，只是在形势紧张时，仍返回隐蔽点。
又过了个把月，12月中旬又接到上海来信，要他们速去上海会面，于是陆子奇又带着小平山与刘清扬乘江亚轮船去上海。他们依旧到陆子奇在上海的家，第二天陆载猷踏着三轮车拉着刘清扬来到顾德欢的家。晚上，刘清扬回到陆家，他高兴地对陆子奇说，他在顾家碰到了从山东回来的赵士炘，说赵士炘现在住在他阿姨家里。我累了，你明天去会会他。第二天，陆子奇把孩子交给她妈妈，就去了赵士炘阿姨家里。在赵士炘阿姨那里，陆子奇还碰到了从山东回来的陈布衣。
陈布衣是几个月前被派到苏北、山东去找华中局的党组织的。陈布衣告诉陆子奇，他于6月从四明山启程，经宁波、上海川沙等地，历尽艰险，于8月初辗转到达华中局所在地江苏淮安，向华中局书记邓子恢、司令员张鼎丞汇报了浙东主要是四明山的斗争情况。张司令听取汇报后，指示浙东应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广泛发动群众，建立武装，重新恢复根据地，并认为华中局远离浙东，无法兼顾浙东工作，建议浙东工作最好由上海党组织领导。张司令的这个建议正好与浙东坚持斗争的同志不谋而合。可是开展武装斗争，需要有一批军事干部，于是陈布衣就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调派军事干部，张司令就将陈布衣介绍到了华东局那里。最后，陈布衣到了山东，在山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部见到了老首长谭启龙和何克希时，百感交集，禁不住泪流满面。陈布衣向老首长汇报了新四军北撤后留下来坚持斗争的情况，两位老首长很关心，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勉励陈布衣要按照党的方针、政策，艰苦斗争，独立创造新的局面。陈布衣迫切地提出要求老首长派一个战斗连队随他一起回浙东打游击。时任三旅政委的何克希与纵队副政委谭启龙相互交换了意见后说：“现在我们第一纵队战事频繁，战斗减员较多，而当地还没有给予我们部队补足，我们正在积极争取。现在要调出一个连队根本没有可能。这样吧，我们先去向叶飞司令员请示，看能不能派几名得力的军事干部给你们。”于是，何克希留下陈布衣在三旅，也就是浙东的老部队。
从浙东北撤的同志听到陈布衣来了，都想见一见他，并请他介绍在四明山坚持斗争的情况。当战友们从陈布衣那里听到了蒋子瑛等六位同志在庄桥洋墅地方被敌人包围，除一人突围外，其余同志在烈火中壮烈牺牲的消息，都难过极了。同时，陈布衣也听到战友们谈起，北撤部队在山东发起解放泰安的战斗，痛击国军，首战告捷，攻城三日得胜的好消息，很受鼓舞。与战友们交谈后，陈布衣才想起了随军北撤的妻子周廉正，希望她带着孩子鲁滨来见个面。领导派人去找了，可是二十多天一直不见人来，他还以为她们牺牲了呢。后来才知道，因鲁南战役打响，她们已随大部队转移。最后，老部队派出了精明强干的军事干部张任伟、赵士炘、朱晋康三人与陈布衣一起回浙东。这不，他们刚刚路过上海，就遇到了陆子奇他们。
第二天刘清扬又到顾德欢地方去。顾德欢高兴地告诉刘清扬说：“刘晓同志经请示党中央，已经同意你们隶属我们中共上海分局了。党中央还对你们作了重要指示，我打算过两天到你的住地来开一个会。”刘听了高兴极了，回到陆家后，跟陆子奇商量：是不是趁这次机会，把陈爱中和陈布衣也请来，一起听听上海党组织对我们的指示。陆子奇觉得可行，于是刘清扬就通过上海组织的秘密通道，通知陈爱中立即来上海。
三天后，顾德欢带着陈碧如来到陆子奇的家里，陆子奇把他们带到幽静的后楼。由陆子奇哥哥和陆母在前后门看着过往行人，以保证会议安全进行。
顾德欢走到后楼，见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刘清扬告诉他：“一个是陈爱中同志，是鄞县特派员；一个是陈布衣同志，是我们四明南山县的特派员。上段时间我们派他去找华中局，他刚从北方回来。我把他们叫来一道听听党中央和上海分局对我们四明地区的指示和要求。”顾德欢就上前与陈布衣和陈爱中一一亲切地握手，连说“好，好，好，很高兴见到你们。”
