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红楼梦》选角纪实及珍贵照片 真的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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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美”纪实

  

  王贵娥



  

  因为要写这篇东西,一下子不知从何下笔,倒是把这几年来的材料翻出了一大堆。

  突然,从笔记本里掉出了一份请柬:

  王贵娥同志: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谨订于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假北京饭店召开,恭请光临指导。


  此致

  

  敬礼

  

  中央电视台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日

  虽说是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但这隆重集会的本身也就宣布了《红楼梦》剧组正式成立了。

  我在回忆当时的盛况,在那次令人难忘的场面里都有谁?如今又还剩下谁了?啊!不多了,只剩下王导演,灯光李师傅和我三个人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将我从忆想中拉了回来!

  是“宝玉”给我送来了剧组最后一次聚会的请柬。


  王贵娥同志: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组于十月三日晚七时在彩电中心大楼举行联欢晚会,恭请光临。

  此致

  

  敬礼


  

  中央电视台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日

  两张请柬一样大小,一样的格式,一样的白底红字,只是时间不一样,内容不一样了!

  两张请柬之间,三年多的时空,在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犹如一组组没有剪接过的镜头、从我眼前掠过……




  

  第一次到剧组上班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日,我第一次来到了当时《红》剧办公室——华侨大厦7l4房间上班。


  当我推开房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小山似的信件,把不大的屋子占了半间,稍不注意碰一下,就会滑满一地,让人无法落脚。

  当时负责工作的老张、小潘告诉我,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拆看这些信件,从中去筛选我们所需要的人选,不行的退回原处。

  我的天哪!要从这么大一堆信件中挑出合适的人选,这不犹如大海捞针吗?而且还要把那些不是针的石头、珊瑚、海藻之类的东西物归回原主,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

  我正发愁的时候,当时唯一的剧务推门而入,又将半麻袋的信件倒在了屋子的另一角。

  “你看,又来了这么多,现在这份工作整个移交给你了,忙得过来吗?”老张问。


  “我一定尽力!”我一面回答,一面暗下决心。我知道来这个剧组很不容易,表现得更好些才是。

  一日复一日,每天来回做重复的劳动:拆、看、归类、回信,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适合的人选寥寥无几。

  大部分信件都是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心情:

  “看了《大众电视》上关于挑选演员的条件,我觉得我非常符合、我跟你们要求的一模一样。”

  “你们千万莫失良机!赶快坐飞机来看看我,我就是你们在大海里要捞的针……”


  “我生活中就跟林黛玉一样,忧愁、多病、爱哭、而且还有小心眼…。”

  “我长得跟女孩子一模一样,而且也特别喜欢跟女孩子在一块玩,我还特别喜欢女孩子的东西,有时我也爱抹口红……我是真正的贾宝王。”

  有的寄来了自画像,把自己画得象漫画中的人物。

  这些来信当中,有男有女,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有十几岁的中学生。

  有的看来似乎非常可笑,但却又认真得可爱,严肃得可敬!


  尽管可取的不多,但他们对《红楼梦》的热情深深地感动了我们。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小王,你看看这封信,看完后入档,这位陈晓旭好象有点门儿,王导也看了,说可以留下。”小潘说完,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里边装着一封厚厚的自荐信,两张剪报(是她的作品),一张画报封面和几张不同角度的小照,一切手续齐备,真不愧是个有心人。

  画报封面是自荐者本人:一位纤细文静的姑娘,手抚着胸前的辫梢,一只手支撑在背后,坐在一片绿草坪上,显得那么恬静、秀美,眉宇间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郁……

  自荐信上,娟秀,端正的字体很让人入眼,细细麻麻的几大篇,我居然能一口气读完,文笔显得非常自然流畅。

  不夸张,不吹虚,非常客观的自我分析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想饰演林黛玉,对人物的分析亦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看来还是个小红学家呢!

