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启明也和气地道:“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问题。小艳,你想想,齐书记是什么个性?你不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齐书记会听你的吗?会在这时候退这一步吗?会按我们的意愿创造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海阔天空的好局面吗?”继而又叹息说,“我这个人啊,活了四十多岁,听了太多的谎言,看了太多的虚伪和欺骗,难得在这改革开放的好时代碰上齐书记这样能干事,有气魄的好领导,真不愿看着齐书记吃人暗算中箭落马呀!”
这时,窗外不远处的小山上,一只山兔蹿出树丛,对着他们的小楼伸头探脑。
金启明发现了,在窗前站住,从吉向东手里要过枪,抬手一枪,将山兔击毙。
吉向东击掌笑道:“嘿,金总好枪法,今晚给我们添了一道菜!”
齐小艳却一声叹息,显然话里有话:“血腥味太重了,一条生命葬送在枪口下了!”
金启明跟着叹息:“是啊,是啊,但愿我们齐书记这次别倒在刘重天的枪口下……”
齐小艳心中愕然一惊,突然觉得自己和父亲都在人家的枪口下,不但是刘重天的枪口,也许还有金启明和吉向东的枪口……一大早,杨宏志的老婆邹华玲就笔直地跪在正对着省公安厅疗养中心大门外的路道上,手举着一块事先做好的纸牌子:“千古奇冤:举报人反被省反贪局非法拘捕!刘重天书记,还我丈夫杨宏志!”邹华玲身边,许多早起晨练的人围着看热闹,议论声此起彼伏。
刘重天起床后,无意中从窗前看到了这一奇景,本能地觉得不对头,让秘书赶快去了解一下。待秘书回来后把情况一说,刘重天便打了个电话给省公安厅赵副厅长,要他马上处理。赵副厅长怎么处理的,刘重天并不知道,只知道没多久来了辆警车,把邹华玲抬上车拉走了。原以为这事就完了,不曾想,中午从镜州市委开会回来,经过疗养中心大门时,却发现邹华玲又在那里直直跪着了,手上的牌子举得老高。因为是中午,海滩上的中外游客很多,影响极其不好。刘重天注意到,有几个外宾在对着邹华玲和纸牌子照相。
这下子刘重天火了,专车进了大门后,车都没下,就打手机找赵副厅长。手机没接通,警车却又来了,刘重天发现,是镜州公安局的警车。车上下来一个黑黑胖胖的警官,指挥着手下人硬把邹华玲弄上了警车。继而,省公安厅赵副厅长从主楼里急匆匆地出来了,把镜州那位警官叫到大门内,唬着脸一顿训:“吉向东,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又让她闹到我们这里来了?早上不是抓了吗?啊?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成心捣乱是不是?!”
吉向东苦着脸:“赵厅长,这我们哪敢啊?可不放又怎么办?总得给她个说法吧?”
赵副厅长怒道:“还要什么说法?啊?说法不是没有:行贿就是犯罪!”
吉向东讷讷说:“这话我们反复和她说了,可她说她丈夫还是举报人,是立了大功的,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弄不清楚。赵厅长,你看能不能请专案组的同志和她谈个话,把她丈夫杨宏志的犯罪事实和在你们这里的表现说一说,或者……或者你亲自敲敲她?”
赵副厅长挥挥手:“想敲你们敲去吧,什么这里那里,人到现在还没抓到呢!”
吉向东一怔:“那她怎么跑到这里来无理取闹?好,好,我们回去就依法处理!”
赵副厅长吩咐道:“老吉,你们策略一点,也不要说杨宏志不在这里!”
吉向东连连应着,出门上了自己的警车走了。
直到这时,刘重天才从车上下来了,不悦地看了赵副厅长一眼:“你说得太多了!”
赵副厅长忙解释:“这人是镜州公安局的副局长,应该知道保密。”
刘重天盯着赵副厅长:“应该?应该的事多了!我请问一下:这个女人怎么知道我们专案组的驻地在这里?怎么知道他丈夫是我们让抓的?我早上让你查,你查了没有?”
赵副厅长一脸为难:“刘书记,怎么说呢?这……这……”
刘重天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到底查了没有?有什么背景?”
赵副厅长这才吞吞吐吐道:“刘书记,查了,没什么背景,是你家小舅子邹旋告诉她的,说您和专案组住在这里,说他也为杨宏志的事找过你了。不过,你家小舅子没想到邹华玲会这么闹,有些怕了,让我能不和你说就别和你说了,免得你生气。所以……”
刘重天脸色难看极了:“所以,你就不主动汇报了,是不是?”