会上，顾德欢传达了上海党组织的决定，他说经请示刘晓，刘晓再请示党中央，整个浙东地区的工作和党的组织，今后就归属中共上海分局领导，并指示浙东党组织大力发展游击斗争，牵制敌人力量，减轻北方的压力；并准备下一步将派出得力的干部去浙东。后来上海局果然派遣了薛驹、张凡、诸贵彬等干部，以及百余人的武装，加强浙东斗争。
刘清扬、陈布衣、陈爱中和陆子奇听了都感到很兴奋。自浙东游击纵队北撤以后，他们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一年多时间的联系，而今终于又与上级党组织联系上了。而且上级党组织还下达了再次开展武装斗争的好消息，令他们激动不已。他们又可以在四明山地区与国民党反动派刀对刀枪对枪地公开斗争了，躲躲藏藏的日子过去了。于是刘清扬和陈爱中、赵士炘等人立刻就回家。陈布衣因身体不大好，暂时还留在赵士炘阿姨家里看病。陆子奇在母亲地方又住了几天后回到宁波西城693号的“家”。
回到宁波，刘清扬立刻组织召开支部会议。刘清扬在会上宣布说：“我们这个假家庭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准备这两天带着张英到台州去一趟，去传达今后浙东地区归属上海党组织领导和党中央要我们开展武装斗争的精神。”刘清扬对陆子奇说：“你把小平山归还冯和兰吧，然后你就上四明山。”陆子奇当然感到很高兴，但是为小平山的事情，她感到为难了：这孩子交给谁好呢？和兰现在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她还是古林特派员兼鄞西小教支部书记，今后假家庭撤掉了，她在那里就成为党的一个重要联络点了，何况她还要领导当地的党组织开展工作，她怎么有精力再养平山呢？交给她母亲去养吧，她的母亲已经养了她的大儿子缘山，而且还养着冯仪的两个孩子，也没有精力。陆子奇想来想去，只好把平山送到上海让她母亲去养。她母亲很喜欢小平山，她在上海几天，母亲当外婆已经当出味道来了。小平山也很喜欢这个假外婆。那天回宁波来时见陆子奇抱着平山要走了，母亲竟背过身去抹起眼泪来。把平山送到上海去，母亲会喜欢的。正好母亲在上海也没有事情，平时哥哥出去踏三轮车，就她一个人在家，有个孩子养养，她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当时陆子奇就对母亲说：“既然你这样喜欢小平山，过些日子我上四明山了，我就把他送来给你养吧。”母亲听了很高兴，说：“你送来好了我会养的。”于是支部会议开好的第二天，刘清扬准备带着张英去台州指导工作，陆子奇也想在这一天送平山去上海。
但是第二天吴家安突然来到“家里”，说：“陈爱中特地叫我来告诉你们，这里的假家庭暂时不撤。顾德欢从上海来电话说，过一些日子，上海有一批同志要来四明山，这个联络站暂时作为上海来的同志路过的歇脚点。”这样一来，刘清扬去台州了，陆子奇只好再作留城工作的打算。可是刘清扬带着张英一走，剩下陆子奇和一个三岁的小平山在这样大的房子里住着，陆子奇感到很担心。幸好没几天陈爱中的妻子从乐清来了，暂时住在这里，这样陆子奇就有伴儿和帮手了。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在家多住几天少住几天，可能无关紧要，但是对一个地下党的联络站来说，他们仍留在这里，万一让敌人知道了，那就要背很大的风险……。
“在城里还没有联系上？”
“没有。前晌日子，公公带了张英去了乐清，联系台属党的关系，前天才回来。他现在正在寻找宁波城里的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就是找到他们也还不算找到上级党组织，还要通过他们再去找华中局。”
冯老师听了心里很着急，知道陆子奇蹲在“家”里也不容易，她的责任更大。吃晚饭时，她见到小平山的“爷爷”刘清扬。刘清扬见她来家了很高兴，问了她一些在鄞西整顿党组织的情况，他听了后对冯老师说：“小冯老师，你工作很有成效呀，要继续努力，恢复组织后还要发展党的组织。上级党组织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到那时党组织上下联通，我们四明山地区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了。”和兰老师听了只是“哎哎”地应着，她既着急也满怀希望，心想“孩子一定能找到母亲的”。晚饭后，她与小平山一起待了一会儿，就上楼休息了，第二天吃了早饭后她就返回梁山伯庙小学去了。