  剪报上的两首小诗是她最近发表在某杂志上的习作。我不由地读出声来:


  柳絮

  我是一朵柳絮,

  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地将我遗弃,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己。










  


  我是一朵柳絮,

  不要问我家住在哪里;

  愿春风把我吹到天涯海角,

  我要给大地的角落带去春的信息。

  


  我是一朵柳絮,

  生来无忧又无虑;

  我的爸爸是广阔的天空,

  我的妈妈是无垠的大地。

  


  (因扫描的原因,此处缺一页)

  

  “你就是陈晓旭吧?鞍山市话剧团的?!”

  “你怎么知道?”她非常诧异地望着我。

  “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的将我遗弃……我——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最后一句了。”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已。”她接了下去。

  “你还是个‘小诗人’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

  


  好一个“宝二爷”

  

  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我们的任务不再光是拆信、看信、回信了,还要随时接待从各地来访的自荐者。

  为了节约开支,《红》剧组的办公室也从市中心的华侨大厦搬到了琉璃厂附近的“远东饭店”。

  北京的八月是炎热的,尤其是中午,骄阳似火,走在大街上躲也没处躲!不象我们广西街道两旁还有林荫道。


  知了枯燥单调的叫声,好象令人更热了。在这样的中午出门,如果不具备点赴汤蹈火的勇气是不行的。

  原打算到外面吃午饭,外面的炎热令我们怯步。算了!今天的午饭还啃面包吧!

  手里的面包还没入口,只听见有人叫道:“《红楼梦》剧组有人找!”话音刚落,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很不漂亮的小女孩已站在了我的门口。她们俩汗流浃背,满脸被晒得通红,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提着,一副刚下火车的模样。

  没等我开口,这位中年妇女已抢先说了话,“同志,可找到你们了!”她放下包袱,不停地擦汗。

  我赶紧递过两杯水,请她们坐下。


  “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从山西来的,今早上下了火车后就打听《红楼梦》剧组,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央电视台,说在华侨大厦,找到那儿,又说你们昨天搬这里来了。哎,转了这么一上午……”她还想往下说,我忍不住打断了。

  “您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哦!是这样,我们在《大众电视》上知道你们要挑选《红楼梦》的演员,我想,咱们不能埋没人材呀!不管多远咱们也得为《红楼梦》贡献一份力量。喏!我的孩子她是活脱的贾宝玉,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她长得象真宝玉一样。”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位小迷缝眼,高颧骨,长着一脸痤疮的小姑娘,心里为难极了。


  “同志,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要的贾宝玉是男的,不准备用女孩子反串,这是我们导演的态度!”

  “咳!这就更奇了,连你都没看出来呀!那就真的太象了!不是都说贾宝玉跟女孩子一样吗?他看起来和真的女孩子一样,其实他是个男孩,就冲这一点我才从这大老远把他带来,喏!他的行李也一起带来了……”

  我愕然了,半天也答不上话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穿着花格衬衫,留着长发,蹬着高跟凉鞋,还抹了许多“雪花膏”的“少女”,居然是位男性!

  真让人难以置信,又让人啼笑皆非!


  尽管我们不能选用这位“宝二爷”,但他们这种精神确实深深地感动了我。多么难得的热心人啊!

  

  痴情的小姑娘

  

  住华侨大厦时,我就给这位小姑娘回过信,到了远东饭店又回过两封。今天刚搬到“陶然亭”,怎么她又来信了?追得可真紧啊!


  亲爱的王导演:

  我太喜欢《红楼梦》了,我可以演林黛玉……”

  敬爱的王导演:

  你不用我,你会后悔的…”

  我最最崇拜的王伯伯:


  快给我拍封电报让我到北京来吧!

  狠心的王导演:

  你再不答应我,我就要自杀了,两天后如果我收不到你的电报,我就立即自杀……

  ……

  本来,我并不介意,可她连续来了好几封以死相逼的信.我可真有点儿急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不好好学习,这算怎么回事?况且她根本不具备我们的基本条件,连年纪都不合适。给她回那么多信一点效果也没有。如果她真干出点傻事来又该怎么办?