赵副厅长又解释:“我想,问题搞清楚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刘重天哼了一声:“我重申一遍:专案组里无小事!”说罢,走了。
中午吃过饭,刘重天把陈立仁叫了过来,说:“知道吗?杨宏志的老婆找我要人了!”
陈立仁点点头,口气中不无讥讽:“这么热闹的事,谁会不知道?”
刘重天看着陈立仁:“你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做文章?”
陈立仁道:“刘书记,这还要问?肯定有人做文章,我看人家是攻上来了!”
刘重天敲了敲桌子:“这个杨宏志还是没有线索吗?”
陈立仁摇了摇头:“我们和省城公安局密切配合,还在查……”
刘重天不耐烦了:“还在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陈立仁咂了咂嘴,不做声了。
刘重天一声长叹:“老陈,在这件事上,我们太被动了!”
陈立仁这才说:“我看这事和那位齐书记不会没有关系,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嘛!”
刘重天怔了一下,桌子一拍,一肚子火趁机发了出来:“老陈,你胡说些什么?谁是庆父?哪里又来的什么鲁难?你不是不知道,赵芬芳净在那里添乱,前两天搞出了个失踪事件,已经闹得齐全盛拍桌子骂娘了!”
陈立仁反问道:“那么,刘书记,这又是谁布下了迷魂阵?我看只能是那些和自己政治利益、经济利益密切相关的人!这些人就是要模糊我们的视线,搞乱我们的步骤!”略一停顿,“刘书记,你等着瞧好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马上就要出来了,也许就在几小时以后!”
刘重天注意地看着陈立仁:“什么惊人的事实?有什么重大突破了?”
陈立仁说:“当然是重大突破,而且就在齐全盛的老婆身上!”
刘重天问:“除了公费出国旅游和白可树给她在阿姆斯特丹买钻戒,又有新证据了?”
陈立仁冷冷一笑:“何止一个钻戒,恐怕还有不少存款吧!”
刘重天认真了:“怎么回事?老陈,你细说说……”
陈立仁从头到尾说了起来:因为高雅菊除了两次出国公费旅游,对其它的问题一概不认账,陈立仁便让老程从高雅菊这边的亲戚着手调查,前几天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齐全盛家过去用过一个老保姆,这个老保姆把齐小艳从月子里带到成人,和齐家关系很深。五年前因为岁数大了,回了自己乡下老家。案发前几个月,高雅菊竟不辞劳苦,连着下乡去看了她好几次,竟还是叫出租车去的。据一个神秘的举报者透露,高雅菊把赃款存到了这个老保姆家里。
刘重天听罢,责备道:“老陈,这么重要的事,你事先怎么也不和我通通气?”
陈立仁苦笑道:“还不是怕你老领导为难吗?你说了,不是你的指示就绝不能说是你的指示,你和齐全盛又是这么个关系,我何必事先向你汇报,把我们检察院反贪局职责范围内的事变成你指示下的事呢?万一搞出什么不是,不又将你的军了吗?所以,我就先斩后奏了。”
刘重天想想也是,没再深究下去,可整个下午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担心赵芬芳或者别的什么人背地里插上一手,再弄出个类似失踪事件的大麻烦来。
心上的一块石头当晚就落了地。
晚上九点多钟,老程来了一个电话,是打给陈立仁的。陈立仁听了一下,压抑着一脸的兴奋,让老程和刘重天直接说。刘重天接过电话一听,大吃一惊:高雅菊的问题还真从老保姆身上突破了。老程和专案组两个工作人员在那个老保姆家里抄出了高雅菊寄存的一个皮箱,皮箱的夹层中藏着一张存折,高雅菊名下的人民币存款高达二百二十三万。刘重天放下电话,马上要了车,和陈立仁一起去了平湖市,连夜突击审问高雅菊。
然而,让刘重天没想到的是,面对这二百二十三万巨款,高雅菊仍死不改口,坚持说这都是她的合法所得,和齐全盛、白可树、齐小艳都没任何关系,她既没有以齐全盛的名义收过任何人的财物,也没背着齐全盛拿过任何人一分钱现金。审问人员要求高雅菊说清楚这二百二十三万“合法所得”的合法来源,高雅菊不说,不无傲慢地道,你们既然有本事找到我家的老保姆,难道就没本事查清这二百多万的合法来源吗?这笔钱的来源我会在法庭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