这段日子张英还在台州联系工作，她现在也成了联络站工作人员一分子。她的夫家在台州，她跟丈夫去过，婆婆很喜欢她，她过去常去，因此刘清扬去台州就把她带了去，并叫她联络一些事情。现在刘清扬回来了，她还在台州办事。这样“家”里只有刘清扬、陆子奇和小平山三个人，为带孩子陆子奇只好蹲在“家”里了。为寻找党组织，吃一点稀饭后，刘清扬穿着那件从吴家安处借来的长衫又去城里了。
“公公”出门去办事情后，陆子奇就抱着两岁的小平山到隔壁开小店的周师母家去坐坐，顺便买支棒棒糖给小平山吃。陆子奇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师母聊了一会儿闲话就抱着小平山回家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子奇见“公公”笑嘻嘻地回来了。陆子奇来到家里后，平日很难看到“公公”的微笑，因为来这里不是休养，是要把这里当作一个据点来城里寻找党组织的。自新四军浙东纵队北撤之后，至今都已经一年过去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党的上级组织。所以平常陆子奇和刘清扬在“家”里是很少有笑脸的，除非下面有人来联系工作。可是这天刘清扬一回来就很高兴。陆子奇抱着孩子问：“爷爷，是不是有好消息了呀？”
“爷爷”一面抚摩小平山的小脸蛋，一面高兴地对陆子奇说：“是有好消息了。我已经通过在邮电局工作的金声，终于找到王起同志了，金声说王起同志约我们后天到江北岸槐树路金声的哥哥家里去会面。后天张英估计也可以从台州回来了，你把小平山交给张英，和我一起去一趟。”陆子奇听了也感到很高兴，这样看来与上级党组织联络就有希望了。宁波的地下党组织肯定与上级党组织有联系的。
第二天，张英果然从台州回来了。第三天一早，陆子奇和刘清扬早早地起来，吃了萝卜干下稀饭嘱咐张英去她房间照顾小平山，因为小平山此时还没有睡醒。陆子奇就跟着刘清扬早早地从西城桥出发了。因为太早，西城桥一带还没有黄包车，她和“公公”就慢慢地步行到西门口，他们觉得很兴奋，仿佛是去会见久别的亲戚似的。走到西门口才六点多，陆子奇就带着不大熟悉宁波城的“公公”边走边介绍着那些店铺的历史和特色。七点多，他们走到鼓楼前，陆子奇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他们跳上黄包车，告诉到江北岸槐树路某处，黄包车就拉着他们“公媳”两人在北大路转弯过新江桥到槐树路而去。他们来到金声的哥哥家里，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立在门口迎接他们，刘清扬问那妇女：“这里是金声哥哥家里吗”？那大嫂说：“是的，快请进，快请进。”刘清扬问：“金声他们还没有来？”金声大嫂说：“还没有来，你们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估计他一会儿就会来的。”刘清扬点了一下头，说声“好的”，就走上楼。这是一幢老式的木结构小楼，房子已经很陈旧了。踩在楼板上，整幢楼都会响。主人家见一个穿长衫的老先生带着一个年轻女郎来到她们家做客，知道这是小叔的贵客，对她们很客气。请她们在楼上的小方凳上坐下后，金声的嫂嫂给他们每人沏了一杯茶，就到楼下去了。他们从窗口望望楼外的风景，见前面是一条小街，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黄包车“咕咕”地叫着跑过去。不一会儿，听见楼梯响，他们就站起来向楼梯口看，果然是金声带着王起走上楼来。王起在新四军北撤以前，到浙东游击纵队党委开会时正常和刘清扬见面，所以他们是熟悉的。
“老王同志，终于见到你了，找到你可不容易啊！”刘清扬赶忙上去和他握手。王起也高兴地说：“老刘，你好！你好！自从北撤以后，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又说：“这个女同志我不认识。”刘清扬向他介绍说：“这是我们特派员机关的陆子奇同志，她原来在鄞县机关的。”金声望着陆子奇说，“我认识的，她原来是古林区特派员。”王起“哦”地应了一声，也热情地与陆子奇握手。
