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她曾为别人流产 我一时顾虑落得天人永隔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倾诉人：何幕 　　36岁，国企职工 　　记录人：记者应子 　　时间：2006年8月11日 　　地点：金报编辑部 　　懵懂的第一次恋爱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两个哥哥将我拉扯大的。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男人圈里，我长大成人后，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常有人说我傻里傻气的，到了谈恋爱的年龄，也不知道追求女孩子。有些女孩子对我有意思，上门找我玩，我反倒恶声恶气将别人赶出门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那些年整天沉迷在小人书和武侠片里，和小侄儿混在一起玩乐，就是不想谈恋爱，根本没那根筋。 　　转眼到了22岁，我已经参加工作四年了，从来没带过一个女孩回过家。大嫂看不过去了，张罗着给我介绍女朋友。罗冰就这样来到了我的面前。 　　罗冰其实长得很漂亮，不过我那时不懂得欣赏。她和我大嫂在同一家单位，外地女孩，非常懂事和节约。我大嫂说，这样的女孩适合做老婆，我要是和她结了婚，将来肯定幸福。然而，和她在一起，我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笑话我。我这个人脸皮较薄，当时觉得谈恋爱很掉形象。我曾亲眼看到一个蛮有男子汉气概的同事在他女朋友面前俯首称臣，那唯命是从的样子让我觉得，一旦谈了恋爱，男人就没有自尊可言。因此，我对罗冰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别人认为我们在处对象。 　　大嫂可不管这些，几次三番地撮合我们，一会儿拿出两张电影票，说单位发了票，她和大哥没时间去，希望我们能帮她消化消化。一会儿把我和罗冰叫到家里，说做了好吃的，得让我们尝尝。一会儿说小侄儿想去公园玩，让我们俩带他去一下……我和罗冰接触的时间无形中多了起来，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在谈恋爱。罗冰似乎也慢慢进入角色，越来越习惯和我单独在一起。可我却本能地抗拒这一切，等待时机说分手。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罗冰到我家来找我，我正在睡觉。被人搅了好梦，心里肯定不舒服。因此，我不但不起床招呼她，当罗冰问道“有没有水喝”时，我不耐烦地说：“去自来水管那儿喝去!”罗冰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当即转身离去。后来，任凭我大嫂如何做工作，罗冰一概不理。我和罗冰就这样断了。 　　大嫂骂我不争气，说我弄丢了这么好的女孩子。我却不在乎，乐得一个人清静，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难以接受的真相 　　糊里糊涂又过了三年，大嫂为我的事不知操了多少心，她几乎将单位里所有的单身女青年都给我介绍过，可我愣是对女孩子没有兴趣。最后，她放弃了。反倒是周围的人开始为我着急起来，表姐、堂姐、表嫂等纷纷发动朋友为我介绍对象，看样子不让我谈成一个绝不罢休。于是，我陷入了无休止的相亲活动中。 　　说来也巧，一次堂姐给我介绍对象，对方竟然是我第一次相亲的对象罗冰。当我们四目相对时，同时“咦”了一声，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与惊喜。这一次，我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拘谨与不安，很快和罗冰进入了状态。三个月之后，在众人的催促声中，我向罗冰求婚。罗冰略带羞涩地答应了。 　　这是我第一次有了结婚的念头，感觉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做什么事浑身都是劲。那段时间，我忙着和罗冰看家具，布置新房，根本没发现罗冰有了异常变化。 　　1996年初秋，我正在新房里刷油漆，罗冰双眼红红地来到新房。她看周围没人，低声对我说：“我们还是不结婚了吧。”我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她怎么了。可不管我怎么问，她只说“不结婚”。一时间，我又气又急，脱口而出：“不结就不结!有什么大不了的!”哪知这话刚落音，罗冰放声大哭起来。我感觉其中有隐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就呆呆地站在一旁。 　　过了好半天，罗冰才鼓足了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在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与我第一次分手之后，罗冰谈了一个男朋友。直到重遇我之前才和他分手。