  不行!得立刻给她写封严厉一点的信。

  痴情的小姑娘:

  你不要再写信了,因为你的条件一点也不合适,你这种吓唬人的做法更是让人生厌,叔叔,阿姨和导演伯伯都不喜欢你这样。

  我们希望你做个好孩子,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等你长大子,有了一定的知识文化,又具备了当演员的条件,国家绝不全埋没人才的,大家都会喜欢有出息的孩子的。


  果然,最后这封信生效了,从此再不写信威胁导演了。

  痴情的小姑娘,想必现在已经长大了,变得十分有出息了!

  我想,她如今看到我们的电视剧《红楼梦》时,也许会想起当年的情景,也许又能激发起一股上进的力量吧!

  

  从夹皮沟来的“宝姐姐”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曹雪芹的寥寥数语,竟把个薛宝钗勾画得如此活龙活现。

  但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这么一位宝姑娘,却并不容易。

  有一位来自东北夹皮沟的“宝姑娘”找上门来了。

  她浑身上下,棉衣棉裤,把不大的个子裹得个溜溜圆,再配上她那银盆大脸,圆鼻子,圆眼睛、就象是用圆规画出的一个大圆圈里套着无数个小圆圈。胖墩墩,圆乎乎,圆脸蛋上还印着两块冻成紫色的圆块儿。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拖在脑后,确有几分可爱劲儿。我不禁想起了“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假如现在需要这个角色,那就非她莫属了。


  我拉她坐在床沿上,问她是怎么来的?她告诉我,他们全班同学和老师看了《大众电视》后,都一致认为她是真正的薛宝钗,而且生活中大家都这么叫她。

  是她们老师给了她十天假,先坐小火车,然后又送上大火车,坐了几天几夜才找到了这里。

  她带来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期望!

  面对着这位疲劳不堪的“宝姑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多么可敬的老师、同学们,多么可亲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


  遗憾的是,且长着银盆大脸、滚圆丰满也并非就可以饰薛宝钗呀!

  更重要的应该是,她人谓藏愚并不愚,自云守拙并非拙!她那样的雍荣大度,绝不是眼前这位夹皮沟可爱的小姑娘能体现得了的。

  我正欲跟她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已靠在床上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给她盖上被子,带上门。我祝福这位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做个香甜的美梦!

  

  可惜了的冷美人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挑选演员的工作已向全国铺开。我和夏老师、李老师三人同行。

  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跑了上海、南京、杭州、扬州、宁波、苏州、无锡、成都、重庆等十几个省市。

  第一站是上海,尽管几天中跑遍了所有的专业、业余文艺团体,结果却一无所获。

  经人介绍,我们决定到手表厂去看看,因为这里的女工很多。


  啊,这里是真正的女儿国。清一色的年轻姑娘,她们身着白大褂,头戴白帽子,整整齐齐地坐了一排又一排,都埋着头,在认真地工作着。

  我和夏老师兵分两路、各看一行,生怕漏掉一个,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希望能从这些白大褂中找出一两个“林妹妹”、“宝姑娘”来。

  已经是最后一个车间了,看来又是白跑一趟了。

  我的眼睛突然一亮,那第二排第五个女工吸引了我。我朝夏老师示意、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是哪一位,她也已认准了,直奔那姑娘面前,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跟陪同的同志说一下,于是,带出了一位美貌女郎。

  一米六二的个子,鼓鼓的脸蛋,轮廓分明,乌黑闪亮的眼睛,端庄漂亮的鼻子,还有那张玲珑的小嘴……我从不知生活中的樱桃小口是什么样的,今天在她的身上见到了:那么丰满、透亮,真象是一颗熟透了的水凌凌的樱桃,配在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一个无以伦比的古典美人,我们理想中的薛宝钗!


  在阅览室里,我们拉开了阵式,想试试她的表演水平如何。

  摆弄了一个多小时,她一句话不说,只是把羞红的脸埋在胸前,任凭你说塌天来,她就是一句不说,一步不挪,真真的一个冷美人,冷到家了。

  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出众的女子,扔下吗?太可惜了,带走吗?尚没见她的真功夫。

  于是,我们决定耐心启发,轮流示范,她终于点头同意试一试了。

  要极力保护演员的情绪,我跟夏老师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面对着她微笑,生怕稍不注意就会失去了她!