女主人又送来两杯茶。刘清扬请王起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向王起诉起苦来：自从浙东新四军北撤以后，因为我们的发报机在反“清乡”中损坏，后来修好了，但功率太小，无法联络，去年10月份我们就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可能是由于上级党组织向北方转移，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前段时间，专门派陈布衣和孙敏儒两位同志去苏北和山东找华中局，到现在还没有信息。寻不到上级党组织，就像没了娘的孩子一样，我们很着急，我们不知道中央的精神，不知道当前党的方针和政策，我们不知怎么开展工作。这不，在无可奈何下我们想到了你们宁波党工委，我们想你们总还与上级党组织有联系的吧，因此特地来找您，请您想想办法，帮我们找一下上级党组织华中局。
王起听了说：“你们找我的意图小金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了。其实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和上级党组织疏远了，不像过去有什么事情到四明山就能找到浙东游击纵队的党组织，现在我们也仍旧属华中局城工部领导。自浙东新四军北撤以后，也就是在今年1月份，我们接到华中局城工部、上海党的秘密交通通知，叫我去苏北淮安，参加华中局城工部召开的城市工作会议，总算与上级党组织接上了头。但也因路途遥远战事频繁，无法保持经常性的联络。但是工作中总不能事事都通过上海党组织来转达吧。我们感到还是上海与我们宁波地缘相近，人缘也相亲，从宁波傍晚坐海轮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到上海，所以我们就要求上海党组织来领导我们，结果上海党组织同意了。”
刘清扬听了高兴地说：“归属上海党组织也好呀，反正都是中国共产党组织。他们总和党中央联通的。不知上海党组织要不要我们？就请你向上海党组织代我们反映反映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我们？”
王起听了摇了摇头说：“我们和上海党组织也没有直接的联系。现在是白色恐怖时期，上海党的领导人是不会轻易和我们见面的，我们还是共同去上海找吧。我们和你们同在一个地方，只是我们在城里，你们在山区，地区不同而已。你们在四明地区工作做好了，我们在城里也有依靠了。所以老刘同志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上海现在有一个陈文舟同志，她原本是我党的秘密联络员……”
这时，陆子奇插话说：“陈文舟我熟悉，她是镇海曲塘乡骆驼桥人，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清朝的进士，都当过官。她在1942年、1943年时在我党领导的凤湖中学当总务主任，她办事稳重，遇险不惊。有一次伪军姚华康部将我们全体教师软禁在一间办公室里，将学生集合在大礼堂。上级派来的陈英民同志因在附近做民运工作，暂时住在校内。她年纪不大，我们总认为她混在学生中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没有估计到姚华康突然来找共产党。大家当时都很着急，那时陈文舟是总务主任，她不动声色地推说学生膳食需要去照料，敌人就让她出去了。那天，正好有一个女同学虞藕然因事请假。陈文舟就通过一个学生会干部，暗地里通知陈英民同志，要她在点名叫到‘虞藕然’时，应一声‘到’就是了。结果陈英民顺利混过去了。凤湖中学停办后，她在慈镇县联络站当过站长，后来在县委当过秘书。”
王起听了点点头，接着说：“我们的部队北撤后，陈文舟就隐蔽到了上海，并且在一家文具店当账房，还做了股票生意，赚了一些钱。这几年，她用这些钱接济过地下党组织和我们原浙东部队北撤后转移到上海的一些同志，以及南来北往路过上海的一些同志。她在上海与各方面的关系都比较熟悉，与我们、与上海党都有联系。她应该能够联系到上海党组织的领导人。”