这几天，她前男友听说她要结婚了，疯了一样找她，希望能重新开始。 　　我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对罗冰说，由我出面和他谈谈，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然而，罗冰不肯，她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她和前男友已有了那种关系，还为他流过产。如果她不跟他和好，他就将这一切告诉我…… 　　我虽然不是老古董，但听到自己的未婚妻曾为别人流过产，内心依然有些不舒服。我也和很多女孩接触过，但从来都只是逛逛街，看看电影，连对方的手都没牵过。如今，未婚妻有了那样的过去，在我心目中就有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污点。当下，我脸色难看地让罗冰宽心，叫她别担心，内心却有所松动。 　　送走罗冰后，我径直来到大哥家里，将罗冰的事告诉了大哥。大哥是个很传统的人，他没跟我说什么，立即叫来了罗冰，和她在屋子里谈了好久。后来，罗冰哭着离开了大哥家。我刷了一半的新家就此搁浅了。 　　天人永隔 　　其实，我舍不得罗冰。原先将这件事告诉大哥，是希望他能鼓励我继续和罗冰好下去，没想到大哥直接帮我作主，断了我和罗冰继续来往的念头。自从罗冰离开后，我一直蔫蔫的，做什么事都没劲。有几次在街上碰到了罗冰，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我都觉得心被揪得生疼，几次想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却没有勇气。 　　转眼就到了国庆节，同事们都高高兴兴地放假，唯有我不开心地呆在单位，哪儿也不想去。如果罗冰不告诉我那些往事，这个国庆节是准备去她家提亲的。一想到这里，我心里便不是滋味。国庆节过后不久，我正在车间里忙活，突然车间主任匆匆跑过来，说有警察找我。我一下子慌了神，从小到大我还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印象中，只有坏人才会被警察“光顾”，我犯了什么错？ 　　来到保卫处，已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那儿候着了。我紧张极了，搓着两手，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 　　不一会儿，其中一位警察问我是不是叫何幕，和罗冰什么关系。我茫然地望着他们，说罗冰是自己的未婚妻，不过不久前才分了手。警察问我为什么和罗冰分手，我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警察问了些国庆节我在干什么之后，就准备离开。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连忙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察看了我一眼，说：“罗冰死了，在她家乡的山上。” 　　啊？!国庆节前我还看到过她，她怎么一下子没了？我不敢相信，连忙问罗冰的家庭住址。说来惭愧，我都准备和她结婚了，还没去过她家。警察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我失魂落魄地来到大哥家，将这一切告诉了大嫂。大嫂也很着急，连忙向同事打听罗冰的家庭住址，催促我尽快到她家去看一下。 　　我请了两天假，去了罗冰家。看到罗冰已无生气的脸，我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如果不是我懦弱，按照原定计划去她家，她也不至于……想到这里，我不禁捶打自己的头，骂自己无能。 　　罗冰的死因很快就查出来了，是她前男友杀害了她。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据说是因为前男友要求复合，遭到了她的严词拒绝，前男友一时起了杀心，才将她残忍地杀害。听说这件事后，我心里更内疚了：这件事本应由我出面解决的。就算不能和罗冰成夫妻，也不至于落得阴阳两隔…… 　　从那以后，我再没动过结婚的念头。我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罗冰当年的一往深情。这些年来，我错过了很多好女孩。到最后，亲戚朋友都懒得跟我介绍了。我大嫂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都一把年纪了，单位也不是很好，人也一般，为什么还这么挑剔？”不是我挑剔，而是我根本没那心了。自从罗冰走后，我无数次对自己说：忘了她，重新开始吧!可我就是忘不了她。走在街上，看到和她相似的背影，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她生前爱吃瓜子，我走过副食店时，总忘不了买上一包；出差经过她的家乡，我总会愣愣地出神，甚至感觉她就俯在我耳边说话，希望我能去她家看看…… 　　我真的对不起她，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就这样走了，说不定，她早已过上了幸福生活。(口述实录，文中人物为化名)