  剩下十几分钟就下班了,她做得太不理想了!

  不得已,我们又掰开揉碎的来回说着,最后,我和夏老师干脆自己演上了,象个疯子一样的嘴里说着、身体动着、脸上演着,就这样手把手的教也无济于事,我们已经满头大汗。

  我真不理解,她的一切举止,言谈跟她自身的美显得那么不协调,动态的鳖脚破坏了她静态的美,但我们宝钗的镜头又不可能从头到尾总是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有功夫花上几年时间从零培养,也许会是块不错的料子!

  但在近期内要她拿下薛宝钗,也不行!


  不得已,我们只好割爱了!

  对不起,漂亮的冷美人!

  拜拜吧,我们的“宝姑娘”!

  

  金陵选美


  

  被称为全国四大火炉之一的南京,十二月份却冷得如同冰库。

  我用冻得发木的手指给江苏省杨剧团拨电话,听说,那里有几个美妞。

  好!总算等来了,可爱的美妞!不过,总共只有两个,第三位是个男性。

  凭直感,这个小伙子挺有魅力,算得上一个帅小伙子,够英俊的,遗憾的是他的个子太高了,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他演什么合适呢?见鬼!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士还是先靠靠边吧,因为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女性。

  我把注意力转向了两位美妞。那位个子稍矮的姑娘,机灵、活泼、进屋来就只听她一个人的了,好象她一切都很在行。但她的个字太矮了,哪儿都圆乎乎的,演个现代少女倒是极不错,进“贾府”嘛,似乎还得考虑一下。

  哎!怎么那一位一声不吭?一进门就昂着头。

  猛一看并不是特别的吸引人,算不上十分漂亮,但却有她独特的气质:中等身材,全身留黑,一条非常合体的黑裤子,一双黑跟鞋,一件中式袷腰高领黑棉袄,并不很黑的头发往上高高地挽了个髻,在满是黑色的衬托下,本来就显得白净的脸蛋就越发白净了。好啊,全然一副安娜的打扮!

  她坐在那里,一点笑脸也没有,头往上扬著,眼睛不时左右斜视一下,简直是个骄傲的公主,十足的冷美人,我脑子里的妙玉顿时和她混为了一体。


  ……

  中央电视台的审看间里、关键人物全都集中在这里审看我们从外地带回的候选人录像。

  气氛紧张,严肃。

  “这个男孩子叫什么?他就是我的宝玉了!”导演兴奋地说。

  “对不起!导演,他叫侯长荣,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如果让他演宝玉,那么黛玉又该找多高的呢?”我们急忙解释和请示。


  “唉!”导演叹了口气,“反正不能扔掉,太可惜了,先留着吧,我会派他用场的。”

  “导演,你看这位妙玉怎么样?”

  “不行!不够美!”

  “不!导演,你看她有她的美,她的这种冷美起码同一些女孩子不雷同。大观园里的美人总不能是一种性格吧!”

  “到底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么护着,好,先留下再说。”


  ……

  后来,这位高傲的公主沈琳演上了“俏平儿”。一米八的侯公子演上了柳湘莲和北静王两个角色。

  

  扬州之行

  


  早听说过扬州小市,风景秀丽,多出美女。

  刚踏上这块土地,我便想起了姜夔《扬州慢》的头两句来:“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我们下榻瘦西湖畔的一个宾馆,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小河,河水悠悠流淌,河两旁是用石头砌起的河床,石头缝里长满了青藤,杂草,配之于小巧的码头,别致的石桥,显得古色古香,果然是一“佳处”。

  前不久,上海越剧《红楼梦》“黛玉北上”一场戏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扬州人提起这件事时还略有几分的自豪。

  宾馆的院子里种满了竹子,还有腊梅,此时正是腊梅盛开之际,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幽香。


  环境安静优雅。

  我想象着,在这块院落里出现个林妹妹、宝姐姐,或是迎春,探春、惜春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夏老师,王老师,她们来了!”我从幻想中惊醒,上午那位热心的推荐人领着一群姑娘来了。

  呵、又是一大批!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挤得个满满当当。

  我在会议室环视了一周,挨个儿目测了一遍。


  我好生奇怪,这些扬州姑娘怎么个个都跟北方姑娘一样的高大健壮!