刘清扬说：“那太好了。”
“你们告诉我你们现在西门外暂住处的地址，到时候好与你们联络。”
没有想到王起同志对他们这样热情，肯这样帮他们，他们感到很高兴。陆子奇赶快拔出钢笔找了一张纸写上西郊路693号董家房子的地址告诉王起。王起看了一下就塞进衣袋里，向刘清扬说：“老刘，我会尽快联系陈文舟同志的。”
就这样，他们找寻上级党组织的事情终于初步有点眉目了。因为是秘密约会，他们在楼上会面，金声和他嫂嫂还在他家门前站着岗，看过往路人的动静呢，所以他们谈好话就分批出来，各自回家了。
之后，他们在家天天等着从上海来的消息。大约等了半个月，一天他们接到一封信，这信是一个女同志写来的，陆子奇拆开一看，信上说：“你们很久没来上海老家了，多时不见非常想念你们。请你们快点来上海一趟。”后来才知道这封信是顾德欢的妻子、中共淞沪工委秘书陈碧如写来的，原来陈文舟接到王起的信后，已经与上海党组织联络上了。陆子奇马上把这封信给刘清扬看，刘清扬看了非常高兴，说：“子奇，我们明天就去上海，你现在就到江北岸轮船码头去买票。”陆子奇说声“好”，立即把孩子交给刘清扬抱着，就乘黄包车到江北岸买轮船票。
第二天下午，陆子奇带着三岁的小平山一起到轮船码头，因为这孩子恋母，他现在已经把陆子奇当作自己的妈妈了，“妈妈”离开他一步他就要哭，连张英带他也不要，没有办法，陆子奇只得自己带着。下午四点钟光景他们乘上江亚轮船，第二天早晨他们就到达十六铺的上海轮船码头了。陆子奇又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到复兴路她的家，母亲一见好久不来上海的女儿回家来了，非常高兴。她看女儿还抱着一个男孩子，心想这可能是她的外孙吧？她非常高兴，可是女儿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谁呢，难道是她的丈夫？怎么这样老呀？当子奇在刘清扬出去后，悄悄悄地告诉她是她的公公的时候，母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陆子奇的妈妈看到三岁的小外孙非常欢喜，想马上接过来抱他，平山倒是乖，看见外婆一点儿都不认生。刘清扬外出的时候，“外婆”一面欢喜地抱着平山，一面详细地问陆子奇，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的呀，你们虽是新派，生孩子也是大事情，你也不来告诉我一声呀，我好来照顾你坐月子。孩子他的父亲是做什么行业的？怎么也不带来让我见见？陆子奇这才告诉妈妈：“阿妈，这孩子不是我的，我还没有结婚呢，我当他的母亲是假的。那个公公也不是我真正的公公，也是假的，我们是一个假家庭，一家三个姓，为了工作方便才凑在一起的。”母亲听了叹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你结婚生了孩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但是她还是挺喜欢小平山，赶忙到隔壁小店里买来小饼小糖给平山吃，真像见到了自己的小外孙一样欢喜。
第二天，刘清扬乘了陆子奇哥哥陆载猷的三轮车出去。陆载猷虽不是地下党员，但他忠厚老实、思想进步，平时经常用三轮车作为交通工具，为上海地下党做一些联络工作。
刘清扬根据来信的地址找到了顾德欢约他的地方。几天后，刘在一家咖啡店里和顾德欢见了面，顾德欢原是浙东区党委的宣传部长，因此刘清扬认识他。北撤后顾德欢担任了新四军兼山东军区第一纵队的宣传部长，1946年4月就调回上海担任了中共淞沪工委书记。
顾德欢见面就说：“这次多亏了陈文舟同志找到了陈碧如，要不然，你们是找不到我的。”
刘清扬说：“我们浙东，自你们和新四军一起北撤后，因电台坏了，和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络已经一年了，我们也曾去苏北和山东找过华中局，但是还没有找到，我们不能取得上级党的指示非常着急，如果找不到华中局，是不是也让我们挂靠上海党组织？这样也便于联络，能及时得到上级党组织的指示和领导。”顾德欢说：“你们在四明地区的情况，王起同志已经通过陈文舟向我反映过了，我也很同情你们的处境，我会向我们上海局书记刘晓同志汇报的。但刘晓同志很忙，现在不在上海，再说这事情还得向党中央汇报，这一来回就需要一段时间，现在你们暂时先回去吧，等有消息后我再写信告诉你们。”
接着，顾德欢又转达了由秘密交通传过来的中共华中局在听取陈布衣汇报四明情况后，对四明地区所作的“九二〇”指示。刘清扬听取指示后就有了新的工作思路，他告别顾德欢，和陆子奇带着小平山立即返回宁波。
回来后，刘清扬立即向朱洪山、陈爱中、朱之光传达了华中局的指示，又通过各县党的特派员向坚持斗争的干部作了传达，他们将“九二〇”指示概括为“发动群众，建立武装，重新恢复根据地”。隐蔽坚持在深山老林中的党员干部们在“九二〇”指示的鼓舞下，开始从山洞、草棚中走出来，从小村到大村，从山上到山下，着手组织武装工作队，只是在形势紧张时，仍返回隐蔽点。
又过了个把月，12月中旬又接到上海来信，要他们速去上海会面，于是陆子奇又带着小平山与刘清扬乘江亚轮船去上海。他们依旧到陆子奇在上海的家，第二天陆载猷踏着三轮车拉着刘清扬来到顾德欢的家。晚上，刘清扬回到陆家，他高兴地对陆子奇说，他在顾家碰到了从山东回来的赵士炘，说赵士炘现在住在他阿姨家里。我累了，你明天去会会他。第二天，陆子奇把孩子交给她妈妈，就去了赵士炘阿姨家里。在赵士炘阿姨那里，陆子奇还碰到了从山东回来的陈布衣。
陈布衣是几个月前被派到苏北、山东去找华中局的党组织的。陈布衣告诉陆子奇，他于6月从四明山启程，经宁波、上海川沙等地，历尽艰险，于8月初辗转到达华中局所在地江苏淮安，向华中局书记邓子恢、司令员张鼎丞汇报了浙东主要是四明山的斗争情况。张司令听取汇报后，指示浙东应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广泛发动群众，建立武装，重新恢复根据地，并认为华中局远离浙东，无法兼顾浙东工作，建议浙东工作最好由上海党组织领导。张司令的这个建议正好与浙东坚持斗争的同志不谋而合。可是开展武装斗争，需要有一批军事干部，于是陈布衣就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调派军事干部，张司令就将陈布衣介绍到了华东局那里。最后，陈布衣到了山东，在山东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部见到了老首长谭启龙和何克希时，百感交集，禁不住泪流满面。陈布衣向老首长汇报了新四军北撤后留下来坚持斗争的情况，两位老首长很关心，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勉励陈布衣要按照党的方针、政策，艰苦斗争，独立创造新的局面。陈布衣迫切地提出要求老首长派一个战斗连队随他一起回浙东打游击。时任三旅政委的何克希与纵队副政委谭启龙相互交换了意见后说：“现在我们第一纵队战事频繁，战斗减员较多，而当地还没有给予我们部队补足，我们正在积极争取。现在要调出一个连队根本没有可能。这样吧，我们先去向叶飞司令员请示，看能不能派几名得力的军事干部给你们。”于是，何克希留下陈布衣在三旅，也就是浙东的老部队。
从浙东北撤的同志听到陈布衣来了，都想见一见他，并请他介绍在四明山坚持斗争的情况。当战友们从陈布衣那里听到了蒋子瑛等六位同志在庄桥洋墅地方被敌人包围，除一人突围外，其余同志在烈火中壮烈牺牲的消息，都难过极了。同时，陈布衣也听到战友们谈起，北撤部队在山东发起解放泰安的战斗，痛击国军，首战告捷，攻城三日得胜的好消息，很受鼓舞。与战友们交谈后，陈布衣才想起了随军北撤的妻子周廉正，希望她带着孩子鲁滨来见个面。领导派人去找了，可是二十多天一直不见人来，他还以为她们牺牲了呢。后来才知道，因鲁南战役打响，她们已随大部队转移。最后，老部队派出了精明强干的军事干部张任伟、赵士炘、朱晋康三人与陈布衣一起回浙东。这不，他们刚刚路过上海，就遇到了陆子奇他们。
第二天刘清扬又到顾德欢地方去。顾德欢高兴地告诉刘清扬说：“刘晓同志经请示党中央，已经同意你们隶属我们中共上海分局了。党中央还对你们作了重要指示，我打算过两天到你的住地来开一个会。”刘听了高兴极了，回到陆家后，跟陆子奇商量：是不是趁这次机会，把陈爱中和陈布衣也请来，一起听听上海党组织对我们的指示。陆子奇觉得可行，于是刘清扬就通过上海组织的秘密通道，通知陈爱中立即来上海。