  夏老师皱起了眉头,我也暗暗叫苦。寄予最大希望的地方又可能落空了。这场“选美”自然是双方都不悦而散。

  下午就要离开扬州了,抓住上午的空儿又跑了个戏校,这帮孩子又太小了点,尚不能看出个眉目来。

  我们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扬州,在去往汽车站的路上还不死心,四处不停地张望,盼着出现个奇迹。

  汽车马上就要开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来送行的同志:“不是说扬州出美女吗?怎么我们就没看见一个?”


  “扬州出美女是句骂人的话,因为旧时扬州很苦,很多姑娘要从这里卖出去!”

  “哦,对不起!”

  “不过,也确实出过几个不同凡响的,沈丹萍,林芳兵不都是我们扬州的吗?年年都有人到这里挑人,好的都给挑完了!”

  坐在晃晃悠悠的汽车里,我也想起来了!我们在江苏省扬剧团挑走的“北静王”、“平儿”不也都是扬州人氏吗?

  


  小个子一鸣惊人

  

  这几天,成都市一天比一天热闹,商店的货物一天比一天丰富。

  哦,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我们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却了我国这个重大的传统节日。

  猛然间,我们都想家、想北京了。可不是嘛!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更何况又值此亲人团聚的春节!


  今天骑自行车跑了一整天,真够累的,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

  刚和衣躺下,便听有人敲门,没待让进,随着敲门声,便传来了高声大语:

  “夏女子,你郎格搞的嘛!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也没得人接!”夏老师的四川老乡,文艺界的老同行,热心的推荐人领来一大帮四川姑娘,蜂拥而入。

  夏老师跟她们热烈地寒暄,我趁机站起来,习惯地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一一过目,这是我们俩的默契配合。

  你别说,这群四川姑娘个个都挺顺眼,今后,应该改成“四川出美女”了。目测后,除了三名不大理想外,其余的都留下了,于是,很快的就给她们分配了“角色”。


  小李挺爽快,模样也俊,试“黛玉”硬了点,试试晴雯吧!

  小张挺温柔,但又缺点大家闺秀风度,就试袭人吧!

  小周可以试试平儿。张莉坐在一边半天不说一句话,木呆呆地让她来个二木头迎春吧!还有你试试鸳鸯,她试试紫鹃,嗯,基本都齐了!就剩下墙角边的那个小个子,眼睛上还有一道疤的黑皮肤姑娘,她试个什么角色合适呢?

  夏老师急冲冲地跑到卫生间,突然冲我大喊:“小王!你快来一下!”

  “怎么回事?肚子不好?没带手纸?,我心里嘀咕着。”


  “就剩下这最后的一个了,让她试什么?快想想!”她催促道。

  “一下子我也想不起来,看样子她倒挺拔辣的,但要个儿没个儿,又不算是特别漂亮,演丫头气质大了,演夫人小姐个子又不够!”

  “那也得先安排上一个,听说挺会演戏的,最近刚上完一个电视剧还不错。”夏老师极力推崇。

  “那就随便找一个吧!反正不是敲板了,探春怎么样?”

  “好,探春就探春,你快给找一段。”


  我们结束了一场战斗似的走出来,只见那位被冷落的小个子姑娘依然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知道我们进来后连头也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在翻阅《红楼梦》。

  这些参加入选的演员,今天就要参加录像了。

  李老师也从崇庆县带回来几名。

  临时化妆间,服装间,录像室都充满了紧张严肃的气氛。

  我们又兼化妆,又兼服装,还得兼剧务,兼导演,一通忙乱。


  李老师走到我们面前小声说道:“有位小个子姑娘,眼角上有道疤你们知道吗?在镜头面前会暴露吧?”

  管她怎么样,先录上再说吧!又不是正式拍摄,再说人家已经在化妆了,总不能让人扫兴呀!

  老远的一个角落,小个子自己请来的化妆师正在认真地给她化妆。

  由于服装、首饰不够,所以,前面的一录完,立刻就要脱下来给后边的穿上戴上。

  终于快完了,就剩下最后一个小个子。


  “邓婕,快点,就差你了!”

  “快点,师傅们就要下班了!”

  她从容地走到机器前边,自如地表演着。

  录像室好安静啊,只听见脚步声,喘息声,和偶尔的一两声轻轻咳嗽!

  “啊,她和张莉真上镜头!”


  “怎么变化这么大,简直换了个人!”

  “我显得丑死了!”

  “我那么胖,傻乎乎的!”

  几个已录完的小姑娘在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唯有邓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夏老师吹着我的耳朵说;“怎么样?一鸣惊人吧!”

  李老师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小个子便是后来扮演“凤姐儿”的邓婕。

  


  好似仙女下凡来

  

  太匆忙了,春节还没过完,又要第二次离开北京了。

  导演说:“演员还远远不够,还得继续寻找!”

  老孙和小李赴广州、云南;老李和小赵继续留京。老夏和小王老搭挡!


  上哪儿呢?该去的地方似乎都去过了。

  我们来到了“七仙女”的家乡。一到合肥,我们就往黄梅剧团跑,真希望这会儿能从天上掉下来个“七妹”,那我们绝不会象董永那样“大路不走,走小路”的四处躲闪,一定要冲着她迎上去。

  突然,远处传出一阵悦耳、甜美的黄梅戏,真有点当年严风英的味呢!

  莫不是“七仙女”真的下凡来了?我们迎着歌声寻去。

  原来是位年轻演员正在排古戏“孟姜女”,遗憾的是本人长相没有歌喉那么甜美。


  团里较好的已借出去两个,有几个正在上海拍《龙女》。

  有人推荐说,有个叫袁玫的挺不错,可以演王熙风,不巧她又刚回芜湖探亲去了。

  来得不是时候,白跑了!

  不过得赶快给那位袁玫小姐发个电报,让她速回,既然不错就不能轻易把她放掉!

  我们继续奔波,一天下来,又乏又累,满身的土。


  洗个澡吧!我们准备耐心地等待奇迹的出现!

  不冷不烫的热水撒在身上,真舒服。疲劳、烦恼随着流水顿时冲跑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浴池外传来夏老师的声音。

  “怎么不来,我说好了,随时找到人随时给你们带来。”这是今天给我们当向导的李婷同志的声音。

  “看看,这个姑娘漂亮不漂亮,省歌舞团拉小提琴的,到外地演出刚回来。”


  “小王,你快点出来!仙女下凡了,非得吓你一跳!”接着便听到夏老师冲我大声喊。

  我心里琢磨着:“夏老师骗我,她也要急着洗澡吧?”我慌忙的穿上衣服闯了出来。

  眼前的一位姑娘真把我怔住了;穿着对襟棉袄,干净利索,异常朴素淡雅,长长的头发梳了一条齐腰眼儿的大辫子,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她感觉到了我正在审度她,便把一直低着的脑袋微微抬了一下,翻动了一下眼睛,很快的又垂了下去,脸颊变得更红了,眉头收缩了一下,泛起一点点忧伤,好一个林黛玉的艺术感觉!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忘情地走过去拉了她一把,她终于抬起了头,我的兴奋消失了!

  上帝啊!你造就的人怎么总是不够完美呢?如果能把她两个腮帮都削掉一点,那就是黛玉无疑了。


  她后来还是参加了黛玉的竞选,虽然落选了,却演上了秦可卿的义女宝珠。

  她委屈得很,要求演个小姐,不演丫头。

  编剧之一周岭老师幽默地说:“元、迎、探、惜”都有人选了——,后面应该来个“啊”!你就演“啊春”小姐吧!