三天后，顾德欢带着陈碧如来到陆子奇的家里，陆子奇把他们带到幽静的后楼。由陆子奇哥哥和陆母在前后门看着过往行人，以保证会议安全进行。
顾德欢走到后楼，见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刘清扬告诉他：“一个是陈爱中同志，是鄞县特派员；一个是陈布衣同志，是我们四明南山县的特派员。上段时间我们派他去找华中局，他刚从北方回来。我把他们叫来一道听听党中央和上海分局对我们四明地区的指示和要求。”顾德欢就上前与陈布衣和陈爱中一一亲切地握手，连说“好，好，好，很高兴见到你们。”
会上，顾德欢传达了上海党组织的决定，他说经请示刘晓，刘晓再请示党中央，整个浙东地区的工作和党的组织，今后就归属中共上海分局领导，并指示浙东党组织大力发展游击斗争，牵制敌人力量，减轻北方的压力；并准备下一步将派出得力的干部去浙东。后来上海局果然派遣了薛驹、张凡、诸贵彬等干部，以及百余人的武装，加强浙东斗争。
刘清扬、陈布衣、陈爱中和陆子奇听了都感到很兴奋。自浙东游击纵队北撤以后，他们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一年多时间的联系，而今终于又与上级党组织联系上了。而且上级党组织还下达了再次开展武装斗争的好消息，令他们激动不已。他们又可以在四明山地区与国民党反动派刀对刀枪对枪地公开斗争了，躲躲藏藏的日子过去了。于是刘清扬和陈爱中、赵士炘等人立刻就回家。陈布衣因身体不大好，暂时还留在赵士炘阿姨家里看病。陆子奇在母亲地方又住了几天后回到宁波西城693号的“家”。
回到宁波，刘清扬立刻组织召开支部会议。刘清扬在会上宣布说：“我们这个假家庭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准备这两天带着张英到台州去一趟，去传达今后浙东地区归属上海党组织领导和党中央要我们开展武装斗争的精神。”刘清扬对陆子奇说：“你把小平山归还冯和兰吧，然后你就上四明山。”陆子奇当然感到很高兴，但是为小平山的事情，她感到为难了：这孩子交给谁好呢？和兰现在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她还是古林特派员兼鄞西小教支部书记，今后假家庭撤掉了，她在那里就成为党的一个重要联络点了，何况她还要领导当地的党组织开展工作，她怎么有精力再养平山呢？交给她母亲去养吧，她的母亲已经养了她的大儿子缘山，而且还养着冯仪的两个孩子，也没有精力。陆子奇想来想去，只好把平山送到上海让她母亲去养。她母亲很喜欢小平山，她在上海几天，母亲当外婆已经当出味道来了。小平山也很喜欢这个假外婆。那天回宁波来时见陆子奇抱着平山要走了，母亲竟背过身去抹起眼泪来。把平山送到上海去，母亲会喜欢的。正好母亲在上海也没有事情，平时哥哥出去踏三轮车，就她一个人在家，有个孩子养养，她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当时陆子奇就对母亲说：“既然你这样喜欢小平山，过些日子我上四明山了，我就把他送来给你养吧。”母亲听了很高兴，说：“你送来好了我会养的。”于是支部会议开好的第二天，刘清扬准备带着张英去台州指导工作，陆子奇也想在这一天送平山去上海。
但是第二天吴家安突然来到“家里”，说：“陈爱中特地叫我来告诉你们，这里的假家庭暂时不撤。顾德欢从上海来电话说，过一些日子，上海有一批同志要来四明山，这个联络站暂时作为上海来的同志路过的歇脚点。”这样一来，刘清扬去台州了，陆子奇只好再作留城工作的打算。可是刘清扬带着张英一走，剩下陆子奇和一个三岁的小平山在这样大的房子里住着，陆子奇感到很担心。幸好没几天陈爱中的妻子从乐清来了，暂时住在这里，这样陆子奇就有伴儿和帮手了。
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在家多住几天少住几天，可能无关紧要，但是对一个地下党的联络站来说，他们仍留在这里，万一让敌人知道了，那就要背很大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