  可爱的“啊春”小姐,演戏感觉虽然不太好,但在剧组唱起歌来,谁也比不了她的韵味。

  


  宝二爷变成了瑞大爷

  

  在安庆只有一天时间。

  夏老师留安庆市,我去追踪正在乡下演出的安庆地区黄梅剧团。

  又是一无所获!


  来的时候我记得这路还没这么难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返回时,同样一条路既坎坷又漫长。

  “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正值黄梅季节,牛毛细雨连绵不断,路上尽是一潭潭烂泥,吉普车在田埂路上一高一低的颠簸着,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

  车子每经过一个村子,小孩大人都惊奇地跟在后头跑上一段,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嚷着,一般都是那些背着小孩的大孩子跑在最前头。

  空旷寂静的田野里,农民正赶着牛在犁地,做春播前的准备。

  对了,不知听谁说过严凤英就是这一带的人。生活啊,多么不可思议!当年在这里打过猪草,也许还常唱起几句“对花”的穷孩子,一下子成了举世闻名的黄梅戏演员,一下子又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当吉普车开进宾馆时,天色已经黑尽。

  “小王,你可回来了!你看这小伙子够帅的吧!人家是特意卸了装从剧场赶来的,一会儿还得赶回去重新化妆上后面几场戏呢!”

  真难为人家了,就是为了让我看上一眼,一晚上竟要化两次妆。

  “请坐,真对不起!路上不好走,回来晚了。”

  我觉得非常抱歉。


  “没关系。”小伙子夹杂着安徽口音说。

  见鬼!这安徽的冬天比北京难受多了,躺在床上,总也没睡着,夏老师也跟烙饼一样的翻腾着。

  “小王,你怎么不表态?对小伙子的印象如何?”

  “我说不上,反正我觉得他肯定不是贾宝玉。”

  “他不就是脸上长了点青春美丽豆吗?”


  “不尽然,即使算是宝玉,首先皮肤质感也不好,何况——”

  “没关系,我明天就去找他们领导,他们也太不象话了,一个演员的脸被糟蹋成这样,还让化妆、演出。”

  ……

  一天,在圆明园学习班里,夏老师告诉我,“我已经给安庆文化局写了信,他们非常支持,已经不让马广儒参加演出了,他正在治脸,他们也非常希望安庆能出个贾宝玉。”

  安庆市的“贾宝玉”说来就来了。可是他一下车,便听到了夏老师的埋怨声:


  “小马,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把脸彻底治好了再来吗?怎么没治好就来了呢?这让我们怎么跟导演交待嘛!”

  高高兴兴刚下火车的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数落弄哭了。他坐在接他的小汽车上一言不发。

  “你是坐来还是睡来的?”我没话找话。

  “我们文化局给我买了一张软卧票,我坐软卧来的。”

  真不简单,居然坐上了软卧,不愧是安庆市的宠儿——黄梅剧院的正派小生!


  马广儒演宝玉的确不合适,呆得不自在,他想立刻回安庆去。

  此时,许多好心人都来安慰他。

  “老师!没人给我配戏,这段练习让我怎么练?”试王熙凤的乐韵在吵吵。

  “那怎么办?男演员太少了,他们是身兼数职,实在抽不出人来了!”

  “那他是谁?让他给我配配行吗?”


  “你得问问人家自己!”

  “行,我来结你配!”小伙子带着重重的安徽口音小声说。

  绝了!才准备了两遍,他们就配合得这么自如默契!

  “我想着嫂子,就遇见了嫂子,这不是有缘吗?”除了台词有口音,把“缘”念成“匀”外,倒很有点气质,表演技巧也都象那么回事儿。

  “好极了,你就演贾瑞吧,真是歪打正着!”


  小伙子也没想到:这么一段“贾瑞戏凤姐”就把他给留下了。

  你可别小看这个贾瑞,虽然戏不多,表演却很不错。不信,到时你自己看去。弄不好,兴许还能拿上个最佳配角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